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被她手上握的东西所吸引,有鸡蛋这么大的珍珠,通体光泽毫无瑕疵,确实美不胜收。
“皇上可真疼娘娘啊!等会儿的家宴咱就带这个吧!一定艳惊四座!”宝妹道。
“不必了,这种风头不出也罢。”
“皇上赐的,若是不戴,岂不扫了皇上面子?”
我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就依你罢!”
年羹尧回京也有好几天了,今晚胤禛在御花园安排了家宴。紫禁城向来就是个是非之地,年羹尧因大捷而骄妄自大的小道消息早已是满大街流传。先说进京后无视百官跪接,后又有士兵对胤禛的命令置若罔闻,只认将军不认皇上。不过胤禛今晚似乎很高兴,不知是刻意还是真心,仿佛一点都不受流言所影响。
因为只是家宴,所以才不过四个人,也就只有胤禛、那拉敏、我和年羹尧。年羹尧一边说着话,一边饮着酒,胤禛则不时小酌,笑吟吟的听他说西北的战事。我却有些胆战心惊,听说前日为年羹尧摆的洗尘酒宴上,他也是一路大吹大擂,惹的允祥不住打圆场。
“年贵妃今儿佩带的饰物可漂亮呢!皇上还真有眼光!”不妨,那拉敏一直斜靠在椅子上,微笑着端杯一啜。
我微微笑了笑,胤禛倒是望了眼我胸前佩带的黑珍珠,神色有些异样。
不料,年羹尧听了后两眼放光,醉眼迷离道:“皇后娘娘,这是臣托人从大不连颠国弄来的黑暗星辰,听说全国才不过三颗。臣那边还有一颗珍贵珊瑚,正要献给皇后。这一切都是仰赖皇上的如天洪福……”说罢,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大谈西北大捷。
我的天,这颗黑珍珠原来是年羹尧送的!我偷偷的瞥了眼胤禛,他还是很和颜悦色的盯着年羹尧没言语,可眉际两边却已浅浅的皱了起来。“年羹尧!”我豁的站了起来,也再不理会那拉敏那点心思,举起酒杯:“我们年家多仰受皇上的恩泽,今日咱们兄妹一同敬皇上一杯如何?”
年羹尧挺身而起,答应一声。
胤禛含笑举杯呷了口,眼光若有若无的瞟了我一眼,仅一眼,便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嗬,黑珍珠,年羹尧你个笨蛋!
我已经有好久都没见到胤禛了,御花园里,宝妹陪着我慢慢的踱着。
墙角边,似乎有几个人声:“听说皇上能够即位全凭了这位年大将军。”
“是啊,若不是年将军扯了十四爷的后腿,今儿这皇位还止不定是谁的呢!”
“听说当年年将军为皇上算过命,是天子之命,这才故意把年贵妃嫁给当今皇上。”
“怪不得皇上这么宠幸年贵妃!”
“够了!私言宫闱之事,你们是不想活了吧!”我瞪着那些无耻的宫人,声色俱厉。
“娘娘饶命啊!”那些宫女忙不迭的给我下跪求饶。
“都滚下去,若是再嚼舌头,你们就别想再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娘娘,别气了。”宝妹一面安抚着我的情绪,一面也兀自叨叨起来:“其实年将军的确是个功臣,皇上瞧在这个面上也该多关心关心娘娘。总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让娘娘独守空房,奴婢瞧着也难受。”
“你别说了。”我打断道。刚抬头往前走,不妨却见胤禛正在我前头不远处,想来刚才那番话全落入他的耳里了吧!他的面色铁青,不等我施礼,便一甩袖子离开。
我静静的站在原地,只有晓风为我做伴。也许,又要起风了。
年羹尧这一仗打稳了胤禛的江山,却同时也加速了他的毁灭。七月,年羹尧被胤禛又重新派回西北任职。
上个月皇太后即过去的德妃去世,这让胤禛从此便再无了任何后顾之忧。
承乾宫里,梁公公正在回报:“娘娘,这会儿弹劾年羹尧的折子足有几百本,看起来皇上是要下手了。”
“这是赏你的,日后还望公公多加照顾。”宝妹端了一匣银子给了他,梁公公叩头谢恩。
我倚在窗前,任冷风吹动我的头发,要开始了……
“来人,预备纸墨!”是时候写信给年羹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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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窗外雨声唰唰,雷鸣轰轰夹着狂风,满世界搅的一片混沌。从阿哥所里,突然传出震慑人心的尖叫声。
翌日,宝妹慌慌张张的跑来:“娘娘,六十阿哥不好了!”
啪嗒,我刚端起的一个杯柄突然断了。
阿哥所,嬷嬷们焦虑的围着六十,我赶忙进去一把揽过他。六十眼光呆滞,愣愣的望着我不发一言。
“六十,我是额娘啊,你不认得了?”我使劲的摇他,可他却像得了失忆症似的,只是傻呆呆的望着前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吼道。
几个嬷嬷都浑身战栗:“昨日……昨日阿哥所里有鬼!六十阿哥见了后就……就成这样了。”
“这世上哪有鬼?”我暴怒。
“有,她还说她叫……紫云!”一个嬷嬷胆怯的道。
我的眼皮在不断的跳动,血脉犹如沸腾的开水般奔涌。紫云?紫云?到底是谁又在装神弄鬼?
中午,那拉敏、李素宁、乌林颜一干人闻讯全都集中来看六十。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年羹尧即将获罪,那对我们年家来说无疑于灭顶之灾,六十偏偏又在这个时候生病,难道终究还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太医在内室仔细的为六十瞧诊,我焦虑的等在旁边,在这个关键时候,到底是谁把矛头对准了我的儿子?是皇后?熹妃?齐妃?在场的每个人似乎都有动机。
胤禛踏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来,四目相对,竟有了些许慨然。我们似乎都又不约而同的回想起当年雨儿遇难的情景。历历在目的悲惨,而今想来竟与此刻有些相象。胤禛顾不得在场的其他人,牢牢的握紧我的手,他的手汗津津的,潮湿而又阴郁。我很坚强,那是命运赋予我的后天能力,可是我的致命弱点太多了,首当其冲的便是我最爱的人。
胤禛力不从心的望着每一个无奈摇头的太医,那样一个在朝堂上叱诧风云的帝王面对这无常的生命,同样没有丝毫的能力挽回。我软弱的跌坐在椅子上,后宫,真的如此肮脏不堪吗?即便我已经选择了退出?我艰难的抬起头,正对上那拉敏还未来得及隐去的笑容。那拉敏,你就笑吧!衣袖下,我的拳头里紧捏着恨、仇!
深夜,雷电不知疲倦的一个劲的在咆哮,暴雨直唰唰的冲击,把整座紫禁城都笼罩上了一层深紫色的阴影。“轰!”爆炸般的声响响彻整座宫殿,为这不平凡的夜带来更多的魔障。
清晨,每个来往的宫人都在议论一件事:太和殿昨夜被雷击中,顶部遭受重创。
先是宫中有鬼物作怪,而后六十阿哥不明不白得病,再是太和殿遭雷击,一连串的噩耗把原本就深信神灵的清朝人惊吓的不轻,人人都谈鬼色变。更有甚者,将此与胤禛即位之迷扯上某些关系。胤禛恼怒之余,找了些萨满为六十驱魔,又让那拉敏去以前的雍王府(现已改为佛门胜地:雍和宫)祈福。六十的病很鲜见,宫中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更别提那些迷信的做法了。已是入夏,胤禛便带着他去了承德养病,我执意不去,胤禛便把我留在了宫里。
承乾宫里,筠惠和我面对面坐着。
“十四爷怎样了?”我轻轻的问。
“有半年没见人了,包括我。”筠惠幽幽的道,那份憔悴饶是任何人见到都难以不动容:“宫里……出事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关心我。
我有些内疚,却仍然不动声色:“太和殿遭雷击,自明朝以来已是稀松平常之事。不过,若是我告诉你,那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你会信吗?”
她诧异的抬起头:“为什么?”那神色跟当年的十四爷好象。
“如此,才能让皇后出宫!筠惠,帮我办件事,只要事情成功,我就帮你把十四爷放出来。”
“什么事?”
“皇后现在已经离宫,安全措施自然不比宫里,我要你替我找些人,让她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若是我知道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筠惠,不晓得还会不会说的这么干脆。
筠惠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那里有毅然、坚决,和对十四的追求与深情。我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因为一个男人。
夏天的知了最是猖狂,就好象那些永远都杀不尽、赶不绝的恶人。宝妹沮丧的杵在墙角,筠惠的行刺失败了。或许是她太想成功,却反而背上了太过沉重的包袱。皇后回宫了,毫无疑问的,首先来看的人就是我。
初见那拉敏时,不仅宝妹,就连我都有些毛骨悚然。白皙的脖颈处,一道狰狞的疤痕清晰的刻在上面,就好象扭曲惨死的蚯蚓般。我甚至在假想,若是那把刀再稍微偏一点,那她就身首异处了。可惜,站在我面前的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充满仇恨的女人。
“本宫没有死成,让年贵妃失望了吧!”那拉敏刻薄的拉着脸,连带着那道疤愈加凶残:“刺客中有一个活口,若是本宫把他交给皇上,你猜,你的下场会是什么?别以为十四福晋会替你善后,到时候,恐怕就连她和十四爷都不得好死。”
“我不准你动他们!”我严厉的敌视着她,尽管我没有丝毫立场和能与她匹敌的权势。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说这些话吗?等皇上回来,就等着为他们和你自己收尸吧!”
“你的目标是我,放了他们,我愿意承担一切。”我像只落水狗似的跟一个自己最恨的人讨饶,下意识的,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泯灭——我的良心。
“哦?你倒是儿女情长啊?怪不得当年十四弟那么想要你!”那拉敏冷笑了几声:“求本宫啊!说不定本宫还会考虑一s下!”
我僵硬的扭动双腿,此刻我再也感受不到身上的傲气,有的只是满身的屈辱:“我求你!”在膝盖点地的刹那,我真的有种冲动想要拿尖刀狠狠的往那拉敏身上戳。
“你终于也有今天。”那拉敏一脚踢到我的身上,生生的痛,她恨极丛生的咒骂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吗?那本宫脖子上的伤就能愈合了吗?每当本宫照镜子时的痛楚你又明白吗?那就好象是一道永生的耻辱,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你的嘲笑。本宫为何要宽恕你?本宫不会罢休,你、十四福晋一个都不会少!本宫要看着你们死!”她恶劣的骂声在整间屋子咆哮,然后给了我一个凌厉坚决的背影。
这一次,我终于清醒的认识到:感情这东西,真的可以毁灭一个人。
皇后雷厉风行的势头一点都不输给胤禛,隔日,筠惠被捕了。我无能为力的瘫坐在塌上,为什么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害人?我真的那么坏吗?我真的那么笨吗?筠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获罪也该是我,我更不会让十四爷牵连进去。我神经质的从塌上爬起来,狂燥的大喊道:“来人哪,本宫要去见皇上,来人哪……”
“娘娘!”宝妹毫无矜持的冲了进来,满头满脸的汗水,我的心一沉,好象有很多不好的预感。
“十四福晋……在狱中自尽了。”
“扑通”一声,我刚直起的身子重重的倒了下去。
“这是十四福晋临死前的亲笔,奴婢好不容易才避过了皇后的耳目弄来的。”宝妹颤着手递过来一封信。
我似乎连接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像飘一样,宝妹见状便念了出来:“懿君,我终于明白为何爷总说我比那个天下第一笨女人还要笨的原因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一定怪我吧!我不想拖累你,更不愿牵涉爷,所以只好一个人去死。我这辈子,从出生到嫁人都已一步步被人安排好了。可是我却很庆幸,庆幸上天让我遇到了十四爷,认识了你。不要怪我瞒着你,其实,我早就看清楚了爷对你的心意。就像那些你为他剪的窗花纸一样,是它们,才引领爷进驻我的世界。其实我好羡慕你啊,几张窗花纸就能牢牢的绑住一个人的心。我知道你是不可以从这个世间消失的,那么,就让我选择离开吧!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保住十四爷。懿君,再答应我一个愿望好吗?来生,十四爷心中的那个天下第一笨女人就让给我来做吧!筠惠绝笔!”
我落魄的呆坐在塌上,一动不动,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案子上的一盘茶具,居然也让我觉得扎眼。我豁的跳起来,将案子上的茶具撸开,“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一声声摧毁着我的信念。
“娘娘,别砸了!”宝妹赶紧过来收起我的手。
我像疯了似的乱舞着双手,锋利的瓷片割伤了我的皮肤,我却如同嗜血成性的猛兽般怎样都停不下来,只听的一个又一个的碎片在我手中被蹂躏。
筠惠、允禵,我错了,是我错了!可是我走的太远了,回不来了,只能一路错下去了……
第十六章 两面三刀
从承德传来消息,弹劾年羹尧的折子已经多的堆满胤禛的书案了,而我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管年的死活,筠惠的死带给我的打击很大,我甚至开始怀疑,因为我的到来而让那些本应该快乐幸福生活的古人们遭受了本可以避免的悲苦和痛楚,那到底是我的罪孽,还是时空不怀好意的恶作剧?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那是一场梦,女主角突然惊醒,发现之前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而已。要是一切像梦那样简单就好了,但烦恼的是,有时候我努力想醒来,却发现不管怎样睁开眼睛,用指甲掐自己,甚至喊破喉咙,都无论如何醒不过来,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比噩梦更厉害的东西,那就是——现实。
胤禛在承德住久了,不知是无暇还是刻意,京里发生的事件他没有过问,仅仅只是每隔几天派太监来传达六十的病情。我天天坐等消息,觉得自己好象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好,还无辜牵累了那么多爱我的人。于是,当胤禛传旨宣我去承德时,我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九州清晏
离开了皇宫的胤禛还是充满着倦容,见了我来,他强打起精神,可从他的眼睛里发现,其实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六十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你放心,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