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只怕只有步绾绾主仆能这样不把绛芸放在眼里,要知道,她可是代掌凤印的人!
绛芸轻吸一口气,伞稍稍偏了偏,冷冷地说:
“步绾绾,王上为你所累,你难道不愧疚?”
“咦,我愧不愧疚与你何干?”步绾绾反问。
“他也本妃的夫君,为何与本妃无关?”绛芸声音微尖,怒意浓生。
步绾绾嘴角弯了弯,一时间回不了话。帝祈云的老婆多,她只是其中一个,这是不争的事实。
绛芸见她不出声,自以为得理,眼角寒光闪闪,继续说:
“绾贵妃,王上所中乃执情之毒,情越固执,毒发越快,王上心系于你,才会被夜沧澜暗算。你若还有二心,天理难容。”
她自认为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不想步绾绾却笑了笑,慢吞吞地回她一句:
“我和他如何,关你屁事!”
绛芸被她噎住,气得眼睛瞪圆,“你怎么如此粗鲁?”
“闪开,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还以为你有什么法宝,罗罗嗦嗦惹人厌,再敢上前,我会更粗鲁。”
步绾绾不客气地伸手一退,这劲道还不小,差点把绛芸推下小桥,她双手乱挥,伞掉了,琉璃灯笼也跌在石阶上,清脆几声响,裂成了几片,烛被大风刮摇着,缩成豆大一点,又猛地把里面的灯油全都引着,轰地一下燃起老大,只眨眼,又被大雨给浇了个透心凉。
步绾绾带着非凡快步从她前面经过,步子飞快地,很快就穿过了小湖,去了刑场的方向。
“步绾绾,你死期到了。”绛芸唇角扬起了残忍的笑意,捡起了伞,快步走向帝宫。
轰烈烈的雷电霹雳,惨白的光在瞬间把天幕撕破,露出狰狞的脸。
大雨越下越大,步绾绾抹着脸上的雨水,小声抱怨:
“拍恐怖片呢,哪个导演编出来的,为什么一到苦情戏的时候,就非要下大雨?狗血不狗血,俗气不俗气?”
“娘娘说什么?”非凡听不懂,紧走了几步,粗着喉咙大声问她。
“我耳朵又没聋,你小声点。”步绾绾掏掏耳朵,转头瞪他。
去刑场还有很远的路,她有点儿跑不动了,也怕这样急奔,会动胎气。
“奴才来背娘娘吧。”
非凡看出她步子越来越慢,大步赶到她的前面,弯下腰去。
步绾绾想了想,一手扳着他的肩,往上一跳,非凡就稳稳地背住了她,施展了轻功,疾奔向了刑场。前面影影绰绰,天地万物都被这雨水给笼罩着,琉璃灯笼被大风吹得摇摇摆摆,烛光明灭不定,根本无法照亮眼前的路。
偌大的刑场上,尽管有大雨冲刷,也冲不淡这刑场久积的血腥杀戮之气。夜沧澜被铁链高悬在巨大的狼头石柱之上。
“夜沧澜。”
她举着伞,仰头看他。
他脸上的红色水泡不多,不像帝祈云已长得满身都是,是不是说夜沧澜动情不深?
夜沧澜缓缓睁眼,大雨淋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被帝祈云打伤,执情毒又让他肢体僵硬
,这才无力逃走。
“绾绾,你怎么来了。”他勉强笑笑,小声说。
“你真的中毒了吗?为何不如他严重?”步绾绾走上高台,揭开他的袍子,看他的肌肤。
“不知道,快回去吧,你有孕在身,不要淋雨,你的衣裳已经打湿了。”夜沧澜苦笑,小声说。
“我放你走吧,非凡你上来。”步绾绾沉吟一下,转头叫非凡。
“绾绾……你想干什么?”夜沧澜长眉微拧,低声问她。
微微发青的脸色,略显失落的眼神,落到步绾绾的眼中,让她有些愧疚,夜沧澜不会读心,也看出了她的心事,她很坏,放夜沧澜不是真心,而是试探,若有人以他为饵……她会救他的,可若真是夜沧澜下毒,那,她会杀他的!
二人静静地对望着,夜沧澜苦笑一声,低声说:“不是我。”
“对不起。”步绾绾小声道歉。
“绾绾,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总觉得认识了几生几世,总想靠近你。”
他急喘了几声,脸上的水泡开始破裂,也开始有那种臭味儿弥漫。
步绾绾突然明白为什么帝祈云发作快了,因为毒发过程中,她一直和他在一起!现在她到了夜沧澜的身边,夜沧澜身上的毒泡也开始破开!
毒源是她!
她立刻丢开了伞,解开衣袍往高台上丢。
“步绾绾你干什么?”
“我的衣裳,我的鞋袜上,毒全在这上面!她们害我,她们太恶毒了!”
步绾绾愤怒地大叫着,把绣鞋和她独有的粉色长袜也扯下来,丢进了水里。
“绾绾不能脱了!”夜沧澜见她激动,双手用力撑着,要挣开铁链,“非凡,还不拉住你们主子!”
“娘娘!”非凡赶紧过来,脱下自己的衣袍包住了她的身体。
步绾绾光着一双小脚站在雨里,看着夜沧澜说:“是我害了你们两个,洛君瑜至今未归,只怕凶多吉少,他虽读心术强,武功却不是最好的那人,血玉门人多来几个,都能把他困于其中。”
【148】以我之心
【148】
夜沧澜突然低呼一声,双臂用力一绷,铁链哗啦啦地钝响。
“绾绾小心。”
步绾绾抬眼看,只见四周有寒光闪闪的铁链往她身上打来,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细碎的冰块,每一块都磨得尖锐如刀,带着万钧的力量,似是要用冰块把她埋葬!
“娘娘到奴才身后来。辂”
非凡大叫一声,用高大的身体挡在了步绾绾的前面。
“他奶奶的,畜牲还真多!”
步绾绾骂了一句,躲在非凡的身后往外看妃。
这些人还真把她当成了青烟宫主,要效仿传说中的冰块阵,把火凤凰打成筛子!冰块是从四面八方飞投来的,凌厉的碎冰不客气地招呼在三人身上,非凡护着她退到了夜沧澜的身前,用两个人的身体为她挡住这能她的小脑袋砸出包来的坚冰。
看来他们已经准备了一段日子,只等待这样一个合适的时机,那绛芸去拦她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争取时间?
“拿下青烟宫主,重重有赏。”
彩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让步绾绾心如坠冰窖,彩馥不喜欢她,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闪电撕破天空的时候,她看到了绛芸,正缓缓走到彩馥的身边,和她耳语几句,彩馥又是一挥袖,语气凌厉地说:
“青烟宫主步绾绾与夜沧澜一同谋害王上,勿论死活,必毙之。”
话音落,碎冰和利箭一起飞过来了……
步绾绾牙一咬,从非凡的腰上拔下了佩刀,用力地挥向锁着夜沧澜的铁链。
“夜沧澜,我们走。”
刀碰在铁链上,砸得滚烫的火星子四下飞溅,飞到她脸上,烫出鲜红的一片,飞到她的手上,烫得手背冒了淡烟。
非凡的衣衫从她身上滑下去了,一头青丝遮着她的背,一直垂到脚踝处,发丝下,是不着一物的蜜色身躯,玲珑浮凸的曲线,让人想入非非。
“步绾绾,你不知耻!”绛芸立刻俏脸一寒,挥袖指着她大斥。
步绾绾扭着头,冷冷地注视着那个方向,脆声回她:
“人本赤身来,心净才无暇,你们这些包裹着人包着人皮,却生了蛇蝎心肠,地狱都不收你们!我做做好事,助你们化成灰,也算为花草做个贡献吧!火儿,融断铁链,烧死她们!”
步绾绾转过身来,双臂一挥,火焰顿时把她包裹在里面,那熊熊的火,如同让她披上了火焰之裙,裙摆一直垂到地上,青丝在风里飞舞,她蜜颜蒙霜,双眸里也是熊熊的火焰在跳跃燃烧。
这骇人的一幕落进人群的眼中,冰之阵骤然停止,那火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猛地往绛芸和彩馥身上狂卷而去,被火焰融化掉的冰甚至来不及化成水,就成了一阵阵淡烟,弥散不见。见到这一幕的侍卫们哪敢再放冰,纷纷大叫着,丢下了手里的武器往后逃去。
绛芸眼见不好,赶紧一拉彩馥,在她愕然之时,已经退进了内室,举起了寒冰铁盾。
彩馥的身上被火引燃,顿成火人,她尖叫着,不管不顾地往城楼下一跃,掉下了城楼下的洗冤池,那是为行刑之人清洗尸体的地方,还浸泡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步绾绾的身体悬于半空,俯看着这些人,脑中的记忆骤然冲开了封锁,如同有一条饱含着巨大力量的龙,龙头衔着明珠,珠中映着她的往生,龙尾用力一拍,她的心海就溃堤了,黑竹从她的心里钻出来,茂密地长成了竹林。
“小云……”
她喃喃地叫了一声,火焰突然灭掉,人软软地从半空中跌下来。
夜沧澜猛地跃起,双手接住了这软绵绵的身体。
奇异的变化在她的身上发生了,那淡淡的莹光包裹着她,火凤沿着她的脚往上缠绕,凤尾遮在她的腰上。
“五彩羽裙,她真青烟宫主!”绛芸猛地瞪大了眼睛,丢下了盾牌。
步绾绾紧闭着眼睛,两行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喃喃地说:“小云子,臭竹子,我错了,不要跳下去……我们回家……”
夜沧澜长眉轻拧,脚一踢,把跌在地上的非凡的长袍踢起来,青锦衣袍在风里展开,像青羽一样,覆在她的身上。
突然,又有数十青衣人从宫墙外攀着长绳铁链跃了进来,如一只只巨大的青色鹰鸟,扑到了夜沧澜的身前。
“主子,属下来迟。”领头的一抱拳,飞快地从腰上解开了长绳,系到了夜沧澜的身上。
“走。”
夜沧澜抱紧了步绾绾,低喝一声。
非凡早就不想呆在这里,也接过一绳,捆于腰上,向夜沧澜点点头。
“快放箭,不能让他们逃走!”
绛芸急了,赶紧大喝。
四周又有箭如雨,密蜜射来。
青衣队长挥着雪亮的长刀,众青衣人立刻围过来,用手中刀剑和身体为二人挡住夺命利箭。夜沧澜半边身体不能用劲,用绳子捆好步绾绾,一扯绳索,绳子便往上弹去,猛地一下,把二人带上了半空。
步绾绾的青丝和五彩裙一起往下垂着,在风里飘飘摇摇。
非凡见状,赶紧学着他的样子,也一拉长绳,被弹出了高墙。数十青衣侍卫拔地而起,像数十道闪电一样,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雷雨继续,冲刷着地上的血渍。
一片长长的彩羽在雨中飘飞着,大雨居然浸不湿这华丽的雨,还显出莹莹的华光,令人惊艳。
“青烟有七魂七魄,她不入魔,不修仙,不为妖,不做人,游离四界之外,你唤醒了她的记忆,这是要找死吗?”
傅玉莹的声音幽幽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地转头,盯着傅玉莹问:“你怎么知道的?”
傅玉莹走到了城墙边上,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飘到眼前的彩羽,小声说:
“你问得真好笑,青烟的传说,难道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父兄也在找青烟宫,打开了青烟宫,得到了青烟宫主,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步绾绾是青烟宫主,所以得到这么男人的垂涎三尺,到底是悲还是福?”
绛芸没出声,紧盯着她看着。
“还有,你怎么向王上交待?”
傅玉莹又笑了笑,低眼看下面的洗生池,彩馥还未死,正被人拖上来。
绛芸的呼吸沉了沉,刚刚情急,是她把彩馥拖到面前挡了这烈火的,彩馥的地位不一般,她也得让彩馥三分。她顾不上和傅玉莹说话了,快步奔向城楼下,去亲手掺扶彩馥。
“大姑姑,方才情急,我也是烧糊涂了……大姑姑切莫见怪。”
彩馥甩开她的手,带着侍卫们匆匆回帝宫。
她要除去步绾绾,是因为步绾绾品行不端,和夜沧澜不清不楚,还下毒暗算帝祈云,帝祈云绝不能和这不忠不烈的妖女在一起,招惹无端的祸事。她愿意做恶人,只要帝祈云安好,哪怕粉身碎骨,她也要去做。
而绛芸的私心,她也看得到,她不管这么多,只要对帝祈云有利,她就留,无利,她就除去……每个帝王都是这样过来的,帝祈云年轻气傲,她不能让帝祈云走错路,这是她对无双的承诺,对无双的坚守。
女人对爱情的固执呵,那是解不开的死结。
守侯了这么多年,彩馥怎么肯放弃?
————————————————————————————莫颜汐:《龙榻求爱:王牌小皇后》——————————————————————————————
快马在雨中穿行,踏飞漫天泥泞。
无月的夜晚,步绾绾第二次离开了宫庭,在她找到了那株臭黑竹,小云子的时候。
她软软的靠在夜沧澜的怀里,扭头看向渐行渐远的宫殿。
“绾绾,没受伤吧?”
夜沧澜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小声问她。
“没有。”
她轻声回了一句,收回了视线,看向前方。
那日冰渊凛冽寒冷,臭竹子站在崖边,从黑狐的样子化成人形,悲哀地看着不停下坠的她,突然就拔出了刀,剜向自己的胸口,仰天长啸:
“我以魔子之心,千世万世,化成竹灰,换我爱的绾绾轮回为人,永享安宁,不再受苦……”
“不要……”
她惊骇地看着那血雨扑下来,看到伴她无数日夜的小竹子剜出千年才修成的竹心,以心血供养的鲜活心脏,缓缓升到天空,变成了暗蓝的颜色,蓦的炸开来,化成缕缕青烟,消失不见。
她看到他的身体扑下来,伸长了手,笔直地坠向她,可他们始终隔着那一人的距离,手指挨不到,也碰不着彼此的眼泪。
她说她喜欢小狐狸,所以他一直化成小狐狸,跟着她东跑西乐。
她说她要去人间找个英俊的男儿,他咬着她的袍角,不让她走,大眼睛里全是央求。
“就看看,看看我们就回来。”她蹲下去,轻抚它的额头,白玉的手指竖在唇边,小声说:“别让师傅知道。”
青烟宫主有师傅,传说里从来没有那一段。
因为他是神,他站在云端,看着她和小竹子一直往下坠,看着冰雪坚壁轰然倒塌,压住了那两具紧抱在一起的身躯。
那是她最后一眼看这天地间俊美无双、无人可比的师傅了,她惨然一笑,一伸手,抓住了小竹子的衣袍。
这才是最真实的,从来都不离不弃的人呵,怎么就遗忘了呢?
不,她不是不爱他,她是爱的!所以看他剜心化灰,才痛得几乎要四分五裂了。
她不是不爱,而是没看见心里的爱。
她不是不爱,而是天天享受着,而忽略了这爱。
她不是不爱,而是岁月太久太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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