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燕辽人似乎存心想置林苏扬于死地,即便周围有不少龙卫,接连不断的羽箭却仍是目标确定地朝她射去,秦皓将她护在身后,一连打掉好几十支羽箭,同时找着时机让她带着秦羽赶快离开去河丹。
林苏扬一边躲着见缝就钻的夺命箭一边拉着秦羽往后退,秦皓和十多名龙卫在前面围成一线拦截不断冲上来的燕辽死士。
许是他们也没料到跟在林苏扬身后那个貌不入眼的人竟然还有这等实力,低估了今天的任务,眼见己方的人逐个倒下,最先的那名老者不耐地挥了挥手大叫撤退,只一眨眼功夫,原本还拼死要取林苏扬性命的人立马就跟着老者后退上了马,龙卫正欲追去,秦皓却止住了他们。
在秦皓回身询问秦羽两人的情况时,已骑马逃了一段距离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回手搭上一支泛着青光的利箭,瞄准正对他的林苏扬开弓射去。一旁的秦羽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跨上前就挡在林苏扬面前,那支利箭不减速度地一下穿过了秦羽的后背从前胸透了出来。
“羽儿!”林苏扬和秦皓同时大喊,林苏扬赶紧扶住她下滑的身躯,秦皓红了眼,对龙卫下令追杀那几人,然后抱起秦羽急急往河丹赶去。
卷四 宫绝 第九十章前尘忘世(上)
她仍旧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漫天的桃花像要飞舞的蝴蝶,粉嫩地在空中旋转跳跃,风一吹便招摇地如风筝高去,然后很快又飘下。
她告诉她,她的娘亲很美,而且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直至最后为他而死。她告诉她,她的娘亲在响空山上丢了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后来她才知道,娘亲丢了的东西,是心。她还告诉她,她爱上了她。怎么办呢,她爱上了她,爱得深沉,爱得无言,爱得心甘情愿,而她,不懂,不知,不想,最终,走进了别人世界。
刺入秦羽的箭带了倒钩,不敢贸然取出,当秦皓抱着她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就已经气若游丝。她轻扯着她哥哥的袖子叫他把自己放下来,秦皓看着她,把她放到了地上,让林苏扬小心半抱着,避开那支触目的利箭然后朝不远处的河丹狂奔而去。
秦羽慢慢抬起手摸着林苏扬的脸,痴恋地说道:“对……不起……我食言了……不能再……再陪你……一起……一起游遍……天下……”
林苏扬含着泪不停摇头:“不行,你不能食言,羽儿,你说过你要跟着我一辈子,你怎么能够丢下我,我不准,听见了没有,我不准。”
纤细的手指轻抚过林苏扬的眼角,秦羽勉强地笑了笑:“我……答应……答应过你……可是,我真的……真的做不到了……我走了……你会……会想我吗?”
“不,你不能一个人走,你还要和我一起离开云都,我要带你离开那个让你失去自由的地方。我不让你走。”
“你……别哭……你哭了……我会很……很心疼……听……娘亲在……在叫我呢……”秦羽的眼睛开始迷蒙,望着林苏扬的身后,脸色却是娇艳如花,像要回归的灿烂。
她的气息更加微弱,突然紧抓着林苏扬的手拼尽最后一口气说完一句话后就垂了下去。林苏扬忘记了哭泣,松了手,任由秦羽逐渐冰冷的身躯从她的怀中滑下。夕阳,发出红艳的光挂在天边,相连的沙线在沉默中游荡哀喘。
她听见她说,我真的爱上你了。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下过雨的夜晚,漆黑着只有一簇火光的山洞,她哭着抱住她说,怎么办,她真的爱上她了。
林苏扬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在她看来秦羽地爱。是一种寂寞地寄托。或者是亲情地升华。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对她地想法。不只是亲人。不只是朋友。而是爱人。像司君行那样地爱。
林苏扬地心在颤抖。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耻辱和难堪。而是愧疚。无尽地愧疚。如果当初不是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娶了秦羽就能还她自由。如果不是她一直自私地把自己地事情放在最先而忽略了她地感受。那么如今是否就不会是这样地结局?
如果不是她任性贪耍。她们就不会相见。是不是就没有后来地一切?没有她地驸马。没有她地太傅。没有瀚宇风和秦皓。没有秦柯。没有司君行。没有谁对谁地痴痴纠缠。没有谁让谁伤心绝望。这所有地所有便不会发生。
原来。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地错。错在以为带了两世记忆就骄傲自负。错在认为自己只要冷漠淡然。安静地做一个这世界地看客就能掌握一切。错在她太天真。看不懂也不曾去看人地心。
林苏扬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沾满了秦羽还温热地血地手去触碰她地脸。冷冷地。伤痛地诀别。
“对不起……”记不得对多少人说过对不起。在她地记忆里。这三个字她说得最多。也最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听见了吗?听不见了。你永远也听不见了。如果有来世。请你不要再遇见我。不管你是男是女。都请你不要遇见我。这样我就不会再带给你伤害。秦羽。你记住了吗……
林子言和秦皓带着大夫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林苏扬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而秦羽,早因失血过多没了呼吸。那一刻,明朗的天空在他们看来失去了颜色,苍白无声。就是这样的天色,让秦皓立下重誓,总有一天要燕辽血债血偿,哪怕伏尸如山,血染千里!
这一次林苏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昏迷,而是彻彻底底失了心神,像一具只剩下微弱呼吸的躯壳,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甚至没有了生存的欲望。
“你是说她不愿醒?”秦皓看着不断摇头的大夫问。
“是,夫人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身心俱创,原本她就有郁结于心,心绪极不稳定,如果她十天后都还不醒,恐怕是很难度过难关了。”
“你什么意思?”林子言冲动地抓起大夫的衣襟怒吼道,“什么叫‘很难度过难关’?你要再胡说我就将你押下大牢,你这个庸医、庸医!”
“住手!”秦皓拉开林子言对吓得颤抖不止的大夫说,“请问大夫,要怎样才能让她‘愿意’醒?”
大夫抹了抹额上的汗,吞着口水说道:“这我也不知,心病还须心药医,夫人虽不醒却能感受,只要你们耐心劝导,,说不定夫人松了那口气就能醒过来。”
送走大夫,秦皓面无表情地对林子言说:“林统领,记住你的身份,如今藩国来袭,你身为臣子应当尽全力保卫我大央国土,如今一件私事就让你方寸大乱,你怎么对得起大央的百姓?”
林子言愣了愣,隐藏起脸上的焦急,然后朝秦皓跪了下来:“皇上,她是臣的兄长,臣不能不顾她的死活。”
“兄长?”秦皓冷笑,“难道,你刚才没有听见那大夫叫她什么吗?”
夫人?林子言猛地抬头,不解其意地看着面前的君王,他知道林苏扬是女子没错,可是刚才那大夫每次开口都是叫的“夫人”,即便大夫能看出林苏扬是女子也应该是“姑娘”才对啊。
秦皓垂头看着林子言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林苏扬是朕的妻子,大央未来的皇后,所以你不用担心,朕一定会让她平平安安。”
无形中似有一道响雷劈过朗朗晴天将林子言带进了万丈深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秦皓,嘴唇嗫嚅半饷才喃喃道:“皇上……”他和他都知道林苏扬爱的人是谁,秦皓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朕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但是朕不会给你理由,你只要相信朕绝不会让她吃半点苦就行了,剩下的你无需多言。还有,公主的事情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朕自有安排,两天后不管林太傅能不能醒来朕都会带她回云都,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和九皇叔了。”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秦皓硬生生地将林子言隔开,不让他有任何的反对。
林子言痛苦地望了床上的林苏扬一眼,困惑、迷茫还有不舍,通通涌上了心头,最终只化为颤颤的几个字:“臣,遵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秦皓慢慢走到林苏扬床前,轻轻拨开她额头上凌乱的发,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唇角,俯下了身凑到了她的耳边,温声道:“你以为不醒来朕就不能耐你如何了吗?林苏扬,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是朕的人。不愿醒来是吗,朕一样要把你带在身边,朕倒要看看你是否真能舍弃你的家人,舍弃你的司君行。羽儿已离朕远去,如今只有你和孩子是朕最亲的人,如果你真的不再醒来,朕就让所有的人为你们陪葬!”
林苏扬很累,真的很累,她什么都不愿去想,感觉自己像沉在了深渊的底部,无尽的黑暗围绕在身边,看不到,听不见。就这样睡了吧,哪里也不必去了,既然活着给人带来那么多的痛苦,何不就此离去,就此放下?
灵魂漂浮在空中失去了着陆点,她微笑着闭上眼,静静地等着灰飞烟灭。“如果你不再醒来,朕就让所有的人为你们陪葬!”是谁在说,是谁?司君行,他又是谁?头好痛,心里好痛,全身都痛得仿佛一碰就散,痛过之后什么也没了,终于,得到了解脱……
卷四 宫绝 第九十一章前尘忘世(中)
司君行被囚禁了。纵使他以往是如何小心谨慎的一个人,终还是因为林苏扬乱了阵脚,跟着孔翎刚进了藩国境内便被包围,虽然恢复了武功然寡不敌众,坚持了许久,最后体力不支以致动作稍停,接着立刻就有几支长枪刺在他喉前,还以为马上就是五花大绑,结果却被他们有礼地请了去。
司君行冷漠地坐在大厅里等着,很快就有人匆匆从外面赶进来,看清来人,是一个高瘦的老者。那老者一见到司君行立刻躬身行礼道:“下官魏良拜见八皇子殿下。”
刚才还兵戎相见如今又恭敬有加,这人还真是表里不一,但目前最重要的是知道林苏扬她们的下落,思来想去也只有承认这个身份或许才能顺利救出她们,于是他淡淡问道:“林苏扬和秦羽在哪里?”
“回殿下,下官已派人护送大央国静阳公主回河丹,至于林大人,”魏良好似故意地顿了顿,看见司君行冷冽而急迫的双眼,眉头不由一皱,随后继续答道:“下官并未遇见。”
“什么?”司君行怀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泰然自若心里踌躇不定,难道是孔翎在骗他?如果是这样,那林苏扬此刻岂不是还在那里等他?想到这里,司君行慌忙起了身就要往外面走,却被魏良伸手拦住。
“殿下不必担忧,林大人已被大央的人带回河丹了。”
司君行盯着他道:“你跟踪她?”
魏良看似诚然地答道:“殿下误会了,下官奉旨前来大央西北寻找殿下,而殿下一直都和林大人在一起,所以林大人的行踪下官也能了解一二。”
“那么,她是被谁带走的?”
“下官不知,只听暗线来报说看见林大人在将军府出入。”魏良垂下了眼,派去刺杀林苏扬的人至今杳无音讯,极有可能是失败了,这样说来林苏扬定是回到了河丹将军府才对。
虽然并不完全相信魏良的说辞,但此刻司君行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证实,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去找她,看了看魏良尽量平静地问道:“说吧,你们费尽心思要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魏良抬头看着司君行。极其恭敬地说道:“殿下。当年殿下无故失踪。先皇和皇后处处寻找也未曾找到殿下以致殿下流落在外许多年。如今我主大基初定。深念先皇和皇后所愿一直遣人打听殿下地下落。不久才得知殿下踪迹。我主甚是想念。想让殿下早日回去故国团聚。”
团聚?司君行感觉这个词好陌生。在他地世界里。他地家人只有两个。那就是林苏扬。和她那未出生地孩子。当他从司连那里得知燕辽地国主竟是他亲兄长时。心里并没有感到开心。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在燕辽皇宫地那段时间。害怕和不安。不是因为黑暗。而是瀚宇风对林苏扬地感情让他觉得危机重重。不过现在他不会担心了。因为林苏扬已经成为了他地妻子。唯一地希望就是能和她一起快快乐乐地度过以后地人生。再没有其他地人和事来打扰。亲人。他已经有了。既然二十多年都没有相认何不就这样让它继续下去?
思及此。司君行笑了笑对魏良说:“回去告诉他。说我地日子过得很好不必担心。我已经决定要隐居了。如果以后他有空。我欢迎他来看看。”说着绕过魏良向门外走去。
还没走出门口就有几名士兵围了过来堵住他地去路。他回头冷笑着问魏良道:“怎么。劝说不成就强迫?看来我这个‘八皇子’地地位还真是低啊。”
魏良略感歉意地对司君行回道:“八皇子过虑了。下官也是奉了圣旨来请殿下回去。陛下只是想见见殿下。如果到时殿下仍旧想回大央。陛下一定不会阻挠。就请殿下体谅下官为人臣子地难处。随下官回一次燕辽。”再一次深深地躬身行礼。
司君行转过来看着面前地一群人。不由自嘲道:“我还有选择地余地吗?”停了停。他倒回去走到魏良面前说道:“我会跟你回燕辽。不过。我有个条件……”
两日后林苏扬仍旧没有醒来,秦皓果真说到做到,找了马车带着她离开了河丹回到云都,林子言本想阻止却又因为得到藩国有军队向河丹属下重镇行进的消息被阻了下来,心里又急又烦当下就下令出军迎战。乔装后的司君行与魏良一起到了河丹之时林苏扬早已离开,他坚决要跟上确定她是安全的才愿意和魏良去燕辽,谁知魏良竟说他们已“请”了司连先行回了,让司君行自己决定,不管他怎样愤怒,最终还是跟着魏良离开了大央。
这一边,秦皓每日每夜守在林苏扬的身边,没事的时候就和她说说话,虽然她听不见。他会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他和他的母亲,还有深爱着他母亲的大央顺帝。讲到开心的地方他就会拉着林苏扬的手笑,回忆到伤心的事情,他就伏在她的身上微微地颤抖。有时候他也会贴在她的小腹上听着他的孩儿微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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