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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长剑刺向李明宪,这批杀手功夫极高,一下子让李明宪落彩。“不!”萧如月痛恨自己怎么只会尖叫,她发现那些人的暗器全都喂向她,意识到伏击者的算计,她拍打李明宪,“把我放下去,快放开。”
“说,你是不是明月?”
萧如月差点儿气死,她高声:“来人,快来人。”
平素如影随形的鬼面保镖如今竟不在,萧如月怎么能够相信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落入圈套,她怎么就忘了,谁知道东方沧海一定会来找她,谁知道她会和东方沧海提起波斯王子被辱真相,谁又会知道津州简文公府灭门惨案里她与晚晴的关系?
李明宪知道,所以,他在这时候来确定她的身份。
公孙天都知道,所以,他和恨李家入骨的波斯人合计在这时候来杀李明宪。
这包围圈自然是完美无缺的,这计谋也算无遗漏,可怜,她还在沾沾自喜!
那个透彻了解她习性与小聪明的人,他说,他是一名游医,年二十七,身无所长,无意看了姑娘的身子,愿结以为好,人们叫他莫惊鸿。
072.重滓难悲
宽阔的街面上倒着一剑毙命的尸体群,越来越多的蒙面人涌入包围圈,狙杀正中间的一人一剑。
血流越越多,呼吸越来越急促,血人似的李明宪,执银剑的手依然不减杀锐。
萧如月整个地趴在李明宪身上,尽可能在有限空间里藏好自己,不再说话打扰李明宪的思路。李明宪身上每多出一道伤口,她的心就一阵抽动,仅此而已。
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害怕与惊恐的情绪,或者,她也许应该感动得立即告诉浴血奋战的男人,她不是他的简明月。很遗憾,这种牺牲自己成全爱人的事,她做不来。
若矫情地承认身份,她又怎么能够甘愿。她宁可和这人一起死了,所以,她沉默。
在李明宪奄奄一息的关头,李家兄弟的援兵到了。
李明武冒红双眼,一双赤拳就是他的利器,一拳一个打飞蒙面刺客,他过处留下死于拳击的尸体,他因为愤怒的激动,动手时身形有些不稳,平日不细看查觉不出问题的左腿瘸拐得厉害;李明章与李明文两人用剑,双剑纵横,让人眼花绫乱的剑花下,满地只剩器官零碎泡在血滩里。
李明宪扣住萧如月腰的手不禁紧了紧,他执剑抵地,站在兄弟开辟的屠杀场之后,唇角弯度加深。
鬼面黑衫客在外围追杀刺客,几个人护在李大少周围警戒。萧如月在李明宪腰带处摸来摸去,李明宪收回嗜血的眼,放下她,改扣她的手腕:“这时候点火?”
萧如月不文雅地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吐槽:“大少爷,我是找药!”
李明宪看着她,神情里是神秘的莫名的兴奋,他没有动,任由血流滴动,脸上血色渐无,笔挺地站在那儿,神智在过多的失血状态下渐渐迷糊,他仍没有放松自己。
萧如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地靠近他几分,希望他抓自己手腕这个动作也可以分担些许压力。半个时辰后,刺客全部剿灭。
李明章与李明文回身,不着痕迹地搀住兄长,就近送入五鬼堂一个据点,李明武留下善后,及负责追查幕后指使。
密医用最好的伤药处理好李明宪身上的伤,在李家兄弟问起伤情时,老大夫露出不容乐观的意思。李明宪六年前负伤坠崖,三年前哀恸情伤,当时拖而不治,都在体内埋下隐患。这次致命伤九处,外伤内伤一堆,再失半身血,即使去南浔地宫雪溶泉眼或者河间地宫玉溶池休养几年,这身子要彻底恢复,很难。
也就是表面上看不出问题,底子终究落下伤根,一身武艺要大打折扣。
李明章愤恨地瞪了萧如月一眼,狠狠地咒骂道:“偏在这时候多事!”
李明文温文的脸看起来特别的阴狠,他的语气有点儿阴阳怪气:“不是这时候,他又怎么会动手?”
萧如月当没听到,她望着床榻上苍白虚弱的青年,眉头微皱,又奇怪地带了点欢喜。李明宪这人就算昏迷也紧紧扣着她的手,萧如月笑笑,小心地拉了拉被单,无声地看着那张好看的面孔,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第三天早上,李明宪睁开眼,萧如月心有所觉,眨眼迎上他,微微一笑:“你醒了?”
李明宪放开她的手,抚上她的脸,在眉宇间流连:“明月。”
萧如月笑容不变:“我姓萧,叫萧如月,你可以叫萧箫。”
李明宪神色不变,清清淡淡,时刻笼罩于一身的冰冷已软化,他固执地叫她明月。
萧如月无可奈何,道:“你的明月像我这样没用吗?”
也许是因为重伤未愈,李明宪这时候的神态特别柔软有情,他呵呵而笑:“谁能跟她比呢?她聪明,隐忍,心肠比男子还要狠;你轻狂,张扬,完全不知死活。你说,怎么个比法?”
“所以喽,我不是你的明月,我做萧箫不好吗?”萧如月语气俏皮地回道,她好像有在和人谈恋爱的感觉,真是非常不妙的苗头,但是,她不想阻止自己。
李明宪朝床边少女温柔一笑,直直地透过她的眼看入她的心底,语气柔和又无情:“你若不是明月,那你就去死罢。”
“你舍得就打死我好了。”萧如月手托腮帮,抵在床塌边,浅笑倩兮,轻巧无比地说道。
“明宪哥!”随着这声娇喝,还有林诗佳如乳燕归巢般的飞影,她扑到床边,萧如月不动,林诗佳不能与她心爱的明宪哥近距离接触,非常恼火,连连跺脚,“明宪哥,你怎么还留着这些东西?不是全都送走了嘛,明宪哥哥。”
李明宪再问:“不是?”
“不是。”萧如月答案不改。
李明宪猛然地激动,猛然地呕血,猛然地抽搐,密医所担忧的最可怕的后遗症来了,筋骨在长期的战斗中,因不能负荷霸道的内力而受损,处置不慎,全身皆废。萧如月慌得乱了手脚,直起身扑上去压住他微偻的身子,又手慌慌地给他涂药膏舒缓筋脉的张痛。
“放松,你给我放松。”萧如月又气又急,火得直骂,“你又抽什么疯?为个女人要死要活不管自己的身体,你还是不是李家人?”
李明宪看着她的目光,是痛恨的,是厌恶的,更是失望透顶的。猝然,他一掌拍向萧如月:“滚!”
萧如月大惊,她万料不到李明宪会出手。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对着这张脸的女人动手。
倒飞出去的身体撞上门窗,发出哐当的巨响,再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萧箫,不要说话。”李明武神色紧张,一手抵在她背后输入内力,大概是在治她的内伤。
萧如月体内翻腾的气血慢慢地缓下来,渐渐地,听清了屋里林诗佳娇气得过分的话语:“明宪哥,你怎么不干脆把那贱女人杀了?她又不是明月姐姐,还顶着那样一张脸,看到都讨厌!”
“诗佳,你也觉得她不是明月?”李明宪已经平复激动,能够自己坐起来擦药。林诗佳要帮忙,李明宪说他喜欢小诗佳一身桂花清香,药油熏人,别沾了。
“当然不是,我明月姐姐怎么可能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蠢货?随便乱笑,随便乱勾男人,不识大体,是非不分,还与莫惊鸿那厮合谋。。。”
从萧如月的品性到萧如月的用心,林诗佳骂了个遍,见李明宪不语沉吟,这位小姑娘换了语气,伤感地说道:“明宪哥,你莫要忘了明月姐姐含冤被罚,依她的性子,自然是要与折磨她的人不死不休的。这人若是明月姐姐,她又怎么能不恨?怎么还笑得出?怎么不捅你刀子?”
“她真地那么恨我?”李明宪低喃,语气沉痛而带有悔意
“明宪哥,你不是女子,你不知道那种痛苦。”林诗佳的脸扭曲起来,掀起裙摆,露出她的三寸金莲,“我被折断脚骨裹脚的时候,我就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绝不会让傅秀兰好过!我恨不能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啃她的肉,喝她的血。那些对不起我的人,对我作恶的人,我统统不会让他们快活。
明宪哥,你看我还仅是受欺侮就忘不掉这些事;明月姐姐被利用遭算计灌下不能生孩子的药还在最需要明宪哥的时候被抛弃,她心底一定又苦又怨又恨。。。”
话听到这里,李明武把萧如月带到另外的房间,为她推宫活血后,递上药丸,萧如月仰脖吞下,用茶水冲化。
李明武在她前面来回走了两趟,出声道:“萧箫一定奇怪我为何让你听那些话。我只想让你知道,大哥对诗佳言听计从,是有缘故的。”
因为林诗佳幼时在孟府后院受了很多折磨,和简明月所吃的苦竟有几分相似。李明宪一向以林诗佳的想法猜度简明月的心,猜想简明月出现后,会怎么待人,怎么行事,怎么报复他。
萧如月抬头笑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也不知,心里想说就说了。”李明宪纳闷地挠挠头,“萧箫,你和明月、诗佳都不同,我知道大哥是喜欢你的,只是他心里有个结,他一直以为你就是明月,不跟他相认是在闹别扭,原本笃定的事,却给你推翻了,心里一急才会不小心赶你走,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放心上,”萧如月轻轻碰了碰被打到的地方,确定未伤骨头,她起身动了动筋骨,“你查到是谁干的没?”
“不用查,”李明武怒气沉沉地说道,“慕容氏认了。”见萧如月不自觉地瞪眼,他解释道,“萧箫可能不知,莫惊鸿已借此事接管慕容家所有事务,”他冷笑两声,“慕容各支系高调宣布拥戴新家主,东华门那边人人开心得要办庆功宴呢,这可是近三十年来李慕两家斗争从来没有过的大胜利。”
“抱歉,都是因为我轻信,给人逮着机会。”
“和萧箫无关的,”李明武安慰道,“萧箫也是无辜受牵连,”他自得地挑挑眉,“莫惊鸿想做什么,我大哥一早算到,也不过顺水推舟,我们可不打算接受慕容家那个烂摊子。”他嘻嘻笑了声,“这是帝王权衡术的一种,萧箫可能不懂,有空让我大哥说给你听。”
这就是李明章兄弟让李明武善后调查的原因,这件事不宜拖长,就调查到这里打住卖皇家一个面子放慕容家一马最好。另一个重要原因,李家布置多年的战事,不能再出岔子,这也是此前李明章兄弟不忿的根由。
萧如月不死心,她想怎么也要把公孙天都这厮的皮给扒了。她微微敛眉,道:“将计就计也不是太难理解,只是有必要做得那么真实么?你大哥得养好些年伤。不会和波斯人有关系吧?”
“大哥是临时起意去找你的,波斯人不可能得到线打下埋伏。”李明武显然把这件事往巧合上面想,“我们都做好准备了,一时大意,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动手,若非二哥机警,”他后怕地想道,“这回真的凶多吉少。想不到莫惊鸿也挺厉害的,看来得小心了。”
萧如月暗叹一声,指望李明武像李明宪那样老练还真不现实。
073.我意东西
李明武给萧如月瞧得奇怪,他叫人给她送来珍珠燕窝粥:“萧箫,你守了三天,吃些东西再睡。”
萧如月没拒绝,让他也坐下一同吃。在两人开吃不过几勺的功夫,有人怒气冲天地闯进这临时驻地,一脚踢开一扇厢房的门,挨着房儿找人。不多会儿,找到李明宪养病的那间屋,马上传来一道的嘶吼声:“那害人精在哪?小王跺了她!”
“不好,那小霸王来了。”李明武眉头皱起来,萧如月问起他所忧何事。李明武苦恼地答道,“我们的十九弟,广原小王爷。”
萧如月了然地哦一声,道:“既是兄弟,为何发愁?”
“我们这十九弟,脾气火暴得紧,”李明武为难地看一眼萧如月,“只怕萧箫要受些委屈。”
话音未落,噔噔数声冲步,厢房门给踢开,一个玄袍皇家少年,发丝上束,扣镶红绒球金冠,扎金蟒腰带,玉面绯红,冷眉似刀,乌目圆瞪,怒焰腾腾,气势万钧地瞪着屋内之人。
李明武站起来,道:“十九弟,来用些粥。”
小胖墩?印象里那孩子胖乎乎的,鼓着小肚子,可爱的小模样和现在这副霸道贵公子形象不太像。萧如月恍了恍神,定下心思,握着玉勺的手,继续往嘴里送粥。
“阿武哥,就是这,”似乎是要骂人的话,在对上萧如月微弯的眉眼时,广原小王爷生生地又给改了,“这人叫明宪哥受伤,吃亏,丢脸,是不是?”
李明武明显有点儿错愕,广原小王爷的脾气比他所担忧的要收敛很多,他看了眼低头喝粥的萧如月,起身把人带到座位上,在中间瓷盆里给他舀了一碗,让红绒金冠少年喝了去寒气。
“阿武哥要不忍心,交给小王,本王定然打得她招出幕后主使人。”
“十九弟,和萧箫无关。意外罢了。”
“意外?”广原小王爷用手搓搓鼻子,下巴动了动做磨牙的动作,“明宪哥去半条命,她毫发无损,怎么没有干系?”
李明武呵呵笑两声:“大哥要护一个人,自然不会让她伤着。别给慕容家那伙人编的话给骗了,十九弟,这位萧箫,以后会是你嫂子,别失礼。”
“什么嫂子,她又不是明月妹妹!”偷偷瞄两眼萧如月,广原小王爷挑刺儿道,“这回,人瞅着感觉倒是像,不过,怎么没带金镯金项链?我们明月妹妹什么都不喜欢,就爱金饰。前回那个,全身都是金,连脚上都穿金鞋,你也太寒酸太不敬业了。”
萧如月一口粥呛进鼻子,李明武咳笑两声,连声叫广原小王爷同喝粥。皇家少年不甘愿地坐下,腮帮子鼓起来,圆润的脸看起来像桌上新鲜冒热气的白面包子。萧如月轻咳一声,收回视线,专心喝粥,把个帅小伙看成食物,大概是饿了。
“喂,叫你呢,”萧如月看过去,广原小王爷道,“看在你长得像份上,跟本王回府,让小王赏你几箱金子好好扮。”
萧如月微笑不语,这时,有人来报公孙家小公子求见。
“他还敢来!”广原小王爷一听便爆了,拍一记桌案,在碗勺的撞击声中撩襟摆冲出去。李明武微微摇头,招呼萧如月喝粥,不用理会。
厢房数十米外,广原小王爷喝一声滚,来客道:“明月妹妹在里面是不是?让我去见她。”声音暗哑而沉郁,不像年轻人。
夹在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粗嘎声线像火一样飙飞:“再不滚,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