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去集市看到了一张招考侍卫的泽榜,因为原来那些侍卫都是贵族子弟,贵族家里分了田,也要有人去管理,泽主降恩典,将一些贵族子弟放回,所以一下子缺了许多下等侍卫,急需人来补充。不知道是出榜的人没有留心,还是故意不写,那榜上尽然没有写招收侍卫的岁数。风净尘一看管他呢,只要能有机会接近珠儿就行。自己苦练武功,还不就是为了保护武功尽失的珠儿么?他就报了名参加了,一路拼斗,倒也赢得轻松,竟然得了个头名。听说前十名可以到龙泽外任侍卫,他心里忐忑不安,既盼着这好事轮到自己,又怕他们会把自己踢出去。面试的时候,对着一干长老,他低眉颔首有问必答。好在这些个长老年纪大了,都有了孙子,爱心比恨心要多了许多,火性都小下去了,虽然拿眼睛白他,却也没有再难为他。这伙人商量了好一会儿,这防守的事向来由中泽负责,便将名单报到了中少主那里。这中少主大概跟那个凌少爷纠缠得不亦乐乎,看都不看,大笔一挥,就签下大名去了。风净尘欢天喜地的号陶大哭,璧儿我天天晚上遥对着你的墓地向你请罪,你显灵,让我能见到珠儿。
到了那里,才知道当个侍卫很不容易,一来他的年龄明显比别的侍卫大了,二来他也实在不是做侍候人的活的料。常常被侍卫长斥责。侍卫都有自己的岗位,不可擅离,如今这龙泽宫宏大无比,整整一个六平方公里的小岛,都是龙泽宫,泽主的中宫更是警卫森严,他一个五等侍卫,别说见到泽主了,连屁都闻不到一个,这可真是猫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
不过风净尘是不会死心的,总能让我看见珠儿的,抱着这样的信念,他任那些个侍卫作贱,叫他做什么他都不迟疑。那些个侍卫都知道这家伙就是风净尘,也就变着花样来消磨他,整日里呼来喝去的,把他当下人使唤。种种污辱之举,不一而足,可风净尘口口声声念着珠儿就愣是忍下来了。
柳熙阳看到那张榜单就气得骂娘,那个混帐出的,叫风净尘这些个王八糕们给混进来,可是这榜已经对全龙泽出了,总不能说这榜出错了,再撕下来。结果弄了一大群老头都来考试,连玉泽川那六十多岁的也来考侍卫,还给他考中了。这事儿还都要怪泽主,好模端端的您分什么地,弄得显贵们家里地多了没有法操持,只能让儿女们回去管家。泽民的子弟倒是热心挤着来报名当侍卫,可是那些个小伙子武功差,还不如玉泽川、夜雨浓这些个老混蛋。给我往下查,是那个居心不良的东西出的榜,我抄了他的家。
一查气得倒仰,一个白虎殿的师爷,老婆要生孩子了,急得要上房揭瓦,偏那时人手紧,不准他的假,要他做完了手边的活才让他回家。结果这师爷脑袋发昏了,就随手写了,然后叫人抄下去了。抄的人也少根筋,这样就出了那么张闹大笑话的榜单。这事当然只能不了了之。倒是中少主,知道此事,不想善罢甘休。可是中少主事儿多,过不了几天又要回龙燕,自然也就不再追查下去了。那个师爷吓得跪在白虎殿求饶,西暮珠殿主看他可怜,也就饶了他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风净尘总算远远的见到了泽主几次,还是遮得密不透风。最近的一次,他在上泽宫的观殿殿顶当差,就见宁筝在宫外的巨大花园里的小石床边放了些糕点和茶水,然后珠儿穿得严严实实的就慢慢出来坐在那里。他的身边跟着一条雪白长毛的大狗,风净尘一见那大狗就打了一个寒噤,这不是小雪么,难道小雪也没有死?他马上知道自己是错了,这条狗要年轻得多了,脚步也比小雪轻快。看到小雪,就想起自己命人当着身受酷刑的珠儿的面,将小雪活活的开膛、扒皮、烤肉的情景。那时珠儿的脸全部扭曲了,那刑架上的金钢索深深的嵌进了珠儿的肉里,几乎要将珠儿给撕裂了,珠儿还是拼命的挣扎。想到这里,风净尘不由自主的坐在地上,再也不敢看那条大狗。
可是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看了。只见那狗像个孩子一样在珠儿的身边哼哼,还把头埋进珠儿的胸口,珠儿轻拍着他,那大狗就呜呜起来好象在哭一样,风净尘耳力极佳,只听见珠儿喃喃道:“你哭有什么用呢?他连我都不要了,还会要你吗?”
‘他’是谁,是璧儿么,这风净尘到此刻才知道思念折磨的痛苦,不见珠儿魂牵梦萦,见到了珠儿又受到无穷无尽的内疚的责问。自作孽,不可活。今天,他才真正明白,其实从四岁起自己见到了还在襁褓中的珠儿开始,就在心中深深的恋上了那个闭着眼哼哼的小东西,只不过强烈的自尊和报仇的欲望淹没了这份恋。直到珠儿被钉入了冰湖底,他的耳边常常听到钉子和铁锁的声音,自己坐在天竺院的高台上,珠儿的笑声不时从风中传来,他突然觉得原来自己爱的根本不是然明和从容,自己一直深爱的就是珠儿。她们两个不过是自己不想掉进珠儿情感陷阱里的救命索而已。一旦发现陷阱消失了,自己只能呆呆的在什么都没有的地面,却突然极度的渴望那个陷阱和阱里头那个笑嘻嘻的叫着自己麒哥哥的坏东西。五年前的真相让自己掉入了深深的地狱,玉然明后来恶毒把他关在珠儿呆过的囚室里,摸着珠儿留在墙上和匣床上的一个个深深而黑色的冤字,终于明白什么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那种滋味不是然明死的时候可以比的。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子,不是想着给珠儿收尸,自己一千个都死了。
珠儿啊,那么深的仇恨,你为什么不报呢?我就在你身边啊,等着你来折磨。你无论怎样作贱我,我都心甘情愿。
过了不久,珠儿到外头来的次数多了一些,因为柳涔的女儿柳丝和风涵的儿子风晨旭经常来陪伴爷爷,爷爷便要带着他们走走,珠儿看起来很虚弱,步伐虚得很,有时还要两个孩子扶着他。看他这样,自己的心就更疼得比黄莲还苦了。
风净尘当侍卫八个月后的秋天,昊轩明日教向龙泽求援。明日教被昊轩帝君以叛乱的罪名围困,教主林流风下落不明。风涵本来想亲自去,可是刚好碰到了三年一度的大比秋闺,这开科举士关系到国家的存亡,无比重大,这又是风涵继位的第一次大比,所以玉龙吟让儿子留下,自己则是二十三年来,第一次离开龙泽。这可是龙泽惊天动地的大事,老的龙神侍卫当年损失了近一半,余下又有七人去守着下泽主的灵。所以,除了十六位老龙神侍卫外,还要一批年轻的侍卫相随保护。风净尘是志在必得,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选上了保卫行列,与几位长老们和龙神侍卫们一起陪伴泽主前往昊轩。
泽主破例骑马,闪云在掣电死后元气大伤,也如主人一样养了二十来年,这才恢复了神骏。它想是知道主人眼下身体艰难,见主人在宁筝的扶持之下方能勉强上马,那马伤心得掉下泪来,马头轻磨擦着泽主不止。泽主爱抚的轻拍了拍它的头,闪云长嘶一声,四蹄如飞,便率领众人向泽外冲去。
玉龙吟强撑着赶了一天的路,到了天黑,下榻在野外的一个破庙里边。时已经近深秋,下等侍卫都在庙外边打了个地铺。风净尘就听见里边司马越抱怨道:“主上,您何苦走得那么急,看两腿全肿了。这明儿还怎么上路。让属下看,还是歇一日再走。”
泽主没有说话,风净尘心里就如同扎了几千根针一样心疼,他悄悄到外头拾些柴火,拿了庙里的锅子,烧了一锅热水想教泽主烫烫脚。烧好了,叫两个侍卫抬到里边去,没想到泽主又叫退出来,说让外头的侍卫们自己洗,解解乏,也好明天继续赶路。风净尘的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心里很是酸苦。那些个侍卫倒是兴高采烈,都感激泽主的恩典。
五天功夫就赶到了昊轩的东离山外,里面是明日教,外面已经被昊轩军队团团围住了。龙泽也不造次,先知会了昊轩帝君,帝君也不想得罪如日初升的龙泽,就叫放行。人马才进入东离山,石阶上远远有个人冲下来,正是风净尘的妹妹风净凡,虽然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但是妹妹一点都没有变老,只是憔悴得很。
玉龙吟刚在风野明的扶持下,下了马,风净凡如同疯了一样冲过来抱住他道:“你真的还活着,你来了,没有你拿不下的。珠弟,珠弟,璧去了,我只有依仗你了。”
这明日教是龙泽的一个痛脚,当年教主符真情舍命救了璧儿,璧儿感激,所以就娶了符教主的师姐风净凡,娶了她以后却把她扔在明日教。结果那净凡不甘寂寞,红杏出墙,与仙俨教的叛徒林秀颀有染,还珠胎暗结了。那时玉龙吟年少气盛,要把林秀颀给打死。幸好璧儿赶得及时,救了林秀颀,还把明日教交给风净凡掌管。并留下话说,明日教如果有难处,龙泽必然会出手帮忙。所以此次明日教面临灭顶之灾,龙吟想起了哥哥,就亲自前来。
玉龙吟见过了林秀颀,向他赔罪。这二十六年前的一掌确实是他太鲁莽了。林秀颀虽然如今武功低微,但是这二十多年倒也过得太太平平,自然不敢和龙泽再起纠纷。而且如今他们唯一的儿子林流风被昊轩帝君追杀,下落不明,还要泽主施以援手,又如何敢跟泽主再讨价还价。
泽主果然神通广大,没过多久,朝廷大军就撤去了。过了五天后,林流风叫人抬回来了。流风一见他爹娘便泪如雨下。说明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原来流风是个多情种子,三年前看上了一个李家姑娘。他不知道这李家和明日教有血仇,想尽办法娶了李姑娘,因为那姑娘来历不明,所以风净凡夫妻不同意,因此流风就把她养在外头。
可没有想到这李姑娘处心积虑想要报仇,一门心思要整死明日教。不知她如何弄的,一个小女子能逃过许多眼睛,把众多捏造明日教要造反的证据放入了明日教京城分教的密室里头,然后去出首。这昊轩朝廷早就想拔去明日教这个眼中钉,就派兵突击了这分教,林流风在危难时刻出逃,不慎跌入了山崖。叫一个山野大夫给救起来。那位大夫的医术真是了得,本来流风的双腿是没有用了,叫那大夫怎生一处,流风那感觉不到滋味的双腿又有了知觉。
昊轩本来要抓住时机灭了明日教,幸好泽主及时赶到,为他们调停,昊轩查了半天,所谓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就放过了明日教,却限定明日教在二个月当中撤出昊轩。至于那个出首的李姑娘,朝廷派人去抓了,但是那李姑娘却逃走了,只留下一个老得不可开交的家人,那老家人教昊轩的士兵不小心在墙上推了一把,撞瞎了眼,还把脑子给撞糊涂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明日教撤走的事不用龙泽操心,那仙俨教新教主林泠按着父亲留下的遗言,来请叔叔和堂哥回去,仙俨教如今已经被南拓、东遥、榇化国尊为第一大教,所以明日教在这三国生存应当不难。林秀颀被赶走了三十多年,终于可以回去,自然高兴,所以就欣然接受了侄儿的邀请,前去南拓了。这样一来,泽主的昊轩之行,自然就大功告成了。
临走之时,昊轩帝君却突然到龙泽分院亲自前来探望,一定要接泽主进宫去住住,那昊轩君堂堂帝君意想不到的向泽主行晚辈之礼,对泽主道:“我那好兄弟不止一次提起您,您今日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赏光,看在我好兄弟的分上,您得多住些日子。”
昊轩摆出了最隆重的宴席,晚宴之后,泽主提出要见见那本案唯一的证人――那个老家人。结果那老家人叫人带上来,龙泽诸君一看,都吓了一跳,也没有见过老成这样子的人。倒是一块风干桔皮再加火烤一样,全身的皮都干堆在一起了,又小又缩,再加上眼睛看不见了,简直是语无伦次,糊涂不堪,玉泽主看了他良久,问了几句,那老家人直往下掉口水,也不知道哼哼了个什么,自然就一无所得。
晚间风净尘刚想睡,却被李如宁叫起,他带上剑,跟着李如宁直扑郊外。在城外一块空地上,看见米泽远扶着泽主站着,泽远身边的人将一个人围在场地中央。那人怀里抱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场地中央站着的人,风净尘既大喜又大悲又大愣,这不是风畅么,啊当然现在要叫风攸了。他不是三年前被押送去秋呈了么?他如何会出现在昊轩?为什么怀里抱着那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家人?这种种迷团,真叫风净尘想不通。
风攸跪下来求泽主放过这个老家人,他情愿一死。可是泽主怎能和风攸谈条件?米泽远命令风净尘出手,风净尘无奈只得将风攸打败,风攸和父亲过了二百多招,被父亲擒住了。米泽远就夹了那个老头走了。
风净尘抓住了风攸,找了个机会偷偷问他:“攸儿,你怎么会来到昊轩?”
风攸想不道自己还能活着见到父亲,三年来在昊轩成千上万次叫人折磨得死去,强撑着一口气,依仗着一身好筋骨才活下来,现在见到父亲,想起这三年非人的生活,再强硬的汉子,眼泪也如地泉一般直涌出来,风攸吞下泪水道:“爹,我本来是要死的,被捆在刑台上等着五马分尸的时候,那位叫‘吴事’的老爷爷救了我,花大钱把我买下来,还把湛天剑也给买了,治好了我的伤,我就跟着他到处流浪。爹,那位老爷爷是个好人,他和这明日教的事没有关系,他只是看那位李姑娘也是可怜人,所以想帮她,没有想到受到了牵连,您求求泽主,放了他好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风攸都是罪有应得。”
二十七 无边不孝恨旧事
司马逸云从刑殿回王府,心事重重。他阴沉着脸,想着和柳涔的对话:“四弟,如今二弟,三弟,六弟都去了,咱们兄弟只有三个了。你的事就是大哥的事,风攸的事儿,你到是张张嘴,大哥能帮得上忙的,大哥一定尽力。”☆藏禁楼耽美论坛(zadm)☆
柳涔低下头道:“大哥,一切按律法办,应当如何就如何,不要为柳涔而乱法。”涔弟讲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泪水,料得涔弟这三年来郁郁寡欢全是为了风攸,想不到涔弟这样净水似的一个人,却被这种情孽缠上。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只怕将来也是这种样子,司马逸云不但没有半分看不起涔弟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