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又是上次那个男人,严樊旬犹豫了一下,按下了通话键。
“是严樊旬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严樊旬松了一口气,赶忙回答:“是我,您有事吗?”
“我是左贤的妈妈……”
“……啊,您好……”
“也没什么大事。最近听左贤说,你们住在一起啊?”
严樊旬沉默了一下,回答:“前段时间是住在一起,现在分开了。”
“哦……”那边的声音轻松了很多,“分开住好,你们都成年了,住在一起不像话。你也知道,左贤前段时间冒冒失失跑回来,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交了女朋友,结果他回来之后整天无所事事,连家都不回,不知道在胡闹什么。”
听筒那边传来雨滴落在雨棚上面的声音,严樊旬站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
灰色的屋檐上,雨水滴落下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往低洼处流去。
严樊旬伸出手,接住冰凉的雨滴,透明的雨水从指缝中滑落下去。
“你和左贤都不小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要清楚。”
严樊旬把手上的水在裤子边上蹭干,将冻僵的手放在脸颊边。
“我不会和他联系了,他有自己的事。前段时间我一直打扰他,真对不起。”
这么说完之后,对方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样挂了电话。
严樊旬把手机放在脚边,两只手一齐拨弄地上的雨水,手上很快沾上了灰黑色的污垢。
玩了一会儿,严樊旬靠在墙边。头顶上的雨水像是持续不断的眼泪,不断地下落。
小时候的事和现在的事交织在一起,在眼前不断浮现。糖果、江水、叶若飞还有左贤。
小时候的雨和现在的雨似乎重合了。
严樊旬魔怔般看着面前的雨,他向前伸出手,雨水打湿他的手掌和袖子。
寒冷的感觉传到了身体当中。
“啊……”
“唔……”
像是要和自己说话一样,严樊旬不断地发出单音。
“左贤……对不起……”
过了很久,冷到全身发抖的严樊旬站起来,走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洗漱完毕,他走到卧室中,坐在床上,用被褥把疼痛的膝盖包起来。看着那被被褥紧紧包裹住的膝盖,他想起刚受伤时候的事情。
严樊旬把挂在架子上的褐色毛巾拿下来,把脸埋进去。
毛巾上没有留下左贤的味道,可一想到这是那个人来过这里的存在。刺痛的幸福布满了严樊旬的胸膛。
如果从来就没有认识的话,左贤现在应该还在别的城市做医生吧。如果自己死了的话,他也许会因此变得幸福起来吧。
严樊旬直起身子,拿起桌子上的相框,慢慢地把那张和左贤的合照拆下来,小心地夹进书里面,装进抽屉中。
明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做了很久才完成。
TBC
世界杯害死人,几天没睡好了。除了意大利喜欢的队全部晋级了哇哈哈哈哈。
没空回留言啊悲剧……
因为是一个系列里面的,这篇文和其他几篇是有联系的,但是和失眠了一毛钱联系也没有啊筒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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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有空吗?”
刚刚换下衣服,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简讯,发件人那一栏显示着严樊旬的名字,
左贤立刻拿起了还亮着光的手机。
“有空。”
他以最快的速度发出消息,靠着桌子边等待严樊旬发消息过来,没过一会儿,响起了来电的铃声,左贤赶紧接起手机。
“你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听到“你好”的时候,又明显感到了生疏。
“你好。”左贤回答。
“我昨天收拾了房间,你有很多东西丢在我这里,我拿过来给你。”
“那一起吃饭吧。”左贤建议。
东西放在那里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严樊旬坚持要送过来应该有他的原因,不过电话中不适合讨论这种问题,就算询问,严樊旬也会撒谎。在连表情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完全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要把东西给你。”严樊旬说。
“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左贤立刻接口。
“……好。”
“老地方见,我现在就从医院过去。”
“待会见。”
挂了电话,左贤立马推开门走出去,他快速地穿过长走廊,往医院的后门走。后门的车站前满是等车的人,左贤在人群中不断地看手表。
大概是下班高峰有些堵车,车子半天才开过来,左贤走上车,找了个后面的地方站着,依旧不断地看手表。
到了站,他赶紧往前面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一直吃饭的地方。
严樊旬已经在那里了。他站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看着脚下的红色的砖。
“严樊旬!”左贤一边叫他,一边往这边跑。
“慢点。”
左贤跑过去,笑着拍了严樊旬一把,严樊旬也笑了一下子,但很快就收敛了笑容。
“这些还给你。”严樊旬把手上的袋子递过来,左贤伸手去接,严樊旬又把手收了回来,“我先拿着,走的时候再给你。”
“先吃饭吧。”左贤说。
严樊旬点了一下头,和左贤一起走进了店子里。
两人随意点了几个菜,又要了四罐啤酒。吃饭的过程中,严樊旬一直没说话,左贤只好自己找着话题,但不论聊什么,严樊旬都打不起兴致,只是“哦”、“唔”这样地敷衍着。
“你这几年见过叶若飞没有?”左贤打开一罐啤酒,试探性地开始了有一个话题。
“没有。”本来一点聊天意思也没有的男人抬起头,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初中之后就没见过面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说要去组乐队。”严樊旬回答。
“那家伙搞不好真的行,他是我们三个里面最可靠的一个。”
“遇到了叶若飞,一定要问他。”
左贤喝了一口啤酒,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道,说:“我要是没遇上你,现在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严樊旬喝了一口酒,没回答。
“你最近很忙吗,都没过来住。”左贤问。
严樊旬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头去,问:“你也开始考虑结婚的事了吧。”
“你在想什么?”左贤反问。
“我们老在一起不好……”
左贤沉默了一下,问:“你想结婚吗?”
“没有……”
“你嫌我烦吗?”
“没有。”严樊旬抬起头,急忙回答。
左贤仰起头,把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他放下啤酒罐,看着严樊旬,说:“你要是觉得麻烦,我不会缠着你。”
“我只是觉得分开比较好,”严樊旬说,“两个男人住在一起……”
“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左贤呼出一口气。
“对不起。”那边的道歉一点力度也没有。
“没事,你别放在心上。”左贤又开了一罐啤酒,一口就喝了半罐。
“分开了我也不会放弃喜欢你的。”左贤抬起头,直视严樊旬,“绝对不会。”
原本以为男人会移开视线,但奇怪地是并没有。就像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那样,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左贤。
“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说出这句奇怪的句子之后,严樊旬低下头。
店子角落的光线并不强烈,左贤从座位上站起来,将身体凑过去,偏过头,吻了一下严樊旬的嘴唇。
“坐过来吧。”左贤说。
发出这样的邀请之后,严樊旬犹豫了一下,从那边的座位上站起身,在左贤身边坐下。
“你觉得这是最后一次吃饭了吧。”左贤问。
严樊旬沉默着,没有回答。
左贤拿起啤酒罐,严樊旬立马按住他的手:“别喝了。”
“才第二罐。”
这么回答之后,严樊旬便不说话。
左贤很快喝完了手上的啤酒,准备去拿下一罐,一下子被严樊旬握住了手腕。
“别喝那么多。”他的语气有点严厉。
左贤抽出手,将啤酒一饮而尽,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拿起严樊旬带过来的袋子。
“那条褐色的毛巾呢。”
“我忘了带过来……”
“照片在哪?”
“我也忘了带……”
“我现在跟你回去拿。”左贤一把抓住严樊旬的手腕。
严樊旬垂下眼睛。
左贤叹了一口气,握了一下严樊旬的手腕:“你最近瘦了好多。”
严樊旬沉默着,没说话。
左贤把袋子扣好,交到严樊旬手上。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告诉我。别硬撑。”
严樊旬对上左贤的视线,再移开,他轻啄了一下左贤的嘴唇,接着像小猫一样把脑袋埋进左贤的怀中轻轻呜咽起来。
TBC
【俺要周四才可能开始更文。周一到周三绝对绝对不会更,大家过几天再来陪我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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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贤把手放在严樊旬的头上,时不时碰碰他的头发。
严樊旬呜咽着,声音很轻,肩膀却不断地颤抖。如果是夏天的话,眼泪一定会浸湿衬衫,但现在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他到底流了多少眼泪。
哭了一会儿,严樊旬大概累了,他躺在沙发上,枕着左贤的腿睡着了。
左贤打开剩下的一听啤酒,喝了一半,放在桌上。
窗户外头,迎春花开了零星的花,预示着冬季马上就要过去了。
坐在有暖气的房子里喝着冰啤酒,不知道能持续多久的短暂春天似乎离得很远。
左贤低下头看了看严樊旬,泪痕未干的男人躺在那里安静地熟睡着。
左贤拿起啤酒,继续望着窗外黑暗中不清晰的景物。
店中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左贤继续要了几听冰啤酒,一听一听地打开来喝,桌上的空罐子渐渐多了起来。
喝下第八听酒的时候,他感到枕在膝盖上的头颅动了一下。
“你醒啦。”左贤问。
严樊旬支起身体,眼睛有点肿,他看看桌上的空罐子,又看了左贤一眼。
“今天去你那里住吧。”左贤说。
“哦。”严樊旬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睡之前想说什么?”左贤问。
“没什么。”严樊旬回答。
如果刚刚问下去,或许可以知道一些东西,但现在已经失去了那个缺口。
买了单之后,左贤提起袋子和严樊旬一起往外走。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下,没有见到空的士,和严樊旬一起往前走。
“你喝了几听酒?”严樊旬问。
“大概七八听吧。”左贤说。
“喝那么多要紧吗?”严樊旬问。
“以前上学的时候喝得更多,现在还好。北方人都很能喝,待长了你也能喝了。”左贤说。
二月底的晚上没有之前那么寒冷,但也没有丝毫温暖。亮着灯的街道像绸带一样往远方蔓延,抬起眼睛,就能看见夜幕下面的山。
如果被雪覆盖了一定很美。这么想之后突然发现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已经不会再下大雪了,不免失落起来。
“我的东西还是放在你那边,你不去我那边住,我就过去。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左贤说。
“我没什么事,”严樊旬回答,“你还是回家住比较好。”
“现在打不到车,我回家也麻烦。”左贤说。
严樊旬没有回答,他看着前方的道路,一言不发。
“就今天晚上。”左贤再一次请求说。
严樊旬回过头来,看着左贤,好不容易点了点头。
左贤跟上严樊旬的脚步,问:“最近工作顺利吗?”
“还可以。”
“好久没见到你了,上次你过来还是半个月前。”
“工作比较忙。”严樊旬简单地做着回答。
“注意休息。”左贤说。
“嗯。”严樊旬回答,就这样对话又一次结束了。
左贤看了看四周寂静的街道,感到了比想象中更加严重的寒冷。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连对方是否在意自己都无法知道,接触变得愈加痛苦。不断地重复“我爱你”,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远方的道路有点不清晰,不知道是能见度的问题还是酒精反应,左贤放慢了速度,跟在严樊旬的身后。
如果是十几年前的话,遇到这种无法释怀的心情,一定会说出来,但现在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再露出这种样子,必然会让人感到厌烦。
左贤贴着道路的边缘走,沉默像石头一样堵着胸膛。
走了一段,遇到了一条有着迎春花的道路,左贤看着路边的迎春花,开了口。
“我们初中那条路,很长一段都有迎春花,现在已经都没有了。”
“五六年前扩宽了道路,都弄没了。”
“我每次回来都有变化,再这样下去要不认识了,幸好回来了。”
“你还是在那边好。”严樊旬说,“那边机会多,条件也好一点。”
左贤看了一眼严樊旬,喉咙像是被血块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边工作要是不开心,就快点回去好了。”严樊旬劝道。
见左贤没说话,严樊旬小声说了一句:“你也要为以后想一想。”
“没什么好想的。”左贤回答。
那之后严樊旬便沉默了。
这样一路沉默着走到了严樊旬的家,两人稍微收拾了点东西,关了灯爬上床。
严樊旬往墙里面靠,左贤往床旁边睡,狭窄的床上留出了一道缝隙。
因为酒精的作用,就算心情难受也很快睡着了,半夜里醒来,左贤从床上坐起来,不由地感到冲破胸膛的孤独。
待一会儿,突然有想回家的冲动,他连忙开始穿衣服,穿好了衣服之后,却迈不出步子,只能坐在床边。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脱衣服,脱到还剩最后一件的时候,他坐在床边,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还没睡?”过了一会儿,严樊旬醒了过来,问。
“刚刚醒来一下子。”左贤回答。
“快点进来吧,外面冷。”严樊旬说。
钻进被子中,身体已经冻得冰冷,这次对方没有避开身体,反而抱住了自己。
被孤寂的感觉包围着,左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