继光见他摆出这阵仗,不由又是一阵纵声狂笑——
狂笑声中,陡地一声,宏亮佛号响起,少林紫虚上人,偕同一指飞侠,已从林中并肩走了出来。
继光一愣之下,笑声突敛。就这当地,呼,呼,三条人影鹰隼般掠到,却是两个全真和一个僧人,也就是五台普静禅师、昆仑广法道长、武当凌风道长。
跟着怪笑声起,衡山代表、“山林举子”纸扇轻摇,也由林中慢慢踱出。
这一来,情势立形紧张,七大门派掌门人加上峨嵋三子,整整十个顶尖高手,把继光围困中央。
继光山里虽然暗觉紧张,表面仍是一派轻松,一面把真力运骤,提神戒艺,一面却是满面不屑地微哂道:“堂堂武林七大门派掌门人,动不动便行群打围攻,在下实在替你们害羞。”
紫虚上人低宣一声佛号接口道:“贫僧等并无跟你为难之意,你只须把出身来历说明,老衲做主让你安全离开峨嵋混元观。”
“在下并无对你们说来历出身的义务呀。”
“山林举子”一摇一摆,冲到他面前,描金扇一指,呼呼地笑道:“中原武林,容不得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横行,今晚你就不用打算再生离混元观了!”
“假若在下万一侥幸生离,你是不是准备自杀?”
山林举子大怒,折扇一张,跨步上前,正待攻出。
突然,场外陡起一阵阴风,一条人影幽灵般闪入场中,目一瞥继光,就对罗浮子厉吼道:“老牛鼻子,你把我娟几弄到里去了?你说!”
罗浮子猛见来人,竟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黑袍老魔、赤地千里符风,不由暗吃一惊,怔了一怔。
继光突然诧异地惊喊道:“咦?刚才不是你把她救走了么?”
“老夫教走了?……”黑袍老者霍地旋身道:“呸!你见鬼了!”
“我明明看见一个蒙面黑袍老者把她救走,信不信由你。”
显然继光的语音中,已有几分不快。
“蒙面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若有所悟地,厉吼一声道:“他好大的胆,居然敢和老夫过不去。”
陡的身形拔起,宛如一头冲霄灰鹤,竟从几人头顶飞越过去。就在黑袍老魔跃起的同时,“山林举子”一声大喝道:“今晚你还想走,……接我一掌!”
呼地一掌,从背后攻到。
黑施老魔头也不同地冷笑一声,反臂一甩,一股阴风陡降,扑塌一声,山林举子如重物落地般,跌落地下,蹬,蹬,又连退了二三步。
就这一瞬间,继光陡觉事情大有蹊跷,由黑袍老魔刚才语气听来,似乎蒙面黑袍老者另有其人,并不是他,自己身为地灵门的主持人,必须把这些事情弄清楚才对,何必和这些自命清高的人纠缠下去呢?
主意打定,高喊一声道:“老人家慢走,我有话问你。”
飒然风响,身如一缕清烟,已凌空射出圈外,径向黑袍老魔背影追去,他这突然一飞走,身后顿时暴喝连声。
峨嵋三子,三支长剑比作三道长虹,连人带剑,当先丛起,跟着七派掌门人,宛如七支脱弦箭,排空激射,一齐起步追来。
但,继光起步较早,轻功又神妙无比,就这一到时间,已把他们丢脱了六七十丈远。
蓦然——
一声暴喝起自山坡,三条人影当头扑到,呼,呼,三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汇成一阵狂风般的劲道,天风一般劈面攻来。
仓促中,继光丹田猛地一提气,把头一昂,身形陡地升高一尺,就势掌一圈,呼地迎出,嘭!半空一声,巨雷般爆响,只觉真气一懈,飘飘落回地面。
嗖!嗖!猝然狙击他的三人,也飒然落到了面前。
竟是三个玄色劲装大汉,继光剑眉一掀,脸上杀机陡现,怒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向小爷偷袭!”
话音才落,呼,呼,几条人影从林中射出,啧啧怪笑道:“小魔崽子,你怎么这时才来,老夫可等得不耐烦啦!”
继光闪眼一看发话的这人生得头如芭斗,乱发披肩,一口森森白牙,半露唇外,双目绿光闪闪,身穿一件绿袍,不僧不俗,简直和恶鬼差不多,不由一楞。
绿袍怪人倏又自我介绍道:“老夫“姑岭邪神”,我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既已插手这事,你还是乖乖地把东酉拿出来是正经。”
不用说,所提的东西必定是玉魄剑了,心里不觉连连冷笑,但他并没有即时发作,冷眼四下一看,除了这个自称牯岭邪魔的绿袍老者外,左面站了一个衣着华贵,面皮白静的中年人,身旁一排侍立了四个玄衣劲装大汉。
右面是一个手执旱烟斗的葛布黄衫老者,面貌古奇,一派冷峻之色,和他并排而立的,却是一个面容干瘪得如同僵尸一般的瘦道长,背上斜插一支又长又狭的奇形宝剑,都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就这略一耽搁,后面峨嵋三子偕同七派掌门人都已赶到了面前,那位“山林举子”一张嘴巴向不饶人,纸扇轻摇,哈哈狂笑道:
“幸会!幸会!名震三湘的“飞云堡主”、独霸关东的“关东一奇”、宇内驰名的“昊天不吊”、盛名远扬的“牯岭邪神”都临驾峨嵋,真是难得至极!”
话才说完,“牯岭邪神”已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也许因为“山林举子”把他名讳说在最后,他不高兴了。
“昊天不吊”倏地嘿嘿冷笑道:“不用攀交情了,在混元观中,我们或许可以让你们平安把东西拿去,但出了混元观,你们就再也休想。”
峨嵋三子人多势众,但见七派掌门人都已在场,心里不免暗暗吃惊,但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呼啸一声,长剑犹如三条夭娇游龙,蓦向继光分上中下三路攻去。
蓦然,暴喝之声陡起,一道乌光电闪,叮当急响,三缕银芒,竟被那道乌光直封开去,跟着乌光万点,嘶!嘶!一阵急啸,峨嵋三子竟骇然惊撤丈余。
乌光一敛,“昊天不吊”正倒垂着那支又狭又长的奇形宝剑,面含冷笑地挡在继光前面。
峨嵋五子在江湖声威显赫,合三人之力,竟被人家一招逼退,这颜面往哪里放?厉吼一声,提剑再攻,却被罗浮子一声喝道:“你们暂且退下!”
旋又满面怒容地对着“昊天不吊”一稽首道:“道友果真要架这个梁?”
“昊天不吊”仰天冷哼一声道:“这些虚文过节,道爷一概不知,只是那小子腰间的东西道爷要定了。”
这等蛮横态度,纵使罗浮子修为高深,也难忍受,不禁气极而狂笑道:“道友你就这般瞧不起峨嵋派么?”
他数十年性命双修的一点玄门气功,皆从这阵笑声中发出,直震得山鸣谷应,宿鸟惊飞,在场的人耳鼓嗡然啸响。
笑声甫毕,双目暴射精芒,逼视着“昊天不吊”一手已缓缓从背上撤下那支从不轻用的龙纹古定剑来。
但,“昊天不吊”却是面无表情地连理都不予理睬,一双阴森森的目光,已转射到继光身上。
武继光已知今晚一场恶战难免,但他绝不惊慌,他希望借此机会考验考验自己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因此,他没有乘机脱身的打算,只伸手在腰间摸了摸那支银玉笛,有了上次衡山三元观的经验,他实在不敢轻易再用那支剑了。
此刻场中情势已是剑拔弩张。罗浮子以一派掌门人的身份,那里受得了这种轻视?长剑一震,嗡然抖出一个斗大的剑花,沉声喝道:“道友,转过身来,难道你认为贫道不堪承教么?”
但,“昊天不吊”这时早和“牯岭邪神”较上了劲,只见他双目喷射出火焰一般的凶光,双臂不断地颤抖伸缩,缓缓地向“昊天不吊”趋。
他们路同道不同,一切唯利是图。此刻犹如两头猛虎争食,“昊天不吊”迅速纳剑归鞘,一双乌爪般枯瘦手掌,已提到了胸际。
处在这种情形下,罗浮子势不能以二攻一,只得强忍怒火,退了下来。
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语的飞云堡主就越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于“牯岭邪神”与“昊天不吊”身上之时,轻轻向身后四个玄衣大汉一挥手。
那四个大汉竟一声不响,倏地纵身向继光扑去,快得如同场中骤起一阵急风。
继光身处群雄包围之下,暗中早已全神戒备,四个壮汉扑到,冷冷一笑——
蓦然——
一阵阴风骤起,白影飘飞,跟着惨呼声起,扑来的四个壮汉,倒有二个口喷鲜血,倒飞了出来,另二个也脚步歪斜,倒退了七八尺远。
白影一敛,一个容光四射,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已俏生生地站在继光身旁,对着他回眸一笑,但瞬又把笑容敛去,焦灼无比地道:“见着我爸爸没有?”
继光骤见她现身倒觉一怔,这时见她问起爸爸,知道就是那黑袍老魔了,就信口答道:
“刚才他来这里找你,现在不知哪里去了。”
“找我?那就怪啦!”
“因为你被那蒙面黑袍老者救走,他并不知道嘛!”
“见鬼!我什么时候被人擒住过?又有什么蒙面黑袍老者救过我呀!”
白衣少女满面迷惘、闪着一双乌黑的眸子,只是望着他。
砰!嘭!继光倏然挥掌,和猛扑而来的飞云堡主硬对了一掌,嘴里却嚷道:“你这般说来,连我也弄糊涂了……”
砰!又和飞云堡主硬对了一掌。
“真讨厌!人家说话,你偏偏要来胡闹,我要你的命!”
白影一闪,白衣少女倏然纵身向飞云堡主攻去,羽衣飘飘,快逾闪电地连拍一十五掌,弓鞋犹如钢椎,暴雨般悬空点出九脚。
飞云堡主饶是一方雄主,竟也被攻得疾撤一丈二尺。
从黑衣壮汉暴起发难,到白衣少女到达援手,仅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战火一经点燃,群雄勾心斗角的局面立时停止。
“牯岭邪神”原来是准备攻击“昊天不吊”的,此刻忽然一翻身,叉开大手,陡向继光劈胸抓去。
此魔功力深厚,手掌未及五股,着肌欲裂的锐风已到胸前。
继光猛地一凹胸,疾闪三尺,“牯岭邪神”那凌厉的一抓,竟然抓空,但避过了当面的一击,却无法躲过侧背的攻击。
“牯岭邪神”一旦发动,“昊天不吊”闷声不哼,疾逾闪电,由侧背一掌攻来,继光脚跟还未站稳,身如罗旋急转,猛地一掌猝然迎出。
砰!双方硬碰硬地对了一掌,嘶!嘶!空中激起数道旋风,“昊天不用”身形不动,继光却身不由主地向侧面横跨了两步。
寂然静立的“关中一奇”看出了便宜,陡地往前一趋身,似平犹如风飘电闪似的,向他肩井上抓来。继光冷笑一声,侧身伸臂,手掌突地一翻,反向关中一奇的脉门搭去。
这一式名为“翻云覆雨”,是地灵真经中的一式绝着,关中一奇不禁大吃一惊,手臂一沉,左手立掌如刀,顺着手臂斜削而下。
就这时刻,“牯岭邪神”、“昊天不吊”已如两阵急疾的旋风左右攻到。这两个魔头,乃黑道中出名的凶神恶煞,功力深厚,武功幻变莫测。两个夹攻,刹那把继光卷入一片拳风掌影之中。
继光三面受敌,也觉凛然心惊,灵蛇般缩回攻向关东一奇的攻势,两掌车轮般连对七掌,身形就势一个回旋,已然脱出掌风之外。
暴吼怪笑声中,三个凶魔如影随形,跟踪扑到,品字形把继光围困当中。极短时刻内,三人已各自攻出七式,但见劲风如涛,寒气蚀骨,三种不同的内家气功,顿在四下布成一道无形铜墙。
只因江湖盛传来最近出来一个魔崽子,身怀中古奇珍金精玉魄剑,武功如何如何了得,故三个凶魔一上来便出尽全力,各把独门工夫施展。
继光身处围中又急又怒,飒然掌法施开,一式“日正中天”,档开了关东一奇的正面攻势,跟着身形飒然急旋,呼、呼,三掌一气地拍出,这一招是“毒焰魔掌”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名叫“瑞雾缤纷三叠式”,但见寒风猎猎,如潮涌起。
三魔竟被凌厉无匹的三招惊得愕然后撤,就趁这一缓之势,继光的第二招“残荷带雨”
已然施出,一招三式分袭三人,快得如同一缕黑烟,飒然在场中一闪。
但闻劲风丝丝,寒风怒啸,三魔蓦地同声厉吼,腾身攻时,刹那人影纵横,忽转如轮。
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迅速展开……
这三个魔头,都是各霸一方的凶神,平时有一个出现江湖,已足使风云变色,如今竟不约而同三人齐到,而且是联手向一人围攻,其势之猛,可以想见。
一旁观战的七派掌门人,虽都是一派宗师,也看得暗暗胆战心惊,正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双方争战的目的都在那支金精玉魄剑,但,任何一人得到,都与武林有害无益,唯一的希望是让他们来个两败俱伤。
因此,尽管他们打得激烈异常,六大门派的人却一个个袖手旁观,既不加入,也没作帮助任何一方的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局势已越来越对继光不利,他遭逢了出道以来所遇到的最凶顽的敌人,四周象狂飙骇浪般的拳风掌劲重重压来,三魔的一些狠招怪式,着着指向全身各处大穴。
他虽得到了邯郸老人近百年的真元以及千年大蟒内丹,但时日太短,并未全部融化,而且许多地灵真经上的武学,是囫轮吞枣,难以全部得其神髓。
是以,攻出了一百多招,便已守多攻少,相形见拙了。相反地,三个老魔默不作声,一味哑攻,一见继光身法渐渐缓了下来,立时精神大振,发招更疾更急。
那个和飞云堡主动手的白衣少女,娇喝一声,倏忽之间,攻出三招。这三招奇极?怪极!简直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招式?
飞云堡主不禁愕然连退五步,但见白影一闪,飞云堡主蓦地闷哼一声,噔!噔!又猛撤八尺,一口翻腾的瘀血,喷出足有三尺多远,摇摇晃晃,几乎摔倒。
此人终不愧一方雄主,竟然强忍伤势,一声惨笑道:“一掌之赐,王某当承志不忘!”
霍地扭转身子,纵身跃起,刹那消失于沉沉黑影中。
白衣少女一掌将飞云堡主击伤后,连看都不着一眼,更不加理睬他那些江湖场面话,陡地一声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