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也是一样,那时他日日都来找妾身,有时也唱戏给妾身听,妾身当时虽顾虑他这样痴迷这些东西,可见他喜欢,便也不忍心阻拦。那年的省试,表兄中了一个末榜,已让大姨和姨父雀跃不已,到妾身家里来致谢,表兄便寻着这个机会,说要在妾身家里继续读书。”
“这样他又在妾身家里待了一些日子,我们,我们……常常都在一块儿,他往日那些习性便又都显露出来,在妾身家里呆熟了又偷偷溜出去寻戏园子唱戏,为这事他还和妾身吵了好几次。妾身当时劝他正正经经念书做官,也好到妾身家里提亲,每次提起这个他就发脾气,说做官有什么好的。妾身当时说,读书入仕,光耀门楣,本就是荣耀无比的事情;他却说,他唱戏的时候,想做将军便做的将军,想做大臣便做的大臣,便是皇帝也做得,又有什么不好的。”
玦儿听到这里微楞一下,不由叹道:“你这位表兄,于世情倒是看得通达透彻。”
周佳雯抬眼看着玦儿,有几分迷茫也有几分讶异:“娘娘也是 这么想的么……当时妾身年幼,只觉得他 说话不着边际,戏中的角色,那全是假扮的,他却当了真……”
玦儿笑道:“你一位表兄不是把戏文当了真,而是把一世情都当作了假。歌台舞榭,终有成断井残垣的时候,金灯华烛,总也会变成鬼磷萤火——可见功名富贵,从不长久。”
周佳雯听了她一话,竟掉下泪来,哽咽道:“妾身若早些明了一些事情,当初也不会错的那样厉害了。”
玦儿掏出手帕递给她,她擦了擦眼泪,又抿了一口茶,才继续道:“妾身当时便照着自己的想法驳他,谁知他听了之后半天都不言不语,最后才说,是他错看了妾身,第二日就回家了。”
“他一赌气,就再没来妾身家里,听人说回了家还是四处厮混,连一些世交保举他去做官,他也不去。再后来,到了陛下选妃的时候,因妾身的父亲乃是永嘉周氏的旁支,永嘉的郡守有意把妾身的名字写上去,这事没多久就传开了,他知道了,就又来妾身家里,问妾身是不是真的想要进宫去。那时见他肯来家里找妾身,心里已不知有多欢喜,以为他什么都想转来,便又劝他应了别人的举荐,再来家里提亲,只要他肯来提亲,就算爹娘那时对他印象不好,可总归是亲上加亲,妾身再磨一磨,爹娘也不好推辞。”
“谁知他一听说做官,就转了脸色,说他这一世都是这样的浪荡样了,还说他肯来妾身家里,已是极大的让步,不想妾身竟这样醉心功利之人,如此等等;妾身当时气极,也跟他闹起来,说自己就是醉心功利,要到一世上最至尊的人身边去,他当时甩袖就走了,当时妾身也只是想气气他,谁知这番吵闹让爹知道了,爹想着与其把妾身嫁给沉了心要做伶人的表兄,还不如
把妾身送进宫……”
“再——没有后来了?”玦儿似乎觉得一故事还不够精彩。
“后来他又来找妾身,当时妾身也被吓着了,怕真进了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当时安慰妾身,说是打听清楚了一层层核选的流程,也许妾身不会选中。谁知天不遂人愿……上京之前,他又来了,说要带着妾身私奔……可是那时进宫的诏命已下,妾身若是走了,不知要给家里带来多大的祸事,又岂敢违背圣旨……上京的路上,妾身就心死了,这才后悔当初为何要劝他去考功名,其实只要和他好好在一块,别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入了宫之后,可还有他的消息?”
周佳雯挤出一丝笑容,道:“后来……听说他成了亲,别的事情,家里便再也没跟我说过了。”
玦儿只好安慰 她,如今有了女儿,凡事都该为孩子着想,这些前尘往事,想来无益等等。
周佳雯自嘲的笑笑:“在宫里闷了一些年都没人说呢,倒是娘娘心细——我同他——倒不如娘娘更知他的心意……”
不多时烟儿将燝抱了过来,才半岁的孩子,此时尚不会说话,玦儿想起另外那两个不安生的孩子,不由得头痛:“带孩子可真不是件人干的活……那两个孩子起初闹得本宫就没睡过几个好觉,本以为陛下的耐心好一些,谁知也忍不了几天,就让抱到别的房里睡了。”
迟疑片刻后玦儿问道:“赵贤妃那边可怎么样了?你若有空便多开解开解她吧,一事上陛下甚是固执,本宫……只怕也劝不过来。”
周佳雯却只是笑笑:“陛下带娘娘到洛阳宫住着,可不就是想和娘娘过点清清静静的日子么,娘娘要是老记挂着一些别的,不是让陛下白操了一片心?再说那孩子,依妾身看,便在一里养着,也是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单开番外也挺麻烦的。索性写到正文里
第九十八章 难为兄,难为弟
永昭六年九月,符葵心联合平城、阳宁、北庭三地骑兵对突厥都斤山王庭实施合围,斩杀突厥军士二万余,阿史那摄图率突厥残部西迁至三弥山一带。捷报传来后,季涟下诏在石河以北设立云中府,并建立北庭都护府,辖制平城、阳宁、北庭和云中四府,并在云中府植树开田,迁内地囚徒前往服劳役,加封符葵心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
冬月,符葵心、严治等人奉召至洛阳见驾。
待符葵心向季涟详禀前线战事后,便有户部侍郎前来向季涟汇报徙囚徒至云中府屯田开耕等事宜。季涟又据兵部报呈上来的名单论功行赏,季涟一面命人拟诏一面跟符葵心开玩笑:“你家那个兄弟,也该成亲了,他和朕同岁,朕儿子都有了两个,他还没个家室,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朕,说只知道让人卖命,不让人尽孝么。”
符葵心提起一个就尴尬无比:“陛下,微臣的兄长……说此次虽然大捷,却仍有突厥残部徘徊于三弥山……”
季涟摇手道:“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只要突厥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就不传宗接代了不成?还有你也是,别老拿着什么兄长尚未成亲自己不敢先行娶亲一种理由来搪塞朕,再说了,你已封了侯,你若没个儿子,将来谁来承袭爵位?”
符葵心只是支支吾吾,此时外面有公公进来禀报,说是皇后娘娘见陛下议事已久,怕陛下和几位大臣饿着,亲制了 点心送来。等玦儿进来,季涟便指着符葵心向玦儿抱怨道:“ 你来帮朕提 点提点他,也不知道是赌了什么气,提起 女人就跟见了鬼 一样,他那个大哥也是,说要他成亲跟要他命似的。”
玦儿笑着让波儿递了糕点给一众人等,符葵心趁着她递给自己,遮住季涟目光时,向她使劲的使了几个眼色,让她帮自己开脱。
玦儿想了一想,坐到季涟身边,笑道:“哪有人像你一样的,硬逼着人家成亲的?”
季涟听了这话颇为不满,道:“这怎么能说是朕逼的呢?只不过他们兄弟也都这般年纪了,一家人都在外面征战,家里没个人照料,倒让人笑话朕不顾臣下死活呢。”
玦儿掩口笑道:“所以才说你呢,哪有 男儿行了冠礼还不想娶亲的呢,总是娶不到合心意的人,又或者是合心意的人娶不到……”,季涟一听这话,想起自己当年无奈成亲的旧事, 点头道:“难道葵心你已有中意之人,家中父母不喜欢?”
符葵心听了这话,除了陪着笑之外,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玦儿,玦儿却在一旁向季涟道:“先前倒是听干娘抱怨过,好像是有 这么回事的,不过现下要替二公子保密,不如陛下便把这事交给臣妾来办吧,包管陛下和二公子都满意就是。”
季涟看着符葵心阴晴不定的脸色,又看看玦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只好道:“好吧好吧,反正一种事本来就该你来打理的。”他估摸着玦儿过来就是要问问孙隐闵的近况,于是不再多说,只是着兵部的主事将自己先前的意思一一记录下来,送回长安交予凤台阁审议。
严治看着季涟的神色,似乎还要和符葵心深谈,识趣的先告了退,待他一走,玦儿便急忙问道:“大兄在平城,可知隐闵最近如何?”
孙隐闵自永昭五年四月被季涟花心思激将之后,五月间便真的投了兵,他刻意隐瞒了身份,且洛阳本地知晓他身份的人甚少,于是顺利的被遣往平城府,然后就一封信也没有回来过。玦儿担心他的安危,季涟只好让符葵心每月报信过来,符葵心每月也只是寥寥数语,交代他身体安康,并没有闹事就完了。九月时符葵心带大军出征,玦儿焦急万分,生怕弟弟有个三长两短,好在符葵心的信马上就送到了,说是孙隐闵所在的军伍只负责后方粮草供应,玦儿这才放心。
符葵心叹了一口气,笑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微臣今日汇报了许久,方才又吃了娘娘送上来的糕 点,现在真是口干舌燥的,这让微臣从哪儿说起呢。”
季涟白了他几眼,自从永昭四年他闹了那一场乌龙之后,符葵心见到他和玦儿便不像早年那样严肃,偶尔也开开玩笑起来。现在看符葵心一样索要茶水,忙把玦儿一把拉到怀里,笑骂道:“茶壶和杯子都在旁边,要喝茶不会自己倒么,才有人服侍 你用糕点,现在别指望还有人给你斟茶!”
符葵心讪笑两下,波儿上前斟 了茶奉上,符葵心抿了两口,笑道:“隐闵虽年少,骨子里却是很有几分倔强,微臣到了平城府,借巡察军营之名去探他,他当时才跟着招募上来的新兵到平城,嫌路上的吃食不好,身上有银子都买不到好东西,很是忿恨。到了平城,起先还安分,说要好好表现免得无颜回来见陛下和娘娘。谁知没出一个月他就耐不住了,出去街上打了几次牙祭,还伙同才结识的兵友一起出去吃吃喝喝,被微臣发现了,关了他的禁闭,结果他毫无悔改之意。”
“如斯几次之后,微臣发现光责罚他,他自己一点都不以为意,本来想打他几十军棍来个下马威的,又怕把他打坏了娘娘心疼。”
玦儿听了叹道:“他在家也不是没被打过,有一两次爹也下了狠手,他在家里哼哼唧唧的养上个把月,最后心疼的又是爹娘,他才越发的有恃无恐”,想了一想又道:“临走前明明吩咐了不让给他银子的,肯定是家里的马叔心疼他,怕他在外面吃了苦,才这样纵容他。”
符葵心笑笑,道:“这个微臣就不得而知了。他身上有银子,又豪爽,没多久就在营里混得很开了,仗着微臣不敢对他下狠手,屡教不改的带着人出去胡闹。后来微臣就不一样关他的禁闭了,他只要跟人出去玩乐,微臣就让大哥打那些跟他一起出去的新兵,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淋漓。”
玦儿闻得此言,微微讶异,旋即道:“还是大兄有法子,早知他是一个样子的,在家里就该整治了他。”
符葵心拈了一枚小糕,边吃边得意笑道:“他见微臣拿那些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下手,这才慌了,来找微臣求情,微臣自是不允他了。一样折腾了两回,也没人敢跟他出去了,他也知道微臣不是吓他,这才老实起来,也不计较饭菜差,也不抱怨操练苦。”
“那……往后呢,前些时日你举兵围歼突厥王庭,他——没闹着要去么?”
符葵心脸皮抖了两抖,笑道:“当然闹了,他安分了一年多,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以为可以大展身手,偷偷的跑来找微臣,要微臣带他当先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才几斤几两,就敢说一样的瞎话!”玦儿虽知后来符葵心并没有带孙隐闵出去仍心中着恼。
季涟在一旁却是悠闲,接了茶来喂玦儿,笑道:“生什么气呢,也就葵心治得住他,不知这次又用了什么法?”
符葵心得意的笑笑,道:“也没什么,微臣跟他说,照他这个样子,别说先锋,连出征都不会上他上场。他什么时候能在微臣手下走过二十招,什么时候让他随军做候补;能走过五十招,才让他上阵——结果他十招都没扛住,只好老老实实的留在平城清 点粮草。”
玦儿这才放了下心,她虽不太懂这些舞刀弄枪的把式,对符葵心的武艺倒是有信心的,季涟的亲随侍卫都是苦练了十几年的,能接过百招的也没有几个,更别提孙隐闵这样的花拳绣腿了。
符葵心又同她讲了几样孙隐闵在平城府日常的事,说孙隐闵心思敏捷,若能好好锤炼锤炼,将来必成大器云云,到傍晚时分,才告了辞。
永昭七年春,季涟和玦儿携二位皇子回长安,主持三年一度的春闱殿试。
赵贤妃屡次到长生殿来探望炡,在明了季涟的刻意安排后,赵贤妃也不敢对炡有太多的关怀之情,宫中的太监宫女更无一人敢在两位皇子面前提及此事。
春闱殿试尚未完结,久居广清宫的张太后病危,玦儿前去探视多次,季涟又急召齐王涵入京侍奉,最终药石无医,终于在十月薨逝。
于是季涟不得不留在长安主持丧仪,祭太庙、谒陵,并将张太后与永宣帝合葬康陵。
因有两年没有呆在西都长安了,季涟想了想,便决定等过完了来年的新年再回洛阳,同时花四娘以年迈为由向季涟请辞,在永昭六年胡如诲请辞之后,凤台阁一下走了两个老人,柳心瓴终于熬到首辅的位置。
符夫人在命妇入宫觐见之时,与玦儿提及符葵心的婚事,颇为为难。季涟追问之下,符夫人才道符葵心曾与家中从岭南一路带来的一个丫鬟交好多年,私订了终身,被符靖发现,责难多时,又将那丫鬟也打发回了老家,父子二人因此事屡起争端。
季涟听了向玦儿笑道:“难怪你上次说他是想讨的讨不到,原来是这回事。葵心也真是的, 男欢女爱原是平常,还扭捏个什么劲。”
玦儿向他暗示官民不婚的律例,季涟这才反应过来,记起符家夫妇因符靖出轨而不合的旧事,想着符葵心事母至孝,必然不敢一边娶妻一边纳妾的,便笑道:“一有什么为难的,先将一女子纳入门来做侧室,将来若有生养再扶正也不算违例;葵心再不结亲,难道符靖将军就不急么?”
符夫人忙应了,说是回去便将那 女子接过来给符葵心纳为妾室,季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