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怔怔地盯着桌上的画,慢慢举起右手闻了闻,似乎那淡淡的香味还未散去。
林苏扬一大早就起了床,难得昨天那么晚回来都没被骂才让他睡了个好觉。刚穿好衣就听见有人来敲门:“大少爷,老爷叫您快些去前厅,有贵客来访。”谁会这么早来找他?林苏扬心里有些纳闷。
走到大堂就看见一个红衣女子背对他站在上座前打量壁上的对联,看那身形就猜到是秦羽。
“我爹呢?”林苏扬问身边的下人。“回大少爷的话,老爷刚才有事去了李侍郎府上,临走前交代少爷要好好招待贵客。”下人弓着腰回答。
林苏扬一阵头疼,他遣退下人,走到了秦羽面前。秦羽一见他来了,有些脸红地低下头问:“你……你已经见过九王叔了吧?”“嗯。”林苏扬淡淡地回答。“那你……”“我不愿意。”林苏扬打断秦羽还未说完的话。
“为什么?”秦羽惊愕地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官场的生活。我喜欢的,是自由。”林苏扬慢慢地说。
“可你不是在准备科考吗?”秦羽不相信。
“那是为了我爹。再说你认为只要参加科考就会去做官吗?也太幼稚了。”林苏扬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以后请公主殿下少和草民在一起,有失皇家身份。”
秦羽从没见过这样陌生的林苏扬,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一个有时温文尔雅有时又潇洒不羁却永远对她细心照顾的人,为什么今天的他会是这个样子?
“林苏扬……你,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在逗我对不对?”秦羽满脸的难以置信。“如若公主殿下没有其他事,请容许草民先行告退。”林苏扬一副送客的模样。秦羽忍不住朝门外冲了出去。
对不起,我不希望你把一颗心放在一个不应该的人身上。林苏扬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地说。林苏扬的感觉并不迟钝,从最近秦羽对他的种种态度来看就能发现她已经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既然不可能,就要趁这层纸还没捅破时就断绝以免后患。
卷一 桃花 第十章非君不嫁(上)
秦羽以为那天林苏扬只是和她开玩笑,寻她开心,谁知后来竟传出云都第一才子流连花丛,经常在平安街的醉楼坊彻夜不归,把林尚书气得直嚷要和他断绝关系。
秦皓听后,心里一片释然,如果林苏扬是女子自然不会接受秦羽。他不仅不为秦羽感到气愤,内心竟隐隐有些松口气,不知是为自己确定林苏扬是女子还是为林苏扬拒绝了秦羽而感到舒坦。
最可怜的要数风瀚宇,整日被林苏扬拖来这莺莺燕燕,脂粉味儿浓重的烟花之地“饮酒作乐”。理由竟是他住的离这儿近,晚上没人的时候还可以带着林苏扬偷偷回到广阅阁。风瀚宇怎么想怎么觉得像在做亏心事。
“看来苏扬的兴致很好啊。”风瀚宇瞧着正一边喝酒一边听曲儿的林苏扬。
“哪里哪里,不过有美人有酒有友确是人生一大乐事。”林苏扬毫不脸红地说。
“你说这林大人何时会拿着扫帚寻到醉楼坊来呢?”风瀚宇悠悠地端起酒小抿了一口,满意地看到林苏扬微翘的嘴角一僵。那日林呈听说了林苏扬的“光辉事迹”后,立刻从家丁手里抄过扫帚就扫向林苏扬,亏得风瀚宇及时赶到才避免了林苏扬那妖孽般的脸上留下伤疤。不过看到堂堂一个礼部尚书竟也会有这种失态,让风瀚宇暗自笑了好半天。
这日,林苏扬又在醉楼坊做足了样子,眼见天色已晚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找,于是悄悄地溜出了平安街朝柳词巷走去。刚走到巷口便碰见一个人挡在面前,定睛一看,竟是秦羽。
多日不见,秦羽越发的变得清瘦了,深黑的大眼此刻被红肿的眼眶挤得小了一大圈。见到秦羽这样子,林苏扬有些愧疚地问:“你……还好吧。”秦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对他说:“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林苏扬跟着她走过了一条有一条街,一路上四周都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两个人回响在寂静中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最后,他们走到一处废弃的城隍庙门前停下。秦羽用力推开破旧的大门,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灰尘遍布的供桌上一支还剩下小半截的蜡烛。
“我很令你讨厌吗?”秦羽背对着林苏扬轻轻地问。“不。”林苏扬立刻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秦羽豁然转身。直直地望着他。林苏扬只觉喉咙一阵堵塞。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为了避开我。不惜当个不孝子也要去醉楼坊风流快活。”秦羽一步步逼近林苏扬。“我……我没有。”林苏扬叹了口气。
“是。你没有。你只是为了拒绝我做做样子。让全云都地人都认为你林苏扬是个风流多情地才子少爷!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要让我绝望?为什么为什么……”秦羽瘫坐在地上。强忍了许久地眼泪终于如决堤地洪水般倾泻下来。“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父皇是。你也是。难道女人地命运注定会是这样吗?”秦羽哭得声嘶力竭。
“正因为我也是女人。所以才会这样对你。”林苏扬咬咬牙决定说出这个秘密。
“什么?”秦羽抬起满是泪痕地脸。“你说什么?”她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也是个女人。”林苏扬说着抬手取下头上地纶巾发簪。如瀑地长发瞬间出现在秦羽眼前。黑亮地看得她有些刺眼。“你仔细看看清楚。你所喜欢地人和你一样是个女人。”林苏扬又把手伸到腰间。慢慢解开了腰带。然后一件一件脱去了繁杂地衣衫。当她全身一丝不挂地站在秦羽面前时。秦羽只感觉心底凉了个透。
林苏扬见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不说话,眼神散乱得没有焦距。很久,秦羽才慢慢地站起来,拾起地上林苏扬脱下的衣服,又一件一件,轻柔地替她穿好,嘴里喃喃地说:“很冷,穿好别着凉了。”等全都穿好后,秦羽转过身,呆呆地盯着就快燃完的蜡烛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林苏扬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看见那张活泼却又不时伤感的俏脸。他一直把秦羽当做妹妹来疼爱,却不曾想过这样竟会给她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也许他真的是做错了。
第二天,林苏扬顶着个黑眼圈正准备出门就看见秦皓风风火火地跑来广阅阁找他。“你看到羽儿了吗?”秦皓焦急地问。“昨晚我们谈了一会儿话就分开了,后来再也没见过。”林苏扬听秦皓的语气不对,立刻警觉地问,“怎么了?”
“羽儿昨晚一直没回宫。我不知道你们昨天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秦皓深有意味地看着林苏扬。林苏扬一听秦羽不见了,顾不上秦皓话里的其他意思,立刻叫了风瀚宇,对他们两人说:“咱们分头找,找到后在我家等着。”说完就快步跑向昨晚他和秦羽说话的地方。
破庙里空荡荡的,梁上的蜘蛛网和随处可见的厚厚的灰尘都说明这里很久没人来了。只有供桌上那滩烧过的蜡烛油证明昨晚这里曾有人待过。林苏扬找了个遍都没发现秦羽的踪迹。他又跑到街上,寻了好久,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我娘说她在白寻塔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要帮她找回来。”以前秦羽说过的一句话闪过林苏扬的脑海。他立刻奔回家,骑上逸就往响空山驰去。
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雨,崎岖的小道上满是泥泞。快马一路飞奔溅起老高的浆水。
到达褚岩峰顶的时候天已擦黑,林苏扬远远就看见秦羽跪坐在地上单薄的身影,他一阵心疼,几步跑过去拉着她的手使劲摇晃:“你疯了吗?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秦羽使力甩掉他的手,声音虚弱地说:“你来干什么?你走,我说过再也不想看见你。”林苏扬这才发现秦羽全身湿透,脸颊呈现不正常的潮红。“你生病了?”林苏扬抬手去摸她的额头。“不要你管。”秦羽想再次打掉他的手却没了力气,忽的眼前一黑,昏倒了下去。
林苏扬肯定秦羽是昨晚淋了雨,发烧了。他四处找了找,没看见可以待的地方,于是只好抱着秦羽,一步一步走下山找到那日待过的山洞钻了进去。
林苏扬脱下自己的衣衫换下了秦羽的湿衣,然后找了些水,用手蘸着拍拍她的额头降温。秦羽的体温越来越高,人被烧得不停说着胡话,“林苏扬,林苏扬……”她嘶哑着声音喊着。林苏扬赶忙抬头,见她仍闭着眼,紧紧抓住她的手轻轻地说:“我在这儿。”也许是林苏扬的声音让秦羽感觉到一点安心,她渐渐安静了下了,体温也慢慢降了回去。林苏扬感到筋疲力尽,却又不敢就此睡去,害怕秦羽的温度又会升高,只好强睁着眼看着睡得很不安的秦羽。“你这又是何苦?”林苏扬怔怔地说。
洞外是夜虫高歌,洞内却是一种沉默的安静。林苏扬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经历了一生的孤独寂寞,从没想过会有人为了他伤心至此,尽管这个“他”并不是真的他。
他又想起秦羽说的话,难道女人真的注定生来就要为男人伤尽心,哭断肠吗?苏清婉为了吸引林呈的注意不惜让自己的女儿改变性别从小扮为男子,秦羽的娘也为了皇帝最后郁郁而终。别说是这个时代,就算是前世的现代又有多少女人不是为了男人耗尽一辈子的情感却换来他们的不屑一顾?是责备她们的傻还是应该同情她们的可怜?林苏扬有时还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子,然后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女人。
卷一 桃花 第十一章非君不嫁(下)
秦羽一睁眼就看见林苏扬那张绝美的脸正担心地望着自己,她闭了闭眼,然后猛地扑上去搂住了林苏扬的脖子。
“怎么办,我真的爱上你了。”她哭着说:“理智告诉我不可以,不可以,你是女的。我想学着娘把心丢在这里,可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你给我的温柔,忘不了你给我的好,忘不了你教给我的自由自在,怎么办,我忘不了啊。”她的声音越哭越大。林苏扬任她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前襟。
“为什么你还要来,为什么你还要让我更加无可自拔?”秦羽泣不成声。林苏扬轻拍着她背的手顿了顿:“因为我担心你。”“我不要你的担心,不要你的同情……我堂堂静阳公主竟然爱上了一个女人,还爱得如此之深,你叫我情何以堪?”秦羽推开林苏扬跌跌撞撞地要站起来,她对他说:“你不走我走,从此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林苏扬一把拉住她:“我娶你。”秦羽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说的什么?”“我娶你,”林苏扬认真地说,轻轻拉过她:“既然不能忘就别忘,与其让你以后为真正的男人像你娘一样愁苦一生,还不如陪在我的身边。从此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生活,一辈子都不会分开。”这样,你就不会再走上你娘的道路,这样,你就可以摆脱皇宫的束缚,自由了。
“耐心等我,等我考上状元,会将你静阳公主风风光光地迎进我林家大门。”林苏扬轻轻擦干秦羽脸上的泪水,秦羽慢慢倚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
“以前每当我娘安静地坐在干枯的树下抚琴时,我总能从她的琴声里感觉到一种寂寞的哀伤。那时我不明白,我的娘是皇帝的妃子,不愁吃穿,地位尊贵,为什么她还这么不开心,后来我才知道她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于是我就想,以后我的命运是不是也像我的娘,像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在没有天空的深宅大院里度过一生,因为我是公主,注定不能有自由。”秦羽躺在林苏扬身边,闭着眼说,“于是我喜欢上了四处乱闯,皇兄虽不是我娘亲生却待我极好,他为了替我顶罪常常被父皇责骂,父皇舍不得打他,因为他娘生前是父皇最为宠爱的靳后,靳后病逝,举国挂丧,那一天,却是我出生的日子。”
秦羽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我娘死后,我以为除了皇兄不会再有人对我好了,皇宫里是个充满了阴谋和险恶的地方。直到遇见你。当你告诉我你是女人时我只觉得心灰意冷,好像天也塌了。我没有像娘那样为了一个男子伤心,却想为一个女人投崖自尽。”林苏扬紧紧地握着秦羽的手,心里一阵后怕。
“后来我又想,爱了就爱了,是个女人又怎样,至少不用担心她会去拈花惹草。所以刚才你告诉我你要娶我时,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开心吗?”秦羽笑了,睁开眼望着林苏扬。
林苏扬回望着她,定定地回答:“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开心。”
林苏扬和秦羽回到林府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众人见秦羽找到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林苏扬对秦皓说:“快带她回去找御医瞧瞧,昨晚发了烧不知好了没。”说完看了秦羽一眼。然后他又对风瀚宇说:“瀚宇也回去吧,大家都累了。”风瀚宇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点点头。
所有人都走后,林苏扬对林呈说:“爹,我有话对您说。”
这是林苏扬第一次主动走进书房。以前不是被逼来学习就是被林呈找来问话。
林苏扬在房内站定。林呈则坐在椅上静等他开口。
“我要娶静阳公主。”林苏扬慢慢地说。“我猜到了。”林呈轻轻敲了敲桌子。“但是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凭什么?”
“我知道。”林苏扬回答。“我一定会在科考上一举夺魁。”……
从那天起。林苏扬足不出户地待在书房里埋头苦读。大央国地科考定在六月初。也幸好以前没事地时候看多了这里地书。不然就剩一个多月地时间怎么来地及。林呈暗自欣慰。这么多年。不孝子终于认真了一回。虽然是为了一个女人也比整天无所事事地好。
当风瀚宇面色阴沉地走进林苏扬地房间时看到他正慵懒地坐在那里看书。“你要努力考取功名真地是为了娶秦羽?”风瀚宇语气危险地靠近林苏扬。双手按在椅子两边地扶手上。正好把林苏扬圈住。眼底是掩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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