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了起来。
坐下。
他把我重新按在椅子上,没有松手,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愤怒的手握着我的肩膀。
你看着,看着地狱是怎样形成的。看着因为你的自私造成了什么样的苦难。
眼前的情景继续着,我仿佛回到了以前。
这样的场景见多了以后是什么样的感觉?
撕毁了人世间一切美好和道德,用强力做出违背人类最原始良知的事情。杀人也好,做这样无耻的事情也好,总之那一些都真切的在我的眼前发生。
什么是地狱?
白天看到真实的景象,夜晚梦到的也是那些,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噩梦永远也不能醒来,这就是地狱。
视觉冲击过于强烈,梵冥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从他粗重的呼吸和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他的真实。
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可怜的姑娘,只因为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就招惹了这样的麻烦,然而更可悲的是,我没有任何立场救她,我没有仁爱心泛滥到如此奇怪的地步,所以,她只有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梵冥在我肩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我的双臂已经几乎没有了知觉。
他是我父亲的义子,比我小两岁,他刚来的时候才七岁,作为我的助手陪了我整整十五个春秋。
武功我们都学了,可我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习武,那样会使我所有的身体机能完全瘫痪,所以,我根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他不一样,梵冥是李家的第一高手。
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可以和他的力量抗衡,他按我坐在椅子中至今,我没有一丝反抗。
终于到了最后,我也看到了最后。
悲剧就是撕碎的人生,而眼前显然已经成为了黑色的悲剧。
他们可以不顾及法律,人情,道德作出了这样令人发指的惨剧,反而来指责我的自私。
我承认我已经冷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我已经绝望到想放弃自己,所以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羁绊住我。
我没有弱点。
所以让我妥协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梵冥一把拽起我,扔到了床上,他压住我。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冷漠到如此没有人性的地步。
你不是说你没有伴就无法入睡,那今晚我陪你,过了今晚,如果你在外面找别人,我保证无论男女,他们的下场都会很惨,我说到做到。
我相信,今晚就是明证。
我说这话的时候是讽刺意味浓浓的。
你!
他已经举起手想打我,可最终他的手落到了我耳边的枕头上,纵使如此,我也被震的头壳难受。然后他粗暴的吻上了我的嘴唇,其实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噬咬,我们彼此都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当他带着某种对我的恐惧和愤怒的情绪,那么夜晚一定是疯狂的。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今夜的他彻底的失控了。
我不知道是我的冷漠惹怒了他,还是我对他坦白了今后我生活方式是他无法忍受,总之,也许在如此狂狷的接触中,他可以平复他激荡的心情,或许可以报复我。
其实,他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相处了十五年,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身上的衣服犹如脆弱的纸片,被撕扯了下来,本能的恐惧让我试图反抗,可当我苍白羸弱的胳膊撞向他的时候,我却明白了这样的反抗在他看来是如此的可笑。也许由于激动和愤怒,他全身肌肉紧绷,我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撼动他分毫。他的头发挡住了眼睛,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当他似乎很轻松的用手禁锢了我的时候,我竟然感觉到,他的眼泪,……
不可避免的腿被分开了,身子也被折了起来,然后就是仿佛要拉我下地狱的疼痛,我想要摆脱,可越是挣扎,他就越是深入,终于,眼神开始涣散,他也模糊了起来,可为什么,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眼中那一抹晶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哭呢,现在,应该哭的,是我吧,……
疼,难以忍受的疼。
人像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每一半都在无边的痛苦中。
模糊中的意识回到了和现在的场景最为相似的记忆中。
我从来不试着回忆,因为我每一寸的记忆都拌着无法挥去的噩梦。
当年,我亲眼看见过有人在我的眼前被凌虐,我以为已经习惯了,……
这个夜晚,没有温存,没有欢愉,没有平静,剩下的只有征服,伤害和报复。
这个世界自始至终都是如此,现实到冷酷。
我坚信,我的世界中从来没有人世间美好的东西,那些是奢侈品,是我们这样的人永远负担不起的。
意识清醒之后,鼻子中弥漫着药水的味道,我看见我的身上插了好多的点滴管。哦,我在城堡中的病房中。这里的医疗设备也不错,可白色的病房,刺鼻的味道还有各种奇怪的仪器是我最深恶痛绝的。
杰哥,感觉怎么样?
是范薇,只有她一直这样叫我。
还好,只是嗓子干的难受。
现在我的声音就像干涸而龟裂的沙土,嘶哑而散乱。
医生说你现在身体不能喝水,我给你点一些水在嘴唇上,好吧。
多谢。
感受到如此清凉的水珠滴在我干裂的嘴唇上,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水是这样的重要。
梵冥他,刚刚走,在你清醒之前。你已经睡了七天了,医生说如果今天不醒,就要注射一些药物让你强制清醒,否则,……
体力也被耗干了。这样的事情原来也发生过,我的身体一向不好,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那次,可那次没有伤。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闭上了嘴。
他,一直在这里。整整七天就睡了几个小时,现在他还在外面。
我闭上眼睛静静听着,好像她在讲述一件别人的故事。
……,他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
现在几点了?
听她说的差不多了,我问她。
啊?哦,现在是上午九点。
屋子有电视吗?
有。
好,打开电视,我想看电视。
我不想再听她说的任何话,我也不想去想梵冥对错与否,因为,那,与我无关。
啪,一个耳光打在我的左脸。
范薇住手!
梵冥从外面冲进来抓住范薇的手。
杰哥,你在报复我们,你在报复全世界。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真的不是。
我看着她,嘴边泛起了浑浊的笑,这种笑容背后的深刻也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范小姐,以后别打我的脸。
我想我现在的眼神一定像爬行动物一样的冰冷,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范薇太自以为是了,她用她心中某种奇怪的论调冠在了我的头上,并对我进行讨伐。
你们和全世界关我什么事?
哇,她一下子哭了出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杰,你怎么成了这样?
她跑了出去。
幸福的姑娘,她可以感叹世界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因为她还有美好的回忆可以让她凭吊。也许我们有过温暖的回忆,可对于我来讲,那些竟然虚伪的令人恶心。
梵冥站在我的面前,憔悴的他俊美已经不在。灰白的脸色,浓重的眼圈,和我一样干裂的嘴唇,彰显了他确实几天没有好好睡觉。
再次看到他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当真用心想了想。
憎恨?
在他给了我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之后。
好像没有,我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怎么会是一种近似诡异的平静心态?
简直不可思议。
我没有再看他,仿佛当他不存在好了。渐渐的,浓浓的睡意涌了上来。
这次睡的很安稳,也许这一个星期来的药物当真起了作用,也许,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不过,如此病弱的过日子,也真的有些困扰。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黄昏,梵冥趴在我床边,夕阳金黄色光辉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形成了淡淡的光辉。
这是一个静谧而温馨的时刻,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曾经有过这样昏黄的记忆。
那时的梵冥还是一个漂亮的小孩子,他也总是很喜欢爬在我的床边,那个时候的我也是整天三灾八难的,在病床上的日子很是频繁。不过,记忆中的安宁早已经结束,过去的时光再也无法追回了,想到这里,还真的有些惋惜。转过了头,不再看他,而眼前就是屋顶了。白色的天花板也被落日的余辉染成了黄色,起到了柔和的效果,不再是我讨厌的生硬的白色了。
我的动作惊醒了他,他的手拂上我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然后说,退烧了。
他按了铃叫人进来换药水,范薇又进来,手推着餐车,餐车上放了一大束艳红色的非洲菊。
这里就是城堡,他们吃饭可以到饭厅呀,为什么要送饭?我看了他们暗想,可就看见她把餐车放在一边,又拿出水晶花瓶,把花插了进去。
我最喜欢非洲菊,艳丽的色彩不容许一丝暧昧的犹豫。每枝只有一朵花,孤独而决傲的开在花枝的最顶端。
他怎么样了?范薇问他。已经九天了。
醒了。
饭在那,你已经九天没有离开这里了,既然杰已经醒了,你回去休息吗?
我看见他摇了摇头,他用极轻的声音说,我不放心。
当真好笑的回答。不过看在他答的还算严肃,我决定不笑他了。
好,我先走了。范薇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我费力的想起身,可是动了动才发现全身没有任何力气。他过来扶起了我,在我的后背放了一个软软的靠枕。当我靠好的时候还是累的喘了口气。
又一场,真的很麻烦。
我看着我手背上的营养液插头,再看看手背上青筋暴露,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是这些东西,如此的身体居然可以活到现在,还真的很感谢医学的昌明。
看着他坐在我的床上,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好?
好好修养要一个月。
我一挑眉,是吗,时间好长呀,恐怕这段时间你得换一个助手了。
你渴吗?医生说可以少喝点水。
看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太好了,给我来杯清水。
他给我端了一杯水,端在我的面前,我伸手去拿,可他径自把杯子举到我的唇边。
我一笑。
我不习惯,还是把杯子给我吧,我拿的住。
他把杯子递给我,但是没有松手,我去接,才知道我根本没有力气拿那个东西,手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高烧整整七天,后来又是两天的昏迷,手没有力气。
我竟然不知道我还有这样不中用的时候。
他把杯子已经递到了我的唇边,我只好这样喝水了。冰凉的清水竟然比香醇的乌龙茶更加的美味,我甚至已经品到了那种淡淡的甜味,忍不住用舌舔一下干涸的唇,好把那种干裂的感觉赶走。
我喝了几口,就摇头不喝了。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喝的多了可能造成水肿。俗话说久病成医,这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讲是再正确不过了。
抬头看着他,我突然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沉的欲望,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哪个动作钩起他的这样感觉,但我忽然觉得这样有些意思,不知道这样残破的身体是否可以承受那种强烈的接触。
我的唇边再次泛起一个刻意的笑容,手在他的手上滑了一下,马上可以感觉到他的颤抖。我看着他。
怎么了?沙哑的声音说出我的类似于邀请的问话。
他马上吻住了我,极尽缠绵的吻让我把我的虚弱完全的忘记了。
多可悲,我只有在强烈的刺激下才可以忘记我的实际,也许这时才可以证明我不是一个虚弱的病人,我拥有和正常人一样健康的身体。
不行,你承受不了的。他伏在我的耳边喘气。
没关系的,只要再休息一个星期,命不会丢的。
他忽然起身,直视我的眼睛。
你故意的?
刚开始是,现在不是了,我也想要。
你故意的,你故意看我出丑,你故意看我受不了诱惑是不是?
你怎么了?
该死的你!
他起身,一下子摔碎了水杯。
水晶破碎的声音在这样宁静的时刻格外的响亮,带着颤颤的余音环绕在我的耳边。
你为什么不恨我,那天晚上我钩起了你最想忘记的回忆,又,抱你,……
他居然说不下去了。
可两天前你醒了后只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和你没有关系。今天你又这样做,你明知我不可能的,你的身体这样,你会没命的,你知不知道?
你可以在醒了后说不想见到我,说恨我,说不原谅我,说什么也好,就是不要该死的这样!
嘭,他的拳打到了墙上。
你恨我,最起码说明你心里曾经想过我,可现在,我对你而言和路边的一个陌生人,甚至脚边的一个石子有什么区别?
我静静看着他,这时我竟然不忍心嘲笑他。
看他表现的那样的伤心,我也只能这样看着。
我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类似幼稚的情绪,人生对于你我不就是这样吗?有什么波澜可言,爱你,恨你,又有什么区别和意义?
为什么到现在还看不透。
我们只是一群依靠本能生存的低等动物,人类一切情绪对于我们似乎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这些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已经了解了,而你已经给了我明证,不顾一切夺得了李氏,在我面前那样残忍的对待一个陌生女孩,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们生存的意义,那你现在这又是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这样的伤心?
我很认真的问了他一句。
我第一次见你这样伤心。
他突然很认真的看着我,眼中闪过愤怒,惊异,伤痛和不可抑制的绝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但我真的知道他是这样的。
待他稳定了情绪了后对我说,以后我会克制的,不会再伤了你。
我笑了,梵冥,那天那个女孩子的事情对于我已经是常事了,我说过,什么是地狱,就是生活和噩梦无法分开。可在我昏迷的这几天我突然发现,我没有噩梦,真的。
对于我来讲,也许只有深沉的麻醉可以让我的大脑停止思考,停止回忆。当然,激情的夜晚我也可以不用去想这些东西,所以我没有伴的夜晚根本无法入睡。
我看着天花板,天已经黑了,看不见强硬的白色。
诚然我不恨你,也许你很奇怪,可我没有那样的感觉。原因也许就是你说的吧,谁又会对路边的陌生人产生什么恨或者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