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怒了亚述王子,所以就送到了这个“收容”战俘和奴隶的地方──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立刻处死呢……连芳初到此地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被虏来此地的人们下一刻的命运:不是死亡就是沦为奴隶。
“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突然有人这样命令。
什麽?
听到这话连芳拧紧了眉,他抬头看到──
一个少年被士兵攥著颈子,手中颤巍巍握著匕首,大概是个战俘的孩子。
士兵们聚到一块儿,他们嘻笑著把与少年长相神似的一个老者拉来,将少年颤抖的手朝他按──
“挖呀,挖出他的,我们就放你走──”
连芳心中一凉:原来这些亚述士兵是要让这个少年挖出自己血亲的眼睛供他们取乐!
早知道亚述人折磨战俘的方式很多──除了残人躯体,更有甚者还会当著战俘的面,剜去他们孩子或血亲的双目──
连芳盯著那逼近老人的匕首,恶寒与恶心一齐袭上心头──
“不要──”少年丢下了武器,挣扎起来!
“没用的东西!把他扔进狮笼──”
士兵们叫嚣著,轻松制服了抵抗的少年。
尖叫和怒骂又再次升腾,戴著镣铐的人们骚动起来,看守用长长的马鞭朝人堆里挥舞了几下,骚动这才渐渐平息──
有女人的啜泣,暗哑的呻吟,叮当作响的金属相触,连芳的背脊上寒生生地沁下液体……自身难保,也顾不了他人。
眼睁睁地看著少年被半拉半扯地拖进狮笼,一种莫名的罪恶感蒙上心头──
都自身难保……也顾不了他人……他并不是救世主啊──
“喂,这个老家夥呢?”
“老样子,活埋吧。”
他们说得如此轻松,真是把人命当作草芥──
……连芳扭转过头,蹙著眉,阖上了双目……
“好标致的女奴──是从阿舒尔带来的吗?”
听到这句话,眼睛又立刻睁开──
阿舒尔的女奴?
顺著声音望去,连芳看到一个有如小鹿般纤巧的身躯──
遥遥地看,颊上的黑色烙印,受惊的楚楚模样……
是…依斯特丽?!
──怎麽会到这里?
“反正是个奴隶,就让我们开心一下吧──”
到处传来猥亵的话语,那个被戏弄的女孩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不要碰她!”
没有任何顾忌地大叫,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伤臂甚至还斜斜耷拉在身侧──连芳就这样忘乎所以地怒吼出来──
四周安静下来,战俘、奴隶、士兵──甚至是那女孩,齐齐都把目光聚焦到这个看似苍白无力的东方男子的身上──
不是她……不是依斯特丽!
看清了女奴的容貌,她比那个救过自己的女孩漂亮许多──
不是她,不过连芳并没有後悔……
“你是什麽东西!”
气势汹汹的亚述士兵朝他近,这让连芳想起那个推他进自流井的阿族警察。
身体挨到了角落,根本就无处可逃,还泛著傻气为人强出头……
嗯……我真的是非常“不识时务”啊──可是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愚蠢的东西──看我不捣烂你的脑袋!”来人操起了金属制的长枪。
到达这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国度,连芳已经第二次听到别人喊他──
眼睛盯著那呈抛物线抡下的长枪,连芳并没有闪避。
也许我真的是个自不量力的笨蛋……昱昱知道的话一定会这麽想的吧……
“你才是愚蠢的东西。”
好听的男音沈沈响起,不带一丝情绪。
“沙尔殿下──”
惊呼此起彼伏,有亚述人的,也有俘虏们的。
连芳半昂著头,不可思议得看著那高大得盖过自己身躯的男人,他的大手还握著抡向连芳的沈重枪杆。
看著他冰冷的浅栗眸子,刚才还毫不畏惧的连芳向後倒退了半步,整个人倚到了墙根──
亚述人纷纷跪下了,如同膜拜一位神祗一般膜拜他们的王子。
相当阴沈的脸色呢,连芳瞥了眼沙尔的表情,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碰──我的人。” 他这样宣布。
这样说──是要带自己离开吗?
眨了眨眼──男人的气息都喷到了上面。
“你,还是我自己调教吧。”
端著连芳的下巴,男人附在耳畔轻道。
(未完)
第二章
物换星移千年之久,源远流长的底格里斯和幼发拉底河亘古不变地流淌──
遥远时空,传说仍在继续……
“……一千个努比亚战俘,534辆战车,1025匹马,988头牛,14800头羊,9500容器的粮食,150副军器,150公斤的金银……俘虏了4个米丹尼的王公……”
当官差在向国王报战利品时,萨尔贡不禁朝他的皇弟沙尔露出了炫耀的笑容。
这次向努比亚、米丹尼扩张非常成功,他带领的亚述军队所向披靡,才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攻占了六座城池,还赢得了两个国家每年几百公斤黄金白银的供奉……战绩斐然,连亚述的王都为之动容!
我才是亚述的战神──我才有资格成为亚述未来的王!
越是这般想,萨尔贡越是心情激昂──
沙尔不动声色,他还给萨尔贡一个淡淡的笑容。
看到沙尔的这个表情,萨尔贡相当得意地笑了。
说真的,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小他四岁的“弟弟”。
萨尔贡有三十九个兄弟,五十个姐妹,不过根据亚述的法律,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王位,作为长子的他应该无甚什麽後顾之忧。
可是生为第四皇子的沙尔──总让他有些揣揣不安……
母亲是赫梯的公主,从小又得到父王格外的恩宠,文治、武功在诸王子中尤为出众……光芒甚至盖过了生为嫡长子的自己!
不过,将来亚述王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决不是你,沙尔!
萨尔贡在心底默念。
报完战功,亚述王奖赏了立下赫赫战功的各位将领,另外还宣布晚上在皇宫中举办庆功宴。
沙尔保持著微笑,没有一丝动容。
亚述皇族血亲间的联系向来淡薄,沙尔也知道长兄野心勃勃,他并不示弱,只是另有想法──
王权和桂冠──谁不渴望──只不过得到它们,就得付出代价。
雨连续下了三天,湿冷的天气让人心情郁闷 。
但男人行经後殿时,脚下却是轻盈的──
最近他掳到的个新鲜有趣的外国人,除了长相秀气──脾气也很强呢。
不过越是如此,越是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有这样的人陪伴左右,供他取乐,倒也能舒解一下身心。
就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穿著淡薄的亚麻袍子──
那个有著象牙肌肤的外国男子倚在石栏边上睡著了。
靠近的时候还是没有一点反映,他睡得很沈。
弯腰看他──白皙的皮肤,连面上青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闭著的眼在轻微勃动,眼睫也随之颤动──那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模样,让人心生爱怜呢──
连芳……他叫连芳是吧。
这时男子轻启的唇小幅地翕张──
沙尔见此弯了弯嘴角。
伸出手,指尖轻触那里──听闻他小声的呜咽……
那是……让他兴奋的声音。
好像被人一下夺走了呼吸──连芳惊醒!
一睁眼就看到男人欺上自己,霸占了他的唇舌──
天啊──这个蛮横的男人怎麽就不死心──
伤臂也被勒在他的怀抱里──生疼的!
连芳不是没有亲吻过──在二十世纪,他吻过自己的女友──就像煦风一般的轻啄,落在脸颊──那吻……拥有恋人的甜蜜味道……
可现在的吻却是粗暴的,霸道的──侵略一般,这个亚述王子的吻就像他本人那样不可一世,带著攻略城池的意味,连芳受不了──何况他不是同性恋,理所当然开始抗拒──
“!!啷──”
刺耳的破碎声回荡在空荡的殿堂内。
沙尔遂停下了那让人几乎窒息的吻──
好不容易获得到“解放” 的连芳,贪婪地呼吸著,脸转向传来响音的位置:
天!
连芳再次瞪大眼睛,一抹绯红迅速浮上一直苍白著的脸颊──
一个女人!
一个蒙著织花头巾、宫女打扮的女人呆愣在那里!她显然看到了刚才自己被强吻的那一幕──
连芳羞耻得想立刻消失,可是被男人揽进怀中──
“谁让你来这里的?”
沙尔浅栗色的眸子凝在女人的身上──语调中找不出一丝温度。
女人也许是被吓得两腿瘫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沙尔注视了瑟瑟发抖的女人一会儿,移开了视线。
“修提司。”
沙尔唤来那个魁梧的亚述仆人。
“殿下。”修提司迅速地从殿外赶进来。
“把这个闯进来的女人拖出去,斩断手足,再剜掉眼睛。”
沙尔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是。”修提司公式化地应声,上前就去拉扯那跪坐於地的无助女人。
“等一下!”
连芳推开沙尔大声叫道──
虽然自身难保,不过他也不能再次眼睁睁地看著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
“她是人,也会觉得疼痛!你怎麽能这麽对她?!”
沙尔愣了一下,看到连芳一脸认真的模样,轻笑出声。
连芳的脸霎时变得更加苍白了──
又忘记了!这里不是二十世纪!而是公元前奴隶制社会属性的亚述帝国──而和站在统治者阶级上的沙尔谈“人道主义”,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很有趣……连芳,是在同情她吗?”
沙尔笑著,扳过他企图躲闪的脸,道:
“她进入了不该进入的地方,看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我有权利惩罚她,因为我是她的主人……而你,”男人顿了一下,“也是我的。”
哑口无言。
虽然不愿承认自己目前是奴隶的身份,可是自己的生死的确把握在这个亚述男人的手中!
看到连芳的表情,沙尔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修提司。”
男人向他的仆人示意──
“请不要这样!”
连芳的左手紧紧抓住沙尔的宽大衣袍──
多管闲事,不知死活──昱昱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这麽说我……
“请你给她一个机会。”连芳的黑眼睛没有闪烁,他直直地望进那宛如深渊般深不见底的浅栗眸子。
沈默。
修提司也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著他的主人和那个纤瘦的外国男子。
“跪下。”男人说,“跪下求我,我就答应你,给她‘机会’……”
这就是所谓的征服吗?
他──就是想要把自己仅剩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啊!
真是卑劣的家夥!
在心中暗骂──
“咚……”沈闷的一响。
连芳的膝盖还是弯下了──磕上硬质冰冷的地面。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在连芳的脑中一闪即逝──
可是为了那女人的生命──那就不算什麽了。
至少我还没有丢了我的心……
“说啊。”沙尔轻闲地撩拨了一下连芳粘在额上的额发,“求我的话。”
面色难看……牙齿咬得嘴唇都发紫了──
口是心非,连芳勉强吐出那些难堪的破碎字眼──
男人遵守诺言,让修提司把女人领了出去。
轻笑著把双手伸到连芳的腋下,将他抱起。
没有挣扎,连芳把头垂得很低,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抬头便会不可抑制地怒瞪羞辱他的人!
“你知道吗,连芳,在亚述……”沙尔说,“叛国和煽动暴乱并不是最严重的罪过……”
连芳没有应声,他不明白男人这种时候说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伟大的亚述帝国是被神眷顾的国度……这片被两河祝福的的土地,其辉煌,其崇高直上云宵……我们是亚述人,我们是……”
祭司和僧侣们在神殿念赞诗──在殿内甚至能遥遥地听到奏响的鼓乐。
那是为庆祝底格里斯河一年一度的泛滥举行的仪式。
底格里斯-幼发拉底河与尼罗河一样,都有定时的泛滥期,住在美索地区的人们,善於利用这种天然水资源灌溉农田。
位於底格里斯河西岸的亚述相较於(幼发拉底河)东面的巴比伦尼亚(阿卡德与苏美尔,由巴比伦人统治)更具天时──他们拥有扎格罗斯山上茂密的森林作为天然屏障,洪水鲜有肆虐,而巴比伦尼亚频频遭受洪水侵袭,洪涝过後,还会瘟疫四起……
这样看来,亚述的确是被神眷顾的。
尼尼微的二月,天气依旧湿冷。
绑著石膏的右臂在隐隐作痛,连芳陷入沈思,歌乐鼓噪,全未入耳。
到尼尼微近半月了,而那男人自上次之後长久不来了──连芳依旧被囚禁著,确切地说,是成了“禁脔”。
连芳一直都是个自由自在惯的人,不管是在学生时代还是工作之後,他喜欢冒险──所以在和平年代,他选择了战地记者的职业,选择了战事频繁的中东──来开创他的事业──
现在呢──真是滑稽,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也会被人“金屋藏娇”?
自嘲地笑了笑,亚述宫中沈闷的气氛压得连芳,心情却无比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