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房里。”乔升回答道。
进了门,林呈和林子言正坐在大厅里喝茶。林子言看见林苏扬,高兴地站了起来:“哥,回来啦。”
“嗯。”林苏扬朝他笑了笑,随后叫过乔升说:“去叫夫人出来用晚膳吧。”接着走到林呈对面的椅上坐了下来。
“三日后的选妃大典,皇上任命你为主选官?”林呈放下了茶杯问道。
“嗯。户部已经把名册整理好,皇上会勾选出一部分人。”
“李家的小姐会去吧?”林呈看了看林苏扬,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李芙这孩子虽然看似性格温婉不善争斗,实际却极聪明,年方十六还云英未嫁,等的就是这一天,她倒看得清楚这世上什么才是生存之道。呵……李家的姑娘都是有眼光的啊!”
林苏扬不知林呈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自己说话,看了看子言,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几颗珠子,好像根本没在听。
“扬儿。”林呈突然叫了声。“你是主选官。这一部分人地命运就掌握在你地手上。一后四妃如今只有一个祁妃。另外四人极有可能会是你选中地人。虽然皇上心中应该早已有人选。不过名册要经你手。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带来不小地麻烦。爹看了看。这些人当中。右散骑常侍之女杨稚萧和兵部尚书陈克云之女陈玉巧还有就是李芙这三人皇上定是不会放弃。至于最后一人……”林呈停了停。“那个燕辽来地歌姬。或许也在选妃之列。”
听到这里。林苏扬不由感到震惊和疑惑。户部这次整理地选妃名册都不曾假借他手也不曾向外透露过名册地内容。她爹是如何知晓里面有这几个人地?还有他提地这些名字除了兵部尚书之女陈玉巧和玄歌外。和自己想地几乎完全一样。而玄歌又是皇上特意加上地。不得不说她老爹地情报也太高效了吧?
压下心中突然涌现地不安。她开口问道:“爹为什么会认为这些人早就是皇上预定地人选?右散骑常侍和台院侍御史是至交好友。如果皇上要考虑拉拢他们怎会只选杨稚萧一人?还有玄歌。她只是一名燕辽送来地歌姬。皇上如何又会选她为妃?”
“哼。”林呈嗤笑道。“如果我是皇帝。要地只会是她们中一人。这样既不会妨碍得到两家地支持。到了必要时候还能防止他们心存异想。”
林苏扬暗忖。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若只选了她们二人中一个为妃。另一人定是心有芥蒂。两家地关系虽不说会出现明显地裂痕。但相互之间地猜忌难免。真要到了那个“必要时候”。宏帝只需一计离间便可轻而易举地掌握这两块定基石。
“至于那玄歌……本就是燕辽放在我大央地一颗棋子。这颗棋子放得真是好啊……”
林苏扬听不懂林呈的这句话,只是觉得朝堂这个地方,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这里的水太深,深得即使被窒息得绝望也还是要奋不顾身地陷进去。
不过她有一点不明白,“那为什么陈玉巧又会被选上?据我所知,陈克云素来廉正,从没有和谁走得近,拉得远,他的背景也很清白,皇上选了他的女儿会有什么用?”
林呈看着她摇了摇头:“扬儿啊,做官两三年你还是没有看透。正因为陈克云一向两袖清风,所以皇上才需要这样不偏不倚的人来平衡后宫的势力。”
“如今祁妃有凤湘太后支持,如果我提到的这几人当真入选,则会增加杨赵、藩国一方,暂不提玄歌背后的燕辽,权势也算是三分,而陈玉巧的加入就抑制了三方的肆无忌惮,毕竟,大央有三分之一的兵权还在兵部尚书手中。”这就意味着,以后朝中的血雨腥风,将会蔓延至深宫,届时,这个皇城,这片土地,到底还有哪里是平静的地方?秦皓,应该是很累的了吧?
“公主来了,用膳吧。”林呈起身叫醒了暗自思考的林苏扬。“别担心,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放心去做,天塌下来还有爹替你顶着。”林呈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往饭厅走去。
听到自己老爹的这番话,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虽然以前他那样对待她的娘,但他毕竟还是自己的亲爹,不是吗?血浓于水。不过林苏扬现在想的却不是这些,刚才那些话都是在外人随时可进的大厅里说的,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到书房密谈,要知道如此肆无忌惮地讨论朝廷,如被不怀好意的人告发可是绝对的死罪。她的爹,真的就甘于做一个忠心的臣子了吗?
吃过饭回到卧房,秦羽替林苏扬脱下了外衣挂在墙上。“怎么了,一回来就愁着眉,公务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秦羽沏了一杯茶端到她的手上。
“没什么,”林苏扬摇头,“三日后要举行选妃大典,皇上要我当主选官,所以会比较忙。”
“哦。”秦羽看她很疲惫的样子,不由心疼地说:“看你,都瘦了一圈儿,明天我给你炖些鸡汤补补。”说着伸手抚了抚林苏扬蹙着的眉。
“谢谢。”林苏扬笑笑,“很晚了,快歇息吧。”起身上了床。秦羽给她盖好被子,转过身,握在手里很久的红纸被轻轻放到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吹了灯,摸黑掀了一角被子,轻轻地,和床上的人背贴着背,秦羽的嘴角翘了起来。
躺在床上,林苏扬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总在为今天的谈话困扰不已。对于秦皓,她始终看不明白他心里所想,原以为他发现了自己以女儿身入朝为官,早已犯了欺君之罪,就算他再如何宽宏大量也总该惩罚自己,可结果却不闻不问,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让自己位居高官,甚至还比以前多了不少俸禄,连交给自己的事情也多了。
现在朝中最有势力和实力的只有林家,而自己的身份目前也算是林家的主流,莫非秦皓是打的这个目的?若真是这样,林苏扬必定要小心行事,决不可让他得逞。但是,如果另有图谋的不是秦皓,而是……林苏扬不敢想下去,要是这种情况,恐怕自己就步入深渊了。不管怎么想,这些都很有可能发生,自己能够做什么准备?最近言儿的态度她看在眼里,不是找借口躲避就是见了面除了打招呼不会说上一句话。连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她也猜不到他们在想些什么,她又能怎样?
想到了司君行,那个为了她不顾一切的男子,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林苏扬很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归乾山去找他,然后就此不问世事,什么争斗,什么名利,不过一堆粪土,要来何用?司君行的情,她深深记在了心里,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感动,那现在就是单纯的喜欢,而且还是那种见了面就再也不想分开的喜欢。
以往从未接触过恋爱的林苏扬,此刻心里记挂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使得她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不时泛起阵阵涟漪,就像初开的花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再也不愿回归冰冷的黑暗。
一心希望这里的事可以早早结束,却不知两年之后的罢官归隐,竟成了残酷的遥遥无期。
卷三 情伤 第六十二章选妃大典(下)
三日后的选妃大典如期举行。这天林苏扬穿上了只在盛大典礼上才着的镶暗贵紫官服,上有祥禽流云织绣,广袖长袍,头戴纱透冠帽,脚穿方步青靴。配上那一张闲人勿近的绝世容颜,让看得痴了的宫人侍女只能远远观望,不敢近触。
九曲回廊,重重宫阁,代表了后宫最高地位的清翔殿前,此刻已准备妥当,只等着掌控了所有人命运的上位者的到来。清翔殿自古以来是大央皇后的居所,能够住在这里就确定着后宫的地位和权利,今天到这里来的人,有多少不是怀着向往和贪婪的心情看着面前的这座恢宏大殿,又有多少是甘于封锁在这高墙之内不见天日?如果说有谁是最让林苏扬排斥却同情的,便是这些即将成为皇帝女人的人。
辰时刚过,宏帝便和凤湘太后、祁妃一同前来,林苏扬和几名官员行过礼后各司其位,等着入选秀女一一面圣。
林苏扬翻了翻名册,杨稚萧、李芙、陈玉巧等人都列在了最前,这份名册两天前交给秦皓,今早才拿了回来,做了这样的改动除了秦皓不会有其他人,果真如林呈所说,秦皓早就定下了人选,今日的选妃也只是过个场子罢了,再者他当初勾选时就已经少了大半的人,能留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众位大臣千方百计想要宏帝举行的选妃大典到头来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会结束,而且还是内定,这当真算得上是一个笑话了。
“既然都已妥当,那就快些开始吧。”
听见太后发话,宫侍立马拿起另一份名单念了起来:“右散骑常侍之女杨稚萧上前……”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让站在下面的一列众女不禁微颤了一下。
话音落,一个娇小的女子低着头便走了上来。依照以往的规矩,选妃大分两项,念到的人先要在皇上和选官面前背上一篇先贤文章以示此女知书知礼,然后展示才艺,琴棋书画不拘,只要自己擅长的就行。
杨稚萧柔柔弱弱,不经风似的站在那里,两手交握,看起来很紧张。林苏扬轻声说道:“杨秀女不必紧张,任念一篇文章就好。”
杨稚萧抬起了头,朝林苏扬投去感激的一眼,然后面对着毫无神色的宏帝,低声念了一则《女书》,声音听着也是轻柔无比,上座的凤湘太后似乎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祁妃则是端正着满是金钗玉簪的头,眼里是明显的不屑。
待杨稚萧念完文章,林苏扬让她选一样自己擅长的才艺展示,结果她选择作画。摆好笔墨,就见她执了狼毫,蘸墨而就,一炷香的时间就完成了作品。宫侍下来取了画送到宏帝面前,宏帝没有接下却挥手让他拿去给林苏扬。
林苏扬接过画来仔细看了看,墨染山水,气势倒足,就其意境而言颇有些大师龚季的风范,只是尚缺火候,假以时日恐怕就能与龚季相差不远。林苏扬朝杨稚萧笑了笑,把画放在了一边,等她退下后,拿起笔在名册上画了一个记号。
接着上来地是李芙。李芙这个人林苏扬倒曾见过一面。因着林呈地关系。她去过李家几次。只是李芙常常深居香闺。很少出外。甚至在自己家里也是这样。那次还是李匡进叫了她才出来见客地。
李芙比杨稚萧开放了许多。背地文章也是文人世子科考时需要温习地功课。到才艺演示地时候。她只停顿片刻便作了一首《蝶恋花》:
何怨酒淡人无情
桃花池深。久旱荒漠地
西风古道离惆怅
缕丝缕寸皆凉意
庭台殿冷无人语
别了旧景,把剑断思绪
红榭玉阶非故里
莫恋儿时莺下戏
词意简明,却独愁多,虽是随性之作,但不该用在此时此地,照她词中说,莫不是苦深宫寂寥,无人知心?爹说这李芙是贪权慕势之辈,在这个关键时刻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是,怎么现在却这般粗心?林苏扬淡淡看了一眼上面的三人,只见凤湘太后的眉头拧了拧,祁妃则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李芙,而宏帝依旧是面无表情。她叹了口气,朱笔还是落了下去。
李芙之后连着又是陈玉巧、赵可和其他一些秀女。林苏扬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太后和祁妃的神色态度,这几人似乎都没有引起她们过多的在意,然而,当听到宫侍一声“燕辽歌姬玄歌”时,她俩的神色俱是一变,齐齐望向了下面那个绝代风华,妩媚万千的轻纱女子。
凤目流转,顾盼生辉,莹莹的望着高台上的宏帝,杨柳扶身,莲步轻移,模样娇弱,甚是惹人怜爱。这样一个女子让祁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一急,竟不顾身边还坐着皇帝开口就喊道:“她一个身份卑贱的歌姬,怎么可以参加选妃?”
秦皓缓缓回过头看着她,祁妃自知失言却又不甘,于是对秦皓说道:“皇上,这玄歌乃是燕辽一名歌姬,怎可成为我大央国的妃子,这样岂不让人耻笑我大央无人?”说罢又朝林苏扬厉声道:“林太傅,你身为选妃主选官,竟把别国的歌姬题上名册,究竟意欲何为?”
林苏扬正欲回答就听秦皓冷冷说了一句:“玄歌是朕要林太傅加上去的,莫非祁妃是指朕奢淫成性?”这话说得祁妃立刻惨白了脸,忙起身跪下说:“臣妾……臣妾不敢。”
凤湘太后一直未开口,见了这等情况,也出来打圆场:“皇上不必动怒,想来祁妃也是为我大央,为皇上的面子着想,既然皇上喜欢玄歌,纳了便是,可别伤了龙体。”接着又对祁妃训道,“做妃子就要有妃子的样子,像你这样成何体统?皇上自有安排,虽说红颜祸水,但我大央皇帝是什么人,英明睿智,处事果决,岂是一名女子可以左右的?还有,以后这后宫里要是有谁依仗什么目中无人,不分尊下,休怪本宫不客气!”一席话句句动听,明里是谴责祁妃,暗里却是在给底下众女一番警告,尤其是玄歌,若想蛊惑媚主就要先过她凤湘太后这一关。
“好了,就这样吧,玄歌也不用再表演。林太傅等会儿把选好的名册呈上来。”秦皓再没看其他人一眼,望了望林苏扬说。
“臣遵旨。”
最有压力的三人离去后,那些秀女皆是松了一口气。林苏扬淡笑着摇摇头,整理好册子,朗声说道:“时已不早,各位秀女还是早些回去休息,静候圣旨吧。”说完也要离去,却从前面走来一人,一看是杨稚萧。
“稚萧多谢太傅!”向林苏扬福了福身。林苏扬忙摆手道:“杨秀女不必多礼,下官也没做多少。”
“不,太傅的温和让稚萧得以感到放松才不至于在皇上面前失礼。稚萧对太傅感激不尽。”林苏扬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杨稚萧的道谢,待她走后才快步离开,经过一个人的身旁时听见那人说了一句话,“可惜了你是男儿身”。回头看,玄歌美好的背影像一道剪影在微风里晃动。
对于玄歌,林苏扬有的却是同情,她和影茹一样,身不由己,不同的是她身在皇宫,而影茹是在青楼。玄歌离乡背井来到这里,不管她怀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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