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匆匆回郡王府,来时路上是因为走走找找,所以才用一个多时辰,如今非凡大步往回跑。
两边店铺差不多都关了门,路边有个米饺饺的小摊,大锅里正冒着热汽。
步绾绾饿了,犹豫一下,让非凡停下来,让她先吃点东西。非烟扶她坐下,去买了一份过来,然后银针试毒,闻气味,试尝,然后吹凉一点,用小碗这才送到她的手中……
非烟的心细,让步绾绾叹为观止,吃了点热东西,身上总算回了点暖,还准备再吃第二碗的时候,沈溪澈独自从一栋小楼里出来,摇着折扇到了她面前。
“娘娘。”他抱拳行礼,一脸温和。
“溪澈公子,请坐,吃一碗吧。”步绾绾仰头看他,笑着打招呼。
“天色已晚,娘娘还是赶紧回去吧。”沈溪澈摇摇头,低声说。
“小郡主可回了?”步绾绾小声问。
“在下还未回王府,我看这天色是要下雨了,月黑风高杀人夜,还是回去的好。”沈溪澈摇摇扇子,笑着说。
步绾绾抬头看,乌压压的云压住了月色,确实天气不太好,是大雨欲来的先兆!
“回吧。”
步绾绾站起来,非凡又背起了她,一行四人快步往王府走去。
一只黑猫突然从高墙上跳下来,喵呜一声尖叫,伸长利爪扑向了步绾绾,狠狠地去抓她的脸!非烟一声尖叫,沈溪澈伸出扇子就往黑猫的身上打,黑猫在地上打了个滚,跑了。
沈溪澈的手里却多了一张小纸条,他不露声色地扣紧,安慰了步绾绾几句,故意落在后面,展开上面的字一看,脸色微变,随即以内力揉碎了纸片,手轻一挥,纸片如同细灰一般,飞得无影无踪了。
“娘娘,请快回府。”侍卫们匆匆而来,见到她们,立刻上前从非凡背上接下了椅子,抬着就往郡王府跑去。
一进后院,就听到了凄厉的哭声,肝肠寸断,正是许鸳鸯的哭声。
步绾绾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见帝祈云坐在榻上,许鸳鸯正扑在他的怀里,身上裹着被子,光洁的双臂从被子里探出来,抱着他的腰,抖得像小树上被狂风撼动的树叶。
“怎么回事?”步绾绾小声问一边伺侯的奴婢。
奴婢一脸惊恐,跪下去,不敢出声。
步绾绾拧拧眉,走了进去,刚要出声,许鸳鸯的头抬了起来,猛地瞪大眼睛,指着她尖叫:
“她……是她……”
这脸让步绾绾吓了一跳,双眼红肿,嘴角破了,脸也肿了,分明遭遇过了恶劣的毒打。
“说我争宠……是血玉门,他还有紫珠子!”
许鸳鸯又看到了她腰上那玉佩上悬着的紫珠子,尖叫得更厉害了。
“好了,孤王会查清的。”
帝祈云抱紧她,哄了几句,又扭头看步绾绾,长眉轻拧,沉声说:
“你先回去,有身孕就不要四处乱跑。”
步绾绾张张嘴,又闭上,在这样情况下,她最好不要出声。
“云哥哥……你也出去……”
许鸳鸯用力地推了推帝祈云,缩进了被子里。
就在她坐起来的那一瞬间,步绾绾看到了她身上的伤,立刻明白发生过什么事……步绾绾的呼吸紧了紧,又往前走了一步。
“出去。”
帝祈云一声低斥,让步绾绾收住了脚步。
她往四周看,于归薏一直垂头抹泪,奴婢不时会给她嗅嗅醒神丹,那神情痛苦,眼泪如泉涌,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罪魁祸首!
是啊,和她一起出去,她却只一个人回来。现在许鸳鸯口口声声指证她,她要如何解释清楚?她不怕人说闲话,却不愿意背这样的龌龊黑锅!
她咬咬牙,转身出去。
“云哥哥也出去,母亲也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许鸳鸯的哭声悲厉如尖锥,狠锥她的心脏,这样一个直心肠的小姑娘,还未来得及品尝爱情美好,就被人这样害了,若对方是冲她来,为她所连累,步绾绾是绝对不允许的!
屋里突然就闹了起来,许鸳鸯用一根簪子扎了自己的喉咙!
步绾绾转头看,帝祈云用双手捂住她的咽喉,那血正急涌不停。
古代女子贞洁为重,许鸳鸯的这一辈子……毁了!
步绾绾步子沉重,慢吞吞地回了房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透气都不舒服。
“娘娘,睡吧。”非烟给她铺了床,又端了安神汤给她。
步绾绾摇头,这怎么可能睡得着?恨不能把那造孽的抓来,斩了他的子孙根!
“听说是血玉门的人干的,听郡主说,有人嫌郡主争宠,所以买血玉门取她的贞洁。”
非烟灵活,已经打探了消息回来。
步绾绾的眉轻轻拧起,这个人一直在害她,先是害她推傅玉莹入水,这次害她和血玉门勾结……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绛芸吗?如此大费周章,又何必?
她卷着头发,沉思不语。
外面突然就下雨了,噼哩啪啪地砸到瓦上。步绾绾仰头看窗外,那雨水结成了串,成串地滴落在天井中,就像天也哭了。
勉强睡着,第二天还未亮。
非烟就进来了,推醒了她,小声说:
“娘娘……情况不好,王上下旨迎娶许鸳鸯,立她为后。”
步绾绾坐起来,呆呆地看着非烟。
昨晚他来的时候,说只要她听话不顶嘴,就立她为后,她就是正妻……可现在呢?她转头看窗外,外面非常静,又非常吵,全是雨声。
“师傅呢?”
她突然想到了洛君瑜,昨晚就没见着他!
“银耳先生昨晚就请君瑜公子上山斗药去了,这时候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原来如此,连洛君瑜都被支开了。
她扶着非烟的手站起来,又慢慢地坐回去,唇角轻抿,淡淡地说:
“随便吧,无所谓,随他立谁为后,与我何干。”
“你当然无所谓,你心里有什么有是所谓的?”
帝祈云冰凉的声音从窗口传进来,步绾绾转头去看,轻声说:
“我有所谓又如何?你我都知道,就算我不顶嘴,也就这样。”
“所以我总拿热脸去贴你,步绾绾,你心里从来只有你自己。”
帝祈云转身就走,拂开来撑伞的奴才,走进雨中。
步绾绾的真心是,你既已做了决定,何必再来问我。你要用后位补偿你的小妹妹,你既然责备我昨天把她带出去,没带她回来,又何必在意我的真心?
步绾绾躺下去,揪着被子,想着以后怎么办?
“娘娘,我们要离开吗?”非凡憨头憨脑地问她,怀安郡的三王子未打死,也未认罪,他心里还是不痛快,觉着帝祈云也不怎么明智。
“然后把这罪名背下去?”步绾绾小声反问。
非凡和非烟怔住,又听步绾绾说:“我不背黑锅,谁黑我,我就黑谁,我的男人,谁也不能抢!谁抢,我灭谁!”
她不当逃兵,不当败将,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逃开,她是步绾绾,绝不认输。
【134】夫妻生活科普教材
东城郡王府从大悲,陡然升华到大喜。大红灯笼悬了满眼,奴婢们都换上了簇新的衣裳。许佳仁还穿上了王袍,戴上了玉带,开门迎接臣属们的恭贺。
帝祈云这两天一直在陪他可怜的小表妹,小表妹在二十四个时辰里用七种方式自尽,皆被救下。
这不是装的,任哪个女子遇上这种悲惨的事,都没办法承受,何况是一个正怀揣美好爱情幻想的豆蔻少女呢?
帝祈云和姨母的感情还不错,不会忍心看小表妹就此死去,姨母失去这心肝宝贝。一个后位于他来说,不过是个后位而已,送谁都是送。
步绾绾远远地着院中那群人。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碧玺一般的透澈,白云如棉团一样拱在太阳边,金光披在帝祈云的身上,他一直低头,注视着许鸳鸯轹。
步绾绾顺着他的视线看。
初见许鸳鸯的时候,她像一朵娇艳的太阳花,栩栩如生,生机勃勃,真的是她来这里之后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小姑娘。
可这时候,许鸳鸯就像被拔光了毛的鸟,毫无生气地躺在于归薏的怀里,由着婢女们为她梳妆,穿着大红色华丽的宫装,戴上金灿灿的华胜,涂抹上艳丽的胭脂,死板的肤色,绝望的眼神,让她活像个木偶豉。
她突然就转头看向了步绾绾,脸上的悲恸猛地击中了步绾绾,然后扑进了帝祈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惊恐地盯着步绾绾。
步绾绾抿抿唇,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干吗要莫名其妙的有负罪感?又不是她害了人……
可是你知道吗?步绾绾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心肠却是如春水一般地柔软,看不得弱者受欺,见不得苦者受罪。
呸,步绾绾莫非你还想做正义的女超人、蝙蝠侠?她在心里狠啐自己一口,迈着高贵冷艳的步子,走了。
同情情敌,等同于自掘坟墓。
步绾绾明白,她想要维护自己的爱情,难上加难。
帝祈云那人,虽说喜欢和她厮混,可毕竟是个古代帝王,在他们心里,没有一夫一妻的概念,后宫三千,宁可当成摆设,也不会少娶一人,那是帝王的荣耀。
另,帝祈云本身对感情也放荡不羁,淡漠冷情,对青梅竹马的绛芸稍有怀疑,便弃之一边,对傅玉莹稍有不满,也不再理会。步绾绾猜不透自己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可她一直是个执拗的女子,她认定的事,一定要做到底,不看到结局,不肯死心。
“绾绾。”洛君瑜从园子东面的小路上慢步过来,银耳先生跟在其后。看其面色,倒还不错,想必银耳先生给的药确实有用。
九郡之中,藏龙卧虎,各领风sao。不过,可能任谁也没有想到,怀安郡那样繁荣,都未有银耳先生这样的人物,傅玉莹那样美貌倾城,才华横溢,也没挣上皇后的位置。岭南王明明亲自前去迎驾,帝祈云仍然改道来了东城郡,这些好处全让东城郡给占了。
真是巧合?还是肥头大耳的许佳仁的豪赌?
步绾绾心如乱麻。皇后的位置,她不稀罕,她稀罕的是,在她怀有孩子的时候,帝祈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嗯,君瑜公子。”步绾绾淡淡地应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过。
“咦?怎么了?”洛君瑜听着她这样的称呼,一怔,随即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说呢?”步绾绾侧头看他,一脸平静。猫儿一般的琥珀大眼睛里轻轻地泛过一阵涟漪,这种波纹叫做失落。她又勉强笑了笑,开玩笑说:“你怎么还不去娶妻,身为大师兄,事事落于人后,人家会笑话。”
一阵风吹来,花枝乱摇,杏花纷飞,落她一头一肩,有一片跌到她的鼻尖,洛君瑜伸手就拈,却被她侧头躲过。
“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淡淡一句,走了。
非烟非凡已把她的东西装上了马车,她如今有钱,岭南王大方,送于她的东西有好几箱子,衣服珠宝,瓷器玉饰,抓一把,心里的安全感就重一层。有时候,钱比男人可靠,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买来男人笑。
她让非凡去弄了辆马车过来,这趟出宫,她收获不小,身内的身外的,全装满了。
步绾绾有这么多财宝,只有肚子里这个,是帝祈云给她的。
对,还有洛君瑜送她的非凡和非烟,也是二宝。非烟细心地把小马车里垫得厚厚实实,非凡把马车的轮子包裹上厚厚的皮子,再捆上细链防滑,防震,稳当。
寒魄琴由非凡背着,小雪马也套在马车前面,非凡赶车。
步绾绾拉着非烟钻进马车,几名侍卫匆匆过来,拦到马车前,低声问:
“娘娘,王上说,娘娘不得胡闹,若敢乱跑,打断娘娘的腿。”
“来打呗,去回王上的话,本娘娘如今腿有四条,比他还多一条,随他打得尽兴。另,本娘娘懒得跑,还想看戏呢,妖魔鬼怪都杵在眼前,我不一个个看完了,会心中不爽,那样我会老得快,就算是为了本娘娘的青春美貌,本娘娘也得混下去。最后,京中见。”
步绾绾懒洋洋地说了几句,跟做报告一样,听得侍卫一楞一楞的,然后玉手一挥,摔下了马车窗帘子,清脆地说了声:“走了。”
小马车就在众人的视线里,平平稳稳地往府外走了。
一众人追至府门口,没胆量拦这会放火的娘娘,回去向帝祈云报告。洛君瑜正和帝祈云说话,听着侍卫们一脸尴尬地转述步绾绾那番话,哭笑不得。
总是这样,明明是平常夫妻遇上,会觉得心如尖锥一样的事,到了步绾绾这里,总能扯出几分幽默来,让人忍俊不禁,连气都生不出来。
“臭丫头。”帝祈云果然只拧拧眉,便令众侍卫追上去,好生护送,不得怠慢。
“我也去吧。”洛君瑜向他抱拳,低声说。
“罢了,反正都要出发了,妖魔鬼怪如此多,不回去也不成。”帝祈云淡淡地说了句,耳朵微侧了侧,沉声说:“让许佳仁来见孤王。”
许佳仁连忙从一边走过来,给他跪下磕头。
“国丈,鸳鸯,孤王就带走了,你要善待姨母,那些有的没的事,少干,尤其是别传进孤王耳中,那个瑶心,孤王也要带走。”
“是,王上之旨,臣谨记在心。”
许佳仁赶紧回话,瑶心这两日虽未惩罚,但是一直被关在屋里,由帝祈云的人亲自看守。况且,许佳仁也不怕少了这一个小美人,如今他是真正的国丈夫,这美人么,去了一个,还十个百个!
岭南王白送了一马车的礼,啥好处也没捞着,带着沈溪澈一起在门边站着,恭敬地送帝祈云离开。
“溪澈公子不回京?”帝祈云翻身上马,侧过脸,墨色双瞳盯住沈溪澈,这眼神,比明眼人的目光还要凌锐几分。
“回王上的话,回京。”沈溪澈抱拳行礼,不卑不亢。
“那就走吧,路上给孤王唱个曲,也能解闷。”帝祈云轻一甩马鞭,不偏不倚,正中沈溪澈的肩头,又不轻不重,能让他疼,又不会受伤。
帝祈云的厉害,都藏在他看似不羁的外壳下,盲眼,不盲心。
于归薏扶着许鸳鸯出来了,拉着她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她最不愿意让许鸳鸯进宫,可是出了这样的大事,谁人还敢娶许鸳鸯,帝祈云心疼她们母女,才用这种方式给她们母女撑腰,免得她们母女今后在郡王府被排斥得无处安身,更是给了鸳鸯一丝生的希望……
可是,那样的皇宫,波涛汹涌,步绾绾的厉害,绛芸和傅玉莹的等待,各郡献上的美人有上百,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帝祈云虽已下严令,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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