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儿一下子便呆住了,头脑一阵空白,直到季涟吻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才发觉季涟是在轻薄自己,只是那感觉颇为异样,舌头麻麻的,却比刚才吃蜜枣的滋味还要好,渐渐的闭了眼,软在季涟怀里。
一吻终了,季涟仍是紧搂着玦儿不肯放手,一面回味着刚才那唇舌相接的曼妙滋味,一面又揣测玦儿是否因自己的唐突而生气。只见她犹自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动个不停——显是情绪尚未平复,脸色绯红,双唇娇艳欲滴,让人见了只想再多咬几口似的。
季涟又在她唇上轻啄两下,伸手轻刮了刮她的鼻梁,她才怯生生的睁开眼来,季涟两眼带笑的只是盯着她,把她双颊看的越发的红了。
季涟轻笑道:“今日是七夕,玦儿不是该对月乞巧,保佑自己将来找个好夫君么?”
玦儿红着脸不做声,季涟又取笑道:“还是玦儿已经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所以不用再乞巧呢?”
玦儿被他说的恼了,皱眉道:“我找不找得到夫君,干你什么事呢?”
季涟贴着她的耳笑道:“玦儿不想嫁给阿季哥哥么?”
玦儿知道宫里上下都存着这个打算,此时被季涟说破,心里甜滋滋的,口上却犟嘴道:“才不要呢,阿季哥哥以后要当太子,还要当皇帝,后宫里会有一堆女人呢。”
季涟笑道:“可是我只要你一个呀。”
“我娘说了,男人甜言蜜语最靠不住了。”
“你娘什么时候说的这些话?”
“我爹跟我娘说那些甜言蜜语的时候啊。”
“我可听说你爹只娶了你娘一个啊。”
“那是我娘管得严,你以为我爹没有那个念头啊。哼,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
季涟听到玦儿一张小脸蛋却说着这样可爱的话,失笑道:“那你以后管住我就可以了啊,我就不会找那么多女人的。”玦儿皱着眉道:“可是那样就会有很多人嫉妒我,想要害我的,宫里都这样。”
季涟笑道:“胡说,以后……我娶你做皇后,谁敢害你?谁要是起了这个念头,我就杀了她。”
玦儿想了半晌,有点羞怯的望着他:“真的么?”
季涟拿手去梳她散下的长发,笑道:“你不是说我以后要当皇帝的么?君无戏言啊。”
玦儿似懂非懂似信非信的点点头,哦了一声。
第二日早上,季涟上了课回来,就听小王公公说玦儿病了,也不知是夜里受了凉还是怎么回事,发了高烧。季涟心知是昨晚冻着了,忙过去看她。见她病怏怏的躺在床上,额上搭着热巾子,又盖了两层被子,看到季涟进来,眼神忽闪的瞥了他一眼,又偏过头去,继续在床上怏怏的。
季涟把高嬷嬷叫了来,问吃过药没,高嬷嬷答道:“早上已吃过了,太医说中午接着吃一副,拿被子捂着发发汗就好了。中午那副药正煎着呢。”
玦儿满心的不情愿,小脸皱作一团:“药好苦,我不想吃了。”
季涟心疼的抚着她的脸,道:“再苦也得吃呀,不然病怎么好呢。”玦儿只是皱着眉,季涟想着要不是昨日要她晚上出来,又在秋千架那里坐了好久,也不会病成这样,心下歉疚,便叫了小王公公过来,道:“小王,你去御膳房,找师傅赶紧做点蜜枣过来”,又哄着玦儿:“喝了药赶紧把蜜枣塞在口里,就不苦了。”
玦儿听见蜜枣二字,原本就烧的发红的脸上越发的尴尬起来,侧过脸去避开季涟的眼神,季涟知她想起昨夜之事,自己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烫。
高烧到第二日才退下去,太医又开了些进补的方子,季涟一一逼着玦儿服下了,正安顿她躺下休息了,忽见余公公闯了进来,道:“殿下快过去看看,陛下,陛下不好了!”
季涟一听大惊,便起了身来,玦儿也要跟着去,他忙劝住了,说自己去看看再遣人报信回来。说完忙跟着余公公到了秋风殿,太医已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季涟忙让小王公公到东宫给父王报信,见永昌帝躺在睡榻上,似乎微缓过来的样子,看到季涟来了,忙招手让他过来,季涟才陪着永昌帝说了几句话,便见五皇叔栎赶了过来,心中暗自发急,巴不得小王公公赶路用飞的。
五皇子栎见了永昌帝,便一个劲的嚎啕大哭,见季涟在旁边,面色上颇有忿忿,又不好说什么,永昌帝被他哭烦了,道:“现在哭个什么,朕还没死呢!”
正说着,太子楀就到了,他身体有些肥胖,赶起路来本就慢些,一见五皇弟在这里,知他必是更早得了消息,好在季涟守在这里,自己不至失了先机。永昌帝见太子楀过来,便招呼他和栎到自己的床前,道:“想来朕日子是不久了。”
楀和栎忙不住的安慰,道父皇智勇睿略,天必佑之,定能逢凶化吉福祚绵长云云,永昌帝摆了手道:“这个时候你们也不用拿这些话敷衍朕了,就算天天被人叫万岁,也没有人能活到万岁,活到百岁就是罕见了。朕这一生,该做的也都做了,也没什么事情好后悔。”
不多时四皇子枟和八皇子析还有几个公主也到了,又围着太医们一顿盘问,永昌帝有些不耐烦起来,挥了手道:“你们让朕清静一点吧,都先出去,楀和季儿留下。”
栎颇有不甘的退了出去,这些年永昌帝对季涟的宠爱日长,自己却渐渐的受了冷落,听到父皇这样说,也没法子,只好出去了。余公公掩了殿门,永昌帝拉过太子楀的手,道:“这些年是朕一直冷落了你,想必你心里……对朕也颇有些芥蒂”,太子忙称儿臣不敢,永昌帝继续道:“栎儿是朕和你母后的小儿子,朕自然偏疼些小儿子,你就是怪朕也是应该的。”
楀只是默默流泪,过了半晌才道:“儿臣身为长兄,平时礼让弟弟也是应该的。父皇这些年来把涟儿放在身边养大,花的功夫也并不少。”永昌帝听得此言,又拉过季涟,对楀说道:“你一向宽厚仁慈,朕从前总跟你母后说,怕你将来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耳根子又软,所以朕总是放心不下。朕总觉着……栎儿比你更像朕,平时对你脸色不免差了些。”
楀忙哽咽道:“都是一家兄弟,父皇再这样说下去,儿臣真是万死莫辞了。”
永昌帝摇头笑笑,道:“好在你养了个好儿子,到头来朕发现倒是这个皇孙最像朕啊。”想了一阵又道,“北方边境患乱不断,朕一直想帮你留下一个太平江山,这样你仁德治国,也是好的,可惜苍天不肯让朕顺了心去。不过朕帮你养了这个儿子出来,北方之患我倒也不太担心了。”
永昌帝接着道:“你那几个弟弟,本来早该就藩了,朕因为偏疼栎儿,又不想人说朕偏心,所以把他们都留在了京城。这样总是不好,朕已经写下了诏书,封栎儿为皖王,让他明日便启程去藩地吧。”
楀忙道:“可是父皇这几日身子不好,五弟一定想侍奉床前,父皇何必这个时候让他走呢?”
永昌帝道:“你这样对他,他未必有这样的心思对你。朕这些年也看透了,只是他跟着朕征战多年,朕总是舍不得。现下我不行了,让他早点走吧,免生事端。枟儿封襄王,析儿封鲁王,让他们都和栎儿一同启程就藩吧。诏书我已命顾安铭拟好了,玺印也早已盖好了。将来栎儿要是有什么胡作非为的地方,你也多担待一些,实在不象话,就把他留给季儿处置吧。”
“顾安铭一直都向着你,我是知道的,他虽然平时不和你来往,可没少在我这里给你说好话。唉!”
楀仍是流着泪要父皇保重身体为要,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永昌帝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放心的也就是这件事而已,交代清楚也就好了。你也回去吧,叫外面的那几个都回去,让季儿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好。”
第 九 章 回首望君已隔岸
太子楀走后,永昌帝准备叫人把玦儿叫过来,季涟连忙道:“皇爷爷,玥儿还病着,有什么话过几日再说也是一样的,或者……跟我说了,我去告诉她。”
永昌帝点点头,道:“你跟她说,要是以后有缘再见到那位道长,就告诉他,其实……朕也很希望最后是朕输了。”
季涟点点头,又好奇问道:“皇爷爷,那个道长……就是飞光国师么?”
永昌帝带着几分凄迷的笑容,点头道:“飞光国师与朕相交十年,风雨同舟,朕最艰难的时候,常失去信心,若不是国师在旁勉励,又岂有今日的万里河山传给你父王啊。”
季涟又问:“那后来飞光国师为什么离开皇爷爷了呢?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来见皇爷爷呢?”
永昌帝黯然道:“朕刚刚登上帝位,意气风发,这时有些文人对朕不满,说朕是弑兄篡位,朕一怒之下,就灭了这些人的九族。当时国师正因别的事情和我吵过几次,见我大开杀戒,便十分恼怒,留书一封就走了。后来朕……后悔了,派人四处去打探他的消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朕把玦儿留在宫中,一是见她伶俐想将来许给你,二来也是想抓住这唯一的线索,想从她身上打听到国师的下落。朕原本准备派人严密监视她回家的行踪,查出国师所在,国师却在拖玦儿给朕的信上写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永昌帝说完,便含混不清的哼起了小曲,季涟听得不真切,等永昌帝唱完了,便问是什么,永昌帝惨笑道:“这是国师以前常唱的一只岭南小曲,他说朕命中有九五之数,朕在金陵遭受皇兄迫害的时候,国师救朕于危难之间,后来便在王府给朕讲学,还在玄武湖上和群臣谈经论道,再后来还教朕帝王之术……唉,朕真想再听玥儿唱一次《采莲曲》……”
“朕后来命人搜集岭南和江浙民歌,却从来没有找到这两支曲了。朕常常在想,国师不知所来,不知所去,他预知天命,是不是也预知了朕后来的屠戮;既然国师不喜欢兵连祸结,又为什么要助朕夺取皇位?朕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国师,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然而永昌帝逃过此劫,缠绵病榻三四个月后,在冬月又渐渐好转起来,但身体每况愈下,众人心知已无回天之势了。
永昌十六年七月二十一,永昌帝崩于秋风殿,太子楀即位,为永昌帝上谥号为孝宁宗。
太子楀即位,拟定的新年号是“永宣”,等新年之后再行颁布。
八月二十四,永宣帝葬宁宗皇帝于绵陵,与之前已经葬入绵陵的孝仁皇后合葬,殉葬的妃嫔二十余众。
九月初二,册太子妃张氏为皇后,追封皇长子季涟生母宫人吴氏为昭仪,册皇三子漳生母云嫔为淑妃,册皇四子湐生母祁嫔为贤妃,册皇长女淑生母宫人钟氏为充媛,册皇二女泠生母崔嫔为修容。
玦儿见季涟这些日子都忙着帮永宣帝料理先帝丧事,除了夜里偶尔跟她坐在秋千架上看看月亮外,白日里似乎没有什么空来找她,便自己去了南薰殿,准备等他回来。却见小王公公和其他的宫女都守在外屋,见玦儿来了,小王公公忙上前道:“孙小姐,您快去劝劝殿下吧,殿下今儿回来就坐在里面,一声不吭,咱家和婢女们进去也都被赶了出来,小的们都不敢劝,只盼着孙小姐您来了,看殿下能不能心情好点。”
玦儿忙问:“今儿早上出了什么事么?”
小王公公道:“陛下今早追封殿下生母为昭仪了。”
玦儿奇道:“这不是好事么?也算全了殿下一片孝心啊?”
小王公公苦了脸道:“好什么呀,殿下自出生便是由皇后娘娘抚养的。”说着小心看看里间,生恐被季涟听见。
玦儿想了一想,这才了然,掀了帘子走进去,见季涟咬着唇坐在书案边,铁了一张脸,随手扔出一支徽笔,怒道:“不是说了谁都不许进来的么?”
玦儿忙闪了开去,拾起那支徽笔放到案边,季涟见是玦儿,脸色稍缓,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怀里,闷闷地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只是这桥也未免拆的太快了一些。”
玦儿安慰道:“也许你父皇只是怕你追思生母,所以才封了个昭仪,也算是替你表了一份孝心呢。”
季涟苦笑道:“这会子就追思起我的生母了,我连我生母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呢,又不见当年追思?当年逢人便说我是太子嫡子,母慈子孝……”
玦儿又安慰道:“那你也别说这么大声啊,让人听见了,岂不又是一桩罪名?”
季涟捏着她的手勉强笑道:“我很大声么?在外面我自是不会说的,也就是闷得慌,所以跟你说说。”
玦儿温言道:“先帝在时一向疼爱你,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啊,就算想打你的主意,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容易啊。先帝那么果决的人,当年想要易储,不也没成么?”
季涟稍宽了心,接下来几日,永宣帝对他的态度也未见冷淡,反倒常叮咛他多跟着几个朝臣学着做事,历练历练,寻思着父皇也许只是被母后撺掇着一日头脑发热,只是长此以往不可不防,平日为人处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偏差。
十月间,渐渐的就有大臣上表奏请立皇长子为太子事,永宣帝便道:“皇长子自幼敏捷,有时行事却稍欠稳重,朕想把他放在身边再督促一二,再等给他纳了太子妃,夫妻二人一并主事东宫也不迟。”
这话听在有些人耳里,不免有些变味,于是有朝臣揣测永宣帝也许有意立嫡,日前追封太子生母便是例证;另一些坚持立皇长子的朝臣,顿时巴不得马上给涟殿下定一门亲事。宫里渐渐也有些流言四起,于是冬月初一,妃嫔们拜见皇后时,张皇后便当着下朝来的永宣帝的面,正色道:“本宫近日在宫里,听到一些有辱圣听的话,涟儿虽非本宫亲生,却是本宫从他出生起便亲自抚养长大,即便后来本宫育有一子,也从未疏远涟儿半分。涟儿自小聪颖,深得先帝宠爱,本宫一直生恐他自小被人宠坏,将来行为不端,有负先帝期望,所以督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