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什麽大不了的,不值得惊您的驾。他笑嘻嘻地做垂死挣扎,见我的眼神已经进入最後通牒,终於开口说,他以为我想对他宝贝儿子图谋不轨,这些钱算是补偿,要我离那姓姜的远点儿。
啊?我愕然,他怎麽会知道的,小纯不是早回去了吗?
所以我把钱还给他罗。小冰说得轻描淡写。
喝,这白眼狼怎麽能这样……太过分了吧,我忍不住对陈旭阳的做法表示出十足的愤慨。
无所谓,反正我对那小鬼没兴趣。他冷冷地丢下了一句,接著说,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刚转身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既然你那麽紧张陈旭阳,就一心一意跟他过,别再想东想西的……
我说,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怎麽觉得你今天怪怪的,说话前言不搭後语。
哦,没准儿是生理期到了,内分泌失调。
他这一走我连买菜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杀个回马枪,进了门把钱往桌子上一撂,姓陈的,陈老板,有钱也不带这麽缺德的吧?
他正躺沙发上看电视,斜著眼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包,慢慢撑起来说,这怎麽了?谁又惹你了啊?
你当打发要饭的呢?我气得语无伦次,差点没把钱扔他脸上,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我都替你脸红我!
他愣了愣,立马把眼睛瞪个溜圆,哎,我们是不是有什麽误会,他都怎麽跟你说的,你太大惊小怪了吧,我可没想那麽多……
没等他解释完,我一拍桌子,小冰是我朋友,你倒欺负到他头上去了!
那小纯也是我儿子好不好?他突然来了力气,自沙发上一蹭就起来了,要不是学校那边的电话都打我办公室来了我还蒙在鼓里,那小兔崽子被他搞得神魂颠倒,连书都不回去读了,你叫我怎麽办?
可……,这话怎麽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过去陈旭阳睡医院的时候,要不是小纯盯著梢,我楼都跳几回了,想到这碴儿,我立马有些没了底气。
你找你儿子好好谈谈不行?小冰又没做错什麽,有眼睛的人不都知道是谁缠著谁不放……
找他谈有用的话就没今天的事儿了,上个星期我和他妈差点没把他五花大绑才拖到机场去,送他上飞机就跟塞进屠宰场似的又哭又闹,搁过去我说一他从来不敢说二,这次就跟聋了瞎了,一句也听不进去……
我及时将他的罗嗦扼杀在摇篮里,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你这麽强插进去一脚算什麽意思?
自己解决?他触了电似的提高嗓门,你说的是什麽话?他是我儿子我不该负责吗?他是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能想干什麽就干什麽吗?我再怎麽民主也不可能允许他和一个卖春的……
他话音未落,我跳起来就是一记巴掌降落在他左脸上,这才发现,很久没有温习这必修课的下场就是整个手掌都失去了知觉。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的指甲狠狠地插进掌心的皮肤里,压抑著激动说,我看你是怕你过去对小冰做过的丑事被你儿子知道,怕他看低你吧!少在这里找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还不清楚你有多自私?!
说完我扔下这竖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家夥,一趟子跑回卧室将门死死地反锁掉。
外面陷入万物死绝了般的寂静,过了晚饭时间也没见著谁来认罪伏法,直到我躺在床上几乎要昏昏欲睡时;有人开始试探著敲门了。
苏锐,我们好好谈谈。
……我翻了个身,扯起枕头捂住了脑袋。
我说,我承认我有考虑过你说的问题,可我给钱只是想找点东西补偿他,压根儿没有恶意……再说,除了钱我也拿不出其他东西能给他,你也不希望看见小纯现在这种状态吧,他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估计是听里面半天没反应,他换了口气又接著说,小冰这孩子……从我以前和他接触来看,他是不会把别人的感情当回事儿的,这个你恐怕比我更了解……你就忍心看小纯这麽一厢情愿地陷进去?
话是这麽说没错,可是你先和我商量一下要死啊,好在我也算四分之一个当事人吧?
我是不想让这个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像漏气的皮球,声音越说越小,……我没想到结果变得这麽糟。
我已经憋屈得没有语言了,什麽人那这些都是,瞒著对方一意孤行不说,到头来还振振有辞地说都是为了我好?
你先开门,让我进去行不行?他绕了以上那个大弯子过後终於开始不耐烦,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来目的,……要不你自己出来,一天没吃饭了就不饿吗?
滚开,我不想和你罗嗦!士可杀不可辱,又岂屑为五斗米折腰?
老奸巨滑的阶级敌人最终没了辙,只能夹著尾巴灰溜溜地踱了一圈回来,再次敲门说,哎,那麻烦您换个地儿关禁闭行不行,这是我的卧室……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清晰洪亮地扔出去一句,委屈您自个儿睡沙发去!
79
似乎感觉到了无法逃避的波澜在鬼鬼祟祟地推进著,我一个晚上睡得心猿意马,直到第二天上班也没恢复过来,一个月总是有那麽几天像被霜打过的焉茄子,新的麻烦又很会挑时间地前赴後继。
好在这一次,上帝总算向我施舍了一个微笑,尽管我没去想过笑里会否藏著刀,但当我一只脚踏进公司底楼,同时看见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顾鹏飞的时候,我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枯木逢春来形容。
在完全属於条件反射的跑过去後,为避免自做多情的糗事上演,我尽量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矜持著说,你怎麽来了,有事儿吗?
他看著我笑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说,我到这里来找工作。
我心头一热,鼓圆了眼睛,这麽说,这麽说你是答应了吗?
他却摇了摇头,我没有答应任何人的任何事。
看我我不知所云的样子,顾鹏飞接著说,我来这里仅仅是想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工作而已,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愣了好一会,总算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勾起的嘴角里明显带有没辙的意味,你的情我领了,我不会觉得我欠你什麽的。
这样最好,他立刻轻松地挤挤眼睛。
反正……自始至终都是你最了解我,我忍不住轻声说著,心底突然涌起来一股失落。
过奖了,我只是不想卖人情给你,你欠我的人情已经够多了,哈哈。
学校那边怎麽办?我突然想到了这茬儿,说,你不是还要读研吗?
离考试还有两个来月,在这段时间我会帮你们摆平寰宇那边的事情,你们觉得可以了之後,随时让我离开也没关系。
他说完後,我不知怎麽想起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成语。
我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我认了,反正公司已经是旭升旗下的了,程序规范,手续合法,我只不过是帮你们打打杂……
我是说旭升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我忍不住纠正他说,既然让你坐上那个位子,就不会过河拆桥的,读研究生也可以边工作边读……
哈,他立刻听相声似的笑出来,别天真了,苏锐,你真的以为陈旭阳会容我?
喂,到底是你清楚他还是我清楚他,我有些不甘心地拉住他的袖子,低声说,其实,陈旭阳真正的意思是……
後话来不及从喉咙吐出来,身後突然插进来一句,顾鹏飞,你来得很早啊。
陈总……,顾鹏飞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另一套,可以称之为交际化的浅笑,那下面肌肉的律动其实很复杂。
我紧闭著嘴唇没说话,姓陈的了解这是冷战期间的信号,自然也就没加以理会。
到我办公室来谈吧,他的语气还算不失风度,接著对我说,苏锐先回自己办公室,一个小时後到会议室开会。
十点整的会议,他总算在大家都落座以後以最稳健的步伐和最胸有成竹的表情走了进来,虽然早就已经知道陈旭阳将要宣布的决定,但当顾鹏飞利落地起立,说出自己将要担任寰宇的主管的瞬间,我不由地倒吸一口气,背上的鸡皮疙瘩也应声而起。
从会议开头就如芒在背的白妮几乎摔了本子,陈旭阳没有在意她激烈的反对,拿出了一份刚刚签定的合同书,上面没有写明期限,他说,我任命的人,只有我能废除,没经过我的同意,谁也动不了他。
而和後来几乎失控的会场不同的是,顾鹏飞一直没有任何表情,他默默注视著同样一言不发的我,而我看著与陈旭阳并排而坐的他,胸口中出现一种微妙的疼痛。
已经过了几年了呢,似乎我们都没有找到真正想要的东西,今天又一起回到了原点。
我有时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要我选择不要遇见顾鹏飞或者不要遇见陈旭阳,我会选择前者,因为那完全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毒瘾。
当天下午顾鹏飞就去了寰宇报道,听说员工几乎要放鞭炮欢迎他的正式回归,为此陈旭阳总算松了口气,对我说,一切终於都步上正轨了,而白妮在会议结束之後就找到他发了一通脾气,丢下一句“我再也不想管你了,你准备好怎麽和老爷子理论吧”之後从公司副总裁的位置上人间蒸发,听说已经早早预定好了回美国的机票。
就在一切大势已去的迹象之後,某个平静的中午,我刚刚负责完一个项目方案的最後完善,之前听说公关部的请客送礼,陪酒陪玩的花招都用尽了,才总算让百般挑剔的甲方心悦诚服地接纳,这年头,只有埋头苦干的能力无疑已经顶不了半边天了,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很多时候挖空心思地想出一个好的方案往往比不上一个红包或一条好烟来得有说服力。
新的工作还没有接手,姓陈的也一早出差去了,难得有空闲的时间坐在办公室看看报纸,正想著待会还能无比幸福地打个盹儿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
不敲门就闯进来一贯是陈旭阳才会做的事情,一瞬间我以为他提早回来了,可定睛一看,站在面前的人居然是小纯,他做贼似的立刻把门反锁掉,微微喘著急促的气看著我。
我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又从头到脚检验了一遍,没错,是这小子,化成灰都没走眼。
你……你不是回英国去了吗?
他顾不得解释我的疑惑,突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那表情活脱脱跟死了娘似的,苏锐哥,求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我吓得赶紧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成何体统,有什麽事儿不能好好说吗非要闹得哭天抢地的?
这一下更好了,他的眼泪刚还在眼眶里打转,这下子全做离心运动给甩出来了,配合著变调的嗓子,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办才好……他不见了……我等了两天都没有回来……
苏锐哥,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请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就一定不会再烦你了。
我被他说得满头雾水,等一下,我根本没听懂你的意思,谁不见了?
冰……我找不到他了,手机也打不通……他说著使劲儿抹掉了眼泪,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
我一边想著你叫得可真亲热,一边让他坐到椅子上,又倒了杯热水给他,放在他冰凉的手中说,你冷静点儿,慢慢说,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早就已经回学校去了吗,我听陈旭阳说是他亲自送你的啊。
他搭拉著颓丧的脑袋,低声说,恩……他们是送我去搭了到上海的飞机,本来我应该在上海转机飞伦敦的,可我……立马又搭了回重庆的班机。
你说什麽?我差点没连下巴都合不拢了,那麽说,你是一个人偷偷溜回来的?陈旭阳不知道?
他点点头,满带委屈的说,如果告诉他的话,他又会逼我走的,所以我也一直不敢告诉你,今天是因为没有办法了……
什麽时候,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没有回家吗?那你住在哪里啊?我忍不住蹦了一连串问题出来。
一个多星期了吧……我一直住在冰的家里……
什麽?我下半身的反射神经再一次差点将我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们一直住在一起?小冰前两天还说你回去了,他是在骗我?
小纯慌忙抬起头来说,是我要他跟你守口如瓶的,因为我知道你和我爸在一起,怕他会知道我还在重庆的事情……
先等一下,我想先搞清楚一件事情,我说著重新坐好,深呼吸一口说,你们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愣愣地看著我不发一言。
你不需要我解释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吧?
我……我们没有。他突然低下头说,声音很小声,他不想。
我几乎在心底里大大松了口气,小冰,真难为你没把事情搞得更离谱。
这样就好了,你只是想和他做普通朋友吧?我试探性地问著,尽管我也不认为一个人会为了普通朋友把飞机当的士坐。
可面前的这家夥完全不给我面子,把这问题当成春风佛面後,自顾自地说,我给他钱,他也不愿意。
你给他钱让他做?我也不想在祖国的花朵面前显得很落伍很封建,但实在无法抑制老一辈所产生的匪夷所思,你知道他是做什麽的了?
一开始就知道了,他说得仿佛蜻蜓点水,我跟著他看过他工作的地方,说完似乎注意到我表情的复杂,他补充到,我在国外也认识一些做这种工作的人,我不觉得他们有什麽不对的地方,我也不想在乎他的过去,只是怕他迫於生计不是出於自愿,所以才给他钱……
可是,照常理来说,任何人都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人发生关系吧?我的措辞已经尽量婉转。
那是当然的,他叹了口气,所以我也劝过他很多次,他没有一次是听了的,到了後来我每次提起这个,他索性根本不理我了……
我从上海跑回来之後,就去了RAINBAR找他,他跟我生了很大的气,最後还是让我进了屋子。
你们到底是怎麽想的?我想我今天总算明白姓陈的为什麽对这件事情如此大惊小怪了,它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能够控制的范围。
我不知道,小纯仿佛失神般慢慢地说著,我不想在国外接受什麽精英教育,只想回来上所普通的高中,这样至少每天都有机会见他。
可你想过没有,要你爸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小纯摇摇头,先别管这个了,自从前天他出去以後就没再回来过,走之前也没有什麽特别的征兆,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怎麽办?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你去过RAIN找了吗?
去了,第一时间就去了,可老板发誓说他没有去。
我沈默了一会儿,前天,就是我在陈旭阳家里碰见他的那天,虽然陈旭阳要求过他离开小纯,但按照小冰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把这个当回事儿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