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心头大惊之下,趁对方身子尚未落地,反手一抖,将封神链原地处振起,这一来正赶上霜龙公子下落之际,绝对脱不过拦腰被缠的命运。
他做梦也想不到,封神链竟在空气中划过,由于用力过猛,反而险些打到自己的肩头。
再看霜龙公子时,仍在纹风不动的站在当地,手摇折扇,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就像从没移动过。
宫道一咬牙,这次是斜肩带背的扫了下去。
哪知霜龙公子干脆躲都不躲,只把折扇向链梢抖手一点,说出奇怪,那链梢竟然倒转方向,向外卷扫过去。
就这时候,宫道也顿感有股奇大的暗劲,震得他几乎无法握住兵刃,连身躯也踉跄得一侧,摔出两步。
三招落空,宫道用不着再进袭第四招第五招了,至少留下两招不用,在面子—上要好看一些。
霜龙公子冷冷地笑着,一边盯着宫道憋得宛如猪肝般的脸色:“宫朋友,还有两招没进攻,否则你就不会再有出手的机会了。”
宫道咽下一口唾沫:“不必了,宫某自知难是阁下对手,你要怎样处置在下,只管说出来。”
“本公子今天就算交了你这位朋友,绝不难为尊驾,你可以请了。不过,从今后少管本公子的闲事,否则,尊驾的脑袋和颈脖子就会分家了。另外回去对安庆府的王知府讲,叫他晚上睡觉时,把八姨太的缠脚步,在颈脖子上多缠上几道,这样可牢靠些。”
就在霜龙公子说得口沫横飞,神情意得之时,一头小白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飞也似的来到跟前。
小白驴上坐着一位白衣女郎,她仍然头戴淡黄色丝绣宽边笠帽,帽沿下团团披垂着一道轻纱,这正是雪羽仙子李百灵的标准装束。
轻纱内飘过来的是冷幽幽、轻脆脆的声音:“霜龙公子,你未免欺人太甚了,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犯下杀人越货的大案,岂能迫遥法外。”
霜龙公子轻摇折扇,两眼精芒闪射,像要穿透李百灵的罩面轻纱:“这位姑娘是什么人?看样子必定大有来历,可否先赐告上姓芳名?”
李百灵的话声像粒粒冰珠子:“我是谁有必要告诉你么?你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霜龙公子仰脸嘿嘿一笑:“看来姑娘是不甘寂寞,要插手管这档子闲事了,你要怎样管法,不妨划个道儿出来!”
“那倒用不着,只要你还认为自己是个敢作敢为的男子汉,就该随宫捕头到安庆府投案。”
“姑娘是安庆府的女捕快?还是拿了安庆府王知府那狗官的银子?”
“住嘴!”李百灵厉声叱喝,说话间手中已多了一条八九尺长的银色丝带。
霜龙公子噘嘴一笑:“姑娘就是斗口输了,也用不着拿条带子急着上吊呀!”
哪知他最后一字尚未出口,那丝带已有如千百条银蛇,遮天盖地般,快如掣电般罩向他的全身。
霜龙公子大惊之下,急急跃退两步,左手一扬,三道蓝汪汪的寒芒,流星般奔向李百灵上身玄机、将台、紫宫三大要穴。
李百灵撩袖一拨,那三枚淬有剧毒的梅花梭全被击落地上。
霜龙公子二度左手一扬,这次是七支乌木透骨针,分做七个不同方位,袭击上盘和双腿。
李百灵趁丝带回收瞬间,绕身一抖,刚好把七枚暗器又纷纷震落。
霜龙公子两度施展暗器不能得手,心知要想以折扇精妙招数取胜对方,必须近身拼搏。
他心念转动间,人已欺身疾进,折扇一式孔雀开屏,斜斜的劈向李百灵。
别看他手中只是一柄玉骨锦面的折扇,但运注上内力之后,却有如铁面铜骨,带着嘶嘶风声,奔袭之势,令人掠心动魄。
李百灵人在驴上,双腿微一用力,娇躯已凌空而起,但她人在空中,并未闲着,右手丝带一阵绞抖,盘向霜龙公子头顶。
小白驴在李百灵双脚一域之下,也立即跃开两步,刚好躲过折扇的施袭。
霜龙公子出手落空,服见对方那丝带像巨蟒般当头盘旋而下,冷笑声中,折扇一翻,就势反戳上去。
丝带折扇一交,那丝带生生将折扇削去尺许长短的一段。
李百灵收回丝带,人已坐回小白驴,就像她根本不曾离驴背一样。
其实,自李百灵跃离驴背,以至丝带被削,到她再落回驴背,亦仅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
看霜龙公子,正左手紧握右手,不但咬牙咧嘴,而且面色铁青,尤其是右手,几乎连折扇都把握不住。
原来李百灵那丝带,在夹层中以相等距离,缀有十枚金环,所以施展起来,才能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方才霜龙公子虽削去一截丝带,但右手背却被金环击中,好在他早已运气护身,否则势必当场骨碎肉绽。
饶是如此,他那右手,短时内也难施展功力。
忽听宫道一声惊呼:“不好,李仙子快躲!”
果然,一道碧荧荧的寒芒,像天外飞星般,凌空而下,射向李百灵后背。
李百灵闻言,已经迟了一步,那道寒芒,早戳向她的后背命门大穴。
谁也料想不到,那施袭暗器的人,正隐身在李百灵身后的一棵大树的枝桠之中,位置隐蔽,所以一直无人发觉。
就在李百灵眼见被即将被那碧荧荧的淬毒暗器子午透骨钉近身的刹那,突然,一道白光,来势更快,疾如闪电惊鸿般,生生地把距离李百灵后背不及一寸的子午透骨钉砸了开去。
接着,不远处大树后转出一个年在二十三四,剑眉星目,气度恢宏,身材修伟的青年人来。
那青年人以一支铜镖救下李百灵一命,随即挺胸阔步来到李百灵身前,躬身深施一礼道:“嫂嫂受惊了,多日不见,小弟给嫂嫂请安!”
李百灵立刻认出来人是玄剑庄门人朱虚谷。
其实,她在玄剑庄将及五年,和朱虚谷也不过仅见过四五次面,更少有交谈。
朱虚谷平时住在庄外小山上,经年难得进庄一次。
虽然两人并不十分熟悉,但李百灵对这位年轻人,一直有着极佳印象,他的仪表、举止、谈吐、风度,处处都显得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她只知他是朱伯驹的弟子,却也难免奇怪他为何也姓朱?为何面貌和朱伯驹又十分酷似?
若朱伯驹能有这样一个亲生儿子,至少,她庆幸玄剑庄后继有人了。
朱虚谷见李百灵沉吟不语,不由神情羞怯的又道:“莫非嫂嫂不认得小弟了?”
李百灵终于带着无限感激的语气:“我怎会不认识你是虚谷兄弟,方才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只怕我就险道不测了!”
不知怎的,她对面前这位年轻人,也打内心深处,泛起一阵小儿女般的羞怯。
忽见朱虚谷右手望空一扬,一道白光起处,立刻树上发出一声惨嚎。一个身躯高大的汉子,由半空中像陨石般摔下地面,半晌动弹不得。
宫道急急奔了过去,抬脚将那汉子踏住。
这时小荷花也奔了过来,叫道:“宫捕快,别让他跑掉,他就是霜龙公子的手下符云三,给我弟弟暗中下毒就是他。”
宫道随即把符云三点了穴道。
朱虚谷翻腕拔出长剑,一指霜龙公子道:“刚才的一切经过,我都看过,尊驾想必就是霜龙公子,你若识得时务,就该老老实实的束手就缚。不然在下就要不客气了!”
霜龙公子料到这年轻人身手不凡,但他身为三大恶人之一的成名人物,岂能当场认栽,当下折扇一横,冷冷笑道:“好小子,本公子闯荡江湖这些年,从没听说有你这号人物,快些报上万儿来,免得死后做了无名之鬼!”
“在下确实是个无名小卒,对付你这等江湖败类,又何必提名报姓!”
霜龙公子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倏忽间暴进三尺,一招“丹风掠羽”,折扇猛向朱虚谷当胸戳去。
朱虚谷侧闪一步,右腕倏沉,施出朱伯驹亲传的玄剑法冥王七大式中的一式“小鬼扛鼎”,迎了上去。
这“小鬼扛鼎”式中可幻化出十三道神鬼莫测的剑招,就像十三柄长剑同时攻出一般,银芒闪耀,令人触目欲眩。
本来,以霜龙公子的武功造诣,来势虽然辛辣凶狠,仍可封架化解,却因他手右背伤势甚重,五指无法着力,双方一接之下,折扇顿时被震得脱手飞出,若非他情急闪身后掠,只怕非丧命剑下不可。
朱虚谷跨步跟进,又是一剑斩去,霜龙公子早已跃迟到三丈之外。
朱虚谷并不追袭,凝剑而立:“霜龙公子,有本事只管再来三二百回合。”
霜龙公于面色青白:“好小子,今天算你走运,本公子有事在身,下次再来索取你的狗命!”
话声未了,一连几个纵跃,人已失去踪影。
朱虚谷还剑入鞘再回到李百灵身前。
李百灵揭开罩面轻纱道:“没想到朱兄弟武功已高到这般境界,为什么不在玄剑庄,却来到了许昌?”
朱虚谷对李百灵似是执礼甚恭,又是深施一礼道:“爹爹去了大别山,兄弟放心不下,想前去相助一臂之力,没想到行经此处,得遇了嫂嫂。”
李百灵不由心坎一震:“兄弟的令尊是武林中哪位高人,我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朱虚谷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就会过意来了,淡谈一笑道:“难怪嫂嫂不知,兄弟一生下来就被爹爹送到庄外的小山上。多少年来,我和爹爹一直以师徒相称,连兄弟也被蒙在鼓里,直到最近,爹才说出兄弟的身世,原来我们是亲生父子。”
李百灵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原来令尊就是朱庄主!”
“不错。”朱虚谷觉出李百灵的语气不对,不由星目眨动了几下:“嫂嫂,咱们该是亲叔嫂了,你怎么管爹爹叫朱庄主,这样不是有点儿过于生分了么?”
李百灵重又放下垂面轻纱,幽幽一叹道:“兄弟,玄剑庄的事,也许你知道得并不多,此刻我也不方便对你细说,庄上还好吧?”
“庄上现在由总管洪圭坐镇,另外有位远客彭一行兄协助,上次生擒一个血尸门下的董秀姑,监押在一处空屋里。”
“听说彭一行的妹妹彭香君落在血尸席荒手里,彭一行为什么不去救援?”
“彭一行本来要随兄弟一起到大别山,因为爹爹到大别山,也是为救彭姑娘,而且另一位客人房谦,为救彭姑娘至今未回,庄上必须留人照应,所以他才勉强留下来。”
“兄弟这就要赶往大别山么?”
“既然半路上遇见了嫂嫂,我希望能和嫂嫂一起去,只是不知嫂嫂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如果嫂嫂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兄弟帮忙,兄弟也不妨先帮嫂嫂办完事再到大别山去。”
朱虚谷诚恳地说。
对于这位英气勃发而又生性敦厚的年轻人,李百灵并不反对和他同行,但却又不得不担心小关是否能和他和睦相处。
小关在这方面经常显得心胸狭窄,先前阿庭在她身边,小关就一直感觉不是滋味,甚至连阿敢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心存芥蒂。
而朱虚谷不论在哪方面,都胜过阿庭和阿敢多多,小关又如仍能容得下……
朱虚谷见李百灵久久不语,不经意地笑笑道:“莫非嫂嫂有什么不方便?”
“我是怕兄弟你不方便,你为了陪我,难免会耽误到大别山的行程。”
“我到大别山,爹事先并不知道,晚去几天,也没关系。”
“兄弟若坚持随我行动,多个伴儿也好,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前些天我在新郑曾遇见过朱庄主。”
朱虚谷脸色立刻泛起异外的惊喜:“爹和嫂嫂可说过什么话?”
“说过,而且还说了很多。”
“都说了些什么?”
“他要我回玄剑庄去。”
朱虚谷显得无比关切:“嫂嫂就该回去才是,你离庄这些天,庄上的人,哪一个不希望你回去,就连兄弟也盼望着早日看到你。”
也许,这只是朱虚谷随便说说的几句话,但听在李百灵耳朵里,却难免晕飞双颊,芳心抨然:“你想见到我?那又是为什么呢?”
朱虚谷也感脸上一热,不假思索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嫂嫂。”
他顿了一顿:“在往日,虽然我很少回庄,但每次回庄却都希望能看到你,哪怕只是匆忙的一瞥,也感到很高兴,连我自己也说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李百灵越感心如鹿撞,别过头去道:“兄弟,我们不提这些了,现在必须先处理一下这个捉到的符云三。”
符云三已被宫道点了穴道,虽然已坐起身来,仍像瘫痪一般。
宫道望着朱虚谷、李百灵一拱手道:“李仙子、朱爷,我看这人就交给在下吧,据官某所知,那天在平安老押店作案时,是这姓符的带头参与行动,先把他押回安庆府,也可对案子有个交代。至于霜龙公子,只好日后再设法缉捕了。”
“这样也好。”李百灵点点头:“不过我担心你一个人负责押解,万一路上出了差错怎么办?”
“李仙子放心。”宫道语气肯定:“在路上给这小子戴上手拷脚镣上了囚,谅他插翅也飞不上天去。何况许昌城内的另一家客栈,在下还有两个弟兄等在那里,三个人押着他,还会出什么差错!”
李百灵仍不放心:“万一霜龙公子半路劫囚,又该怎么办?”
“这……”宫道苦笑道:“哪会这么巧,真是如此.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百灵再瞧向小荷花:“你呢?”
小荷花道:“我自然也要赶回庐州,早些把弟弟救活。”
“那也好,待会儿回到客栈,就到我那里把奈何丹拿去。”
小荷花感动万分地道:“李仙子,不必了,刚才霜龙公子已经给了我解药。”
“我知道,可是那解药是否有效?他又是否骗你?谁也不清楚。此去庐州,路程遥远,万一那解药无效,再回来找我只怕来不及了,何况我又居无定所,也不见得能找到我。”
小荷花情不自禁,含泪盈盈拜了下去:“仙子待我太好了,回到庐州,如果那解药有效,我一定会把奈何丹再送还仙子。”
四个人一路同行,把符云三押回客栈。
李百灵回到房间,当晚店里的伙计送来一张纸条。
那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