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有情调,天幕为帐,黄花为地,在这样的风光里啃着羊肉,或鸡腿,再小酌一番,公子爷,只怕连黄帝老儿都没这份福气一—”
铁无情叹道:
“姑娘真会说笑。”
黄衫少女淡淡地道:
“她一定很美——”
一怔,铁无情道:
“是不错。”
黄衫少女格格地道:
“如果不是个很美的女孩,哪能配上你……”
铁无情尴尬的道:
“其实姑娘也很美……”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来这么大的勇气,居然向一个陌生的少女说出了这样的话,当他话出之后,他忽然后悔起来,他真怕那位黄衫女子会生起气来……
哪晓得黄衫少女听完这话后,不但没有生气,一张雪白如花的脸靥上,居然露出了一种令人神思之色,她脸上略略有种羞红,道:
“能让你这样的人赞美,是件很荣幸的事——”
铁无情虽然武功盖世,智慧甚高,但,他毕竟是初涉情关,哪晓得天下女人,哪个不爱美,哪个不愿被人赞誉,黄衫少女是个女人,是个美丽的女人,自然爱听赞美之言,当然会情不自禁的欢欣受用。
铁无情被她那种神态吸引住了,道:
“但愿我没有让你生气——”
黄衫少女讶异的道:
“生气?我哪会,我还觉得蛮有意思呢……”
铁无情还想说什么,黄衫少女已如那摇曳的黄花,人已向远处飘移而去,他愣愣地道:
“姑娘,能否请教芳名……”
黄衫少女一面走着,道:
“就当我是个影子吧,愿能再见到你……”
铁无情呆住了,嘴里喃喃地道,
“影子……”
他僵立在草梗间,鼻息里飘进徐徐缕缕的清香,这少女仿佛是这片野黄花一样,虽然就在眼前,却有种触不可及的朦胧感觉,而她果然像个黄影一样,眨眼间已失了踪影,铁无情唯有在那里回味刚才的片片忆缕——
诲暗的日影已藏在那纠结的云堆后,清凉的风在草梢上飞啸而过,那乌黑的天际,如罩上一片黑幕,漆黑一片,仅有那栋大屋里透着一缕昏黄的灯影,铁无情很珍惜的拭揩他那柄王者之剑,这柄剑让他历经过不少的杀伐,曾让他在挥杀中赢得空前的胜利,他爱这柄剑更甚于爱他的生命,几乎是每天夜里,他都会拭揩着它……
剑能通灵,这是古人传说的神话,铁无情爱剑如命,不禁就对自己这柄剑显得特别留意,今夜他忽然有种感觉,剑刃散射出的冷凝似乎不如往昔那么流漾——
他轻轻弹了弹剑身,一缕清越的吟声随着落指而飘扬出来,他诧异的道:
“怎么声音有点悲怆……”
唯有爱剑的人才能体会出剑的差别,他忽觉心里有种不平常的跳跃,看了看窗外的黑夜,自言自语的道:
“难道今夜有事要发生一—”
剑气灰茫,剑声悲怆,对一个剑手来说,那可是不寻常的兆头,铁无情双眉一轩,立刻道:
“蝎子一—”
隔壁的蝎子已闻声而入,道;
“当家的,你叫我……”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
“守夜的弟兄要特别留意,别在大伙松懈的情形下让敌人给混进来,要知道咱们历经几次事情后,已知道敌人狡滑得令我们寒心,前段日子,如果不是黄金帮错估了咱们,也许咱们全栽在人家手里……”
蝎子一向对自己这位年青当家的衷心佩服,他虽然年岁轻轻,当上大伙的霸子,处事之历练,遇事之沉着绝不下于他们这批老江湖,他知道霸子一定有所惊觉,否则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连忙道:
“怎么,有什么不对?”
铁无情淡淡地道:
“那倒没有,不过,我总觉得咱们四周仿佛隐藏着一些什么,说也说不上来,大伙还是小心点好。”
蝎子哈哈两声道:
“当家的,铁鹰的名,霸子的号,如今在江湖上是金字招牌,黄金帮、穷家帮在道上何等显赫,遇上咱们又怎么样,还不是——”
一摆手,铁无情不让他说下去,道:
“别那么自信,咱们虽然是响了,红了,可是,那只能说是侥幸,你没听说阴沟里翻船这句话么?小的不注意必有大祸,谁也不知道哪天咱们是如何的栽在人家手里,知道的敌人不可怕,不知道的敌人才会令人担心,想想看,江湖上跟咱们有仇的有多少———”
一席话真教蝎子五体投地,胜不骄,败不馁,霸子独特看法正是一般人有所疏忽的,他拱手道:
“当家的,我出去巡一下子。”
挥挥手,蝎子已移身跨出大门,很快的消逝在屋外,夜里,屋子四周百公尺内,全插了旗,所有暗桩都潜隐在敌人所无法注意的地方,蝎子巡视了每个暗哨,都用事先研议的暗语,全都安然无事,他长吐了口气,托天之幸,没有一点事故,他有点埋怨霸子的多虑了……
推开门,蝎子道:
“没事……”
铁无情的双目如两只炬光般的盯着蝎子,他那种讶异的神色令蝎子不安,看了看自己身上,道:
“当家的,有什么不对……”
铁无情问道:
“你去了哪里,脸怎么变得那么青紫……”
蝎子不信的道,
“我哪里也没去,只不过是去各地看了一下……”
铁无情沉声道:
“运运气—一”
蝎子神色惨重,道:
“气不能提,手脚俱不听使唤—一”
砰地一声,铁无情立刻道:
“这是一种罕见的毒,立刻把他们召集在这里,我想咱们可能遇上空前的麻烦了……”
锥子、屠一刀和云标闻声而至,他们一见蝎子那神色俱惊叫起来,这是什么毒?屠一刀移身,道:
“有人下毒——”
哈娃娜伫立在门口,伸手将屠一刀拦住了,她面上一片凝重道:
“别出去,露水、草丛、树梢全给十神露沾上了,只要有风、有雾,十神露无孔不入,中者虽不会立即而死,至少你不能动武了……”
屠一刀全身一震,道:
“你怎么知道?”
哈娃娜哼地一声,冷笑道:
“别忘了我是七绝神君的女儿,七绝岛上,我爹将毒诀几乎全传给我了,虽然我学得不精,但对这闻名天下的十神露却绝不会看走眼……”
屠一刀颤声道:
“天池十神露,难道天衣老人来了?”
锥子急声道:
“哈姑娘,你既然知道蝎子中了十神露之毒,那一定知道如何解法,咱们总不能眼看着他立刻死了……”
哈娃娜苦笑道:
“十神露的解方,连我爹都不一定能摸的准,好在蝎子只是沾了一点,而没有吃进肚子里,此毒由内而发,立即死人,如外而内,至少可活七个时辰,在七个时辰找不到解药,那只有听天由命……”
蝎子吼道:
“我不怕死,刚才只不过在外面转了一圈就沾上了,可见这林子四周都给对方洒了这玩意,兄弟们只要不出这屋子,就不会沾上,现在,我要出去看看那班子弟兄弟,他们是否跟我一样——”
摇摇头,哈娃娜道:
“别看了,谁也逃不掉这种毒的蔓延,守哨的弟兄可能比你还严重,我这里有七绝岛的避毒丸,每人先服一颗,虽不一定有效,至少能延迟十神露的发作时间——”
她掏出一个黄玉瓶来,立刻将避毒丸分给了大家,铁无情的神情很难看,他怒声道:
“何人这么无聊……”
屠一刀呸声道:
“那还用说,一定是些见不得人的鼠辈,否则他就不会用这种手段了……”
屋外倏地响起一声冷笑,道:
“死到临头,还在口出狂言……”
屠一刀怒叱道:
“有种进来……”
他性子最烈,一听屋外有人说话,立刻回敬了过去,哪知屋外传来不屑的大笑,道。
“别急,十神露的毒就快发作了,我要让你们一屋子的龟儿子全没有动手的能力,再—个个的宰!”
铁无情双目一寒,道
“咱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锥子一震道:
“当家的,你……”
铁无情豪气干云的道:
“咱们出去,至少可知道何人下的手,乘十神露尚未完全发作之时,杀他够本,如果等毒发作了,咱们只有束手任人宰割了……”
屠一刀嘿嘿地道:
“好呀,当家的,你真说到我心坎里了。”
忽然——
屋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这批脚步声有数十人之多,锥子推开窗子,黑夜里,只见数十只火把燃起,一批黑衣汉子已将这大屋重重包围住了。
哈娃娜面色苍白的道:
“他们居然不畏十神露的毒,可见他们一定服了解药,解铃须系铃人,我们只要知道谁下的毒,硬逼他拿出解药来……”
屋外,立刻有人接话道,
“有解药,你们出来拿吧!”
只见熊熊火光下,一个全身白衣的年青和尚,傲然的站在窗外,他白袍飘舞,一副洒脱的样子,虽是个和尚,依然有种令人畏服的神色。
屠一刀怒道:
“妈的,你是谁?”
那和尚大笑道:
“雪花和尚,听过嘛——”
雪花和尚是陌生的,屋于里听过的人居然找不出一个,这会是谁,居然能使用十神露来残害铁鹰兄弟,他会是个默默无名之士么?十神露是天衣老人的秘炼之宝,江湖上虽有百毒门,唐门诸家,但,这几个毒门却始终不和天池天衣老人为敌,因为天衣老人的毒独树一格,连各门派都不轻易招惹。
屠一刀愤愤地道:
“天衣老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雪花和尚冷笑道:
“风牛马不相及,你是屠一刀,我听过你的大名,听说你是姓铁的腿子,跟前跟后,人见人厌……”
屠一刀闻言大怒,厉声道:
“我宰了你这个和尚……”
人在愤怒之下是没有理智的,屠一刀就是不能生气,生气就失了理性,他的刀已迅快的扬起,随着那声大吼,人已穿窗而去。
只见一片刀影,耀眼夺目的滚去。
锥子叫道:
“老屠,回来!”
老屠此刻那听得进去,刀影流闪间,已扑向雪花和尚,雪花和尚只不过是略略那么一移身,合什的掌刃已斜推而去。
一股浩壮的劲力已汹涌荡起—一
老屠只觉胸前气劲鼓荡,那流闪的刀居然递不出去,紧接着他觉得全身一颤,在颤抖中,他人已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青紫。
十神露在他身上发了威力,他也中毒……
他颤声道:
“你卑鄙——”。
雪花得意的仰天大笑道:
“这里每一处都洒下了十神露,它只要沾到你身上一点,你这辈子就别想玩刀了,因为十神露最大的特点就是要你提不起功,然后,我们爱杀爱砍,全凭我们,老屠真可惜,名列十恶之名,却那么不堪一击,我准备要小兄弟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
屠一刀想不到雪花和尚这么恶劣,口语不饶人,他中了毒已经很窝囊了,如今还遭雪花戏弄,那股火真要了他的命,他气得怒声道:
“和尚,只要姓屠的死不了,有一口气在,我保证,不会饶了你,哪怕是咬你一口,我都很痛快……”
雪花满脸不屑的瞄了他一眼,然后,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击掌,二个汉子奔了过来,他嘿嘿地道:
“把他挂起来——”
挂起来,那就是要把屠一刀给活活的吊起来,雪花和尚这一招还真狠,他知道屋里的人不敢轻易冲出来。因为十神露的威力太大,任谁都难抗拒它的毒,人只要踏进屋外,那无异就是送死,屋里的人不出来,他也不能冲进去,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进屋子,铁鹰兄弟就会捕杀自己,雪花不是笨人,他现在已稳赢不败的情形,可不轻易冒险……
但要引出屋内的人,冲出来,那就必须用方法——
吊起老屠,铁无情决不会坐视,他雪花和尚在这里之前,已精研过铁无情的个性、专长,还有他那特殊的武功,以铁无情的那种充满侠义的心性,他断不会眼看着自己兄弟给人折腾……
这一着雪花和尚的确是眼光独到,看得真准—一一
那两个汉子把屠一刀一架,身上已被捆了绳索,屠一刀空有一身武功,此刻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他破口大骂,但,那无济于事。
铁无情的眉头皱了皱,他恨得一咬牙,道:
“雪花,先别动老屠,你想干什么?”
雪花大笑道:
“很简单,我只要你的命……”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
“你和我铁某人有仇……”
雪花和尚恨声道:
“有不共戴天之仇……”
铁无情微微一愣,道:
“在下印象里,似乎没有雪花和尚这个人……”
雪花和尚道:
“不错,你没见过我,我也不认识你,可是我的哥哥,你决不会忘了他,因为他曾挨了你一剑——一”
铁无情想了想,道:
“令兄是谁?”
雪花和尚大声道:
“百善大师你还记得么?”
铁无情啊了一声,少林百善大师三弟,此刻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百善是少林叛徒,心肠之恶,令人发指,那——脸的伪善之相,连他都被骗得团团转,铁无情不屑的道:
“他死不足惜。”
雪花和尚哼声道:
“别忘了,他是我兄长……”
铁无情冷冷地道:
“怨有头,债有主,姓铁的宰了令兄,这事得由我铁某人承但,立刻给我兄弟解药,我姓铁的会跟你做个了断,如果,你连我兄弟都算上,那咱们只有拼了……”
雪花和尚大笑道:
“拼了,你拿什么拼?现在的铁无情在我眼里连一堆狗屎都不如,我只要耐心的在这里等,不怕你们不一个个出来送死……”
铁无情冷笑道:
“雪花,那会两败俱伤……”
雪花大笑道:
“我砍了你兄弟后,看看如何个两败俱伤—一”
一移身,已沉声道:
“吊起来,一刀刀的砍了他……”
屠一刀在那两个汉子的挟持下,长索已把他吊起来,离地面只有三尺,他急得在半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