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故事,居然真的也有人信?而且还是两个不算笨的家伙。不用说,方树人自然是逼良为娼的黑手C,我当然就是那个被戴了绿帽子,或者说给C戴了绿帽子的小资青年A,纯属虚构的某女B,似乎被伍佑祺和林华认为是刚刚碰到的紫云英了,明明他们之前有见过一面啊,换一个发型真的有这么大改变吗?关于这点,我如实地向他们作了澄清——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发现或想起紫云英的真正身份,我可不能背上这个不定时炸弹。
上弦月异常狡猾,推说我不愿告诉她详情,所以“很多地方都是我自己的推测的,不一定符合事实”,就算我说错话两下里对不上号也能糊弄过去。伍佑祺和林华认为我上了那个女人的当,所以今天是憋足了劲想把他们兄弟从错误的恋情中拯救出来。我指天划地赌咒发誓说我决不是那在一棵树还是一棵有主的树上吊死的主,他们俩一起拿鄙视的眼光看我,那意思:兄弟你都栽这份儿上了,还说这些!上弦月算是把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名声给彻底毁了。
后来我也就放弃辨白了,而且太过辨解,倒显得全是假的了。任由他们作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状,我只管嗯嗯啊啊点头不已,于是大家对这个结果都感到满意,开始喝酒胡扯。直到方树人打来电话,我才想起我又搞忘跟他报备晚上的行动了。
怕那两人从隐约的声音中听出我的通话对象是个男的,我装作怕吵走到了门外:“……嗯,嗯……可能要再晚些时候才回得来……不用接,叫个出租就回去了……唉呀,有什么危险,我又不是女的,而且身上也没钱……他要绕我就让他绕?你当我是傻子?真的不用来接……”叭一下挂断电话,一回头就看见林华和伍佑祺两个虎视眈眈在旁边等着,吓得我倒退一步:“你你……你们两个干什么啊?”
“我们估计是那一位打来的,所以想监听一下,看你是不是心口不一,别跟我们说着要断,对着她还是难舍难分。”
“喂,是不是她?”
我含糊回答:“啊啊……要分也得好好说清楚,在电话里又不方便。”
“怎么,她还要来接你?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
“她……她有车。”
“我们也有车,一会儿我们送你。”伍佑祺把我又拖回去:“你要记住你已经答应和她断绝关系了。”
“谁都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们喝了酒,不能开车。”开玩笑,我原来的的房间已经退租了,总不能让他们送我回方树人家吧,那可就怎么扯都扯不过去了。
然而我的声明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伍佑祺和林华没有开车,但是叫了出租,执意要把我送回去,声称要和我抵足夜谈。夜谈个鬼,我知道他们是怀疑我和那个虚拟人物同居,所以想去检查。我只能硬着头皮跟出租司机报出徐运捷的地址,同时向伍佑祺和林华解释,我和男同事——重点强调是“男”同事——合租的房子,所以不方便招待他们。
“是不是上回见过一面的那个姓徐的?”
“是啊。”当初他们要是没见过面就好了。
“那正好,我早就想去跟他谈谈,叫他要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别老疑神疑鬼的,免得你总把上弦月当挡箭牌。”林华的口气有点酸溜溜的。
“他一般都睡得早……”
“再早也不会十点多就上床吧。”
“他今天约了他女朋友……”
“罗久立,你在试图遮掩什么?手段相当拙劣嘛。”
我在大冬天里开始出汗,当着他们两人,又不能打电话找人救驾,若是让他们跟徐运捷见了面,两下一对质,我岂不是死得难看。
纵使我心似油煎,那出租车司机可不能理会我恨不得出车祸的心情,平稳安全迅速增长地把我们送到目的地,拿了钱一溜烟走了。我真恨不得将这个可能毁了我的人生的家伙拖出来暴扁一顿,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今天一定是我的灾难日,上天也没有理会我一路上的祈祷,不仅让我们顺利到达,而且我刚一敲门徐运捷就开了门,仿佛专为等着一样。我只好先发制人:“咦,你居然在呀,今天不是约了你女朋友?”
徐运捷很奇怪地看着我领着两个人喧宾夺主地从他身边挤进去,他肯定觉得我有毛病,知道他外出还要来拜访:“她们宿舍11点要关门。”
我强作镇定让伍佑祺和林华落坐,然后扯着徐运捷往厨房走:“我们去泡茶。”
“茶叶在客厅啊。”
“要烧开水……”
“那不是?”徐运捷指着小客厅一角。
我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这样想要学会武侠小说中传音入密的功夫,或者是毒哑一个人。我不敢回头看那两位的表情,只要智商和怀疑心有正常人水准此刻都绝对是疑虑丛生。
伍佑祺在我背后说:“不用麻烦了,我们不喝茶,来打牌吧。”他的声音沉稳得象是暴风雨来临前凝固的空气,让我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徐运捷的疑惑已经清楚地写在脸上,晚上十点多跑到别人家里打牌的确很突兀,我估计他一定会配合隐约的酒味得出我们都喝醉了的结论,即使我们看上去都很清醒。
四个人围着茶几打牌,林华状若不经意地说:“徐运捷,我们今天去找罗久立的时候,看见他和你女朋友一起呢。”
徐运捷甩出一对六,答道:“哦,是我叫他帮忙接她过来的,反正罗久立今天下午也一直在外面。”
“你就不担心?”伍佑祺跟上一对八。
“啊?既然都有人去接了,我还担心什么?”
“你不怕罗久立挖你墙角?”
徐运捷哈了一声:“他?!挖我墙角?怎么可能?不管是什么样的美女,罗久立绝不会象某人一样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说着剜了林华一眼,我立马想起上弦月和林华在徐运捷心里分别代表见异思迁和横刀夺爱的形象,看来天要亡我,今天说不得只有把这条命交代在这里了。
正四下攒摸着看有没有紧急逃生信道,林华和徐运捷已眼冒火光开始交锋。我立刻站起来说:“大家冷静一点慢慢讨论,我去买点饮料。”没走到门口已被伍佑祺一把揪住:“我们不用喝饮料,你先坐下来,咱们把事情谈清楚。”
这下还能怎么办?两边的当事人当面一对质,我舌灿莲花也翻不了身,徐运捷怕我抢他女朋友的事也被揭穿了,林华抢了上弦月的真相也暴露了,包括我勾搭了方树人情人这一点,也被证明了是谎言。这些谎话虽说基本都是上弦月造出来的,但要把所有事都推到上弦月身上,我还做不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再展无赖风采,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只咬定我有难言之隐,上弦月是出于好心给我打掩护。
回到方树人家已经十一点过,难得方树人在客厅里,抱着个笔记本电脑歪躺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不知看什么,电视开着,映得雪白的墙上忽明忽暗。抬头见我进来,他端正的脸孔一下就柔和起来,牵出淡淡的笑纹:“回来了?吃了饭没有?”
我坐到沙发边,把他的腿往里推推,当做枕头枕着,他轻轻摸摸我的头发,问:“喝多了?”
我摇头,感觉到他硬硬的膝盖在我耳朵旁边,柔软的衣料透着体温,让我渐渐放松下来,然后觉得想哭。真要命,以前几年也不会哭一次,现在怎么动不动就酸气直冒的。
“累了吗?去洗了睡吧。”
我再摇头。想起刚刚的事,还觉得害怕。他们的脸色是多么难看,他们认为我欺骗了他们,甚至,说严重点,我自己都觉得我有挑拨的嫌疑。如果他们就此跟我翻脸,我连辨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徐运捷是我最要好的同事和朋友,而伍佑祺和林华,他们是我的兄弟,是我在这个城市里的亲人,是我明确知道我走投无路时可以投靠的人。可现在,这一切也许都将化为虚无,他们还能象以前那样心无芥蒂地跟我喝酒吃饭,开开玩笑,还能象以前那样相信我说的话吗?我仿佛看见我们之间出现的裂痕,而我却无力,也无法去修补它,因为我不敢向他们说出我苦苦隐瞒的事实真相。我害怕。如果我硬撑过去,我们之前必然会产生隔阂,可我如果说出我和一个男人上了床的事实,那么,我们可能连心存疑虑的表面和气都无法维持下去。
同性恋。想到这个字眼,我不由得震颤一下,方树人似乎感觉出来,把我抱上来一点,环抱着我,让我靠在他身上。
真温暖,这个怀抱是这么温暖,这么安全,这么令人留恋。如果可以一直缩在这里,我就可以不必面对一切问题。人是多么惧怕孤独啊,一点温暖就可以让他贪恋,有多少人能离弃群体独自过活呢?至少我不能。即使是在这个异乡,我也希望至少有那么几个人,可以让我居于其中而不觉得寒冷孤单,让我能感到心头微微的暖意。然而那些暖意,在知道我是同性恋之后,是否还能继续保持下去?他们不会对我投以鄙视的眼光吗?不会感到恶心和恐惧吗?不会疑心我对任何男人都有性企图?不会害怕和我有任何身体上的哪怕是最轻微的接触?我害怕!!
让我对那些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的人表示敬意吧,我无法做出这种取舍,当然,我觉得我对方树人也还不到爱情那一步,但就算到了那一步,我又怎么忍心让辛苦养育我成人的父母在白发苍苍的年纪伤心焦虑,或是将共过患难的兄弟情谊全部抛诸脑后呢?
方树人的手覆盖上了我的眼睛,轻柔温暖,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冰冷,在他手心里不能自制地微微发抖。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渐渐让我平静下来。直到我去洗漱,他也没问过我半个字,为此我暗地感激他,丢开他第一次那种不可理喻且让我至今没想通的强暴不谈,其实大多数时候他是个相当聪明体贴的同居人。
这一晚方树人抱着我沉沉入睡,我却一直没睡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明天又近一步,离我不想面对的现实更近一步,我的胃象灌满水银一样冰冷下坠,咽喉干燥堵塞,呼吸困难。怕吵醒方树人,我一直不敢动,只能看着被窗子划分成几格的天空数星星打发时间。黑沉沉的天空终于露出一丁点儿光亮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下去,决定去喝点牛奶帮助睡眠。
方树人被我的动作惊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我说上厕所。他移开了手臂,把厚厚的睡袍扯过来,说:“别冷着了。”
从冰箱里翻出一盒冷牛奶,没心思热,撕开了就着一口气灌下去,只冷得我从内到外都成了冰块,张开嘴白烟乱喷,要是在夏天肯定可以用来做人体冷藏室。溜回床上,甩开睡衣,整个人一下贴到方树人身上,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把我抱得更紧,我以前也曾经这么整过他,可他始终无怨无悔地燃烧自己温暖敌人,倒弄得我好象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我和方树人的事已经天下皆知,妈妈打电话来,一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哭,爸爸在屋子里边砸东西边骂,说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一会儿我又在家里了,姐姐动了胎气,我们正赶紧着把她往医院送;一会儿徐运捷骂我抢他的女朋友,我开始觉得满腹冤屈,后来又恍惚觉得似乎有这么回事;一会儿林华和伍佑祺愤怒地指责我欺骗他们,要和我绝交,照着我肚子就是两脚,我痛得要命,突然又是方树人抱着我要跟我做爱,我哀求他说我肚子痛他也不理,扯开我的衣服就往上顶,疼得我全身发冷……
肚子的确是剧烈地痛着,我切实地醒了过来,一头一身的冷汗,现在来后悔不该图省事喝那个冷牛奶已经晚了。我半滚半爬地从床上冲到厕所,然后一脸虚脱地出来,顾不得方树人关心的询问,再冲进去,再一脸虚脱地出来,如是者重复四次,只拉得腹中空空,一头虚汗,全身无力,整个人都翻了白眼了。踉跄几步,倒在正一脸担心匆匆穿衣服的方树人身上。
肚子还在拧着绳地疼,冷汗一片片地出,疼得想要绷紧肌肉又不敢绷紧,我轻轻用气声哼哼:“要死得很了。”
方树人衣服只穿了半只袖子,赤着脚坐在床沿抱着我:“不会的。”
“要死得很了。”
“不会的。”
“要死得很了……”
“不会的……”
捱过几分钟,疼痛终于缓解,我全身都软下来,这才感到背上脸上全是汗,浸着发冷。方树人柔声问我:“好点了没?”
我晃晃脑袋哼了一声表示好一些了,方树人便小心翼翼地将我移到床上,继续穿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勉强挤出一句话:“不想动……”全身的力气都被剧痛绞干了,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一滩泥,何况,要是在颠簸的车上再象刚刚那样绞痛,我肯定会死过去,那不如就死在这床上呢,多少地盘也比车座宽敞些。
方树人想了一想,然后问我:“你肚子是怎么个痛法?”
“绞痛……我晚上喝了冷牛奶……”我气若游丝。
他走开一会儿又回来,拿了药和开水,把我的头抬起来枕在他胸前喂我,然后把我端端正正放在床上,被子裹得象一条草蓑虫,又转出去,很快拿一个热水袋回来,小心地给我塞到被子里:“把肚子煨着。”
“你呢?”
他看看表:“我陪你一会儿,等张嫂来了我再去上班。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我先睡一会儿,感觉不好再说吧。”
方树人没再说什么,坐在床头,轻轻地拍着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我,好象我是小孩子一样。我虽然虚弱得要死,还是忍不住故意跟他说:“你唱摇篮曲嘛。”
方树人的手停止了动作,大概也就几秒钟的时候,他就又继续有节奏地轻拍着我的背,仿佛没听到我的话,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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