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那人」之外,生平第一次与男人这般靠近,隐隐约约可闻到由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药草味,慕沁愔不觉红了脸,正想与他拉开些距离……
「叱!」丁魁眼尾余光瞄到众多家仆搜寻而来的身影,不等她话说完,缰绳紧扯,将马头掉转方向,轻叱一声,高大黑马似懂主人心意,随即拔腿狂奔。
受到马儿突如其来的奔跃,慕沁愔原本要拉开的身子再次跌入他怀中,只觉冰凉空气拂过脸庞,夜色中两旁房舍下断後退……
她知道自己真的要离开了,真要抛开所熟悉的事物与「那人」的深情……
情泪不由自主地汩汩流下,濡湿了倚靠著的男人胸前粗布青衫……
* * *
深沉黑夜,本应是恩爱缠绵的新房内,此刻却只有身著珠镶凤冠,金绣霞帔的娇羞新娘独坐著,等待新郎倌来为她掀开盖头红巾。
等著、等著,时间在燃烧的龙凤喜烛中慢慢流逝,直至深夜依然不见良人到来,等待的心情由羞怯喜悦渐渐转变成迷惑不解。照道理,这个时候宾客们该都回去了,就算新郎倌被灌醉也该被送回房,怎地一点动静也没?
「春儿?」古香翎试探性地叫了声,在头巾覆盖下,她的视力范围只局限於自己安放在腿上的一双小手。
咦?没人应声!怎么可能?春儿是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理当伴在她身边才是,怎会不见?
「春儿?」不相信地再唤一次。
依然无人应声。
古香翎满心疑惑,偷偷地掀开红巾一角环视四周,却见丫鬟春儿大概是等累了,竟靠坐在门边睡著了。
放下盖头红巾,她稍稍安下心来,这回以较大的声量喊人。「春儿!」
「小、小姐?」春儿蓦地惊醒,匆匆忙忙地来到床沿边,等候小姐有何差遗。
「春儿,你怎地睡著了?」红巾下传出的嗓音有丝笑意。
「小姐,对、对不起,奴婢一直等下到姑爷来,加上这夜实在太晚了,不知不觉就……就……」
「就睡著了。」帮她接下未完的语句,古香翎很能体谅下人。「不怪你,实在太晚了,难怪你会累。」
「就是嘛!」见主子下怪罪,春儿叽叽喳喳地埋怨。「这姑爷也真奇怪,这么晚了,怎还下见他人影?人家不都说春宵什么干金的吗?」她没念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只记得什么春宵干金的。
「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下忘机会教育,纠正一番。
「哎呀!管他啥千金不千金,我说这姑爷是怎回事?怎让小姐等这么久,实在太过分了!」她虽然没念过书,不懂啥大道理,可也清楚新婚之夜做人家相公的,怎能迟迟下进洞房!
更怪的是,府内的奴仆似乎全失踪了,就不见一个有良心的来关切一下,这是怎一回事啊?可别小姐嫁进来的第一天就受到欺凌,这她春儿可不答应!
「春儿,别胡说!」轻声斥责,古香翎可不想第一天就落人口实,说她纵容下人犯上,只是……唉!春儿说的也不无道理,为何夜已如此深了,相公还未曾入房来看她?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若是新婚第一天,相公就不踏入她房内,这往後教她如何做人?只怕东方家的奴仆会暗地里耻笑她是个留不住丈夫的心的挂名夫人吧!
思及这里,她越想越是心惊。东方清与爹爹有著商业上的往来,每回爹爹经商回来,总听他说东方清是如何优秀、有才能的年轻人。在爹爹的大力渲染下,她渐渐地也对这个人有了好感与倾慕之心。
直到有天,爹爹忽然兴高采烈地返家,对她说东方清向他提亲了,问她意下如何。她当然是二话下说便答应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在爹爹高昂的情绪与办嫁妆等婚礼事宜中,混乱度过。直到花轿被抬入东方家的大门,拜过堂正式成为东方夫人了,她这才在等不到相公回新房的状态下,警觉到事情不对劲。
「人家说的是实话啊……」春儿好生委屈地嘟囔著。
古香翎何尝不知她是为自己抱下平,不禁轻叹口气。「春儿,这儿不是古家,往後可容不得你这般没心机地直言……」
「人、人家知道了嘛!」明白来到新环境,一切都得小心谨慎,免得让小姐难做人。
「明白就好。」春儿是个机灵的丫头,相信她不会惹出麻烦才是。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中等了一阵子,房门外仍然没有新郎倌即将出现的迹象,春儿瞧著安然温婉端坐的主子,黑眸骨碌碌一转,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言。
「小姐,不如我到前头去探探消息,看是怎一回事?」
「晅个不好吧……」红巾下,古香翎迟疑不决。
「有什么关系?奴婢偷偷溜到前头瞧瞧就马上回来,别人不会发现的……」她极力鼓吹。「再说弄清楚怎么回事後,小姐你也好安下心等姑爷啊!」
犹疑了下,最後她还是答应了。「好吧!不过你快去快回,别让人给发现,知道吗?」
「小姐,你尽管放心吧!」
春儿忙不迭地保证,随即灵巧地溜出房门,朝前院大厅偷偷摸摸而去,留下古香翎孤零零地待在房内。
只听房门「喀啦」一声,古香翎知道春儿去打探消息了,她轻叹口气,为东方清迟迟不来感到极度不安,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肩颈酸痛,不由得低垂螓首,凝睇自己一双白嫩小手,心中沉甸甸的。
那即将与自己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到底是怎生的一个人?爹爹说他年轻有为、相貌不凡,虽然人是严肃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唉……希望爹爹说的是真的,她只盼望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
昏沉沉地乱七八糟想了许些事,下知过了多久,她被急促的脚步声给惊醒,抽离了混乱思绪。
「小姐……小姐……」春儿急忙忙地奔入房内,气急败坏地道:「小姐,咱们回苏州去吧!那东方清简直是个大混蛋……」
「怎、怎么了?」古香翎一惊,在红巾的覆盖下瞧不见春儿的急怒神情,但从音调却可听出她愤怒的心情。
「小姐,方才我偷溜出去,正好撞见府内一群奴仆急冲冲地四处穿梭,我连忙拉了个丫头问是怎回事。结果你知道我听到什么吗?」春儿气得直尖叫。「女人!他们竟然在找一个女人!一个东方清珍爱的女人!就是为了那女人的失踪,东方清怒责所有下人,并且下令全府上下搜索寻人,一定要将人给找回来。
「小姐,你说这侮不侮辱人?他竟然在新婚之夜找一个没名分的野女人,让你这正牌夫人痴守空闺,这真是太过分了!他到底有没有把小姐你放在眼里?他这种做法又教小姐你往後如何做人………」
古香翎听得心下二泺,双唇泛白。这……这究竟是怎一回事?什么叫他心爱的女人?既然他有了心爱的人,为何还要迎娶她?谁来告诉她答案?
他不进新房是为了那女人吗?难道她在新婚之夜就要沦为弃妇了?此刻大概所有东方府的奴仆都在耻笑、同情她吧?
耻笑?同情?不!她古香翎绝不做一个让人同情的对象!
颤巍巍地扯下盖头红巾,她脸色苍白,已无半点新娘子的喜气。
春儿正骂的兴起时,怱见她抖手自个儿掀了红布,神情死白、空洞,蓦地骂声一顿,暗恼自己怎没顾虑到小姐的感受,好的、坏的全没节制地一古脑儿地给吐了出来,这下可怎办才好?
「小、小姐,你……你还好吧?」
「春儿,帮我把凤冠取下。」她强自镇定道。
「呃?好、好的!」春儿先是一愣,马上动手帮她,口中还下停安慰。「小姐,虽然拜了堂,可还没圆房,大错尚未铸成,乾脆咱们回苏州禀报老爷,退了这门婚事,当作一切没发生过,你觉得如何?」
「不!」卸下凤冠、脱下大红嫁衣後,古香翎面色雪白却充满坚决。「我们古家没有坐回头轿的女儿,既然拜了堂,我就是东方家的人了。一
进门下到一日就返回苏州,将会给古家、给爹亲带来多大的难堪啊!所以她绝下能回去,她宁愿以一生的幸福作为赌注,将筹码全压在东方清身上。虽然可能全盘皆输,但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最後结果呢?
春儿真为小姐叫屈,像小姐这么好的人,为何会有这般际遇?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最可恶的是那个东方清,明明是他自己向老爷提亲的,结果竟然如此错待小姐,真是太可恨!
「春儿,将房门锁上,夜深该睡了。」褪去一身繁重衣物,仅著单衣,她迳自上床,决定不再等人。
「小姐不等姑爷了?」
「不了!」古香翎悲凉一笑。「他不会来了!」新婚之夜忙著找其他女人的男人,是不会想到新婚娘子的,她不冀望东方清脑海里会有她的存在。
不过——明日!从明日开始,她会让他正视她这个人!从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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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卓然峻拔、云雾缭绕、山势险峻的峡谷平原上,一栋由冷杉木搭建而成的木屋耸立其上,外表看去并不精巧,但却粗犷而扎实,是禁得起日晒雨淋,暴风雪侵袭的稳固木屋。
屋子外有座用篱笆围成的小药园,里头种满了屋子主人从山中各处移植而来的奇花异草,和下知名的药用植物,株株生气、活力十足地争奇斗艳著,显示的确是受到了良好的悉心照顾。
门外木头铺成的回廊上坐了个姑娘,她正在一边低头补衣,一边享受着温暖阳光的照耀。前方则有个高大、五宫如钢斧划过坚硬山壁、雕琢而成的男人正挥汗劈柴。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发亮,滑过脸庞、顺著脖子没入胸膛,被衣衫所吸收,形成胸前一片濡湿,紧贴著身躯彷佛已成为他的第二层肌肤。而随著那一起一落、刚强有力的劈柴动作,隐然可以瞧出男人衣衫下的身材极为强健,肌肉纠结有力。
只见女子手上动作不停,不一会儿,她振衣抖了下,大概是缝补完成了,精巧绝俗的脸蛋拾起,乍见男人沉默不语的劈柴动作,似乎有些怔忡出神……
一个月!她离开京城的东方家已经一个月了!慕沁愔苦涩地笑了下,心中干头万绪,一时不知该如何自理。原本以为自己独自逃离,往後的生活将会有番辛苦波折,没想到只除了那夜的惊慌失措外,接下来的一切竟出奇的平稳顺利,而这都要归功於眼前那像山般可靠的男人——丁魁。
那日深夜,她贸然求助於策马出现的他,也不管他是不是坏人就断然地跟他走了。还好这男人的外表虽巨大得有些吓人,性子寡言沉默,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心人。他将她带离京城後,在天蒙蒙亮之际,把她送到了一处人口繁荣的小镇……
「姑娘,此处应该安全了,你若想到别的地方投靠亲戚,此镇亦有驿马站可供搭乘……」站立在马首前,丁魁温和地说道。
「我……我没银子……」慕沁愔垂首羞愧不已,她只顾著心伤地逃离东方家,却忘了带银两出门。
丁魁闻言,什么也没说,迳自自马鞍袋里掏出好几锭金元宝塞到她手中。那些元宝是他离开王府时,师妹偷偷放进去的。其实他独自住在山上,生活自给自足,除了偶尔下山到市集买些生活用品外,并不需要用到那么多的银两,倒不如将它送给需要的人比较恰当。
瞧着手中黄澄澄的元宝,她眼泪突然如断线珍珠般滚落而下,骇得丁魁以为自己做错什么,高大的个儿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姑娘,在下没别的意思,给你元宝只是要让你有盘缠去投靠亲人……」低沉的嗓音有丝慌乱。
「我……我知道……」幕沁愔泪珠儿掉得更凶了。「可……可是我……没有亲人了……」
她是贫穷人家的孩子,十岁时双亲就先後因病去世,独留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好在当年十六岁之龄的东方清是自小看她长大的邻居哥哥,当时他便独排众议,执意接她入府照顾,时至今日也有八年了。
这些年来,她由一个小女孩成长成姑娘,东方清对她的爱怜、照顾日渐加深,两人渐有男女情愫,只是没想到最後会落得他另娶,她离开。如今她已不知该何去何从,天下之大竞没她容身之处……
「姑娘……」丁魁暗自叹气,明白自己不可能放她一名女子孤苦无依,看来他是真揽到一个大麻烦了。「不如这样,我师妹是安靖侯的妃子,我送你到那儿,让她照顾你可好?」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不!」慕沁愔虚弱地直摇头,安靖侯府她是知道的,是最得皇上倚重的侯爷府邸,能隐身於此当然很好。可是侯爷府邸却在京城,如今她已不想再回那个伤心地了。
丁魁这下真是为难,又不可能丢下她,正苦思不到良策时,慕沁愔却苦笑开口了——
「这位壮士别为难,你肯带我离开京城又赠我黄金,沁愔已是感激不尽,人海茫茫总有我安置之处,你别管我了……」她早巳清楚,自踏出宅院的第一步起,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瞧她这般单薄、瘦弱又容貌绝俗,若真放她一人恐怕不多久就会遭人觊觎,届时遭遇可真令人不敢想像。
丁魁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她一人,踌躇了一会儿,这才低缓开口。「姑娘,若不嫌弃,在下……」
是了!当时他说什么呢?
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将回东北长白山上,环境是简陋了些,不过倒可以遮风避两,愿意的话,你就随我回去吧!直到你想回京城之时,在下会送你回去……
唉!世间再无像他这般的好心人了,当时无处可去的她闻言又是一阵感动落泪,果真就随他来到这深山野岭问。镇日与花草植物,山林小动物为伍的日子,她倒挺能适应的,只不过在夜深人静之时,思及过往情伤,总忍不住泪流满面……
梦中的东方清似乎不眠不休地在寻找她、叫唤著她,每每一觉醒来,绣枕总是泪迹斑驳。
轻叹口气,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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