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马啸东从科长那里回来,一露脸抑郁,逮着叶飞去厕所的空挡,特怨念的问:“你怎么把我给顶啦?”
叶飞斜他一眼:“我这不是做好事儿嘛,也不知道是谁舍不得茶贝,天天为了出工的事儿发愁。”
马啸东腮帮子都皱起来了:“可你一走,张辰怎么办?”
叶飞挑眉:“让他先住我家不就行了,反正我不在,正好找人看家。”
马啸东这会儿突然有点绕不过来,不知道怎么说才对,到了最后才挤出一句话来:“可是张辰是专门来看你的啊。”
叶飞愣了那么一下,他是这么想过,可这话从别人嘴里出来,好像才更有说服力,可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嘴巴有点抖,可惜马啸东这人心眼粗,压根没注意。
叶飞又勾着嘴巴笑:“说,什么时候跟张辰他们联系上的?”
马啸东一时被点破,不由自主就说了真话:“一年前。”
时间还真对上了,张辰回国那段时间。叶飞还是笑笑,上下看了马啸东一遍,又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放个水你也跟着看。”
把马啸东说的脸红耳赤,从厕所里赶出来。
叶飞这剩下的一天,更是没心思在办公室里呆,走来走去,差点没把办公室的另一个同事给转晕了。
晚上,叶飞没怎么挣扎,去了刹目,看到秦云实和茶贝两口子在那儿坐的时候,叶飞差点就觉得那场景特别像过去上学的时候,看见的场景。
只是少了张辰。
叶飞从来不贪心,他过去的愿望很简单,只要张辰就够了,现在的愿望也同样很简单,只要平淡无波就够了。
但有的人的生活,总是很难平静。
只是什么,这是老天爷的恶趣味,你不顺其自然,就把你挑出,翻来覆去的好好玩儿,服了,求饶了,才给你条生路,还得是从洞里面爬出去,就是这么着。
所以叶飞不争了,该有的自然回来,不该有的就看着别人,强得来,早晚也得走,不如从头到尾都没有的好。
晚上在茶贝那儿也没什么事儿干,除了吃喝贫,没干什么正经事儿,都是有工作的人,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玩到凌晨还意犹未尽,十点钟就散了摊儿,走在路上的时候,秦云实开口问叶飞是不是年后要出工。
叶飞把手揣兜里,也没回避:“是,出工钱多。”
秦云实劝叶飞:“叶飞,咱们打个商量,张辰过几天就来了,小东说你们出一次工最少半年,这钱能不能不挣?”
叶飞笑着看秦云实,一句话都不说。
秦云实又说:“张辰这次是专门来看你的。”
叶飞还是笑。
“来看你过的好不好。”
叶飞的眼圈有点红,“我过的挺好,让他别来了。”
叶飞想:我怎么突然就给激动了?
秦云实哭笑不得:“好几年没见了,你不想看看他?”
这句话戳到叶飞痛处,他倒没生气,只是笑,笑的人心里发凉:“他能来,我由衷感到高兴,真的,但是别说专门来看我的话,受不起,这也是真的。”
这话要是搁在过去,叶飞准能高兴的跳起来,可惜,时过境迁,人想的都不能太过了,那句“专门来看你”的,其实很伤人。
当年叶飞那么辛苦的围着张辰打转,张辰连个正眼都很少施舍,这么多年过去了,张辰又不知道干什么突发奇想,竟然想着来看看叶飞?
叶飞向来不怕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但他从不这么揣测张辰,他总觉的张辰太好了,是自己糟蹋张辰,并且糟蹋的时候一点没觉得可惜。
所以失去张辰的时候,叶飞才明白,人心肉长这几个字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伤的太透,伤疤太多,就不再那么柔软了。
破镜重圆,这四个字儿,叶飞工作以后就没再奢望过,现在知道张辰来L城,什么都猜过,就是这四个字儿,连想都不敢想。
破镜重圆,六年之后提这几个字儿,太煽情。
太不现实了。
就好像前年,叶飞认识了个男朋友,破天荒,竟然谈了小半年,他甚至搬到那个男人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因为发现那男人抽屉里有一瓶送给女人的香水,叶飞也没说什么,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了,两人就这么不了了之。
开始的时候,不舒服还是有的,到最后生活还不是恢复正常了?
所以后来马瑞瑞结婚的时候,就格外有些感慨:结婚证虽然只是张纸,但有总比没有强。
秦云实叹了口气,“张辰找了你很久,林娜对你只字不提,你也没有把电话号码告诉我们,他都快绝望了。”
叶飞耸了耸肩膀,还是笑:“说的我好像很重要似的。”他向秦云实比了个停止的手势,路灯昏黄,把他微红的眼眶淡化了一些,他很平静的说:“什么都别说了,说的再好听,也不如板上钉钉的事,张辰要是过来,我肯定热烈欢迎,你要是想说别的啊,我这是太看的起自己了,你别在意……你要是想说别的,就算了,路就先这么走着,光说没用。”
秦云实若真是再说什么,就有点不识抬举,都是在社会上混了几年的人,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第二十八章 清零重来(1)
叶飞每隔两天,就接到了他爸的电话,开始的时候,没什么重要内容,无非是问他过年是否回家,叶飞说要出工,明年再回去。
叶飞他爸也没再说什么,叶飞跟他爸的性格一样,说一不二,没意外,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临挂电话前,叶飞他爸说,“今天有个人来咱们家了,说是你的朋友。”
叶飞的心立刻提起来,嘴上却很镇定,“是么,叫什么名字?”
“张辰,我觉得这名字挺耳熟的,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
叶飞跟他爸说张辰的事儿时,就提过一两次张辰的名字,平时都以“他”带过,叶老爸记不住是肯定的。
叶飞说:“他来咱们家有什么事儿么?”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的情况,还买了两瓶酒给我……”叶飞他爸忽然用一种特神秘的语气问:“是不是男朋友,不好意思说?”
叶飞差点没跌倒,嘴上一个没注意,竟然把实话说出来了:“是原来的男朋友,已经分手了。”
叶飞他爸默了一下,“怎么分手呢,挺好的啊。”这话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叶飞听的。
叶飞这几天,时时刻刻被周围的人提醒张辰要来的事情,张辰本人却还一点直接的动向都没有。
叶飞觉得,张辰跟过去一样聪明而……奸诈,善于让周围环境先行,首先潜移默化一番,然后本人再出现这方法高明,而且事半功倍。
但是现在叶飞不上当了,吃一堑长一智,人都是越来越聪明,除非是脑子进了二氧化钙,才会突然变笨。
张辰是在临行的前天晚上给叶飞打的电话,他按下叶飞的电话号码时,速度很快,手指稳定,没有一点心理障碍,连线声从听筒里传来,响了七八声,叶飞久违了六年的声音从听筒那里清晰的传过来时,张辰笑了一下:“我是张辰。”
叶飞在电话那头愣了愣,张辰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或许跟以前一样,他会愣一下,然后慌张的开口,也或许如同秦云实所说的那样,很冷淡的问,“请问有什么事情?”
叶飞的反应不在张辰的计算之内,他随后笑了一下:“你要来L城了吧,什么时候到,我们去接你。”
叶飞那个“我们”让张辰很意外,在张辰的印象中,当说话对象是自己的时候,叶飞很少说“我们”,“大家”这一类宽泛的词语叶飞喜欢在张辰面前突出自己,不愿意将自己淹没在其它人里面。
第二天,张辰在机场见到叶飞他没想到叶飞真的会来接他,而且是单独来的,叶飞的态度很自然,并没有过去那种曾让张辰感到非常厌恶的过于热情。
你看,有些你讨厌的东西,真不见的时候,不见得是喜悦。
叶飞走上来的时候,张辰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走过去拥抱叶飞,他只是走过去,看着叶飞笑,语气如同过去那样温柔:“你好。”
叶飞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不大习惯张辰这种温情,他只是点头,如果张辰不是那么在意叶飞的面目表情,他会发现叶飞接过他行李时的动作,稍微有那么些僵硬。
“你住哪个酒店?”拉开机场出租车的后备箱,叶飞将行李放进去,转头问张辰。
张辰微笑,看着叶飞:“我不住酒店。”
叶飞被张辰看的浑身不自在,张辰又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前,他不好让张辰走开,只是嘴上胡乱嗯了一下,座进后面的位置。
张辰几不可见的笑了一下,也坐到了后面。
两个人独处的(呃,这个时候,请大家忽略一下司机大哥)气氛不太轻松,叶飞伸手从外衣里面掏烟,正要点上,想起张辰身体不好,不由自主的又将烟给收回去了。
叶飞有点尴尬,咳了一下,看着司机的后脑勺,说:“不住酒店,你准备住哪儿?”
张辰侧首看着叶飞笑:“再说吧,还没想好。”
叶飞心想,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么危险呢。但嘴上没说什么,张辰住哪儿,那是张辰的自由,他才懒得去管,家里放了个秦云实就已经够窝火的。
六年不见的两个人,生疏感尤其明显,从机场到马啸东他们那里,一个多小时,竟然连几句像样的寒暄都没有。
叶飞是一直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张辰则是惯性的微斜,看着叶飞的侧脸。
在张辰看来,叶飞的变化并不大,跟他出国之前差不多,只是待人接物尽管微笑总挂在脸上,但是太过职业,反而显得冷淡。
到了马啸东那里,叶飞把车钱付了,还没到后面提行李,马啸东就冲出来,热情洋溢的:“张辰到了啊,快进来,都等着呢。”
所谓都等着呢,也不过是秦云实和茶贝,在屋子里围着个铜火锅而已,锅底是叶飞熬的,麻酱碟子是叶飞调的,等一切都收拾干净了,几个人合伙把叶飞踹出来,让他去接张辰,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忘恩负义。
叶飞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怎么想的,也懒得跟他们争,去就去呗,去了还能少一块肉不成,他随便抓了一件外套就出去,到了半路上才发现是马啸东的外套,在身上穿着跟麻布袋似的,一路上走着,还真有点行为艺术那个调调。
叶飞觉得自己去见到张辰的时候,没什么心理障碍,一切都很自然,除了他伸手去接张辰的行李,手指碰倒张辰的手背那一刻,有点僵硬以外,一切都特别完美。
火锅是清汤的,下了当归党参,一股子中药味。
马啸东一边吃一边抱怨没辣味。
茶贝则一边涮毛肚一边阴阳怪气的说:“咱们叶飞说了,张辰胃不好,就吃清汤的。”
张辰扭脸过去看了叶飞,叶飞左手捧着个碗,一点不自然都没有,右手特别流畅的从马啸东筷子底下抢走一片肥牛,还挑着左边的眉毛看茶贝:“你们俩二人转唱的不错,改明儿去东北走走?”
秦云实住准时间出来打圆场:“我也不能吃的辣的。”
叶飞看了秦云实一眼,嘿嘿笑了两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就爱吃辣的。”
一顿饭吃的还算热闹,元旦叶飞有三天假,可晚上刹目还是得开店,几个人在桌前围到四点就撤摊,叶飞抓着自己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对秦云实说:“你先回去吧,我忘了点东西在办公室。”
秦云实有点心虚的说:“刚才跟茶贝他们商量了下,我去他们那儿挤一挤,让张辰到你家住,你那儿环境好一点。”
叶飞看了秦云实一眼,又看了张辰一眼,前者被他看的更加心虚,后者则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叶飞笑了一声,点点头:“那也行,”转头又问张辰:“你牙刷毛巾什么的带了没,没的话我回来就买了。”
张辰笑着说:“没有。”
叶飞看了张辰一眼,那眼神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反正就是怪……也不是怪,就是看的特明白,却不点破那个味道:“行,我一会儿就回去。”
叶飞压根就没有东西拉在办公室,他在超市多转了几圈,给张辰买了点儿生活用品,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往自己家走。
叶飞把钥匙给秦云实了,到了家门口是自己敲的门,门是张辰开的,叶飞笑笑,把手上的东西扔到桌子上,扯了椅子过来坐,两个高个子男人在小房间呆着的时候,就特别有氧气不足的感觉。
叶飞从裤兜里把烟掏出来,看了看张辰,起身站到离张辰远点的地方,把窗户打开一点,才把烟点着,张辰仍然是笑,站在原地,看着叶飞,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叶飞抽了半根烟,才主动开口问:“你的胃怎么样?”
叶飞挑的是最安全的问题,不会牵扯什么暧昧话题,健康,天气,是两个人见面时最便利讨论的内容,尤其是当两个人之间有些不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的时候。
“你抽烟挺凶的。”张辰答非所问,对于一个做过两次胃部手术的人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治疗,胃部都不可能是健康的,也永远没法健康。
所以说,叶飞考虑的不大周全,反而问了一个相当危险的问题。
叶飞对抽烟的问题不怎么放在心上,手上的烟正燃完,把烟拧在手边的烟灰缸里,才慢腾腾,笑着开口:“烟瘾大。”
即使如今共同语言很少,只是这么个场景,总让叶飞觉得又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有那么一天,他也同张辰这样,在同一个房间里,张辰就这么看着他笑,不怎么说话。
把烟缸放回桌子上,叶飞把窗户关好,伸手把桌子上的口袋递给张辰:“你的东西,看看还缺什么?”
张辰把口袋接过来,拿在手里,并未打开,笑着说:“不缺什么。”
叶飞觉的两人这样站着,一来二去的问话也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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