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 by: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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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劫 by:白起-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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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正地放著两封红包。
丁老爷又招手道:“站过来让我看看。”钱少爷往前走了两步,笑著说:“往常过年的时候也去给老爷请

过安的,只是老爷事忙,没得见。”
丁老爷眼睛一亮,笑道:“你钱家虽是我丁家的家奴,但你一样也是丫环老妈子捧在手里长大的,可没受

过一天苦。这一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当得起一个地方的青天父母。”
钱老爷忙接过话头,“老爷放心,虽说小人家里也算薄有产业,却没敢养出他公子哥儿的脾气来,不会给

主子丢脸的。”五爷身後的年青人抿嘴一笑,眼睛滴溜溜地在自家少爷身上转了一圈,却没说话。
丁老爷喝口茶,“这样吧,走之前来我府里住两天,我亲自教导教导你。”
屋里人谁不明白这“亲自教导”四个字的意思!丁老爷风流之名遍天下,但凡有些姿色的,非要尝过一遍

才甘心,这一教导,怕是两个要袒裸以对了。一时间,人人面现尴尬之色,只有丁五爷脸上依然是不动声

色。
钱老爷也变了脸色,却只能低头说道:“多谢老爷栽培!”父子俩又一起跪下去。
那少年人看了看丁老爷一眼又转过头,只是眼中的厌恶却是再也掩饰不住。总管大奇,心想这位不知是何

许人也,看模样也是丁家的人,可是却露出这种脸色。
重新落座以後,钱老爷问道:“不知府里其他几位少爷过不过来?”
这次却是五爷答道:“三哥四哥他们说,若是先到,你们父子肯定见一个跪一个,还得赏红包。不如等开

戏了再来,白吃一顿钱也省了。”
一席话说得屋里众人都笑了。
大总管见时机已到,忙把戏折子送上去。一行人起身,便向後院的戏园走去。
大总管走在最後,只见那少年人脚步也慢了下来,跟自己并肩而行。转头问道:“这位小哥贵姓?”
清亮的嗓声便如高山流水叮咚做响,极是悦耳,“免贵姓丁,忝居丁府总管一职。”

.................
这一日,钱家为了在主子眼前挣个面子,把筵席办得分外热闹,不但请来了戏班,连杂耍说书一并也叫到

了府里。
少言坐在五爷旁,打量著一桌子的果品干鲜,见总无可吃之物,便起身叫了小厮回府自取了些摆在五爷面

前,五爷拈起几块吃了。
戏正演到热闹处,八爷忽然看向入口说道:“你们看老七还真是忙,忙完出诊忙著赶场。”
少言也转身看去,一个青布儒衫秀才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赶到席间,身後还跟著个背药箱的小僮,正是七爷

丁逸。七爷擦擦脸上的汗,“刚要出门又来了几位病人,就拖到了现在。” 对经商没有兴趣,每日里只是

潜心医术,与八爷合开了一家医馆。
钱管事父子过来请安,七爷忙拦住,“别,你儿子外放我没帮上忙,这头就别磕,我红包也不给了。”
八爷笑道:“还是七哥直性子,我们这些就算不给红包也不好意思说得这麽白,钱总管可要在心里嘀咕了

。”
钱管事讪讪地说:“小的怎敢,主子们肯来就是天大的恩宠了。”

闹了一日,太阳西沈时方散,丁老爷叫上钱少爷,两人一起坐车出了钱家。
少言亲自将马牵到五少爷面前,说道:“已经吩咐他们准备了醒酒汤,回去便喝,别过夜。”
二爷在一旁等得不耐烦,喊道:“我的马呢?十三,你去催催。”少言看著五爷上马,淡淡回道:“二爷

自有小厮。”
二爷瞪他一眼,正巧小厮将马牵来,便大摇大摆地上了马。倒是四爷说:“十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不了,四爷先吧,我还得打点一下。”
二爷等得不耐烦,在马上高声叫道:“老四,蘑菇什麽,还不走!”
“来了来了。”四爷一笑,上了马与二爷并肩而去。
几位少爷纷纷上了马,二爷四爷并肩向外走,口里有说有笑,比别人又亲近几分。再来便是五爷,上了马

不疾不徐地跟在两人身後,脸色平静。
少言心中暗想,二爷四爷素来亲厚,将其他的少爷撇在一旁。二爷脾气暴戾,平常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却

对四爷言听计从,虽对丁府主事之位的野心昭然若揭,尚不足为惧。而四爷,平日里只是莳花种草,得到

一株奇花异草便欣喜若狂,最是淡泊无为的一个人,时时与人为善,老好人的称号闻名京城。
接下来是八爷,比初见时高些,依旧是圆鼓鼓的身子,大大的脑袋,一步三喘。一走动,脚颤,肚子颤,

就是脸上的肉也在颤。看到少言,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说道:“十三,几个兄弟都坐著看戏,就你跑里跑外

的,连椅子也没坐热,可辛苦你了。”
少言冷笑於心连说不敢,看轿夫走过来。八爷身子沈重,骑不得马,出入都用八抬大轿。
目送著轿子远去,看看护在两翼的六爷及九爷,少言不由得微微一笑,二爷与四爷、八爷与六爷九爷,这

两拨人向来是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单只今日来钱府的这几个兄弟,便分成三派,勾心斗角,机谋百

出,都瞄准了丁家主事的位子。

向钱老爷告了辞,少言便骑马跟在女眷的後面。
刚出了钱府,忽然听得前面一声马嘶,尖叫声四起。打马上前,原来却是车轮卡在石板缝里,马也折了腿

,躺在地上不住哀鸣。看车子样式是大夫人所乘。
正察看著,大夫人却自己走了下来,一身青缎衣裙,披著水蓝色的披风,环佩叮当香风阵阵,雍容之极。

见了少言道:“十三,我跟二妹妹的车回去了,你打理一下这里。”
少言称是,看著大夫人上了二夫人的车,两人共乘一车驶远了。
过了一会儿,车夫愁眉苦脸地走过来,说:“十三爷,车轮卡在了石缝里拔不出来。您看要不要多叫几个

把它抬出来。”
少言正要点头称是,忽听得後面传来一声大喊,“大眼睛,你是大眼睛!”转过头,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

高大汉子从街对面的酒楼里大步跨出来,短衣襟小打扮,扣子松著袖子挽著,露出古铜色的胸膛和肌肉虬

结的手臂,嘴里叨著一根牙签,兴奋之情溢於言表。
“你是?”少言心里一动,有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慢慢成形,会这麽叫他的只有一个人。
“林文伦啊,我是你林大哥,你忘啦,给你买糖葫芦的那个林大哥啊。”青年汉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吐掉

牙签伸出两条粗壮的手臂握住他的腰,一把将他举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
儿时的记忆在此时全部回笼,少言又惊又喜,拍打著他的手臂哈哈笑道:“林大哥,你是那个骗我咬到自

己舌头的林大哥。”
林文伦黝黑的脸庞闪过一丝红潮,将他放下来搔搔後脑,咕哝著说:“小气鬼!”不等少言开口,又连珠

炮似地说:“我刚才在酒楼里就看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麽在这里?发生了什麽事儿?”
“没什麽,车轮卡住了,正要找几个人来抬呢。”少言看他兴奋得脸都红了,抓耳挠腮,手脚没地方摆,

心里感觉到一阵温暖。
林文伦看看马车,拍著胸脯说:“找什麽人,看我的。”说著,走到车前,马步下蹲伸双臂托住了车底盘

,吸呐两口,“嘿”的一声将车硬生生地从石缝中拔了出来,看得旁边几个马车夫合不上下巴。
林文伦却没有就此罢休,再一用力连车带马地举过头顶,转了个圈面向少言,满脸得意之色,“怎麽样?

”街边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只可怜了那匹马,悬在半空上不得下不能,四蹄乱动不住嘶鸣。
少言笑道:“当日楚霸王力举千斤鼎,林大哥你也不遑多让,快放下吧。”
听了这话,林文伦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深了,连车带马放在地上。又过来,照著少言的肩膀捶了一记,少

言弓身偷偷吸冷气,这一记可真疼。林文伦浑然未觉,只是自顾自地说:“走,难得一见,我们好好聊聊

。”不等少言回答,便拖著他走向酒楼,少言只得边走边回过头来,交待家丁先回去。
进了酒楼,被林文伦一阵风似的带到二楼雅间。雅间里尚有两个中年人,看穿著也是非富则贵,其中一个

手中捧算盘,口里念念有辞。
林文伦气势虎虎地走上前,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酒杯乱跳,向那个拿算盘的喝道:“江掌柜,这事

就这麽定了,以後我们两家合夥进货,林记提供保镖和商号,你们出钱,利润我七你三。快走!”
江掌柜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小声地说:“我们还没开始谈呢。”
“谈什麽谈!”林文伦挥挥手,“哪个耐烦听你那些翻来覆去的车轮话,我说了就算,别叽叽歪歪的。信

不信我去和上官家做这笔生意?”
江掌柜脸色一变,忙不迭地陪笑答应,接著另一个起身走了。
少言脸上的汗也下来了,问道:“你都是这麽谈生意的?”
“说是谈!”林文伦摆了一个不屑的表情,“还不如说是求我。若不做这笔生意,他的商号就快被上官家

给吞了。”
“上官家?”少言皱皱眉。上官,世代缵缨一门鼎盛。历来以进仕为主,但稳扎稳打,背後又有朝廷支持

,也打下了不小的名号。“你这麽明目张胆地抢,不怕上官家报复你。”
“报复!”林文伦嗤笑一声,“上官复那老小子和我熟,这笔生意我就是从他那里抢来的,不过我也答应

把利润分他一成。行了,别说这些煞风景,我去叫两个菜。”
正说著,掌柜赶了上来,说:“大当家的,听说来贵客了,要不要重备酒席。”
“废话,既是贵客,哪有吃剩菜的道理。去把厨房里的好东西都送上来,再到酒窖拿一坛竹叶青来。”
少言虽也帮五爷打理生意,却一向隐居在幕後,因此上识得他的人并不多。掌柜的也只见到一个年青公子

含笑坐在那里,只当是大当家的朋友,并不知道他便是丁府十三爷,点头为礼後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两人重新坐定,“大眼睛,你……你是不是又回丁家了?”林文伦粗中有细,方才的几个仆人穿的都是丁

府的号衣。
少言三言两语交待了别後种种。
林文伦埋怨道:“丁家那是个好地方麽?除了门口那两座狮子,哪一处是干净的,你偏偏要往里跳。”
这话让少言回想起七年前那个早晨,五爷在他耳边低声说的那句话。但这些事也不便明说,只是笑了笑,

说:“我现在很好。”
“前两年,我还特地到山阴县打听你,听他们说你自京城回去後就不知所踪。可恶,你既然也在京城,怎

麽不来找我,害我白白地担著心事。”
初到丁家,确实是想找个机会去林家看看,探望一下林掌柜,也谢谢他们收留之恩。
可那时一入丁府,便跟了五爷,三更睡五更起,计帐查帐对帐,跟著五爷东奔西跑,要学的东西像山一样

压在背上,哪里抽得出时间。後来又出了小顺的事,他更不敢,怕连累了他们。听到林大哥还特地到山阴

找自己,心中感激难以言表,一阵激动,忍不住便要向他吐露实情。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举起

茶喝一口,技巧地转移了话题:“林伯伯和林大娘可还好?刚才那掌柜叫你大当家的,这间酒楼也是你的

?”
林文伦双眉一锁,眉间有个深深的川字形,“我父母已经过身了。”
“过身了,”少言一惊之下站了起来,那个天天骂著“等我和你爹两腿一蹬,看你怎麽办?”的林大娘没

有了?
林文伦拉他坐下,只说:“先是我爹,一年後我娘便也跟著去了。他们二老也算是寿终正寝,很安详,没

受太多苦,哪天带你去拜祭一下。”话虽如此说,但声音倒底带出一点点的沈郁来。少言拍拍他的手,林

文伦的声音又飞扬了起来,睥睨著四周,“这间酒楼、林家客栈,都是我的。另外,我还开了一家镖局。


少言想起他刚才在街上显露的神力,问道:“林大哥,你习武了?”初见面,便发觉他太阳穴微凹,两眼

炯炯有神,脚步似重还轻,走路时点尘不惊,那是外家功夫练到一定火候之像,否则单凭天生蛮力很难连

车带马的举起来。
林文伦将袖子一直挽到肩上,献宝似地举到他面前说道:“当然,虽然十五岁才开始练是晚了点,但师父

都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材美质。现在能打赢我的,全天下没几个。”
听著他刮刮地吹著牛皮,少言不禁笑了起来。多年没见,林大哥身上的市井气一点也没减退,单凭外表,

真看不出来是个苟苟营营的生意人,说是朱亥候赢之类的市井游侠还更合适一点。 






 故人相见,把酒言欢,却话巴山夜雨时。两个人这一聊便聊到了深夜,直到後来,少言渐渐支撑不住,

星眼困顿,林文伦却还在那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双肘放在桌子上支著下巴,努力睁大眼睛看著林文伦,这一刻的时光於他亦是难得,他怎麽也不想睡去


 正朦胧间,忽然听得林文伦说了一句:“大眼睛,我在京中你便过来帮我吧。丁家那个地方,早些离开

的好。”
 少言摇摇头,说道:“你还记得吗?当初五爷答应给我九神丹也提了一个条件。”
 “记得,”林文伦一想起那个阴险冷酷的家夥心里就烦,都是在京城,虽然无甚来往,但平时听得他太

多的传闻。心黑手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都还是好听的,有人说他根本就是一头狼。
 “就是这个了。”少言说,“其实我并不想留在丁家,外面看上去高屋大厦,要进去才知道,根本就是

从里面烂掉了。但是我答应了五爷,这条命是他的,所以无论他要我做什麽,我都不能违抗。”
 林文伦睁大了眼睛,“你的命是他的?当初他便是提了这个条件。”
 点点头,还有一个原因少言没有说出口,他离不开。
 林文伦没再接著往下说,伸拳在自己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口里喊著“喝酒喝酒”举起一大杯便灌了下

去。
 
 胸口似乎是被什麽重压著喘不过气,仿佛初到丁家的日子。
 娘亲走了,躺在冰冷的泥土中,一副薄薄的棺木承载了她的一生。对那个让她家破人亡的丁老爷,她始

终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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