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也不是这般模样!现今不听话,老爷便怨我吗?”
顾怀远闻言,愣了一下,脸色讪讪地不吭气了。
转眼,他冷静了下来,吩咐道:“婚事便低调一点,嘱了张凉,迎亲那日也不必大肆操办,也不必亲来府上迎,迎亲前一夜……便将三姐儿送去别院上吧。咱们府上……”他沉吟一下,“你与二姨娘去一趟便是了。”
赵氏见他口气缓和下来,便也低顿低应了声。
她一出门,便是在袖下重重地捏了捏攥紧了拳头,今日,她本便是一肚子窝火,披星挂月地回府上,还未及吃一口喝一口,便是匆匆来见顾怀远,这时,他对自己在别馆的遭遇,不以为然的带过不说,竟是埋怨起了她安抚不力。
她刚走出了棠园,外间便是喧嚣冲天,远远地,护院架着三姐儿朝外院柴房方向走去,在她的身后,竟是围拢了数十个看热闹的家仆。
赵氏面色一黑,急急上前几步,她冷眼一扫,众家仆便是悄无声息地退散了下去,她来到了顾宛菁面前,低低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谁允你出府?”
此时,顾宛菁却是诡异地咯咯笑了起来,盯着赵氏道:“母亲也巴结着六妹与四姨娘,跑来踩我吗?”
赵氏闻言,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便是克制不住地挥手打了顾宛菁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着实打的重,顾宛菁面上立时便红肿了起来。
赵氏冷笑一声,厉声吩咐道:“给我拉下去,明日便去送别院上!”
仆从应声,拉着顾宛菁便往前走去,这时,顾宛菁却是捂着发红的面颊,且走且回头的,高声笑道:“母亲便等着被姨娘踩吧。”
这笑声渐渐弱了下去。
赵氏一言不发,冷冷盯着顾宛菁离去的方向,静默了一时,转身离去了。
第二日天不大亮,她便是早早起身,吩咐着管家,将顾宛菁远远送去别院待嫁。
随后,她便是翻开了黄历,重重地一圈,便将顾宛菁的婚期定在了三日后。
这消息传入顾宛华耳中时,已是过了两日,她听闻着张妈妈的汇报,便是沉默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放下茶盏,低低说道:“算来便是今日了,三姐成亲,我这做妹的怎好没有表示?”她轻声吩咐着,“取些贵重礼品送去庄子上。”
张妈妈应声下去了。
没过多久,前去的下人便是传来了消息,他一进门,红着脸道:“三小姐听闻小仆是您派来的,便从屋内冲来,将小仆踢翻在地,那些个礼品也被三小姐统统丢了出去。”
顾宛华轻轻一笑,“无妨,我的一番心意尽到了便是。”
挥退了下人,她便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朗如泉的声音徐徐传入她的耳中,“你那三姐得此下场,你便不高兴吗?”
顾宛华转过头去,那人已是立在了门外,她轻轻一笑,自榻上起身,摇头道:“我这三姐,性子甚是刚烈,我料想她迟早会如此被爹爹抛弃的。”
一阵微风自窗外徐徐吹来,便是将她的碎发吹的一偏,他上前两步,抬手抚过那一丝刘海,微笑道:“明日随我一同去郡公府上赴宴。”
顾宛华一惊,慢慢地眨着眼睛,抬头看向他,“司徒郡公?”
他点了点头,笑道:“郡公专为远道而来的惠蓉设此一宴,明日你便与我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离席
与此同时,在她踏入厅中起,数个目光便是同时向她投了来。
她笑容不变,仍是迈着盈盈的步子跟随婢女走向了自己的榻几。
不知是安排之人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榻几,竟是挨着惠蓉公主的下侧。
在这些目光的关注下,她徐徐坐了下来。
一坐定,左侧下首处坐着的那位小姐便是带笑地看向她:“你便是蔡夫人亲允的贵妾顾氏?”
顾宛华闻言,侧头朝那小姐缓缓一笑,清声道:“是我,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那小姐咯咯一笑,自报姓名道:“我是郑家五小姐郑瑶。”
顾宛华登时便记起来了,这郑瑶的父亲在京中任职,几个伯父均是各地大员,郑家在吕阳可算是声势极大的大世家,她从前便屡屡听闻这位小姐,似是常与王环等人聚在一处的。
她不敢怠慢,当即,她便是眉目间带上了几分敬意,与郑小姐谈笑在了一处,两人说笑一时,突然便是听闻周遭一阵低呼声,她抬头看去,便见一个白衣似雪的身影进了厅中。
他背负着双手,迈着优雅的步子,这一进门,便是引得数个少女高声议论不已,在这数道惊艳的目光中,他仍是与周遭两名青年谈笑自若。
一入座,上首便是响起了司徒郡公大笑的声音,“公主已落座半晌,靖岚竟是来迟了,当自罚一杯!”
蔡靖岚闻言,端起酒杯朝上首郡公遥遥一晃,一仰而尽后,摇头朝向众人笑道:“让诸位久候了。”
司徒郡公喝下酒,哈哈一笑,“既如此。便开席罢。”
随着他话音落下,厅中又是笑语嫣然起来。
不一时,上首处一个青年站起身来,朝向蔡靖岚端起酒杯感叹道:“前次世子来此赴宴仍是孤寡一人,不想今日再来,却已然是娇妻美妾在侧。”
此话登时引起了众人共鸣,附和之声久久不散。
蔡靖岚闻言,笑而不语。端起酒杯遥遥回敬了那人一杯。
这时。一个中年人抚须接道:“世子年及弱冠便是一举得了两位佳人,实是羡煞我等!”
他吐出这话时,众人的眼光不自觉便是纷纷投向了他口中所说那两位佳人,一个乃是今日一进门便惊艳全场的顾小姐,而另一个,自是远道而来。今日的主角惠蓉公主——众人看去时,却是见她斜斜看了那中年人一眼,清声说道:“佳人在何处?”
那人一愣。目光便是看向了顾宛华。他怎也未料到他这随意一句笑语便会惹得惠蓉当场发难,事实上,这还是惠蓉今夜第一次开口。他现下,暗暗怨怪自己方才太过唐突,还未探知这六公主的脾性,便是贸然说出了那番话来。
这公主,定是不满于他将那位贵妾也比作佳人了!
只是。方才那话已经是说了出去,想他家中也是当地名门望族,怎好在此时退缩了去,迟疑了一下,他便是自若地笑道:“顾家小姐姿容翩翩,行止大气雍容,前次来郡公宴上时,一曲相思曲已让我等折服,如何称不上佳人?”
吐出这话,厅中顿时响起一片赞同之声,在这些褒赞的声音之中,惠蓉公主刻板清利的声音徐徐响了起来,“原是如此,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此人。”
这话一出,满厅哗然,不一时,各种兴味的眼神便是投向了顾宛华,便连上首的郡公也是朝她这处连连侧目。
只见,这顾宛华却是面上毫不改色,她便坐在那处,静静开口了:“区区宛华实比不得殿下半分,殿下在此,耀眼之极,宛华本不敢再自称佳人,只是——”她话音一顿,起身朝向方才那中年人所坐之处一鞠,微微笑道:“宛华仍能得诸位如此赞美,心中感激,一时愿再为诸位奏上一曲。”
她便是落落大方的一句谢词,就将公主这刁难化解了,这一句话不可谓不高明,既是脱了自己的尴尬,又是拾回了那中年人的颜面。
人群有片刻压低的议论声,很快,他们便是将兴味的眼神投向了惠蓉公主,只见她此刻,紧紧地攥着手中杯盏,即使面上依旧冷淡清寡,这下意识的举动也不难让人想到——她现下是在心中动怒了啊。
在座之中的一些人,从前也只是听传闻描述,是从未见过惠蓉公主的,然而今日这一见,这惠蓉公主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冷傲,冷傲的使人不可高攀,方才顾宛华起身后,她便是一脸不以为然的傲然表情,这表情甚至持续到了现在。尤其是方才,在顾小姐得了夸赞之后,她竟是出其不意地开口置疑,倒有些失了公主格调,显得小家子气了。
反而是那不声不响的顾宛华,她一出声,便是叫人大吃一惊。彬彬有礼,一言一行稳重大方,即使对上公主公然的刁难,也是毫无惧色,轻飘飘一句话便是将此化解,端的是一身贵气,便她这气度与智慧,如何担不上一个贵妾的名分?
这时,一个少女起身,她娇巧巧地朝向惠蓉说道:“郑瑶愿在今日为公主舞一曲。”话毕,她忐忑地望向惠蓉,见她面目沉静,并未动容,便是又加了一句,“郑瑶仰慕殿下已久,还有一不情之请。”
这下,惠蓉才是稍稍动了动眉头,眼皮也不抬地轻轻道:“说罢。”
郑瑶一喜,道:“郑瑶自请殿下回京那日,亲率家仆百名护送公主。”
惠蓉闻言,一抬眼,便是皱起了眉头,她一眼便认出眼下这小姐方才与顾宛华微笑攀谈的,现下,她便是收回视线,徐徐道:“本公主何时离去,尚未作打算……”
当下,郑瑶便是变了脸,她诺诺地应了一声,涨红着脸坐了下来。
周遭众小姐见此状况,原本还想起身敬酒的小姐们一时却是纷纷打消了念头,这惠蓉公主,端的好大的架子,她今日,一举一动连连让人吃惊,吐出的第一句话便是震慑了全场,哪里还是传闻中优雅高贵,举止亲和的六公主?
便连上首司徒郡公也是稍感愕然,这情景他方才是看的分明,那郑家在吕阳声威甚大,即使是他,也不会如此态度轻蔑地对那少女说话。惠蓉今日,这冷傲清贵的皇家气势虽是端起来了,只是万事过犹不及,现下,她也就是贵为公主吧,若非这身份,她这冷傲便可看做是目中无人!
当下,见厅中泛起一股压抑的沉闷,他一挥手,正要重新唤来舞伎,一个清朗带笑声音便是响了起来,“宛华,你便为公主及在座宾客奏一曲罢。”
司徒郡公眼眉一挑,忙压下要说的话,便见下首徐徐站起来一女,正是顾宛华,她起身,朝向司徒郡公一福,微微笑道:“宛华请乐伎古琴一用,愿为诸位奏一首凤来栖。”
公主来此处,这凤来栖也算是极应景的,司徒郡公当即大笑一声,“好!”他立时允下,吩咐道:“给顾小姐拿琴。”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些许愠意的沉静声音便是突然插了进来,“郡公这处便没有拿的出手的乐伎了吗?”
司徒郡公面目一沉,望向那处,便是对上了惠蓉公主冷凝的面色,他实是不知,便因前几日在蔡侯府上奏乐得了蔡靖岚那几句点评,她便是将那怨气记在了心中,这时,是断断不能忍受那人在她面前献技的。
她静静盯着面前杯盏,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这宴既是为本公主而设,便寻些技艺高超的小姐来吧,那些个想献技的,大可省下些力气来,本公主无甚兴致。”她抬起头,看向王环那处,微笑道:“王环,你为我奏这一曲罢。”
众人惊呆了,司徒郡公可是外姓臣子之中爵位最高,声威最大的贵族啊!开国功臣,两朝元老,即使是面见文帝,也是不用跪的呢,有此殊荣的,整个大顺便只有蔡侯爷了。
不少人心叹:这六公主今日在郡公面前可真真是有些失礼了。
这时候,一侧静坐的王环低低应了声,正要自座上站起身了。
司徒郡公登时好没面子,他眉头一蹙,面色已是隐隐有些不悦,盯着惠蓉公主,便是面色发沉地哈哈一笑,道:“公主既是发了话,便请王小姐奏一曲罢。”不等王环自那处走进厅中,他便是突然看向顾宛华,加重了声音吩咐道:“顾小姐与世子郎情妾意,堂上人人看的分明,本公今日便也来撮合撮合,来人!在世子身侧加一榻几,请顾小姐上座来。”
谁也未料到,司徒大人竟是说出这话来,今日,人人都看出了这惠蓉公主与顾氏处处不对付,眼下,郡公这般说,岂不是当众拂了公主颜面吗?当下,数个目光便是看向了惠蓉公主。
惠蓉慢慢的,慢慢的抿起了唇,看向司徒郡公,冷冷地笑了,在众人都无法预知她即将要做出何等举动之时,她竟是忽然从蒲团上起了身,肃声道:“郡公既是如此待客,惠蓉不留也罢!”
说出这话,她便是走出榻几,竟是不等司徒郡公发话,便一甩袖,朝向门外大步去了。
司徒郡公心中早有不满,见她离去,竟也不唤半个仆从前去阻拦,想他戎马一生,当年与蔡侯爷一道为先帝开疆拓土,夺得天下,现今,他虽已是卸甲归田,却声威犹在,即使是文帝当面,也是对他怠慢不得。
而今日,这六公主,却是对他这开疆老臣几番怠慢,使得他在诸位贵族面前好生丢脸。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群愤
惠蓉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上,厅中登时沉寂下来了,有人惊愕在场,有人面面相觑,所有人在此时齐齐噤了声。
众人懵了一时,随即便是逐渐反应过来,眼下这情况,便因郡公大人邀顾氏移坐世子身旁,这惠蓉公主便是拂袖愤然离去,众人纷纷在心中揣摩着:能让六公主毫不顾忌仪表风度地愤然离席,难道这顾氏与公主的仇怨已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那顾家小姐不是蔡夫人亲封的贵妾吗?她如此离去,便是当众拂了蔡夫人的颜面啊,这惠蓉公主,竟是不将蔡夫人放在眼里,实在是跋扈的有些过分了啊,不仅如此,她又是在席上连连训斥司徒郡公,单看上首司徒郡公阴沉着面目,便知眼下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这京中来的公主,好生霸道,好生傲慢!
这时,宴上忽然响起一个小声的,不满的抱怨,“哼,传闻不如一见,如此的目中无人,善妒喜怒,哪担得上恭顺温婉的名头!”今日郑瑶无端受辱,他本便是一腔火气,又逢惠蓉不顾郡公颜面失控离席,他现下便耐不住一吐为快了。
这突兀的一声抱怨,即使声音不大,在这安静下来的厅中却是着实清晰。
其实这话音一吐出,不少人立时便听出是郑家三公子的声音,自也是知晓他为何这般气怒。
实际上,各大门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光今日在座的,便有几位与郑家或姻亲,或交好之人,他们此刻也都是心中愤然不已。
这才是区区郑家,而这吕阳城中,不少家族是托于司徒郡公庇护的。其中关系极是错杂,司徒郡公今日受辱,他们心里此刻都燃烧着一把火,若不是碍于惠蓉公主的身份,若不是碍于世子在场,现下几乎要失控地叫骂起来了。
此时,顾宛华也是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