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公子已经昏死过去。
君上发现谢秋容僵立一旁,上前踢了他一脚,谢秋容被踢倒在地,但身上已经可以动了,君上厉声道:“把这缚琴宫给朕围进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等人都退出后,谢秋容才敢爬过去看公子的情形。公子的嘴角流着血,身上虽然没再添新伤,但却他一直昏迷。叫过几个人把公子抬上床,想要去请太医,可宫外的禁军说什么也不放他们出去,说君上已经下了命令,谁也不许出入。
没办法,谢秋容只好揪心地看护着公子,可是,天一亮,君上便派人来给公子上了铁链,可怜公子还在昏迷中,便被锁住了手脚。
自那以后,公子再没有下过床,因为君上不许给公子穿上衣服,这样公子只能呆在床上。
谢秋容私下里跟人打听那天夜里的情形,那人背着公子已经出了缚琴宫,只是公子不肯离开,惊动了禁军,闻声赶来的君上派人押来了公子的母亲,公子以死逼迫那人放下自己,那人无法,只好放下公子离去。
谢秋容理解公子的苦衷,母亲被困,他如何能自逃,如果他能丢下母亲,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只是苦了公子了。
日复一日,春去冬来,公子就这样被困在床纬之上,君上依然常常来,她不再折磨公子,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一动不动的纬帐,有时,她也进到纬帐里,但谢秋容知道,君上再没有触碰公子。
公子象成了一缕空气,如果不是偶尔听到他低低的轻咳,他真以为公子已经不在了。
宫中的气氛紧张起来,虽然缚琴宫里不许人出入,但那空气中紧张的味道还是让缚琴宫里的人知道出了大事。
“轰”地一声巨响,浓烟过后,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不可思义的状况,金凤鸣双拳紧握,胸口起伏不定,她紧紧盯着一旁的蓝儿,蓝儿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远处那个坑洞。
片刻,欢呼声响彻整个实验场地,众臣拥在金凤鸣身边向她恭贺火药终于研制成功。金凤鸣听着众臣的贺词微笑着,眼睛却不时看向蓝儿。
离开实验场,坐在凤辇上的金凤鸣不时向外张望,骑在马上的蓝儿目光看似平静,实则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般。金凤鸣叹了一声,蓝儿这般模样让她很心疼,虽然她为的是另外一个人。
自从先皇薨逝自己登上皇位,蓝儿便向自己请求,说要研发新的武器。看着蓝儿坚定果断的眼神,金凤鸣明白,那个温柔和气的蓝儿已经不见了,竟有了以前未失去记忆时的神态,却又比那更成熟悉,更稳重也更加令人难以琢磨。
答应了她之后,蓝儿四处寻访能人异士,在她的诱导下,竟然制出了一种强弓,蓝儿叫它弩,这种弩不用臂力而是用脚,那种可怕的穿透力让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也大为吃惊,而更令人吃惊的还是火药。
说起火药,金凤鸣不由啼笑皆非,蓝儿竟从深山老林里寻来练丹的道人,关在房里数日,出来后,便把一种黑色的粉沫拿给她看,金夙蓝不明所以,蓝儿便点燃它,那一瞬间所发出的耀眼的强光,让金凤鸣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蓝儿的解说更让她吃惊,这小小不起眼的东西竟然可以摧毁一座城墙。
而她果真做到了。
金凤鸣把陆风澜留了下来,在御书房里,看着蓝儿恭敬地站立一旁,金凤鸣问:“蓝儿,你果真下了决心?”
陆风澜抬起头看着她,静静地道:“皇上,臣在先皇的面前发过誓,一定尽心竭力助皇上夺得天下,臣不会辜负先皇与皇上的期望。”
金凤鸣看着她,陆风澜也看着她。
“蓝儿——”
金凤鸣欲伸手去抚平她额头上的轻愁,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陆风澜道:“皇上,请放心,臣一定不会负了先皇的诺言。”
陆风澜离开了,金凤鸣却久久不能平静。先皇临终的遗命,断绝了她对蓝儿的一丝期盼,先皇猜到自己会有的想法而先一步掐断了那丝牵连。
如今,没有人来妨碍她,可她却被自己的诺言给束缚住。
蓝儿如今的情形她能理解,她也知道蓝儿的夫婿如今的情况,蓝儿虽然不知道真相,但以她的聪明,她不会想不到,可她忍了下来,不再寻问,全心全意投入到研制新式武器的工作上,她那令人瞠目结舌的想法曾让人难以置信,等到事实摆在眼前时,人们才明白,这个曾经的恶魔郡主已经不愧了恶魔的称号。
众臣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些畏惧与尊敬。
章节73
陆风澜看着面前的地图眉头紧锁,王云诗与韩殿芳对望一眼,不明所以。
沉思半晌,陆风澜抬起头,问:“可知道哪里有沙子?”
王云诗更是莫名其妙,问:“郡主要沙子何用?”
陆风澜道:“你只说有没有。”
王云诗道:“待我前去问一下。”
说着走出了大帐。
韩殿芳看着陆风澜沉静的脸欲言又止,陆风澜只顾看地图倒没注意她的异样。
不一会,王云诗进来道:“郡主要多少沙子?”
陆风澜想了想,说:“先弄来五六担吧,再找人做个大木盒,嗯,这样吧,你拿笔墨来,我画一下,回头找人按图样做。”
王云诗更是摸不着头脑,韩殿芳不言语,自去拿来笔墨与布帛,陆风澜在布帛上画了图样,标上尽寸,王云诗叫道:“这样一个大木盘做何用?”
陆风澜道:“做好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今天就这样吧,等东西做好了我再来看。”
王云诗见她放下笔来就要走,便笑道:“郡主,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不如今天去喝个痛快?”
陆风澜摇摇头,淡淡一笑,道:“不了,我还要回去写些东西,这酒以后再喝。”
说着便告辞离去。
王云诗与韩殿芳送她到营外,看着她骑上马带着护卫绝尘而去。两人看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
王云诗道:“没想到郡主对任公子会如此痴情,竟然为了他再不踏入歌台舞榭,连酒也少喝了。”
韩殿芳低着头没说话。
两人转身回营,王云诗向往道:“虽然没见过任公子的真面目,想来是个天仙似的人物,所以才会把郡主的心紧紧抓住。”
韩殿芳低声道:“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确是少有人能及的。”
王云诗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问:“姐姐如此年岁为何还不愿娶夫?难道也想找一个象任公子那样的神仙伴侣不成?”
韩殿芳胀红了脸,气道:“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我无母无父的一个孤女,又无亲族长辈,娶夫何用?倒是你,也不小了,为何也不愿娶夫?”
王云诗红着脸嘿嘿笑了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秀美小巧的人儿,手里提着一个花灯,小脸带着满足的笑意,羞怯怯跟在家人身边。
韩殿芳瞅着她一脸思春的模样,笑问:“看上哪家公子了,笑成这样?”
王云诗腼腆地笑笑,不说话。
韩殿芳惊奇地道:“原来真是有了心上人了,是哪家公子,回头请大将军前去提亲,肯定能成。”
王云诗摸摸头,苦笑道:“算了,人家都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我。”
韩殿芳笑了,说:“原来是单相思啊。什么时候的事了?”
王云诗不好意思地说:“有几年了。”
韩殿芳吃了一惊,看着她苦笑道:“那人家说不定早嫁了人,你还在这里单相思?”
王云诗嘿嘿笑道:“我知道,他还没嫁人呢。”
韩殿芳倒奇怪了,问:“你怎么知道?”
王云诗道:“我就是知道。”
韩殿芳乐了,道:“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前去提亲,再不去,只怕人家真要嫁了。”
王云诗收敛了笑容,轻轻叹了一声。倒叫韩殿芳更是好奇,这个王云诗一向大大咧咧,没什么心事的,怎么为了一个男子竟然隐忍了这么多年?看她时时关心着人家的消息,自是把人家放到了心里,怎么不去上门提亲呢?
王云诗神情有些黯然,道:“他母亲对我心有芥蒂,就是前去提亲,只怕也不会应允。”
韩殿芳奇道:“怎么,他母亲也认识你?”
王云诗伤感地点点头,韩殿芳还真没见过她这般模样过,只是,她跟王云诗大都在一起,怎么不知道她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不过两人一向交好,就象亲姐妹一样,见她如此便鼓励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探问一下,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人家会不会答应呢?真要是不答应也就算了,如果答应了岂不是更好?”
她这样一说,真让王云诗心动了起来。
韩殿芳好奇地问:“到底是哪家公子啊?”
王云诗笑道:“姐姐可还记得那一年元宵节我们遇见郡主等人的事?”
韩殿芳想了想,道:“可是郡主要离家的那一年?”
王云诗点点头,韩殿芳恍然道:“你说的是郡主的弟弟?”
王云诗脸红了,扭捏道:“虽然那时他还小,可我总是时常想起他来,如今他也大了,我本想央母亲前去提亲,只是……”
只是一想起她当初差点要了金夙蓝的命,虽然在郡主与女皇的周旋下安靖王没有追究她,但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感吧。
韩殿芳也如是想,转念又一想,如果那人能同意了,怕是安靖王也不会反对吧!一想起那人曾经在自己面前赤身邀请自己下水便是心跳如鼓,还有,她明明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可还是为自己隐瞒了下来,这让她又是欢喜又有一丝失望,不知道她对自己是何种打算,唉,算了,就是挑明了又有什么用?自己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年,她又有了自己心爱之人,虽然现在两下分离,但看她如此模样只怕不会善罢干休,她心中的恨意与怒火怕是玉璃人难以承受的,自己还是把自己管好,不要再出现差错,如果被人发现,只怕还会连累了大将军。
因此强笑道:“如果郡主不反对的话,我想安靖王也不会反对的吧?”
王云诗一听,也不禁升起了希望,顿足道:“早知道我就跟郡主提了。”
转念却又发起愁来,说:“可是郡主现在的情形,我怎么好意思跟她开口呢?”
韩殿芳道:“要不,我先探一探郡主的口气如何?”
王云诗大喜,抓住她的手笑道:“好姐姐,如果能成了,我会重重的谢你。”
韩殿芳抽回手,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等跟郡主提了有了结果再谢也不迟。”
王云诗连连点头,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韩殿芳见她如此模样禁不住乐了起来,却又想到自己不知道何年月才能有个出头之日时又暗中叹了口气。
陆风澜回到王府,见过父母便要回自己的住处,却被王夫唤住了。
王夫对她笑道:“我儿,父亲有事要与你商量,你坐下来。”
陆风澜在王夫身边坐下,笑问:“父亲有何事与女儿商量?”
王夫叹了一声,道:“蓝儿,父亲知道你还在想着慧儿的父亲,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你这样独守空房怎能是个长久之计,再说慧儿也要有个父亲来照看,我想着不如……”
陆风澜打断了王夫的话,说道:“父亲,女儿现在一心只想着做好先皇嘱咐过的话,这事先不提,再说,慧儿现在师娘那里,还用不着其他人来照看,父亲您就不要再为女儿操这个心了。”
王夫皱起了眉头,道:“可是,你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陆风澜淡淡一笑,说:“父亲不用担心,女儿自有计较。”
说着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父亲,女儿今天很累,先去休息了。”
王夫心疼地道:“既然如此,快去吧!”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王夫又是心痛又是伤心,这个女儿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回到房里的陆风澜把自己埋进被中默默地流泪,这些年来,虽然她不曾再去追查任芳菲的消息,但她能想到他会遇到的情况,如果不是遭遇了意外,他怎么会被困在玉璃宫中?对背叛自己的人会有什么惩罚,谁都会想得到,所以母亲才会瞒着自己,所以,秦无伤至今也没有跟自己通过消息。
她不敢往下想,只能靠着回忆过日子,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工作,用自己所知道的知识来强大自己,直到有那一天,她能强大到带兵攻打玉璃,把芳菲救回来。
“芳菲,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活着就行了,一定要记着我的话,我要你活着,一定要活着,一定活着,活着再见面,千万千万要活着……”
把被褥紧紧堵在口中,不让哭声传出来。
当陆风澜让人把沙子倒入做好的大木盘,对着地图在沙盘上整出高山,河道,又折来些小树枝插在上面,当做城填与驻兵地,抬头对众人道:“这样岂不好看易记?”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沙盘,好一会兵部尚书李琴拍手大笑:“太好了,真是太妙了,大将军,这下子你们可得到宝了。”
大将军也是惊喜莫名,看着陆风澜连连点头:“金参事真乃奇思妙想,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这上面排兵、布阵、演练,有什么不足与差池,一眼便能看出来,真是太有用了。”
陆风澜淡笑道:“我对带兵打仗是一窍不通,只能做些辅助的工作,能有用自然好。”
众人齐声道:“有用,太有用了。”
众将军围在沙盘周围忍不住手痒,便开始你来我往演示起来。
陆风澜看不懂,便离开了大帐。
韩殿芳对王云诗暗中一点头,便跟了出去,留下王云诗虽然两眼紧紧盯着沙盘,却闪了神,一点也不知道众人在沙盘上杀得激烈无比。
陆风澜低着头一路慢行,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喊道:“郡主慢走。”
陆风澜停下来,回头看,是韩殿芳,便笑道:“韩将军找我有事?”
自从知道韩殿芳是个男子后,她便不再戏耍喊他“小芳”了。
韩殿芳上前两步,笑道:“末将有些事想跟郡主商谈,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风澜微微一笑,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