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吟枫狠狠地瞪着我,一把抱过饴君,“反正我不会把君儿送走,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吟枫索性翻身不理我。
我郁闷地坐在床边,看着饴君精神奕奕的眼睛,这小家伙到底何时会睡着啊?
于是,当吟枫已悄然入睡之后,只余我和小饴君大眼瞪小眼,我万分哀怨,他万分兴奋地互相瞅着。
……这日子到底啥时候是个头啊?!!
因为紧接着的新年,我们暂时还留在锦城。阿离不知何时成了家里的熟客,和几位爹爹很是投缘,只是和叶儿还是争吵不休。有时候真佩服她,叶儿那么温软的性子都能常常被她逗得冒烟儿,果真是对欢喜冤家,只是他们身份悬殊,最后的结局恐怕又得一番艰辛了。
那位皇子自那天后真的就没再找过我,于是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安逸的平静,当然,最最头疼的还是那只小家伙,他赖着不走,吟枫抓着他不放,最后我也只能偃旗息鼓。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晚上才能做的……经过一番周折外加我的死缠烂打,我们的作息时间完全随着宝贝儿子的睡眠周期而更改了。所以我们的生活也终于重新恢复新婚时的幸福甜蜜( ^_^ )
新年伊始,女皇已颁旨封樊晞皇子为“晞皇贵君”,其地位仅次于凤后。册封典礼上,我远远地看见他,即使一身华贵的礼服,却依旧清俊如松,淡雅如莲,那双净如山泉的眸子还是那样波澜不兴,洗净铅华。那高高的宫墙,又要生生地折断一个少年的翅膀吗?多少年后,他还能淡泊如斯吗?心里不禁有些惋惜与同情,他不是他的皇姐最疼爱的弟弟吗?既然清楚他的才华,为什么还是要入这囚笼,禁锢他的一生呢?为了让自己的皇权更加稳固还是另有缘由,我不得而知,只是希望凭他的聪明才智可以在这宫廷活得好一些。
两年后
“君儿下来,别闹爹爹。”我拿着新做的风筝向赖在吟枫身上的小人儿招手,饴君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眸中一亮,立刻爬过吟枫从床上跳下来,兴奋地向我跑来,“君儿,这是琳叔叔玩刚给你做的风筝,喜欢吗?”我抚摸着他粉嫩的小脸,饴君抬头开心地答道:“喜欢,我要琳叔叔陪我玩。”
“你琳叔叔在忙着呢,你乖乖地坐在一边等叔叔忙完就陪你好不好?”饴君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娘亲,你也陪我玩好不好?我要吃娘亲做的烤鱼。”软软糯糯的童音,仰头可怜巴巴地揪着我的衣角,那与吟枫万分相似的眼眸满怀希冀地瞅着我,就好像用一支小羽毛闹着我的心窝窝,于是在饴君面前什么事我都全部妥协。
“好,只要君儿乖乖的,我们待会儿就去湖边放风筝,娘亲给君儿烤鱼。”这孩子自从那次我在湖边给他烤鱼吃后,他就惦上了,平日里不敢多吵,可是一往湖边走就总是眼巴巴地瞅着我,叫我和吟枫哭笑不得。
“好。”饴君这才安心,抱着与他差不多大的风筝坐到一边去了。
“枫儿,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我坐到床边,心疼地看着吟枫苍白的脸颊,他却笑望着一旁玩耍的饴君。
“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这孩子,倒比君儿那会儿还活泼许多。”吟枫半撑着腰坐起,我赶紧扶住他,在他身后垫上厚厚的锦被。
他如今又是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要说这孩子实在是颇费周折。之前他生了饴君我就有些后怕,无论如何不想让他再受这份罪,于是每次行房之前都给他喝下避孕的汤药。吟枫起初也是配合的,因为知道自己当时的身体不适合有孕,可是一年后他的身体逐渐好起来却说想给我生个女儿,后来说什么也不肯喝药,还威胁我说我若再让他喝药就不许再碰他,我劝了好久都无果,那之后竟真的没再碰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冷战起来。后来,吟枫常常一个人抱着饴君发呆,早上起来脸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于是我再次毫无条件地妥协了。结果又像新婚那时一样,万分幸运地中了头彩,唉……发誓下一次绝不妥协!
我抚着吟枫圆隆的肚子,就这么一会儿,这小家伙就动了好几次。从一开始就格外不安分,初几个月吟枫几乎吃不进任何东西,孕吐得厉害,叫我心疼得不行,真恨不得把这孩子拉出来打几板子再说。五个月左右时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折腾,我就带吟枫逛了一个时辰的街市,竟然动了胎气,后来师傅说这孩子胎息有些不稳,需要静养,从那天起吟枫就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竟难得地连成悦的酒楼生意都不管了,这倒让我欣慰不少,正好让他趁此机会好好休息。
“爹爹不舒服吗?”饴君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吟枫,吟枫温柔一笑,伸手把他抱到跟前。
“爹爹很好,君儿,想要个小妹妹吗?”饴君偏头看了看吟枫的肚子,又扭头瞅瞅我,最后坚决地摇摇头。
“为什么?君儿不想有妹妹吗?妹妹以后可以保护君儿。”吟枫爱怜地抚着饴君的小脸,饴君却还是摇头:“娘亲说都是妹妹让爹爹不舒服,君儿不要妹妹。”
我心里一咯噔,小祖宗啊,你说什么你爹爹都不会生气,就是别把娘亲拖下水啊……果然,即刻获得了吟枫狠狠的一记眼刀,怨念……
“枫儿,我只是舍不得你辛苦嘛……”我搂着吟枫,撒娇似的讨好他,吟枫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我一边猛冲饴君使眼色,这小家伙平日里挺聪明的,这会儿却怎么也看不懂我的暗示,唉,难道这里“母子连心”不管用?
我拉着饴君的小手轻覆在吟枫的肚子上,不一会儿,肚子里的另一个小家伙就很不给面子地踢了哥哥一脚,吓得饴君赶紧缩回手,怯怯地看着我。
“君儿你看,你的小妹妹在和你打招呼呢!她好想见你,君儿你是哥哥,难道不想见她吗?那样妹妹会很难过的。”饴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吟枫的肚子,又试着把小手放上去,忽然兴奋地叫起来:“娘亲,妹妹又碰我了,好好玩,我要妹妹!”
吟枫看着饴君兴奋的小脸,终于又露出了笑颜,我趁机吻上他的侧脸,吟枫微嗔了我一眼,嘴角的弧度却微微上扬,我顿时心花怒放地吻上他的唇瓣,沉醉之时,一旁的饴君却拽着我的手喊着:“娘亲,君儿也要亲亲,娘亲……”
……
今年的春日格外明媚,尽管我之前一直担心若吟枫这次生的不是女儿怕是又要费一番周折了,上天却格外眷顾地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小公主,我给她取名“宁心”,希望吟枫以后可以安下心来,不再忧虑。
清晨暖融融的阳光从床帏中透射进来,吟枫刚刚生产过的身子还很虚弱,我轻柔地将他揽入怀中,嗅着他发间淡淡的兰香,心中一片宁和与幸福。
“枫儿,不多睡会儿吗?”
吟枫轻轻回抱着我,温热的气息环绕在我的胸前,“晴,一直这样,真好。”
“呵呵,枫儿,我们现在有儿有女了,可老了啊。”我轻笑着感叹道。
“老了,也好……”吟枫的声音有些朦胧而悠远。
“枫儿是说要与我白头偕老吗?”我笑着亲吻着他的脸颊。
“除了你,还有谁?”吟枫的声音隐隐含笑,我心里微微诧异,这是第一次听见吟枫说这样的话,我可以把它当作誓言吗?
“晴,不要先离开我,好吗?”我一愣,低头正对上吟枫凝注的眸光,温润而深情,心中微微颤动,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应道:“好,不留枫儿一个人,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让枫儿再伤心。”
“晴……不只是今生,还不够……”吟枫轻轻地吻上我的耳后,灼热的脸颊紧紧地贴上我的脖颈。
我收紧了手臂,一字一句地应道:“好,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千丝万缕,最后缠绕成无尽的爱恋;在那个明媚的早晨,我们十指相扣,惟愿与君偕老。
情浓之时,吟枫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着:“晴,我已相信,长相守。”
(正文完)
惜竹番外(一)
华灯初上,月色正好。
我躺在屋顶上,街市喧哗的人声似乎离得很遥远。
“小竹儿,你真的不去吗?”娘亲在屋里大声吆喝着,我暗叹了一口气,懒懒地答道:“不去,不去啦!”
我真不明白,弗兰节有什么好逛的,街上那么多人,就那么些兰花,年年都有不是?
“小竹儿,真的不去?我们可走了哦!”娘亲聒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郁闷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小竹儿,我们可走了,晚上可能不回了哦!”娘亲的声音终于渐行渐远,我总算清静了。
每年弗兰节,爹娘就会和师姐一家逛街市,然后到师姐府上住上一晚,当然多数时候是玩闹整晚,而我则每每都在一旁昏昏欲睡,后来索性干脆不去好了,我宁可躺在这里与月亮作陪。
说到师姐,其实她的年纪都可以做我的娘亲了,可她在我面前却从不像一个长辈,闹起来的时候简直像个孩子。她是我爹爹唯一的徒儿,医毒武功却未能尽得爹爹所传,我十二岁时她就已经不是我的对手,连她的女儿宁心业已有超越她之势。我没有尽心去学医,悬壶济世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我的毒术,普天之下能与我匹敌的怕只有我的娘亲——当年江湖上让人闻之色变的“玉毒魔女”。
说来好笑,一个神医,一个魔女;一个冷情,一个魅惑;我真不明白这样两个人是怎样走到一起的,更不明白他们这样一挥手就能让江湖风云变幻的两个人为何甘愿隐居在这小小的兰城,还跟他们本该不屑的皇室郡主结下这样的渊源。
不过,师姐那样的皇室郡主怕是空前绝后的。生在皇室,却不擅官场心术,不娶三夫四郎,却对她唯一的王君爱若生命。师姐不聪明,在某些方面甚至是笨的可以,我喜欢聪明的人,像爹娘那样,可是我却并不讨厌师姐,甚至是有些喜欢的,她笑起来浅月弯弯的眉眼中,我看到的是亲人间才有的最真挚的关心。
师姐常说,我有一副和爹爹一样的淡漠性子,不过这样才好,冷美人最打动人心。我却不以为然,打动人心?我需要打动谁?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喜好与我何干呢?
“娘亲,我想出去走走。”
“可以啊,早点回来,不然不等你吃饭啰!”娘亲琢磨着面前的棋局,头也没抬地答道,我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解释:“娘亲,我是说过几年再回来。”
“哦,过几年啊。嗯,小竹儿,你今年十四还是十五了?”娘亲抬手落下白子。
“十七了。”连叹气都省了。
“咦?嗯,是该出去捣鼓段日子了,去吧,去吧,我和你爹爹就在这儿了,随时回来都可以。”唉,总算说了句娘亲该说的话。
“小竹儿啊,翔城的松蓉饼,霓城的百花糕,云城的水晶团子……”我决定先走为妙。“唉,小竹儿啊,多带些回来啊!”娘亲高声喊着,我抬头望着天上巻舒的云朵,最后叹了口气,终于可以解脱了。
第二天一早,我已收拾好行装,正准备出发,一开门正对上娘亲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妖娆如罂粟,我又头疼了。
“小竹儿啊,这次出门再带个人吧,一路上也有个照应。”我疑惑地眯起眼,又想搞什么鬼?
娘亲闪身,露出一个修长纤细的身影,一袭白衣胜雪,正是我那师姐的长子,饴君。我不觉皱眉,照应?哼,是包袱跟麻烦吧?
“不行。”我直接拒绝。
“怎么不行?饴君医术了得,比你那半吊子强得多,你路上有三长两短也不会死得太快。”娘亲一把将饴君拉到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第一,他是男子;第二,他不会武功;第三,我有自保能力,死不了。”我毫不留情地摆出事实。
对于饴君,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反感。按辈分,我是他的姑姑,可爹娘师姐却让他叫我姐姐,这些我并不在意,毕竟我只比他大一岁而已。然而,从小时候起,娘亲就有意无意地暗示要我将来娶他为夫,十五岁那年,甚至在两家人面前公然提出,爹爹默不作声,许是早就默认了,师姐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而我,自然当场拒绝了。要娶怎样的男子,我未考虑过,但肯定不是饴君那样养尊处优的文弱小公子。在我的心目中,只有如爹爹那般遗世独立的男子才是我希望相伴一生的人。
我知道饴君是师姐最心爱的孩子,师姐对他的宠爱比宁心还要多,可我那样拒绝,师姐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反而压制住隐隐含怒的娘亲,只笑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能强求。”而一旁的饴君也只是浅浅的笑着,至始至终,没有羞涩,没有恼怒。
虽然师姐并没有如别的人家那样将他养在深闺中,他也常常来我们家向爹爹修习医术,但毕竟是男子,我与他接触甚少,偶尔碰面也只是远远对视,点头微笑。他来我家从不带面纱,记忆里,他有与他爹娘相似的姣好面容,皮肤略显苍白,总是那样浅浅笑着,仿佛没有事情可以使他动怒。或许,他把自己隐藏得太深?我并不打算了解他,对那样文弱的世家公子,心里本能地排斥。
“竹姐姐……我只是想将这些年所学帮助更多的人家,不会打扰你,你若不喜,我远远地跟着就好。”我还是第一次仔细听他的声音,果然如他的外表一样轻轻柔柔的,不禁心里的反感又多了一层。不过,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局促而焦急的样子,心里隐隐起了捉弄之意,你那亘古不变的笑容,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伪装。
“会骑马吗?”我冷冷地问他,总不能一路上还让我雇个马车吧?又不是游山玩水。
“会,娘亲教过。”他轻轻点头,面纱外的眉眼浅浅含笑。
于是我挑了两匹精壮的白马,翻身上马,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其实我还是放慢了速度,否则莫说饴君,一般的女子也不可能跟上我的速度,我略略转身,隐隐看到远处一个纤细的人影,暗叹了口气,果真是麻烦。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伏在树下吐得辛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