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晞愣了会,回过神来见他的手势,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何洛重复一遍让她上去坐坐,佳晞一听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会耽误你们工作的,我、我先走了!”
“姚小姐,可以留个电话吗?”何洛抽出他的名片递给佳晞,向她挑挑眉。
佳晞接过何洛的名片,“额……这个……我手机欠费停机了,还没充钱呢……不如等我充值了再联系你吧!再见!”说完拉着睿星速速离开。
※※※※※※※※※※※※※※※※※※※※※※※※※※※※※※※※※※※※※※※
连宇墨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有人“叩叩”地敲房门,他睁开眼,何洛歪嘴邪笑着倚在门边。
“你似乎很闲。”
“你猜我刚刚碰到谁了?”
“哪个辣妹?”连宇墨重新戴上眼镜,端起搁在一边的咖啡杯。
“错!我碰到那个姚小姐了!”
连宇墨的手一顿,他抬眼看何洛,示意他说下去。“她又拉着狗狗跑来这了,哎呀,看人家姑娘的一片痴心,我都要感动得不行了——”
“我还不知道你感情这么丰富充沛。”连宇墨打断他,“还不去工作?你对那个案子这么有信心吗?”
“好好,我走就是了……不过,她挺可爱的,我越看越觉得不错……我要追她你没意见吧?”
连宇墨低头开始看文件,理都不理他。
“算了算了,没意思!”何洛絮絮叨叨地离开了连宇墨的办公室。
好不容易终于清静下来。可他再也看不进去一字半句。扔下手中的钢笔,他推开皮椅,起身站在窗台边,俯视楼下的广场。天色渐晚,广场上行走的人很少。她曾经站着的位置,已经空空无人。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可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虽然,他心脏的左边偶尔会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牵动,让他忍不住回头,向下张望。
是昙花的沉沦,还是蒲公英的牵引
那天过后,禹子嘉竟真的“尽量”过来陪蔡阿姨吃饭。一星期居然能来两三次,佳晞怀疑,他真的是在外企上班?不都说在外企工作的人是最忙的,经常没日没夜的加班的吗?可她就没见过他像个大忙人的样子,总是清清闲闲,行踪还飘忽不定,如人一样难以捉摸。
蔡阿姨似乎迷上了这样的三人对桌,凡是禹子嘉过来的晚上她便会拉上佳晞,随随便便炒点小菜,三人吃吃聊聊地度过一个还算愉悦的夜晚。禹子嘉的话始终不多,偶尔和蔡阿姨聊起政治民生话题,佳晞都会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也不由暗暗佩服鱼子酱惊人的洞察力和精辟的分析力,言简意赅,往往能一阵见血地指出事件最根本的弊端所在。这样的人,佳晞想,在外企待着会不会有点儿屈才了?要是从政的话……转而清醒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能被鱼子酱的表象迷惑了,他还是很恶劣的。拍拍脸颊,佳晞提醒自己要坚决守护对他的防线。
“佳晞,怎么了,是有蚊子吗?”
“啊?没、没有啊……”她忙放下双手,对面的禹子嘉看着她,露出诡异的笑容。
佳晞瞪他,你看什么!
禹子嘉不说话,指指自己的下巴。佳晞不解,用手摸摸,顿时大窘。这么大一粒米饭黏在脸上她竟然都不知道!迅速地扒下饭粒送进嘴里,发现他的笑意更深,她才反应过来,这下更窘。心里骂自己,在他面前她就不能表现得强悍点吗?怎么好像一直都处于被打压的状态?哎……
※※※※※※※※※※※※※※※※※※※※※※※※※※※※※※※※※※※※※※※
手头的案子终于了结了。几个星期没日没夜的加班,连宇墨差点就要习惯上日夜不分的节奏。习惯真是一种毒药。最近的他似乎开始重新迷恋上这种玩意儿。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何洛负责的案子还没有解决,仍然需要继续加班。连宇墨独自一人下班。提着公事包走到广场上,他不经意停下脚步,出神地望着某个方向。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推开门,风铃响。他诧异地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间宠物商店。
“这里不是兽医诊所?”他环视四周。
店员指指柜台旁边的一扇白色木门,“后面才是兽医诊所。”
他了然,随手翻看架子上的商品。狗粮、猫粮、饼干、罐头、妙鲜包、零食、咬胶、玩具、食具、营养保健品、清洁美容品……连宇墨还注意到角落里摆放着几个塑料小屋,这些杂碎的东西硬是把小小的店面填塞得满满的。
他掂着一包骨头状的狗粮,随意地问:“是不是有个女孩子经常牵着一条萨摩耶来这里?”
店员听他一说,想了会。“哦,你说小佳,对呀,她经常带着那只很漂亮的狗狗来这里。”
“她……”连宇墨斟酌了下,“她来这里都买些什么?”
“她也不是经常来买东西,就是散步经过这里都会进来瞧瞧。”店员指给他看架上的几样产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基本上每次都会买的。”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店员甜甜一笑,“她的狗狗可聪明调皮了,有时候完全都不听小佳的话。那次她拉它来打疫苗,狗狗好像知道要干什么,就死活都不进去,缩到狗窝里不肯出来,小佳把头探进小屋里低声下气地求他,他竟然赏了小佳一个小巴掌,特别逗!”连宇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那个翠绿色的塑料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耍宝的一对,狗狗欺负小佳的样子我们差点都看不过去……这位先生认识小佳?”
“嗯,朋友。”连宇墨眼神逐渐迷离。
“哦,你一定是她说的在这里上班的朋友了。她前阵子差不多天天都过来的,不过最近不见她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连宇墨提着塑料袋,再次走回到她经常站立的地方,抬头仰望。天色渐暗,大厦里却灯火明亮。那么多扇窗,他好半天才能认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方向,每次抬头,看得都是什么?他突然很想知道。心里那股莫名的力量又在躁动。他轻笑,转身离开。
※※※※※※※※※※※※※※※※※※※※※※※※※※※※※※※※※※※※※※※
禹子嘉推门进来,发现平日里有点吵闹的声音没有了。
蔡阿姨拉开椅子坐下,“佳晞说今晚有约,不来了。”边说边注意缓缓落座的人脸上的表情。
禹子嘉倒是平静无波地吃饭,似乎本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问起文杰的情况,蔡阿姨说:“快了,说过下月底就能回来帮我把手续办完。”
静默了一会,蔡阿姨才又说:“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还得靠你自己。”
禹子嘉沉默。蔡阿姨搁下碗筷接着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要记住,抓住眼前的幸福。”
禹子嘉依然不说话,陷入了沉思。
蔡阿姨轻轻地拍他肩膀,“不要让我失望,嗯?”
禹子嘉抬头,淡淡一笑,“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了。”
※※※※※※※※※※※※※※※※※※※※※※※※※※※※※※※※※※※※※※※
佳晞不敢直视眼前的人,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弯弯的弧度,心坎里软软的棉絮快要把心房填得满满的。
“姚小姐在想什么开心的事吗?”
“啊?没、没有啊!”佳晞害怕他看出自己的心事,急忙收拾心情。抬头见他一脸的疲惫。“听说你最近……真的很忙?”
“嗯”,连宇墨无奈一笑,“是很忙,忙到连短信息都没来得及回。”
佳晞连忙摇头,“我没关系的,只是见你几天不回,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哦?你认为我会发生什么事?”连宇墨打趣她。
“额……譬如说……”担心你出事了,可是打死她也不会说出来,“因为你没钱充值,手机欠费了;因为你手机被盗,为民生做贡献了;因为你把它掉到厕所里了,手机没有了,……”连宇墨失笑,佳晞也笑了。
“姚小姐总是这么多奇思妙想。”
“没有啦,只是喜欢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佳晞越说声音越低。
“这样的人生活是不会枯燥无味的,我相信。”而且,还会感染别人。
“不过确实,我从来都不会觉得日子无聊。”佳晞呵呵直笑。
连宇墨看着她蒲公英般的笑靥。她的确是一株蒲公英,细长的茎中流淌着生命的养分,半透明的白色小绒球乘着风,轻轻飞翔,撩拨白云,亲近蓝天,在沿途的绿叶上,溪流上,撒下希望的种子……
“给我的?”佳晞展开纸袋,有丝诧异地看他。
“碰巧路过,不知道什么适合,随便买的。”
佳晞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拿起一个小玩意,傻傻地笑。“睿星他一定很喜欢的。”
“但愿如此。”连宇墨舒心地笑,左心房上的精灵也跟着跳跃。
整个晚上都非常愉快。佳晞从车里下来,怀抱纸袋,对连宇墨说:“谢谢你的这顿晚饭,真的很好吃!”
“姚小姐真的很喜欢吃东西?”
佳晞尴尬地笑笑:“呵呵,我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吃遍世界上的美食……不过我愿望很多的,什么都想干。”
“这是好事,下次……”连宇墨眸光漪涟,“ 我还有机会请你吃饭吗?”
佳晞心弦波动。努力压住不断膨胀往上直冲的热气,她俏皮地笑:“好啊,如果是你请客的话我随时奉陪!”
连宇墨会意,勾出迷人的笑容。
佳晞冲着远去的车挥手,直至车子拐出小区消失不见。她深深地吸了口夏日的香气,那里面有淡淡的甜蜜。
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时间和机会,不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借口。沉浸在幸福摩天轮中的佳晞,并没有过多的去考究连宇墨突然的消失,又突然的出现的原因。她仰望,看见夏夜,看见湛蓝,看见她想要的幸福。正如逐渐沉沦在短暂的昙花馥郁中的连宇墨。到底是蒲公英牵引着他飞翔,还是他吸引着蒲公英着落?他也没有去探究,蒲公英是否会载着种子,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远至天际,最终寻不到半点踪迹……
※※※※※※※※※※※※※※※※※※※※※※※※※※※※※※※※※※※※※※※
禹子嘉从露台退回来。
“表姑妈,我先走了。”
“嗯,好。”蔡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开车小心点。”
禹子嘉掀开门,又合上门。
佳晞哼着小调上楼梯,走至蔡阿姨的楼层,发现幽暗中有个模糊的黑影向她走来。她一惊,靠后退了一步,错脚踩在台阶上,人顺势让后仰。心里暗暗叫遭之际,手腕被扯住,人顺带着被拉了回来。
她这才看清来人是谁。“鱼子酱,你怎么还没走?”禹子嘉松开手。 “还有,你突然冒出来这是干什么!你想害我摔着啊!”
禹子嘉不说话,闪身从佳晞身边下楼。佳晞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这是怎么了?!
永不消失的彩虹(上)
禹子嘉立于落地窗前,伸手遮挡明媚耀眼的阳光。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很害怕刺眼的光线。
七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可那时候的他却觉得日子异常的漫长,似乎时间老人冻结了他的世界行进的步伐。此后,他努力地试图去淡忘。然而淡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牢,心会越发痛得窒息。一次又一次的午夜梦回,他惊醒,以为一切都只是噩梦。待清醒过后,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四周,他才不得不相信,那个骄傲到几近自负的禹子嘉真的被抛弃了,狠狠地,绝情地。那时,他在美国,她在英国。
怎么会那么傻,以为他跑去了美国,就是离她最远,心也会跟着距离的拉远而扯断与她的一切联系?!他苦笑,在世界的这边,美国和英国确实隔得很远,中间夹着浩瀚的太平洋和广阔无垠的亚洲;然而在世界的另一边,美国和英国,只是跨越了一个大西洋。他那时候一定气疯了,或者说是余怒未消,否则堂堂禹子嘉,不可能连最基本的常识判断能力都没有。
他依然记得同样是这么晴朗的一天,本该是他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却因为她,变成了往后几年里他最不愿碰触和度过的日子。那天,他并没有等来她亲自送上的礼物,却等来了一个从别人嘴里得知的消息。他不能相信,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他在她的宿舍楼下等她。直至傍晚,她才姗姗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
他上前,一把拉过她质问:“这是真的吗?”
她不语。禹子嘉的心一点点下落。
“你要送我的礼物,就是这个?”他哑声问道。
佟思意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眸中噙着潋潋的泪光,“子嘉,相信我,我并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只是想等结果出来了——”发现他神色逐渐暗沉,她开始着急,“我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我没想到竟然会成功的——”
“所以?”禹子嘉凌厉地问,“你打算怎样?”
佟思意不敢看他,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佟思意!!”禹子嘉低吼。
佟思意深吸一口气,再度抬头坚定地望着他,半晌,他听到她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了……”禹子嘉已经听不清她后面的话,他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离,他呼吸困难,神智迷离,曾经他视如珍宝的美好一切顷刻间破灭。
那一刻,他惨笑,他一直都知道的,她是多么有能耐的一个人,她怎么甘心屈就在他那片小小的平淡的原野里。她是个充满野心的女人,她有不逊于男子的魄力和能力,为了满足不断膨胀的欲望,一路往上爬,从他认识她开始。班长,团支书,院学生会宣传部长,院学生会主席,校学生会办公室主任,校学生会副主席……那一次她还为了没竞争上正主席的位置而闷闷不乐。禹子嘉开导她说:“正主席和副主席有什么差别吗?你已经很厉害了,最起码在我眼里你已经很好,没必要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佟思意却不满意地说:“那不一样,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