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真是后者,想来这个幕后指使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在和平面前,真相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虽然如此,但婕妤并没有太亏。”傅采蕴莞尔,“这件事让你成为了婕妤,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件案子一日悬而未决,一日就不敢有人随意打婕妤的主意。要是做了这桩案子的替死鬼,那就不值了。”
“郡主说得有理。”顾婕妤终于又笑了笑。
***
“太子爷,世子现在不在……”
“无妨,我在里面等他。”太子说着,便打算往书房里走。杵在门口的书童神色复杂,神色躲闪。他显然不想让太子进书房,但碍于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太子爷,就是自家少爷也得罪不起,就别提自己了。
看着书童遮遮掩掩的样子,太子更是来兴趣了,径直就推门走进了书房。
只见镇国公世子的书房里头的案上摆放着几幅少女的丹青。
太子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意。原来这就是书童遮掩的缘由啊?他走到案旁,细细地观察着那几幅丹青,里面的女子都是同一个人。虽然画了好几幅,但场景都是相似的,都是在雨幕中。
其中有一幅是雨幕中的一个女子站在一个水榭中,看似是在躲雨。这一幅只能看见女子的背影,女子穿着湖蓝色的云锦纹长裙,画里画得十分仔细,甚至连她头上的装饰也画得一清二楚。
再有一幅仍然是那个湖蓝长裙的女子,她正撑着伞站在雨中。在烟雨蒙蒙中,她转过了头。这也是这么多幅中唯一一幅她露出了脸的。虽然她的脸画得并不十分清楚,但太子总觉得那张脸有几分熟稔。
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
门突然被推开,镇国公世子王朔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大惊失色。但碍于对方是太子,只得连忙行礼。
“表弟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也该是时候择一位夫人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害臊的?”太子仿佛一眼就看穿了王朔心中的不安与难堪,笑得云淡风轻。
将自己悄悄思慕的女子临摹下来,虽然不能看见她,但见着那丹青,当日在华安寺中的相见仿佛又历历在目。王朔也只能这样排解内心的相思之情了。没想到这件事没让家里知道,反而被太子抓了个现行。
镇国公府与太子的来往颇为密切,因而太子也是镇国公府的座上客。“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跟着名师究竟学了些什么,但现在看来,你的丹青画学得倒是不错。”
王朔被太子笑得更加无地自容了,“殿下谬赞。”
“说说,究竟看上了哪家姑娘?我来出面向父皇求一道圣旨,你就不必日日饱受相思之苦了。”太子了解这个镇国公世子。这个终日埋首在书堆的书呆子,一向认为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倾慕的不都是书中的倾世女子,洛神还有那湘水女神湘夫人之流么?
怎么他竟然能在现世中找到可以媲美书中仙女的女子?就是太子也不免有些好奇了
听了太子的提议,王朔不禁眼前一亮,只不过……“我也不知她是谁。”
当日在华安寺,王朔便被这个女子惊艳到了。原本只是捡了她的香囊打算还给她,不料她和他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给困住了。
但也正是这场雨,才让他真正看清楚她。
她静静地站在水榭中,被那蒙蒙的烟雨映衬得她好像一株出水芙蓉一般纯净优雅。他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入神,根本移不开目光。她微微侧过头,他就感觉自己的无礼好像被发现,做贼心虚一般立马移开了目光。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脱俗出众的女子!
他手中的香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幽香气,一如她给他的感觉。
王朔甚至不敢直接将香囊交给她,只将那香囊给了随从,远远地看着随从把香囊还给她。
而她最后还是远远地投来一瞥,美人的惊鸿一瞥,一顾足以倾人城。
“我知道这是谁了。”仔细地看着画中女子头上的珠花,太子微皱的双眉才蓦地舒开了。那珠花造型独特,应当是太后赏赐给她的,自从那一日他在中秋宴见过之后便留下了几许印象。
“你知道?”王朔毫不掩盖眼里的惊讶与喜悦,甚至连对太子的敬称都忘了。
“这是慧阳郡主。你游学在外可能不曾听说过,不过她与你,确实很般配。”太子的嘴角带着深深的笑,眼底却翻涌着复杂莫测的情绪。
这么一枚棋子,自己真是险些就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渔翁得利
一个半月后,傅采蕴收到了穆峥的信。穆峥似乎顺利到达了沧州,但对于沧州的动荡时局,他却只用寥寥几笔就带过了。不知是不是怕让她担心,对于沧州的事,他似乎不愿多说。
而收到穆峥的来信,本该喜悦的傅采蕴却怎么样也高兴不起来。没想到穆峥这一走,还留下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当日穆峥打扮作英国公府的侍从悄悄混进公府,已是小心翼翼,特地挑了秦王府中一架下人用的没有标志的毫不起眼的马车,还停在了离英国公府两条街开外的地方,自以为已经万无一失。
没想到却还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
碰巧那一日,英国公府的何总管也乘着马车出外了,而他到的地方,就在穆峥停着马车的隔壁。
在这风声这么紧的时候,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极其深远的用意。这种敏感的时势,往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英国公府与秦王府相隔得并不算近,两架马车碰巧停在一起,都恰巧都是毫不起眼的马车。再加上有心人的有意添油加醋,胡乱散播,就能三人成虎,黑的都能说成了白。发生了这种难以自证的事,英国公府势不可免地被卷进了这本以混乱不清的局势中。
在这算计与流言齐飞的局势中,英国公府独善其身的日子似乎已经提早终结了。
而在这个时候,魏王在府中为年初魏王妃诞下的小世子举办了百日宴。
如果说秦王与英国公府是导火索,那么最终亲自点火的,便是魏王。
这一个魏王世子的百日宴,真是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本来秦王府与英国公府不寻常往来的消息传出后,那些伺机而动的皇都各大小家族更是蠢蠢欲动。本来碍于太子铁腕手段而不好出面的,在收到魏王府请帖时,都纷纷如获大赦一般地涌去魏王府。一时间,魏王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来客络绎不绝,简直踏破了魏王府的门槛。
枪打出头鸟,就是太子若是想要耍手段报复,也不会冲着自己来。再加上魏王府的请帖,就如一道免死金牌,有了这样一个名堂,就不是师出无名了。
百日宴那天,里三层外三层的车马挤得魏王府水泄不通,坊间盛传各路官员世家送给魏王小世子的礼物,在塞满库房后,甚至将金山银山都随意堆在了后院里。当真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看这阵势,倒像是魏王恰如其分地利用了秦王与英国公府为自己造势,成为了这场博弈的大赢家。
虽然英国公府似乎是被魏王摆了一道,但对于傅采蕴而言,更为恶心的流言还不仅于此。
不知是谁这样脑洞大开,在盘算些什么,为了讨好魏王府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追溯到魏王将傅采蕴送回英国公府这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那个时候,英国公府与魏王已然暗暗交好。但却是作为暗桩,没有摆在明面上,而是私下辅佐魏王成为太子登上帝位,说得有板有眼,煞有其事。
为了表示诚意,文昌大长公主愿意将府中出身最尊贵的慧阳郡主送到魏王府做侧妃,等到郡主及笄,就会让两人成亲。
简直是愚蠢荒唐至极!傅采蕴甚至觉得散播这种言论的人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而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
不过因为这则流言牵连甚广,又都是位高权重,身份显赫的人。所以傅采蕴还没来得及入宫哭诉,这则谣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压了下来,倒是没有大面积地流传开来。
但对于傅采蕴而言,只消传到了英国公府,传到文昌大长公主的耳中,就已经足够致命了。
这段日子傅采蕴过得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虽然她很想将种种的不快与苦闷通通都倾泻在信中给穆峥知道,即使他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可能施以援手。
但虽然穆峥没提及,但想来他要面对的重重困难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个处在深闺的姑娘,也不过只是为了这些谣言而苦恼罢了。穆峥面对的,却是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流民灾民,甚至他以王爷之尊深入沧州腹地,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她又怎好再让他担心?
千言万语,也不过化为一句安好而已。
不知千里之外的穆峥,在提笔写下一切顺利时,是不是也是怀抱着同样的心情。
直到后来,收到了穆峥的两封信后,傅采蕴将自己写的信交给茉莉后,还不忘吩咐一句,“跟秦王府的人捎个话,让王爷这段时间不要再给我写信了……你近来也莫要再与秦王府的人接触。”
这段时期,傅采蕴不敢再出些什么差错。虽然茉莉行事一贯小心机灵,但天有不测风云,上次穆峥这么小心,不也还是歪打正着地拖了英国公府下水么?
茉莉知道傅采蕴这段时间也过得不易,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应了句是。末了,似乎是为了让傅采蕴安心,她便又添了一句,“郡主放心,有魏王殿下在,郡主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傅采蕴只能淡淡一笑。
中秋马上就到了,而中秋过后不久,很快便到了傅采蕴举办及笄礼的日子了。
她担心的事,似乎要提早发生了。
好像隐隐约约有一些流言从文昌大长公主屋中传出,说是她已经开始为傅卓林和傅采蕴选媳妇和夫婿了。
她也到了应该择婿的时候了,但她与魏王的流言,无疑是文昌大长公主关心起她婚事的催化剂。
在穆峥离开皇都之前,她就已经特地跑到文昌大长公主那儿去,半是撒娇地说自己要多陪她一些。文昌大长公主爱重孙女,自然也不愿意将五孙女早早嫁出去。
傅采蕴施展浑身解数,终于哄得文昌大长公主说不着急,甚至说可以让她自己挑夫婿。
傅采蕴满以为事情已然在她的掌控之内,只要这个拖字诀有效,拖到穆峥回来,拖到他请旨赐婚,那就大功告成了。
怎么偏偏天不遂人愿,出了这样的事!论出身,她是配得上王妃的名号的,她本想着自己总不必这样费尽心思地去得到这个秦王妃的位置吧?谁知道一样是这么累人!
此时此刻,傅采蕴真恨不得将那造谣生事者拉到蛮荒之地充军去。
她也考虑过鼓起勇气告诉文昌大长公主其实她的未来夫婿早有着落。但这样破釜沉舟的一步,没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敢随便乱用。穆峥走得仓促,许多事都没来得及同她细细交代,她就怕打乱了他的谋划。因为被端和郡主这样一闹,穆峥不敢贸贸然向光启帝提起自己正妃的事,只想等他凯旋而归,到时再风风光光地请旨求立正妃。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前提是,她得耐心等着。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谁曾想半路冒出来了这样的事!
两个少年人间的约定,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显得如此苍白脆弱,不堪一击。
她只能安慰着自己,总还有魏王和魏王妃在呢。她相信魏王夫妻的能耐,他们愿意帮忙,她理应宽心。
***
过了几日,到了外命妇入宫请安的日子。傅采蕴跟了甄氏一同入宫,想看看能不能求自己外祖母帮帮忙。
可能因为是外孙女,也可能因为太后喜欢自己的生母,傅采蕴觉得有些话对着太后还没那么难以启齿。
但甄氏才刚跟太后说了几句,还没轮到傅采蕴开腔呢,温贵妃便来请安了。
怎么会这么巧?傅采蕴不免狐疑起来。按照温贵妃的性格与行事,应该不会不事先打听一下兴宁宫里有没有旁的人才来请安吧?除非……她是明知道自己与甄氏在此,才特地前来?
她登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太后见了一段日子没见的孙女,自然是欢心得紧,见温贵妃来了,也赐座让她一同坐下。“既然来了,那就坐一坐吧。”
温贵妃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以前曾经侍奉过太后,也早就摸透了太后的脾性。就算是现在当了贵妃,在太后面前也丝毫未变,低眉顺耳,太后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一副贤良媳妇的模样。是以太后并不将她当成外人。
“我可是听说了外头流开了一些传言,影响了慧阳郡主的名声呢。我听着也是荒唐,慧阳郡主到底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女,且又是文昌大长公主的孙女,这样尊贵显赫的身份,配哪个公子哥儿配不过呢?”
温贵妃仍是一脸淡定柔和,想来在场的人都不会知道,这个流言是从她的宫里出来的吧?确切来说,是太子让她传出来的。
“英国公府近来同魏王走在一起,这因缘莫不是之前就结下的吧?之前不是还听说魏王亲自将那个府中最为得宠的慧阳郡主送回英国公府么?”
东宫近臣家中的女眷不时会入宫给温贵妃请安,跟自己侍奉的主子的生母打好关系。而温贵妃就是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将这则流言传开。
那些夫人姑娘是何等的精明,知道温贵妃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一档子事,也知道魏王的不安分,当即就明白了温贵妃的意思。
然而,这些只是铺垫,真正的好戏此时才上演。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的棋局
半个月前,碧云宫里曾经有一场密谈。一切宫人都被屏退到了外堂,连内室的门外都没有站一个人。
太子的人都在碧云宫正殿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围着,警戒森严。此刻的碧云宫,就如铜墙铁壁一般,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留在屋中的,也只有温贵妃、太子还有太子的近侍心腹尤敬之。
这一个棋局,在光启帝决定让穆峥到沧州平定动乱时,太子就已经开始默默地布置了。
“从前我就说过,穆峥定非池中之物。当年发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