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陷繁城之眷眷京华- 第3部分

猛然间，有人轻拍他的肩：“张津？”
还未点头，有两人从身后架著他的膀子，他的脚已经离地数尺，拎起他，还未大叫出来，一张潮湿的带着麻醉剂特有的酸涩味道的丝巾，掩住了他的口鼻，张津全身出冷汗，怎么搞的？不就是抢了一笔不该拿的钱吗？我究竟干了什么？！他的思想跟不上身体的瘫软，耳畔，依稀还听到陈七辰的笑声从天边传来，“这么久，该不会哭得不敢见人吧……”

张津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思想，竟然是在讽刺的想，这世界一定是完蛋了，我这样的穷光蛋也会被绑架………可惜没有人会为我付赎金………
偷鸡不成倒失把米…………
贼之遗憾，我之遗憾啊。


今日，实在是超出常规的振奋，刺激………
………我能不能叫停？

陈七辰………

————我这个人即非知书达理，学识渊博横贯五千年，又不是貌比潘安才比子建赖以自傲，即没有诸葛的运筹帷幄通天计谋，也没有唐皇汉武拓疆开域的雄才大略，更欠缺李白杜甫醉陷酒国的快意恩仇，也无徐霞客踏遍万山渺天下的壮志豪情…………陈七辰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凡的梦想，坐拥意中人过不缺花费的小康生活，举天发誓仅此就够，像父母交代的平安是富。这么点小小的奢望，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小市民都算不上。我稍稍讽刺的回想。连自己的生活都经营不好，28岁了还一文不值，事业家庭两无功一并失守………厮混在社会最基层，恋恋尘俗中苦苦挣扎，或者说是放任自流吧………就是这样的没有原则，随遇而安顺风逐流的胡乱活着………所以才会一输再输，一输到底………

在我住的四合院的窗外，有着遮荫的天棚，还有鱼缸、石榴树，它们就是北京的详细注释：“看你是不是北京人，就看这三样儿。”天棚是用杉篙立起来的，上边铺着芦苇席。此外，迎门有个大鱼缸，大的有一人高，里边养着龙睛鱼。在鱼缸边，照例要种两棵石榴树，五月开花，象征着人丁兴旺。老北京酷爱种树养花儿，你可以见到胡同里院子外有一排粗大国槐，那里原先就是一个大宅门，我很喜欢这种带着浓郁民风味道的东西，大概它符合了我骨子里一种天生的汉人味道吧，即使是在极现代的玻璃钢大厦中办公，我也不愿搬到中心局配置的高层公寓中去，就是喜欢这种土得质朴，土得入骨，土得回味悠长的生活吧，所以，我居住在父母遗留下的古旧四合院里，一个人单独的生活下去……

一个人单独的生存下去…………

无数次的我静静的躺在藤椅上消夏，非常清净，在北京，只要进到胡同100米之内，就了无车声，静到一个树叶儿掉到地上都听得见，早晨起来听得到鸟叫，坐在院子里让人心平气和。连邻居的翻身声都可以隐约耳闻，我看着湛蓝的天，金黄的叶子慢慢从数丈的枝头上缓缓飘下，覆盖了我的身上，我的脸上，我的身边藤条椅上，都会让我由衷的放松心境，在繁忙了一天的都市罪恶尔虞我诈当中，真正的松懈下来，还可以慢慢体会到人生的另一个无欲无求的禅佛的层次和涵养，我不是雅人，但是我希望自己尽量沾染上一丝文雅味道，我过得还不错……
不，我已经很幸福了…………

只要我不是这样的经常发呆的话。

文秘小姐经常取笑我，陈七辰常常不由自主的发呆愣住。我有点奇怪，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空闲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把工作排满，也许是习惯吧，我不喜欢空闲的时候，大段的时间空白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滑去溜走……雷叔叔曾经婉转的暗示我，一个人的弦不要绷得太紧，要适当的放松，但是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太紧张，只是，有时候，我会不自觉的紧紧攥住自己的银质打火机，两年下来，我竟然把那银质实芯的打火机按的凹陷下去几道指印。怎么会这样？我发呆………

为什么？
我在紧张什么？！！！！

在北京这个轻松，惬意，熟悉，安全的家。坐北朝南四合院，院门都是据说是八卦方位，坎宅巽门图个吉利。我，陈七辰，这个普通国家干部，安全中心的文职职员，我在紧张的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明白。为什么在落樱纷纷，满肩秋叶，我捧着普洱茶和邻居养鸟的老人金色火烧云下闲聊家长里短，我也会走神发呆，我在思考什么，我竟然再做过梦一般，清醒过来竟然完全的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过是夜里会有时候失眠，我睡不着。不过是工作时满负荷运转，我闲不住，不过是偶尔空暇闲话聊天时，我会走神而已……不足挂齿的小事……

只要我觉得很舒服就可以了……
况且我很安详，清闲……
谁能说我不幸福呢？

我的梦幻般的幸福，使我的思想永远沉论在初级的满足欲望中堕落下去。习惯了早7时45分挤公交车上班，习惯了在黯淡的川菜馆中大声呼朋唤友，习惯了喝着啤酒看街头球局消夏的我，又恢复了北京的市民陈七辰的原本生活纹路质理，从来就不是个高等人啊………只有自己知道陈七辰这人有几两重，在能人辈出的五千年历史沙淘精华沉淀下来的汉邦华夏，我根本就不是挤破头出人头地的中流砥柱式的英雄，老实的承认自己才能有限；没有虚荣羡慕我恍然觉醒，战战兢兢的混完下半辈子。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为自己的觉悟庆幸不已，为自己惊醒是个这样的人，而……

……惆怅不已………

离我曾有的壮志骄阳愈去愈远…………

只要不是遇到了张津。

这孩子已经失踪两个星期了。　

我前后动运了官面和私人的甚至雷叔叔的关系人脉，但亦然在北京找不到这个人，像是活生生的人间蒸发。假设不是那刀劈课桌，命丧宿舍的男尸，我真的怀疑自己是否多惊多疑到无以复加。以雷叔的手段和在国家中央局的便利，上至各部委办公厅，下至火车站郊县地方，二十一部六委像要找出个人还不算太为难的，但竟是找不到张津，真是活见鬼了！
但是我四平八稳得很。就像事情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一样亦不会无缘无故的终结。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前，恐怕我想脱身都没有那么容易。　

那死去的灰色衬衣的运刀高手，他的身份是韩国人。
涉外的案件一般不好取证销案，也不好通融调解。因我的手而死外国人，即使是一般正当防卫，涉案警官也要调离原岗位，原因是国际影响不好。呜………………

现在，经济上已经富足独立的赶至盛唐明清昌盛的国人，依然没有从心理上独立。只要从对于外国人不必要的优待及担待就可以表现得出来。一般来说，国人荣辱不惊不卑不亢的态度才是强国应有的自信。现在，我的国家依然不是。
做为犯错的警官，我现在在停职检查期间。放松了办公室的紧张充实，我一下子有些无所事事，看着路边的悠原长云，我一瞬间有点恍惚，什么时侯，曾经也看到这么蓝的天，我竟然想不来了……

我带着大包小包回到自己家的门口，习惯性的看一眼自己的信箱，有一张牛皮纸的信封，瞟了一眼，是报纸，我用嘴巴叼住报纸，伸手推开我住的四合院，这个大院都是属于逝去父母的遗产，空间非常大，听说是清朝一个举人的宅院，它分为外院与内院，外院又称“号房”，为门洞进去后一般活动的空间，当年多为佣人居住采买的场所，从垂花门进入“内院”，里边通常分为东厢房、西厢房和正房，正房两边有耳房，通常是堆放炉子家伙等杂物用的，后边有后跨院儿。

我绕过映墙。低头把手里拎的食物和报纸丢在墙根下的小藤椅上，抬头看了看正门，然后低下头，从裤袋中取出钥匙。柔和的风从围墙边的冬青树丛沙沙掠过，又吹拂过我的头发上，漆黑丝般的头发紧贴着我的脸浮动，我伸手摸了摸头颈，嗯？怎么了？

站在大门边，我的手上握着钥匙，不锈钢制的钥匙在我的眼前银光灿灿，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手竟然抬不动了，距离挂在门鼻上的三环锁还有一尺的距离，但是就是伸不到跟前，我的心一点一下的加快跳动的节拍，可以感觉到心脏一起一伏的不安驿动，怎么了？我狐疑的上下看看，很正常，锁是三环锁，钥匙是银色的不锈钢钥匙，那么，为什么我不能移动了………
一阵阵的冷汗慢慢无声无息像蚂蚁一样渗出我的皮肤，我侧着头想了又想，终于慢慢挺直脊背，回转身去望去。

外院中很宽敞大方，石板砖铺成的地面，靠墙是一排茂盛的冬青树，没有修剪过枝叶乱长着，院子中胡乱摆着藤桌藤椅，还有从中心局开回来的一辆北京吉普。
昨晚离开时，院子还是院子，车还是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望向院中的方向，足足看了5分种，终于，我看见了让我不安，开不开房门的东西。挂着公安牌照的灰色的北京吉普切诺基，它的银灰色车身怪怪的。我把房门钥匙放进口袋，想向前迈了两步。我终于看清了，这辆由中央局借给我使用的，几乎跑了10万公里，快要报废的汽车不对劲的地方了。

我的切诺基像个孩子似的停在院中，银灰色的车身依然反射着灰色的光芒，以前它都是像个狮子似的整装待发，但是它现在却明显的停下来了。我的呼吸猛然停顿，眼中慢慢潮湿，没有人偷了我的车，也没有挪动它的一丝位置。

但，是，但是………

我的切诺基城市猎人2020VA，从上置下被锯成了九块！！！！

干脆！

利索！

快意！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的看自己的车从容的“站”在原地，被拦腰肢解成九大块的车身居然还不倒，互相依靠的彼此依偎在一起，油箱新装备的钢轮圈、铝轮圈仪表台和门内饰板新式方向盘、正副司机双气囊、前双杯座、后座中央扶手、后双杯座、电动车窗，包括车底盘，四轮盘式制动系统，16位CPU控制的发动机喷射系统，使得V624气阀顶置单凸轮轴发动机，2．972升发动机，四轮胎及备用轮胎等等，但凡是车上的物件，都被笔直的以“井”字形，好像蛋糕一样从车顶到轮胎被切成九大块，居然还不倒————

它们被放置在我的家中，四合院里，在我的面前，大模大样的保持着完好无损的情景。被打扮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油污，连切缝都不带一点卷边的完美切痕，就象是舞台车展中的剖面车一样，向我展示着他们的内部零件构造及线条…………铁灰色和银色球型阀门，红绿色电源线电子控制，钢管，变速器用螺栓缸体，缓冲箱，轴承气门摇臂等讽刺的向我裂开了大嘴………狂笑………

瞬息间，我被巨大的惊雷于无声无息的击倒晕阙，2秒种内，又赫然醒转过来。头颅里像被一声尖锐的高音倍哨音惊怖住，整个人的血液全部往脑子中冲去，直致燃烧到我的眼睛————全身都不由自主的寒战，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中替换更叠，绝顶的愤怒，几尽颠狂的心态，以及被刺激博发的战斗欲望！

我愤怒到了极限！！！

身后的房门无声无息的洞开，逆光线中似乎有一个人，登堂入室。他金刀大马的坐在中堂的旧红木太师椅上，恶主不请自来，他品尝着我珍藏的普洱茶，他的淡淡笑声不大却尖锐的响彻了我的脑海，猛然间和我在记忆中珍藏的映像，完美和谐的对号入座。

TMD举天发誓，就算你是王公贵族，就算你是势可敌国权倾天下，就算你有整家兵工厂，两千吨的油泵液压焊割机，也休想折损羞辱我的一分一毫。今日反倒让我放却幻想，提心应战，谁胜谁败还模棱两可，决不会输你半分！！！　
我咬紧牙关回首望去。

乐佑辛。

果然！

他坐在我的太师椅上。简单的装束明了惬然，明眸皓齿，深栗色的短发配着消瘦清秀的面颊，一身白衣赫然出尘气质惊人，倒也与我残败破旧的古典意味的红木家私堪堪相称。看到他我一点也不好奇，乐佑辛原本就不是个生存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下的人，自前次偶尔路途邂逅的一面之缘的彬彬白领，今日再次相会已成为地下银行，掌握黑钱运转的败坏金融经济的首领，他的暗栗色短发，刀锋薄冰一样的双眸都像极了乐世源（金柿园），但是却欠缺其弟的少许纯真用心。
外貌相似却谬差千里。我宁可思念其弟。　

此心慢慢沉入了冰海。
乐佑辛的身边渺渺众人，都是灰色衬衣的洁净打扮。我替张津这孩子的未来悠多乐少。乐佑辛很感兴趣的看我的脸色变换。我的脸色阴晴不定中或许他有了某种趣味。他身旁的手下向我递来了片片缕缕的衣襟。我忍住恶心没有把张津的衣服粉碎摔在他的脸上………
这个人的做事要比另一人恶心阴损得太多，也恶意太多。

“陈七辰，你还是这种不长进的样子。”乐佑辛头也没点。

“不过呢，既然有过一面之缘，自然还要勉为其难的指点你！”

绝顶的怒…………

“我们一定要以这种姿态见面吗，上次你伤了我的兄弟，这次你又抢我钱杀了我的情人。”他话语犀利态度傲慢，“但是我却是为来送橄榄枝，缔结城下之盟的。”

所以你一夜间把我的汽车运到省外不知名的汽车厂，以大型液压切割机割成九块。顺变扣下我的学生，用他的衣衫来作见面礼。说以才警觉，不利人不利己消耗大量人力财力心力，就是为了向我这个小小警察卖好。

我的心不曾收到这样的贺礼，所以无以欣赏。在北京，我沉迷于自己的世外伊甸园，早已忘了山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行凶作恶伤人犯罪随着时间流转历久不衰。我强忍著憎恶的感觉，怒极反笑：“我不会韩语，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乐佑辛竟然面不改色的笑着，这个闯入我的家中，施暴砍切我的汽车：以我的学生对我威慑要胁的无耻之徒，就用汉语对我刻薄笑道：“你对我的无理，我可以不介意。你杀了我的情人，是他技不如人，活该死掉！我亦不会向中国政府投诉你，耽误你的前程。你的学生是我的贵客，他的生死，前途，生活都不过你陈七辰的转念之间，你可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