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饭吧!」无奈叹气,将慕沁愔怀中的小雪儿给抱了过来,一口接一口地细心喂着鱼汤。
见他头疼模样,慕沁愔有些同情又有些好笑,不过倒没多说什么,顺从地低头吃着饭菜。反倒是邾喜儿不满他的脸色,娇嗔责难——
「师兄,你脸色可以不必那么难看!」可恶!多带她和祺儿两人一同上路,有这么为难吗?
「我……」丁魁正要出言驳回她的指责之际,一阵喧吵纷乱声却由唱台上蓦然响起,截断了他到嘴的言论。抬头往台上一瞧,就见一条粗壮身影趁着几分酒意窜上唱台,淫邪地擒住卖艺姑娘的手腕,扬声哈哈大笑。
「大、大爷,你干……干什么?快、快放开我啊!」突如其来的变异让卖艺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不住想挣脱大汉的箝制,奈何使尽全力也无法脱离。
「哈哈……小娘们,你方才唱曲儿时,眼波勾呀勾的,不就在勾大爷我上来和你相好吗?」粗野汉子已暍得八分醉了,此刻正藉酒装疯,出口净是下流之语,摆明就要吃姑娘家豆腐。
闻言,丁魁眉头一皱,实在听不下粗野汉子的谭话,眼尾一扫,在场众多客人却没人敢上前解围,就怕自己救美不成反遭殃。
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哪!忍不住感叹,拧眉正想出声暍斥之际,身旁一道娇嫩嗓音却率先发言了——
「哎哟!光天化日下调戏娘家妇女,这天子脚下的京城是没了王法啦?」邾喜儿眯眼粲笑,还不忘对儿子机会教育。「祺儿,好好看着,长大了可别学那位叔叔,否则娘就打断你的脚骨,懂不懂?」
「懂!」小娃儿依然笑嘻嘻点头,也不知真懂还假懂。
不过母子俩逗趣的对话一出,让原本受到惊吓的众人不禁爆出连串大笑。然而却让酒意正浓的粗野汉子自觉受到嘲笑而老羞成怒,一张脸也不知是被酒气给薰红,还是被怒气给涨红的。
「臭娘们,你说什么?」粗野大汉跳脚怒吼,抓住纤细手腕的大掌不自觉地更加使力。
「啊——一卖艺姑娘忍不住痛呼,疼得眼泪都快滚了下来。「大……大爷,你快放了小女子吧……小女子不过是在这儿走唱卖艺,糊口饭吃,求你……求你别为难我……」
「嘿嘿……这哪是为难?爷儿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为了面子,粗野大汉哪有可能这么简单就放人。
无耻!丁魁听不下去,信手一甩,竹筷疾射而出——
「哇——」就听一道杀猪般的凄厉惨叫,粗野汉子手臂竟被一枝竹筷贯穿而过,痛得他松手推开卖艺姑娘。
「啊——」原本使劲要挣脱箝制的卖艺姑娘,这下因为对方的一推,竟然止不住身形地跌下唱台。
「哎呀!」邾喜儿眯眼,意思、意思地叫了声。
「啊!」慕沁愔脱口尖叫。
「哇——」众多客人失声惊吼。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丁魁抢身上前,左手抱着小雪儿,右手一抬一扬,在众人还眼花撩乱,搞不清楚是怎一回事之际,已经安安稳稳地将卖艺姑娘给接住,脚踏实地地站在地面上了。
「壮、壮士,谢谢你……」拍抚胸口,卖艺姑娘知道自己让眼前这位高大的男人给救了,连忙红着脸道谢。
「哪里!」一将人安全救下,丁魁马上避嫌地将人给下着痕迹地推离自己怀中,抱着小雪儿退回慕沁愔身旁。
「丁大哥,你没事吧?」有些担忧地察看他全身,慕沁愔怕他救人时,有哪儿给撞伤了。
「没事!」微微一笑,垂眸凝瞅着那贴上胸膛亟欲检查的小手。
「啊……抱、抱歉!」警觉自己越礼了,清丽脸庞瞬间赧红热辣,忙不迭地收回手。
见状,丁魁仅是泛着一抹难解的浅笑,目光幽沉地凝着她酡红粉颊,心中不禁为之一荡……
「这位壮士,多谢你的仗义相救,小女子会永生记得公子的恩德的。」卖艺姑娘下知何时已然来到他身前,含羞怯怯、我见犹怜地欠身道谢。多年的走唱生涯让她见多识广、视人奇准。
眼前这位出手相救的高大男人可真是个君子,一确定她没事,马上就避嫌推开她,完全不像别的男人净是想在她身上占便宜,可真是难得的正直男人啊!
唉……若女人的一生中,有这样的男人可以依靠,想必会是幸福的。她走唱卖艺了许多年,着实也累了,若有这般的男人可以倚靠,不知有多好……
「没什么的!举手之劳而已。」荡漾恍神的心蓦地拉回,丁魁目光转到眼前卖艺姑娘身上,刚毅脸庞露出礼貌浅笑,丝毫没看出眼前姑娘眼底的淡淡好感。
不过他没看出,可下代表其他人瞎了眼!至少邾喜儿和慕沁愔两个女子可比男人来得敏锐,当下马上瞧出盈盈美眸下,流转的含情波光。
哎呀!师兄真是罪过,才这么一出手,就让人家芳心陷落了,不知慕姑娘察觉到没?叹气摇头,邾喜儿贼溜溜地偷觎身旁的另一名姑娘,果真让她瞧见某张绝俗脸庞泛着苍白之色,当下不禁在心匠偷笑——师兄,你不是没希望的啊!
眼前的卖艺姑娘对丁大哥有好感的!咬着粉唇,慕沁愔蓦地心中一痛……丁大哥是个好男人,被他所救的姑娘对他有好感,也是应该的。
想当初,她不也是在丁大哥出手相助後,渐渐恋慕上他的吗?倘若有一天,丁大哥扶助了某位落难姑娘,同时喜欢上那位姑娘,而那位姑娘也喜欢上丁大哥,那……那她该如何?像离开清哥那般地离开他吗?不!那种刨心之痛,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离开清哥时,她痛彻心扉,所幸有丁大哥以不着痕迹的温和关怀陪她度过了那段痛楚、苦涩的时期。但若离开丁大哥,她一个人熬得过吗?
思及此,慕沁愔不由得浑身一颤,小手不自觉地抓住他後背衣衫,好似要抓住啥极重要之物,不让它脱离自己身边。
「慕姑娘?」感受到背後的抓力,丁魁纳闷转身,谁知却瞧见她突然苍白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惊。「怎么了?不舒服吗?」话落,忙着要搭脉诊治。
「我、我没事!」虚弱一笑,挣脱掉他的掌心,慕沁愔想到他胸怀中,方才被那卖艺姑娘依偎过,心中暗恼,两只手竟狠狠地拍打着他胸前衣襟,仿佛要将别的女人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味道全给打掉。
「啊?」纵然满头雾水,他依然乖乖地任由她拍打。
心知此番举动肯定让人不解,慕沁愔低声道:「衣、衣衫脏了。」希望这理由解释得过去。
原来如此!没想太多,丁魁露齿笑道:「谢谢!」
「不、不客气!」红着脸,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他的实心眼。
老天!这两人真是……心知肚明的邾喜儿猛翻白眼,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卖艺姑娘发现自己才说了一句就被晾在一旁,正想再出声拉回旁人的注意时,蓦地,酒楼门口响起一声怒吼,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断了她尚未出口的话儿。
「邾喜儿,你敢再给我开溜!」石破天惊一声大吼,也不知单定远是怎么知道爱妻和儿子就在这间酒楼,就见他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直往那个一脸心虚的女人而去。
「哇——他怎知我在这里?」心中大惊,邾喜儿哇哇大叫,忙不迭地躲到丁魁身後。
「邾喜儿,你还想躲到哪儿去?别以为师兄身子魁梧、高大就可以挡住你!」单定远阴狠残笑,示意丁魁让开,长臂一捞就将人给揪了出来。
「可恶!师兄,你不讲道义!」没料到自家师兄真的会让开,被夫婿给逮到的邾喜儿,气急败坏地抗议。
「夫妻间的事,师兄插不了手!」丁魁好笑道,可没那么不识相。
「瞧!人家师兄多深明大义。」俊逸脸庞得意一笑,随即变脸似的瞬间成了凶神恶煞,抓着她破口大骂。「邾喜儿,敢情你是抱着儿子逃家给逃上瘾了不成?上回你溜到江南玩儿,这回又想跟着师兄溜到东北去,简直太过分了!」
「谁过分?你才过分!」气得将儿子塞给他抱着,邾喜儿空出手来猛打人。「你自己在书房偷藏闺女画像,存的是啥心思?你说啊!不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我就要和师兄走,永下再理你!」
「你……」单定远气得无力,觉得自己简直是秀才遇到兵了。「昨夜我就说过了,那是娶你之前,媒人送来让我挑选中意姑娘的。当时我瞧也没瞧,随手便乱塞,都过了这么久,若非让你给找出来,我都忘了有那些闺女画像了。」不厌其烦地再解释一次。
「是吗?」邾喜儿才不信,哼声连连。「我瞧你是想娶小妾,让人送来那些画像来让你挑的吧!」哼!他说她就信吗?
「小妾?」单定远忍不住嗤笑。「我若真娶小妾,你怕不宰了我!」这女人可没那么大的心胸。
「不!」眯眼残笑,她阴狠道。「我会阉了你!」
哗!
蓦地,在场所有瞧好戏的人惊声哗然,尤其是男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夹紧胯下,浑身冒趄鸡皮疙瘩。
然而最该冒冷汗、打寒颤的男人,不但没上述任何反应,反而哈哈大笑——
「喜儿,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不过,该死的,我爱极了你的答案!」纵声朗笑,单定远乐得单手紧搂着她,眸匠一片深情。「你不会真的怀疑那些画像,是我要娶小妾用的吧?」
「废话!你真以为我那么不了解你吗?」他的性子,她摸得可透了!这一生,这男人除了她,不可能再爱上别的女子了。
被夫婿深情一搂,邾喜儿顿时乐昏了头,下自觉地说漏了嘴。然而单定远是何等人物,马上听出异样端倪。
「喜儿,既然你明知我不可能娶小妾,为何还拿那些画像诬赖我?」可疑!实在太可疑!记得上回她溜到江南去玩时,好像也是在诬赖他和别的姑娘亲昵说笑後,负气出走……哼!这女人该不会是故意赖他,好让自己溜出去玩更加名正言顺?
「啊……这个……那个……」惊觉失言,有人开始心虚起来。
「好样的!自己爱玩,竞将罪名赖到我身上!」单定远冷笑,突然觉得手很痒。
「哇——师兄,救命啊!」为保小命,忙着搬救兵。
这对宝贝夫妻真是……看了一场好戏的丁魁只能无奈摇头,压根儿不介入人家夫妻间的「爱恨情仇」。
「叫师兄也没用!」揪住想窜逃的亲亲娘子,单定远抬头对一脸笑意的丁魁与慕沁愔笑道:「师兄,你先送慕姑娘回府,东方夫人等着求见。」
东方夫人?慕沁愔微愣,随即了悟,不禁露出苦笑。
「想见吗?」丁魁有些担心。
点了点头,她轻声道:「有些话,东方夫人肯定想听我说;而我,也有许多话要对东方夫人说,就趁这一次回京,将一切都了结吧!」
「既然如此,那我们回侯爷府吧!」沉静一笑,丁魁伴着她步出酒楼。
眼看他们离去,邾喜儿哀哀惨叫。「师兄,你别走啊……」
「喜儿,别慌!为夫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你施以毒手!来,咱们也该回府了!我会在房间内和你慢慢算的……」单定远嗓音恁地温柔,拎着妻子、抱着儿子,万分悠闲地晃出酒楼。
「哇——不要啊……师兄,救命啊……」
可怜兮兮的悲凄惨叫四处飘散,一声又一声窜入酒楼内那群看戏的闲杂人,与从头至尾被怱略在旁的卖艺姑娘耳朵里……
* * *
金阳洒落,粉蝶飞舞,繁花盛开的庭园中,巧立着一抹鹅黄身影……
在奴仆的指示下,丁魁与慕沁愔穿过层层回廊,终於在远处的花圃中,瞧见了那抹背对着他们、显然已等候许久的身影。
「去吧!我和小雪儿在这儿等你。」顿足在回廊下,看出她眼中的踌躇,丁魁温笑鼓励。
凝睇他一眼,慕沁愔只觉一阵感动涌上心头……这些日子来,只要她有任何的犹豫、不快乐,都是他陪伴在自己身边,支持、鼓励着自己啊!
蓦地,她出乎意料地紧紧抱住他,低声轻语。「丁大哥,等我!」话落,迅速放开人,不敢让他瞧见自己激动神色,飞快转身往花圃中的那抹身影奔去。
等我……她这话仅是表面上的意思,抑或是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被这难得的亲昵一抱,丁魁不禁呆愣,怔怔地目送她翩然奔往花圃而去的纤细身影:心神为之荡漾,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极致温柔的浅笑,垂眸对上怀中露出无齿粲笑的小娃儿——
「小雪儿,你娘会是丁叔叔想的那个意思吗?还是丁叔叔自作多情呢……」
「啊答!」回答他的是一串毫无意义的音节,但也下知是否真听懂,小头颅点得可凶了。
「是吗?」凝目望着远方两抹正在交谈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希望如此!丁叔叔亦衷心盼望着……」
* * *
她……会是怎生的样貌、怎生的性情,使得东方清这般冷厉寡情的男子,如此眷恋难忘啊……
心在揪凝着,掌心不断冒汗,古香翎知道自己心神正处在极为紧绷的状态……这一年来,她不断在脑海中拼凑着那盘据了她相公整个心神的姑娘,想像着她有绝俗姿容、温柔性情,想像着她有着全天下最美好的优点,想像着一切的一切。然而想像仅是想像,如今总算要亲眼相见了……
啪——
蓦地,细微的枯枝断折声将她恍然出神的心绪拉回,缓缓回身,一张纤细柔美的绝俗脸庞,已然映入眼帘……
这就是东方清心中的那位姑娘?如此的绝俗人儿,难怪令男人眷恋不舍了!古香翎眼底有着惊艳。心口却溢出酸涩。
「东方夫人?」慕沁愔低柔轻问,其实心底早已确定眼前这明艳照人的女子,肯定就是那古家小姐了。
东方夫人?闻言,古香翎露出苦涩笑意。她算是东方夫人吗?一个夫婿未曾与之圆房的女子,算吗?
「你是慕姑娘吧!」轻摇着蚝首,甩掉满腔的涩意,她沉沉凝看着眼前清灵绝美的女子,眼底盈满复杂思绪。
「瞧我们多么生疏!」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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