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第一次在家里看见很多以三维形象出现的，而在这之前只在报纸杂志上瞥过其二维图像的不知名的电器时，还会很惊讶地用眼神问邱晗：这是……要做什么？
当时那个人很理所当然地回答：嫁妆啊~我要做上门女婿！
苏宁活了这么大，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做上门女婿还敢做得这么大张旗鼓理直气壮的。
其实苏宁并不太了解邱晗的经济实力，但也能大致猜到以对方的身份，肯定有自己单独的公寓，而且就算因为要结婚而打算买楼，估计也不会比自己买块肉犹豫得更久。
偶尔他也会想，如果……如果那个人真的要把母亲娶走的话，那么自己就留在这里一个人生活好了。虽然……虽然每次这么想的时候心里都会刮起寒风，又疼又冷，但他也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身份与立场能再跟着她，跟着他们。
所以在得知邱晗不是要娶走苏绮纱而是要入住进来的时候，除了失重般的晕眩感和隐隐的刺痛，苏宁其实，觉得很安心。
一种自己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安心。
“在想什么？”招呼完那边，邱晗伸个懒腰，回过头看见少年还站在原地，微垂着头一动不动，于是走过去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没什么。”苏宁回神，看了邱晗一眼，“我进屋了。”
“又要去学习啊？拜托，今天是周末诶~”邱晗一把拉住少年的后领，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偶尔也放松一下吧~”他偏着头想了一下，然后拖起少年的手就向外走，“目的地已经确定，出发！”
“诶？”显然跟不上对方跳跃思维的苏宁，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只来得及带上房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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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哪款好呢……”邱晗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透过柜台的玻璃窗看着一排排以诱人姿态整齐排列的小蛋糕，貌似很苦恼地喃喃自语。
“……”苏宁无语，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人的怪异行为——大下午的突然把他拉出来直奔蛋糕店，现在又一副很难抉择的样子。苏宁敢说，这个人在签合约的时候怕是都没有这么认真。
“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这款黑森林蛋糕呢？我们的师傅都是在德国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味道很正宗哦。”穿着可爱泡泡袖衬衣和明快橘黄色制服的服务生一边偷瞄着邱晗一边大力推荐。
“嗯……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诶。”以咖啡色为主的小蛋糕上点缀着几颗红樱桃，怎么看都很诱人，邱晗抬起头毫不吝啬送出个明晃晃的笑容，“这个，再加个抹茶戚风蛋糕~”
看着邱晗推过来的蛋糕苏宁真是松了口气，面前这个长得像是发了霉的枣糕的东西虽然不太能引起人的食欲，但最起码……不恐怖。
苏宁看着对面的邱晗，明明已经奔三十而去的男人此刻正一脸幸福地舔着叉子，非常长孩子气的举动，却意外地不会让人觉得不合适。
“要吃么？”见少年不吃不动只是盯着自己，邱晗很大方地挖了块蛋糕送到对方嘴边。
苏宁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他并不喜欢甜食，虽说也不是特别讨厌，但看着送到嘴边的那块黑漆漆白乎乎的东西，总觉得……吞下它需要莫大的勇气。
“啊~”邱晗完全不像是在寒暄的样子，维持着姿势示意少年张嘴。
“……”苏宁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一个没有任何行动障碍的十七岁男生，竟然会被人喂饭，而且对方还跟他一样，是如假包换的男性——诡异，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嘴巴张开，很好吃哦~”邱晗锲而不舍，循循善诱。
“……”苏宁有些僵硬地看着那团东西，对面的人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样的眼神让他觉得拒绝他貌似是件很残忍的事——即使从不承认，但事实上苏宁的确是个善良的小孩，所以……他慢慢地张开嘴，从对方的叉子上，吞掉那块看起来有些恐怖的蛋糕。
“怎么样？”邱晗饶有兴趣地盯着苏宁可以称之为小心翼翼的咀嚼动作，心里乐得直冒泡泡：唔，可爱，实在是太可爱了~
“嗯……”巧克力的苦奶油的甜还有樱桃汁的酸配合在一起组成很独特的味道，苏宁点点头，“还好。”
“呵呵~这算是很高的评价哦~”邱晗眼珠一转，“既然小宁你那么喜欢……不如我们换换？”虽然我的已经消灭掉不少了~
“不要！”苏宁立刻拒绝，然后先下手为强地叉下一大块抹茶蛋糕塞进嘴里，“哼~”
“噗，哈哈！”看着少年腮帮鼓鼓的模样，邱晗终于很没形象地笑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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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苏宁眯着眼，声音有些模糊。
下午出了蛋糕店又被那个人拉去了电玩城，他本来就对游戏一窍不通，那地方又嘈杂得讲话都得用喊的，他几乎是一进去就立刻想要离开，可那个人却偏偏在他面前玩投篮游戏，还一投一个准。眼看着记分牌上的数字噌噌往上涨，好胜心终于占了上风。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几次转移战场，苏宁是新手，虽然脑子灵反应也快，但因为对手是那个人所以处处受压制，小孩子完全不甘心，越挫越勇，最后连打地鼠都没有放过。
然后……直到出门的时候才意识到早已满天星辰了。
苏宁愣了愣，忽然想起苏绮纱从下午起就在对门和邱婶一起准备晚饭了，他平时忙着学习打工，很少有机会陪她好好吃顿饭，有些心急地想要赶回去，却被邱晗笑着拉上了车。
反正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待会儿打电话回去就好。那个人对他眨眨眼，这可是我身为男人为数不多的自由夜晚了~
不知为何，当时明知道不回去吃饭母亲会很失望，苏宁还是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默默地系好了安全带。
于是……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不见半个人影，怎么看都很荒凉的地方。
“我的秘密基地。”邱晗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前方，嘴角的笑在幽暗的光线下有些不真切，他转过头看着苏宁，“要下去看看么？”
“……”既然都开过来了现在再问这种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吧。苏宁撇撇嘴，很自觉地解开安全带。
外面很冷，扑面而来的寒风让苏宁一个机灵，终于完全清醒了。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大约是个山顶，没有什么太突出的地方，只是抬起头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离天空特别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一种……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什么的感觉。
“怎么样，很棒吧？”邱晗看着少年仰望星空的动作，微笑着这么问。
“嗯。”苏宁慢慢收回目光，走到邱晗身边。
没有阻挡，风肆无忌惮地冲过来，卷起两人的发丝衣角。苏宁觉得脸上有点疼，那些风呼啸着，似乎可以穿过他的身体。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有温暖的触感从背后贴来。他僵住了。
“虽然很想脱件衣服给你，可是那样我会很冷，所以只能这样了。”邱晗从背后抱住少年单薄的身子，下巴可以感触到他耳廓的冰凉。
“……”苏宁睁大了眼屏住了呼吸，邱晗说话时呵出的热气就拂在他耳边，他忽然觉得那只耳朵好痒好烫，然后这种痒和烫迅速地扩散到了脸颊，全身。他心里一慌，开始挣扎起来。
“别动。”邱晗收紧了手臂，“让我抱一会儿吧，我也很冷呢。”
苏宁不再动了。耳边的那个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温柔明快，带着淡淡的克制与忧伤，忽然就让他的心一紧，再一沉。
邱晗把脸埋在少年的颈窝，轻轻地，舒了口气。
怀里的少年，不同于他抱过的任何女人，他不柔软，也不纤细。抱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清瘦的骨架以及骨骼间的张力，并不舒服，却让他满足得几乎想要落泪。
怀里的少年，是那个干净得让他几乎不敢直视的少年呵！单是这样的认知就让他无法平静，一再加重手上的力道。
苏宁抿起唇，背后的人将他箍得很疼。但他没有动，他隐隐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心里很疼，才会以这样的方式，传递他的疼痛。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而疼痛呢。
苏宁低下头，清澈的眸子里一片黯淡。他看得见他的忧伤与疼痛，他也只是，看得见。那个人，始终离他那么远。
“呵呵。”不知过了多久，邱晗终于抬起头，他松开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抱歉。”
苏宁转身看着他，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
“那个……”邱晗看懂他的眼神，笑容竟透出些羞涩，“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苏宁呆了呆，心中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轻轻荡漾，“这样。”他低声说，然后又抬起头补上一句，“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邱晗本来想说不用了你已经陪了我一下午加一晚上了，可看到少年认真的完全不像是在寒暄的眼神时，他心里一动，忽然很想捉弄他一下。
“那就要一个吻吧~”他笑眯眯地擅改棒球英豪里达也对小南说过的的话，“如果是温柔的男生，现在应该会默默地献上温柔的吻吧~”他等着看少年窘迫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因为少年眼神一晃，然后就真的这么……贴了过来。
邱晗睁大了双眼看着少年的脸在眼前放大，再放大，直到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他才惊觉——那个冷漠的倔强的少年，真、的、吻、了、他！
少年闭着眼，即使隔着镜片也能清楚地看到他扇子般的长密睫毛，邱晗完全无法思考，只能睁大了眼看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一眨不眨地看着。
“……是这样么？”
直到少年退回去低声这么问时，邱晗才发觉自己一直屏着息，手也紧紧地攥成了拳。
怎么……紧张得像个初次接吻的小女生呢。况且……比起“吻”，刚才那种行为用“碰”来形容还更合适一些吧。
“你呀……”邱晗苦笑着上前一步，把额头压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为什么不对我冷哼呢。
为什么要包容我的任性呢。
为什么在做出这样的举动后还能用那样清澈的眼神看着我呢。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把我心里的那头野兽逼疯，你明不明白自己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你……还只是个孩子呀。
让我心痛让我无力的孩子。不敢靠近，却又不舍远离的孩子。
苏宁安静地站着，目光越过邱晗的肩膀，投注到深蓝色的夜空。
看着那么近的，仿佛伸手就能触及到的星空，其实是很遥远的吧。所以即使真的伸出手，除了呼啸的风，又能抓住什么呢。不过是更加清楚彼此之间的距离罢了。
仿佛不想被这美丽又虚幻的景象迷惑般的，他轻轻地阖上了双眼。
就像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同样不知道，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所以我只是想送自己一份礼物而已。
对不起，要你包容我的任性。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因为这个吻代表的，并不是一段感情的开始，而是结束。
由我单方面开始，也由我单方面结束。
第12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个人都忙得昏天暗地。
邱晗是被身边一群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人东拉西扯地筹备婚礼，苏宁则是连早上坐公交都会捧着笔记准备期末考。
在人人都像被抽打的陀螺般转了两周后，年前最黑暗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一高的教师工作效率极高，考完当天所有卷子就都批改完毕了，翌日上午评卷，下午正式放假。
说是评卷，可这个时候就算老师讲得下去，学生也听不进去。不管考得好坏与否，每个人都一脸藏不住的兴奋。
苏宁托着腮，简单地在卷子上批注着。这次的考题并不难，老师也能理解学生的心情，所以只是大致讲讲便离开了。教室里到处都是压低声音的讲话声。
“喂，今天下午有没有事啊？”丁唯转过来趴在苏宁的课桌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那模样活像只仓鼠。
“干嘛？”苏宁最近跟丁唯也算是混熟了，知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准没好事，于是暗暗提防。
“你就说嘛~”丁唯晃晃对方的课桌。
“要去Blue拿工资。”苏宁皱皱眉，把笔帽盖好。
“这样啊，那我陪你去吧~”
苏宁挑挑眉：然后呢？
“然后你教我打架嘛~”丁唯很狗腿地笑，“我早就说你身手那么利索，想认你做师傅嘛~”
“……”最高纪录一对五打成平手的丁唯说出这种话，苏宁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想他那几下子还是楼下做武术教练的王师傅教的，当时他咬着牙学那些，就是为了保护苏绮纱不被他们院里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欺负。
“您就说行不行吧，您看我天资也挺高的，绝不会给您老丢脸！”丁唯一脸严肃地拍着胸脯。
苏宁绷不住笑了：“今天不行。”
“还有别的事儿？”
“嗯。”
“能透露点不？”
“买礼物。”
“给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那你找我呀我最在行给——咳！你说你要给女的买礼物？！”
“嗯。”
“……谁？”
“我妈。”
“……”
丁唯趴在桌子上的时候还在想：靠！你小子真能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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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宁推开房门的时候有一阵的恍惚。
屋里到处都是喜气的暖红色，客厅里摆满了鲜花，紫色的气球绕墙一周，火红的玫瑰在墙壁上排成一个心型。
所有的一切都在宣告一个事实：明天，她就要嫁给他了。
苏宁知道，一直都知道。可直到此刻他才有了真实感，那么清晰那么强烈的真实感。
他站在门边，无法动弹。
“小宁你回来啦。”听到动静，苏绮纱从卧室里探出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来，“……好看么？”
她穿着婚纱，白衣胜雪。
苏宁只觉得那样的白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