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又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外飞快地窜除去,当即急急忙忙地就跑去书房。
田镜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不知在写什么,就看到自己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跪到自己面前,道:“老、老爷,不好了,房里遭了贼了!”
田镜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道:“遭了什么贼?”
小厮道:“小人不知!刚才小人正在整理床榻,就有一人从后面将小人打昏。小人也不知昏了多久,醒来时房间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又看到一人从窗外逃去。小人不敢再想,赶着就来了!”
田镜的所有家当都藏在卧房的密室中,听到卧房遭了贼立刻慌了神,连忙赶到卧房。他手在床头摸索到一个微微突起的石子,上下晃动一番,床榻翘起,露出一个进容一人进入的开口,里面竟是一个足有两米深的大坑。
田镜往下面一看,还好,金银财宝都在,还有几本灰皮子的帐簿也完好无损。
正在田镜舒出一口气,准备合上床榻的时候,却从旁边伸出一柄剑按住了他的肩膀。
“田大人。”
黑衣人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很熟悉,田镜战栗着抬眼看去:每时每刻都能在太子身边看到的冷峻容颜——林默言。林默言身边还站着一个自己也认识的人——
“沈煜!”田镜惊呼出声。
沈煜低低地笑,露出很狰狞的一张脸:“田大人,别来无恙。”
田镜脚下一软瘫倒在地,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林默言与沈煜架着田镜出了田府。玄澈和男装的傅鸢都站在外面,他们身后站着百名精壮民兵。看到二人出来,玄澈微微一笑,给傅鸢一个眼神。傅鸢立刻按照先前说好地抬手一挥,喝道:“封锁田府!所有人都带回去!”
第二天,太子请辽阳大小官员喝茶。
说是“喝茶”,果然是喝茶。几十个人坐在那儿,田镜也在其中,每人面前一杯茶。太子说了声“请”,自己就先端起茶水抿上一口。一众官员受宠若惊,虽不明其意但还是跟着喝起了茶。
这茶一喝就是半个时辰,太子始终保持着微笑,白坐在他旁边不时地添茶又或者是递上糕点,两个人看上去叫一个“甜蜜”。可下面的官员却极不是滋味。
张开文对田镜悄声道:“田大人,太子是什么意思?”
田镜今天大汗淋漓没有停过,脸色惨白中透着灰暗,他哆嗦着说:“张、张大人……本官也不知……”田镜说完这句,就感受到来自上位的视线,偷瞄过去果然是太子。
太子微微一笑,田镜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张开文看出田镜不对,便道:“田大人这是……”
田镜连忙扶着把手稳住身子,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道:“没、没什么,天气有些热,身子……不太舒服。”
张开文疑惑地看了两眼田镜,不再说话。
过了些时候,林默言凑到太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太子绽开绚丽的笑容,抬手拍了三掌,立刻有人从外面将门窗带上,一片安静中还能听到上锁的声音。门窗突然闭合,大堂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一如众位官员的心一般往下沉了一沉。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有无数武士从出现在大堂四周,将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田镜一看这阵势当即跪倒在地,整个身子抖个不停,口里喊着“太子饶命,太子饶命”,额头上的汗水在青石转上滴出一大片水渍,两只手撑着地方也浸湿了一片。
张开文起身道:“殿下这是为何?”
“没什么,拿你们归案而已。”太子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中午吃什么。
已有官员开始慌乱,张开文却沉声道:“太子此话怎讲?下官自问上对得起青天,下对得住百姓,不知何罪之有?”
太子笑笑,对田镜说:“田大人,张大人说他无愧于天地,那就是你诬陷朝廷命官喽?”
田镜忙道:“罪臣不敢!罪臣不敢!张开文、张开文确实有罪!那本账簿上记的清清楚楚!真的!真的!请殿下明断!”
张开文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对太子道:“殿下,田大人的话下官不明白。什么帐簿?”
太子从桌子上抽出一个灰色册子扔到张开文面前:“张大人可以自己看看。”
张开文捡起册子打开,上面每一笔账的来龙去脉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不乏辽阳乃至中央的官员名字。张开文心中冷笑,这账每一笔都是他亲自授意下写的,防的就是今天,上面决不可能出现自己的名字。他随意翻看了两眼就合上,道:“这其中并未提及下官。”
“哦?那就是我拿错了。”太子笑笑,抽出另外一本扔给张开文。张开文依旧是漫不经心地打开。账簿里面是空白的,只夹着一张信纸。张开文定睛一看,略显陈旧的信纸上分明是自己的字迹,正是他与田镜某次交易时所做的联系,内容足以证明他的贪赃枉法!
张开文眼前一黑,差点就要跪下,却突然强作镇定,合上帐簿,跪地对太子道:“殿下,这纸上虽是下官的字迹,却并非下官所写。不知是谁这般恶毒,竟然要以这种方式置下官于死地!”
“哦?不知张大人所指的‘恶毒的人’是你的师爷还是你的夫人呢?”
太子温和地说,两个人被带上来。张开文抬头一看,正是与自己最知根知底的师爷和夫人。张夫人哭哭啼啼地扑上来,喊道:“老爷,家里都被官兵围了!他们要妾身交出账簿和信,否则就要诛九族,妾身、妾身……”
张开文再也听不下去,软倒在地,他这才知道太子请自己这帮人来此“喝茶”是为了什么,才知道刚才林默言去干了什么……
其它官员看连张开文都已无力抵抗,更是惶恐无力,纷纷叩首求饶。太子对这些官员露出他们这辈子所见过最美也是最令人恐惧的微笑,清淡的声音飘入耳中:
“默言,将这些人收监吧。”
水德190年,太子澈出巡辽阳,辽阳上下大小官员七十八人获罪,共抄出白银近百万两,奇珍异宝无数。无桐监察使沈从海因公殉职,立烈士碑,封三公,谥文正。其弟沈煜迁辽阳监察使。原抚邓县令张竖迁辽阳太守,封“直公”,原容涵县令徐拓认潼阳县令,另有宇文霖、沙子龙、温贺兰等人获勋。
短短一个月内,整个辽阳官场上下大换血,官风为之一变。然而这一系列辽阳郡内的官员变动仅仅是一场政治清洗风暴的前奏,随着太子的归来,中央朝廷将刮起另一场飓风。
束缚东宫 正文 第53章
53、归家
车轮悠悠碾过泥土,夏末的日头还是有些毒辣,马背上的三个人都被晒出了细汗,只有玄澈仍旧是一脸清爽。也不知是不是“借尸还魂”的缘故,玄澈的体温总是偏低,即使大热天抱着也会觉得清凉。
宝德突然从车厢里探出脑袋对太子说:“太子殿下,这日头大,您要不进来休息一会儿吧?”宝德这次以“监查”的名义负责抄家事宜,在太子默许的范围里得了不少好处,心里那个欢喜,对太子更是殷勤了。
玄澈摇头拒绝了宝德太监的好意。宝德便说:“太子殿下英武非凡,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玄澈微微一笑道:“多谢公公关心,在下只是觉得车厢比较闷。”
宝德不再多言,缩回了车厢。
玄澈苦笑。他是自家事自家知道,前世的颜御就是坐车晕车、坐船晕船的主,到这世也没见好转,只是汽车变成了马车,轮船变成了宝船,凡是在这些交通工具上呆着超过一个时辰,玄澈就只能缴械投降大吐特吐。为了维持一个太子的良好形象,也为了不让自己陷入狼狈,玄澈只能选择看起来很潇洒其实腰部以下都会被颠散的骑马。
宝德坐回车厢,白看了过来,眼神里分明问着:如何?
宝德无奈地摇头。
白一脸失望地垂下头去,手指绞着衣角,啜啜道:“公公,殿下是不是……讨厌白了?”
宝德还挺喜欢这个嘴甜甜的小男孩,安慰道:“白公子莫要多想。殿下向来不喜欢乘坐马车,并不是讨厌公子了。”
“可是……白让太子生气了……”
白又想起了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太子的冰冷第一次暴露在温柔外表之外……
赈灾结束,贪官被抓,玄澈无需再和白做戏,当天晚上玄澈就和白分了房。玄澈本吩咐森耶在辽阳为白找一户好人家,白却不愿意,想跟着太子去临澹。玄澈也没说不可以,只是说回到临澹再给白找个人家。没想到,当晚白竟然爬上了玄澈的床。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玄澈就醒了。玄澈认出进来的是白,便不作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却没想到白竟然坐到了床沿边。玄澈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略显惊慌的白,柔声道:“怎么了?”
白没想到玄澈会醒过来,一时无措,揉着衣角在那儿支吾。
玄澈起身看看窗外:天气很好啊,月朗星稀的。白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会怕黑吧?
玄澈疑惑地看着白。
白轻声道:“殿下,白想跟着你……”
“我是要回宫的。”
“没关系。”
玄澈道:“那你知不知道入宫代表什么?太监,你要么?”
白身子一僵,头埋得更低,声音如同蚊子叫:“白、白可以……服侍殿下……不论怎样,都可以的……”
“服侍”的意义玄澈认为自己没有理解错,只可惜他不好此道。
卧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白感觉到太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却是很淡漠的那种。白抿抿唇,伸手解开衣带,扬起一双动人的眸子,修长的手勾上玄澈的脖子,温热的身子贴上玄澈的胸膛,两颗茱萸若有若无地隔着衣物摩擦,朱唇中吐出软软侬语:“殿下,让白服侍您好不好?”
白细嫩的身子暴露在月光中,流动着情欲的粉红。
玄澈一动不动,很平淡地问:“为什么?”
白的小脸被绯红侵占:“让白跟着您,不论什么,白都愿意……”
玄澈叹出一口气,拉起白脱下的单衣将白裹好。白却挣开玄澈的手,整个人扑上来——
四片红唇相交,玄澈还未来得及推开白,一条湿润的小蛇抚上唇齿之间……
如果不是林默言听到动静进来,白敢肯定自己绝对会被太子杀掉!
美丽的眼睛不再温柔,只剩下嗜血的冷酷,太子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是在看一个死人!恐惧疯狂地在四肢百骸中蔓延,手脚冰冷不能动弹。白怀疑自己刚才疯了,怎么会去惹恼这样一只阴暗的巨兽!
想到太子当时的神色,白忍不住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
宝德不曾见过太子的另一面,他眼中的太子是那个有点淡漠、手段高妙却始终温和有礼的美丽青年,是让自己的陛下在伦常和爱恋中纠缠的可人儿,他不能理解白为何几乎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恐惧。
宝德笑道:“白公子杞人忧天了,殿下对我们这些下人向来很宽容,殿下责罚你一下就过去了,他对你还是会很好的。”
若是有责罚就好了……白在心里叹气。因为林默言闯入并好言相劝,太子敛去了杀意,只让林默言将他带回房间,第二天再见时也只是面无表情,令人看不出心思。这一路行来太子虽神色入场,却从不和他说过半句话。白很害怕,他以色犯忌,他怕只要太子一句话,他就不得不再回到南馆的那种日子……
宝德不知道前因后果,猜不透白的想法。他看白忧心忡忡的样子,便暧昧地笑说:“白公子,还有一日就到临澹了,到时白公子可要好好把握啊。太子身边除了云姑娘云太子妃,可是没有半个人,白公子此去前途无量呢!”
白听得愕然,心中只剩苦楚:“没有半个人”,太子肯定是不会“留下”自己了……
玄澈对于白那夜的举动确实很生气,他极度地厌恶唇齿被舌头舔过的感觉,温热过后是湿冷粘腻,似乎还带着唾液的气味,浑身的毛孔都耸立起来。这时候玄澈总是会不期然地想起前世。
可爱的小颜御被一个奇怪的男人“亲”过不到两天,就看到那个男人满口是血的倒在废弃工地里,一条还腾着热气的舌头落在一边。小颜御能容忍那个带有非礼性质的“亲”,却无法接受一条舌头单独出现的视觉冲击,尤其是他还能看到舌头在痉挛性地抽动。
颜家的兄弟向来是护短而阴险的,颜川叫一帮手下剁掉一根非礼过自家弟弟的舌头实属很正常,只可惜防风措施没有做好,不小心让弟弟留下了一点小小的阴影。
白不是小梅花,玄澈可以在生气之后对小梅花赔礼道歉,但对白他却有些难以忍受。有一瞬间玄澈真有杀了白或者将白扔回南馆任人凌辱的念头,只是玄澈毕竟不是这样随心所欲的人,因为一个自己厌恶的举动而致人于死地,似乎他还做不出来。
一路行至临澹,玄澈的心境渐渐平复。
要他留下白是不可能的,白的能力不适合自己所组建的任何一种势力——除非白想回到南馆以美色换情报。更何况父皇不喜欢白,玄澈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父皇不高兴——内务府的小金库可禁不起清凉殿里三天换两批物件的折腾。
玄澈还是按照原计划,埋去白的过往,将其送入一户好人家抚养,至于白日后如何发展,就不是玄澈要考虑的问题了。
入了宫,玄澈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似乎每个人看到他都是万分高兴的模样。
玄澈可不知道,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皇宫里已经快被两人一狐闹翻天了。
玄澈意外地在自己房里看到玄沐羽。玄沐羽背对着门,对着墙上的一幅字画发呆。玄澈看看那幅画:一个人站在庭院中对着一株竹子发呆,那背影华贵孤寂,又透着某种无奈。这是玄澈几年前兴起时画的玄沐羽,当时看到玄沐羽静静地站在庭院中的背影,心弦触动之余就画下了这幅画,事后森耶将其裱了挂起来。玄澈一直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看到玄沐羽对着画发呆,却不由猜测玄沐羽看到这卷画会怎样想?
玄沐羽看得出神,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玄澈轻轻唤了一声:“父皇?”
玄沐羽身子一震,慢慢回过头来。这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