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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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山海经-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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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手里执著桃枝,坐在椅子上,看著失去知觉的姚二慢慢扑倒在地。

陶夭吻了吻手中桃枝,道:“子归,你可听见了?”
一道幽幽青光,自桃枝升腾而起,蛇一般绕著枝叶转了几圈,停顿下来。
陶夭伸手碰了碰,青光似是怕痒一般向旁边让去。
“见也见过了,你暂时可以安下心了?”
青光黯了黯。y
陶夭叹息了一声,道:“再等些时日。”
青光扭转了几下,渐渐隐入桃枝之中。

陶夭起身,自姚二身上跨过,在门口站定,眯眼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又轻轻抚了抚桃枝,道:“还差许多那,先从最容易的先著手……”

雨水聚在叶上,一点一点的滴下,砸在卓华的脸上。卓华微微动了动,背後与额头上的疼痛将他自昏迷的边缘唤醒。夕阳的光芒刺得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卓华眯了眼,抬手去挡,待适应过来,才慢慢撑著身子坐了起来。仅仅一个微小动作,几乎用尽了卓华全部力气,他喘息,靠著树,闭了眼,理著自己的思绪,所有的线索都断在陶夭挥袖之间。卓华歇了一会儿,手足并用的爬了起来。
卓华放眼看去,满目皆是梧桐翠竹,林子归的新坟也不见踪迹。这里显然不是他晕倒之前所在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条青石山道,其上石头甚是光滑,显然常有人在此行走。
卓华心中一喜,顾不得许多,忍著痛,蹒跚著步子沿路而下。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到山下,四周仍是郁郁葱葱的梧桐翠竹。卓华不由的心焦,额头背上的伤处越发的痛起,方才因希望所激起的气力也一丝一丝被抽的干净。卓华正在绝望之际,一点火光在前方隐隐绰绰的闪现。
此时此刻,卓华虽觉得蹊跷,却再也顾不了那许多,咬了咬牙,撩起衣摆,孤注一掷的加快脚步径自向前走去走去。

寒潭,绝壁,破庙,夜鸦。

一盏长明灯在风中颤巍巍的晃动。

卓华在门口站定,略一犹豫,伸手去推那红漆斑驳的大门。

门,无声无息的大开。
冷风夹著寒潭的阴气灌进一片漆黑的庙内,发出低低的有如狼嚎的声音。
卓华取了长明灯,借这一点光亮才跨过门槛。
庙内空无一人,摆设也颇为简单,一桌,一椅,一榻,再无他物。
卓华腾出一手,抚过桌椅,再一看手指,没有半点灰尘。
卓华抬高长明灯,想要看清楚这庙里供奉的是那路神仙。
灯光照在墙壁上的霎那,卓华像是被电打了一般震住了。
四下皆是一片血红,或朱或赤,深浅不一。
各色凤凰图纹占据了所有的空间。z
或翔於九天,或浴火重生,或交颈缠绵,或翩然起舞,或栖於梧桐……
一羽,一毫,皆栩栩如生。z
卓华提著长明灯一幅一幅看去。正对著床榻的墙壁似是用寒冰铸就,一只活生生的火凤凰被困其中,双瞳微合,双翼被两枚闪蓝光的钉子钉住,身上亦是缠了同样质地的锁链。
即使如此,卓华依旧能察觉到灼人的热浪自墙壁透出。
卓华定定望著凤凰,慢慢伸出手。

“别碰!”

卓华陡然一惊,倏得收了手。
一阵暖风吹过,庙内四周的火把灯笼皆燃了起来,四下顿时竟亮如白昼,墙壁上的绘图、坚冰中的凤凰顷刻间化为乌有,只余光秃秃的一片石壁。

卓华转身,一名六七岁的红衣童子托了盏红莲灯站在门口。外面风势甚大,竟吹不熄红莲灯中绿豆般的火焰。待他踏进庙中,破败的门扉无声自闭。
卓华眼前一花,那童子已然来到他的身前,一只小手悄无声息的碰到他的额头。
卓华被一股大力压制在椅子上不得动弹。
“我这里见不得腥气。”随著他一声稚嫩童音,一股热浪自碰触的地方一直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无一不适。卓华适才绷紧的心情稍稍松了下来,他低头仔细看去,才发觉这童子身上的衣物并非全红,而是红中透著金黄,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只是无论怎麽看这融姿瑰丽的孩童都古怪至极。
童子忽的一抬眼,原本乌黑的瞳中红光隐现,卓华顿时惊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下一刻那暖洋洋的热流如海纳百川一般透过他的手指全数被吸纳了去。不过转瞬,卓华已经冷的乌了嘴唇,不住的打著颤。
“你生於乙辰年,五行属木,消受不了这般火气,与其浪费,不如给了我。”童子的声音带著笑,渐渐沈下来。卓华睁大了眼看著他逐渐化为十二三岁少年模样。
白皙的手慢慢离开几乎脱力的卓华,他将替卓华一缕散下的发撩拨至耳後,道:“这便是我救你,替你疗伤的报酬,日後谁也不欠谁。”
卓华冷的哆嗦,牙齿不住的打颤,却也听出他话语蹊跷,平常人哪里会对陌生人说出谁也不欠谁,分明一幅日後还会再见的模样。哆嗦了半天,卓华才挤出一句话:“你是谁?” 
那少年吃吃笑道:“你原先应听人提过我,方才又见了我本体,又何来这番问话?”
经他一提,卓华忽得想起那日他恢复神智时严大夫所言的一番话语。卓华望著他被火光照得迷离的脸,道:“凤凰?”话音始落,卓华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你若说的是那‘凤凰’二字便是该打。”
卓华还要再问,那少年却向後退了几步,紧接著周围腾得升起一从烈火,他站在火中,静静的看著他,淡淡的一笑。热浪冲来,卓华下意识的伸手掩面,呆了半晌,却不见动静,周围的温度也降了下去,卓华慢慢移开手,看到一轮明月,伴著几颗疏星挂在天上,不远处就是灯火通明的清水镇。

陶夭一手拈著桃枝,一手拎著酒壶,扑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上,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陶夭的鸦色长发上也沾了许多,他一面灌著酒一面斜眼看著不远处的三人。
夏复信携了林宏站在残叶堆上,动也不动。一旁石椅上的白须老者拄寿桃拐杖冷冷看著父子二人,道:“孽障!如此败坏门风!”夏复信似是站不稳般晃了几晃,微声道:“族长,可她毕竟是我女儿。”
“女儿?”族长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拄,沈声道:“那般也算是我们林家子弟?如此不守妇道!若非衙门里隐瞒,我们林家哪里还有脸面在清水镇立足!”
林宏道:“芷儿也是受那妖人所惑……”
陶夭嗤的笑起,晃了晃酒壶,将手中的桃枝插进酒壶,道:“子归,许久没喝道如此佳酿,分些给你尝尝。”桃枝果真如他所言,慢慢汲起壶中之酒,粉红的花瓣渐渐染上一层浓晕。陶夭抚了抚桃枝,道:“记得给我留些。”语毕便消逝在树上。
陡然而落的花瓣,惊了众人。林宏张口结舌的望著突然出现的陶夭。
陶夭斜卧在石桌上,纤白五指揪住林宏的衣襟,将他扯到近前。一旁的族长早已吓晕了过去,夏复信向前一步护住林宏,脸上虽惊惧不定,却也不肯轻易退却。陶夭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也没见你对子归如此上心过。”
夏复信脸色微微泛青。
陶夭道:“是了,若是不涉及名利,你夏复信倒也是君子。”陶夭说著挥袖将他掀翻在地,修长的五指攀至林宏的背部,刺入林宏的皮肉,只听得一声惨叫,血如老蚌吐珠般一颗一颗落下,陶夭压制住林宏,慢慢自那处伤口将肌肤剥开来,鲜红的肌肉,青色的经脉一点一点展现出来。
夏复信自地上爬起,扑上前去,死死抓住陶夭的胳膊,竭力道:“放开宏儿,你这妖孽。”陶夭踹开夏复信,在不住颤抖的林宏耳畔道:“不知我这妖孽加於你身上的剥皮之法,与你们对林芷所做的剖腹取子哪样更痛些?”
原本痛的哆嗦的林宏忽得安静下来,一双眼无神的望向前方,而後忽然大叫道:“妖孽之子不可留,族长有这番决定也无大错,倒是你……你居然将本因火化掉的林芷尸身弄到清水河畔……”
未等他说完,陶夭一抖手,听得一声裂帛之音,陶夭手中便多了张完完整整的皮,血淋淋、赤条条的林宏飞了出去,跌在地上一丝声音也发不出,痛到如此,本应晕了过去,偏偏空气中荡著一层清香,令人神智格外清晰。
夏复信爬至林宏身边,伸出手,刚碰到他,林宏便是一声惨叫,夏复信忙撤了手,慌著喊著他的名字。
“他还没死。”陶夭抬脚碰了碰林宏,林宏顿时缩成一团,陶夭俯身对他道:“林芷腹中胎儿是谁的,你应比我还清楚,为了自己的名利,始乱终弃,你倒与你那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夏复信听了这翻话,煞白了脸指著陶夭:“你……你……”
陶夭道:“林宏的心早黑了,连那内脏也臭不可闻,如今尚算干净的也只有这张皮,与其被他自己污了去,不如送我一用。”说著便一甩衣袖,哈哈大笑著离去,
夏复信瞪大了眼,望著鲜红的背影渐渐离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宏伸出肉粉的手去碰夏复信,微弱的声音自他的喉咙里溢出:“爹……”
夏复信猛得推开他,厉声尖叫著向後连连退去。

卓华被惨叫惊得打了个哆嗦,他抬头,向著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人仓惶的向他跑来,卓华躲避不急,被撞了个正著,来人也扑倒在卓华身上,卓华正要推开他站起,却在见到他脸的时侯停了手,道:“夏复信?“
夏复信跌跌撞撞的站起,向後退去,惊恐的望著卓华的身後。
卓华见他神情不对,回转过身,看到一具赤裸裸,血淋淋的人一步一蹒跚的向这边走来,卓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林宏动了动唇,哑著嗓子道:“卓华,我是林宏。”语毕整个人便石头一般栽在地上。
夏复信又是一声尖叫,双眼翻白,噗!一声倒在地上。
卓华手足冰冷的站在原地。

林宏没有立刻死去。卓华找来林府家中的人,将他与夏复信一起抬了回去。
林夫人适才从丧女之痛中缓解过来,又听得这样噩耗,险些再次背过气去。杨大夫对她道说夏复信无事,只是刺激过度,一时神智不清,待醒来便能恢复常态,只是那林二公子林宏──杨大夫斟酌了一番,吐出四字:“无药可救。”
林夫人紧紧握了椅背,指甲几乎要崩裂开来,停了半晌,她才喃喃道:“不对,宏儿有救,宏儿有救!”林夫人刷的站起向外走去。杨大夫见她神色恍惚,忙命家仆将她拦住,道:“夫人,请节哀!”
林夫人被众人按住,她慌道:“宏儿有救!我不是瞎说!你们忘了麽?二十年前,我弟弟林殊被火烧坏了身子,浑身皮肤皆脆如纸张,家父拟榜一张,谁能救林殊一命便将我许配於谁,林家资财半数归於此人。复信拿了一样薄如蝉翼,滑如丝帛,唤作‘蝶翼’之物覆於林殊体上,此物顿时化为肌肤,服贴於林殊身上,救了他一命。若还能找到这东西,我宏儿便有救!”
林夫人不顾众人阻拦,冲到夏复信的床榻前,摇著昏厥中的夏复信,不断喊著他的名字。
夏复信缓缓睁了眼,林夫人揪著他的衣物,道:“复信,求你,救救宏儿,蝶翼,拟还有那东西吧?啊?拿出来,救救我们的宏儿!”
夏复信渐渐清醒过来,听清林夫人所言,他的眼睛亮了亮,瞬间脸色又变得煞白,死人一般僵著身子,近乎咬牙切齿一般一字一字道:“蝶翼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林夫人脱力一般的跌坐在地上,任凭众人将她搬来扶去。

林宏周身裹了细绢缎子,以参汤续命,慢慢熬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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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的清晨,天空飘著细雨,前来服侍的丫鬟看见林宏倒在门前的泥地里,一条条细绢缎子被扯的七零八落。暗红的肌肉上糊著泥水,林宏的身子早已冰冷僵硬如青石。

小丫鬟尖叫著一路喊著,一路跑向林府主屋。
林夫人听见这声音,身子哆嗦了两下,瞳孔骤缩,倒在床榻上,再也没有起来。

一身丧服的蓝复信蹒跚着脚步走向庭院,他的身后,空荡荡的中堂上供奉着林夫人、林芷、林宏的牌位,三口乌木黑漆的棺材并排摆放着。
蓝复信瘦如枯骨般的手里揑了只女用簪子,上面以翡翠镶了只绿翼蝴蝶。蓝复信的手抖了抖,钗子自手中滑落,砸在青石地面上,碎成数瓣。蓝复信噗嗵一下跪在地上,慌忙用手拢起碎片,抖着拼命的往一起安。翡翠不断的从他颤抖的手中滑下,摔成更细的碎片。如此反反复复,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蓝复信将碎片一把攥在手中,贴着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踢到了腹部一般深深的伏下了身,额头几乎碰到了地,一声接着一声的干嚎自他的喉咙逸出,像是野兽濒死前的哀嚎。
残叶被风吹起,在蓝复信的周围舞着,他就这么伏在哪里,双肩耸动着,丧衣上渐渐沾满了枯枝败叶。直到一个声音淡淡的在他耳畔响起:“你后悔了么?”
蓝复信看到一双绣着桃花的素色靴子停在面前,他抬头,陶夭站在前方,难得的穿着一身素色衣衫。
蓝复信哑着嗓子道:“我……对不起……”
陶夭瞥了一眼屈伏在地上的人道:“你对不起谁?”
蓝复信闭了嘴。
陶夭冷笑着转身而去,脚下枯叶蝴蝶般飞舞。
蓝复信怔怔看着那落叶,忽得挣扎着爬起,无奈跪了太久,腿脚已然麻木,他跑了几步咚得一声又倒在地上,不偏不倚的一头撞在青石台阶上,锐利的棱角刺破了头,血汹涌而出,蓝复信伏在地上动也不动,手里还紧紧攥着簪子碎片。
过了许久,蓝复信才轻微的颤了颤,他粗喘着,艰难的翻过身,靠在台阶上。血糊了他一脸。
蓝复信一时适应不了眩目的阳光,伸手去挡。一阵风吹过,落叶飞舞起来,蓝复信看着飘起的落叶,动作忽得一滞,脸上浮现古怪的笑,他伸出手,向着残阳的方向竭力去够被秋风吹得零落的叶子,翡翠碎片叮叮当当的自他的手中滑落,蓝复信笑着念叨着:“……蝶……蝴蝶……蝴蝶呵……呵呵呵……蝴蝶……”
蓝复信爬了起来,义无反顾的向前跑着,步履蹒跚,他抓住飘荡的叶子,小心的捧在手中,揉进怀里,不断的大笑。

林府的主人们疯的疯,死的死,一时无人主持,林府管家一纸书信唤来了在清风山上别院中静养的林二爷林殊。
林殊请卓华过府时,卓华分外吃惊,他一个小小仵作与林府又无什么关系?硬要说,不过是有人死时去报个信。林殊此人的名字,卓华只听过那么一两次,据说当年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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