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树隐隐-草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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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树隐隐-草芯人-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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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近深夜,人去楼空的沁园里一片漆黑,唯有蔓娘住的屋里隐隐透出点灯光,门从外面上了锁,有两个护卫守着。
  屋内,神情憔悴的蔓娘含着泪伏案疾书,脑子里不断闪过与柳烟儿见面的情景,烟儿的那番哭诉彻底让她绝了活着的念头。
  “小树知道了身世又怎么样,她已经死了,被章家派出的人杀了。‘查找无果’那是章府故意散布的消息,在小树逃出去之前,章家就有人在外面等着取她性命了。你知道她的爹娘是怎么死的吗?是被章夫人派去杀你的人杀死的,那伙强盗要杀的人是你和我,可是我们活着,他们俩却死了。夏风曾拿着章夫人派人杀你的证据来找我,她是从梅香留下的包袱里找到的。我就这么轻轻一推,她就掉下去了,我看着她挣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沉下去了才叫救命。我杀了人,因为你我杀了人。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好多人死了。你也害了我你知道吗?我拼命学那些东西,为了做得更好更符合柳家女儿的样子,我拼命的学。人人都说柳家女儿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为了达成这些,我要花多少精力费多少心事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让我成为这个样子长大,如果不是你,我是不是也可以象小树一样自由自在地长大?你为什么要让我在做了这些得到这些以后又告诉我一切都不是我的。你让我如今怎么办,你也想看着我死吗……”
  不!她不想看着烟儿死去,她做得一切都是为是烟儿能活的好。错的人是她,至始至终,该死的人,有罪的人是她。为了烟儿,她至死也不能承认,只要她这个唯一的证人死了,那个秘密就能成为秘密吧?
  夜深人静,寒风中隐约传来了三更梆响,屋外守门的护卫突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一个身形娇俏的黑衣人搜出钥匙开门而入。房梁上,蔓娘静静地吊着上面,身子已有些僵硬。脚下放着一床被褥,踢倒的凳子倒在被褥上,怪不得没有引起护卫的察觉。
  黑衣人迅速看罢桌上的遗书,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函,压在遗书上面,最后又抬头看了一眼蔓娘的尸体,这才转身锁门离去。一切都在夜色里人不知鬼不觉的进行。黑衣人却没有想到,屋顶有一双眼睛,一直将她的行动看在眼里。等黑衣人远去,屋顶的人将手中的铁勾一甩一拉,那封信函已被提了上来,稳稳地落在她手里,移好瓦片,跃身消失在夜幕里。
  次日凌晨,蔓娘被发现吊死在屋里,遗书上只道女儿小树醉酒酿成大错又潜逃在外,自知罪重如山愿一人承担罪责以死谢罪云云。
  以此同时,小树正坐在一辆行进的马车里,听着惜玉的禀报:“……她是上吊自尽的,惜玉按主子的吩咐,外人伤她救自杀不救,所以属下没有出手。遗书上没有提及主子的身世,仍说你是她的女儿,她是因为你的事自杀谢罪的。这封信函不知写了什么,因为是其他人事后放进去,所以惜玉就带了回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小树将信函揉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手心了,恨恨地说,“惜玉,做的好。把这信带回来,做得太好了。”柳烟儿啊柳烟儿,谪仙似的柳烟儿,没想到你真是狠啊!蔓娘被你几句话刺激为你自尽,你又想借机除去知晓秘密的章稽,你真得可以狠到连亲生爹娘都不认了吗?很遗憾,我不能让你如意。章家的人得留给我处置,死对那些罪有应得的人来说太容易,得到又经历失去痛苦而无望的活着才是最悲惨的。
  掌心微微用力,小树将手臂探出马车窗外,五指慢慢张开,纸屑粉尘随风散去……

  第81章 无可奈何佳人已去

  “爹,您是说小树和小洛子喝醉酒闯祸了,还带着冬雪和菊婶逃走了,如今生死未卜?而蔓姨昨夜上吊自尽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在柳府老庄主柳临山的书房里,除了柳临山和庄主柳月生外,还坐着刚从洪安城风尘仆仆赶回苍都的君玉楚、柳云济以及闻燕笙三人。柳云济听罢柳月生的话,早已按耐不住,激动地站起来嚷道,“早知道我那天应该赶回来的,如果我当时就回来,前天酉时就能到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五师兄,如果不是你拦着……”
  “云济,别说了。”闻燕笙担忧地看着一旁铁青着脸的君玉楚,喝住了柳云济。他能理解云济的懊悔,在发现那幅画的当夜,云济就急着要赶回苍都寻求答案,却被师兄拦住了。他们原本是来得及阻止这一切发生的,而事实是,他们晚回了两日,师兄坚持处理完洪安城的事再回苍都。正是这两日,让师兄彻底肃清了晋王的潜藏势力,却也让师兄失去了挽回小树的机会。比起云济,此时师兄的心情或许会更不好受。他仍记得,见到那幅画的时候,师兄脸上露出的喜悦是远远多于震惊的。
  “不可能!对,一定是弄错了。”柳云济想起什么,急急地说,“你们不知道,小树的酒量有多好,她不可能会喝醉的,要让她醉到不醒人事,还做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树丫头的酒量很好?可是她承认自己是真的喝醉了,而且她确实与小洛子……”柳月生看看君玉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当日汲水阁里的一切都显示“醉酒失身”一事已成了即定事实,如果没有醉酒,而是故意为之,那太子侧妃婚前失贞的罪名可就更大了。
  “是不可能,要让她醉倒,很难!”沉默已久的君玉楚沉声说道。微垂着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紧抿的嘴唇和额上爆现的青筋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他见识过小树的酒量,如果把一切都归罪在醉酒上,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理由。但想到小树也许是为了逃离他才闹到醉酒失身、生死不明的地步,如此决绝、誓不回头的做法,更让他无法承受。何况他一进城就得到探子的消息,闭门两日不出的安王爷夏尘阳被发现从安王府失踪了,去向不明。两件事一联系,不得不让他想到某种可能。
  一直端坐一旁的老庄主柳临山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我不管她和小洛子发生了什么,不管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们都应该先找到她,确定她活着,确定她过得好好的。”柳云济坚决地说。他怔怔地瞅了一眼君玉楚,然后转向柳临山和柳月生,急切地道,“因为,她很可能就是二叔的亲女儿,她才是爷爷的亲孙女,爹的亲侄女,是爹从小就叮嘱我应该好好护着的妹妹!我们欠着她的,已经够多了!”
  柳临山闻言心头一紧,从檀木椅上一弹而起,低声喝问:“云济,你……你说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柳月生也是一脸惊诧地看向君玉楚和闻燕笙。
  君玉楚摆摆手道:“燕笙,把画拿出来。”
  闻燕笙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画轴,走到书案旁摊开,示意柳临山和柳月生上前。画,静静地平摊在书案上。而看到画的两人,骤然间变了脸色,露出不敢置信的愕然表情。
  画面上,是一对相携而笑的年轻夫妇,女子一手抚着微隆的小肚,一手与男子紧紧相握,满脸幸福,笑颜如花;男子则一手拥着女子,微微低头,眼神宠溺地看着她。两人背后,是一片葱郁的柳树林,林中隐隐绰绰有一幢宅院,烟雨蒙蒙中,柳条飞扬,掩住了高墙飞檐,只隐约露出大门匾额上一个“烟”字。
  “书画铺子的老板说,十七年前,有位柳公子带着夫人曾住在他家隔壁,当时柳公子得知夫人有孕,欣喜若狂,乘着酒兴作了这幅画。画中二人正是柳公子夫妇,画中景物更是暗隐了他们夫妇为未出世的孩子取的名字。”闻燕笙顿了一下,轻轻地说出了三个字,“柳烟树”。
  “苍烟山庄?怎么会这样?他……他是悔生,那这女子?那孩子?柳烟树……烟儿……小树……”柳临山的脸上早已失了血色,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嗫嚅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初在卧佛山上找到他们时,二弟和弟妹两人都满身血污,弟妹的头上更是中了两刀,容貌已毁,辨不出模样来,原来她长得跟树丫头这般相象。”柳月生低声喃喃地说,忽然恍然惊醒,瞠目道,“那树丫头……小树她才是二弟的孩子!那烟儿是……”
  “要知道事情真相,应该问蔓娘。世上最清楚烟儿和小树身世的,只有她了。可是,她死了!”柳云济颓然低下了头,愤愤地道,“太可狠了,肯定是她故意掉换了两个孩子。让她自己的女儿成为柳家的小姐,抢走了原本属于小树的一切,而二叔的亲生女儿,就这么不公平地被我们忽视慢待了十几年。一定是二叔的在天之灵看不过眼了,觉得我们真愚蠢,就这样被人愚弄而不自知,冥冥中才让我得到这幅画。如果没有这幅画,如果没有这幅画,小树她……”说到最后,柳云济眼眶泛红,声音几近哽咽。
  “怪我,都怪我。当年,是我先认错的。”柳临山喃喃地开口道,“当时蔓娘昏迷了半个月,两个孩子一个瘦瘦小小、貌不惊人,一个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长着两个很象悔生她娘的梨涡。听说救起她们时,蔓娘身中数刀,那个长得普通的孩子被紧紧地护在她怀里,另一个却落在离她几步远的草丛里。我以为,生死之间,蔓娘极力护着的应该是自己的孩子,她甚至在昏迷时仍不时喊着‘树儿囡囡’。等蔓娘醒来,她认可了我的判断,告诉我树儿也就是小树是她的孩子,而悔生的孩子叫柳烟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先给了蔓娘冒名顶替、桃李代僵的机会。”
  “爷爷……”看着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不停自责的柳临山,柳云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君玉楚一直看着手里的信笺沉凝不语,攸然抬头道:“小树酒量明明很好,却奇怪地喝醉了酒,逃走时带走了其他三个人,却独独留下了蔓娘,而蔓娘又在昨夜自缢,你们不觉得这些事都很蹊跷吗?”他扬扬信笺又道,“你们再看看蔓娘的遗书,她一再强调她是为了她的女儿小树才谢罪自杀的,她似乎深怕我们不相信,故意在一遍遍告诉我们,小树才是她的女儿,她做的一切包括死都是为了小树。可是之前,明明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如果没有这幅意外中得到的画,我们也不会怀疑,可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用死来守着这个秘密到底是为了谁?她真的从来都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过任何人吗?比如章稽,比如……烟儿?”
  “师兄,你怀疑烟儿师妹?可是,她应该是无辜的,当年她只是个未足月的孩子。”闻燕笙的声线徒然拨高了几分。
  “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我怀疑任何人,包括小树。从她留下蔓娘这一点来说,她似乎更应该是知道秘密的那个人,否则她不可能会舍下自己的娘。除非她已经知道,那不是她的亲娘。依她的酒量和身手,你们以为真能发生‘醉酒失身’的事吗?若不是身不由已,那就是故意为之。”君玉楚蹙着眉头道。
  “身不由已?身不由已……”柳临山低喃着,突然神色一振,攸地起身道,“稍等,我去去就回。”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已施展轻功跃身而出。
  “你是说小树和小洛子的事是假的?”让柳云济欣喜的是还有这种可能存在。他就知道嘛,口口声声说要守护他贞节的小树,怎么会反而自己惹上这种麻烦事?
  君玉楚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薄唇抿得快成了一条线。那是他喜欢的小树啊,醉酒失身逃走或是佯装醉酒失身逃走,无论哪一个答案,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虽然我也不愿事情发生,但必须要说,树丫头和小洛子的事……是真的,你娘她……查验过。”这句话,柳月生说得极为艰难,却轻而易举地打碎了柳云济心存的侥幸。
  书房里突然死一般的静寂,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出声音来。
  真正有着安国定邦之命的柳家女儿,原来是小树,如今她生死不明,而且两日前意外失了清白。无论柳月生有多震惊、多愤怒、多难过,他没有忘记一点,坐他对面的这位是未来的苍国之君,而这位未来皇帝需要一位清清白白的柳家女儿来做他的正妃,将来做他的皇后,以安天下民心。柳家人似乎还来不及哀叹十几年骨肉分离的遗憾,又要直面刚刚得到偏又错失的痛楚,甚至要承受祸及九族的欺君之罪。
  一时间四人各怀心事,只能沉默。
  半响,君玉楚出声打破了沉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先找到她。贴出画像,全城搜查,其它州府也不得遗漏。燕笙,云济,此事由你们俩安排。”
  “师兄,要以什么身份找她?”闻燕笙问。
  “就说是柳府丢失的丫鬟。”君玉楚的视线扫过面前的几位,深不见底的黑瞳里犹如春寒料峭,语气里却透着一丝无可奈何,苦笑着又道,“难道能说是本太子未娶过门的侧妃?或者是柳家失散多年的正宗大小姐?”
  “当然不能。”闻燕笙急忙反对。如若这般,要让皇家和太子的颜面何存?
  这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远远行来,一直到书房门外停住,老管家柳禄的声音传来:“庄主,章府有急事来报。”
  “何事?”柳月生沉声问道。
  “章府来人禀报,城外三十里处发现马车坠崖痕迹,在崖下永定河底的马车残骸里和下游河滩上分别找到三具尸体,尸体在水里泡得太久,已难辨认,不过从衣着上看象是柳府走失的下人,章大人让我们府里派人去确认。”
  “什么?三具尸体?爹,我去,我去看看。”柳云济着急地道。
  君玉楚征询的看了一眼柳月生,出声吩咐:“燕笙,你陪云济一起去。”
  “再去查查章府这两日的动静,特别是前日晚上。”不知何时,柳临山已从窗子上跃了进来,苍白的脸上布满阴寒,手里紧紧地拽着一只青花茶盅。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柳云济不安地问。
  “你们俩快去吧!先确定是不是树丫头,速速派人回报。”柳临山靠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方才出去的那一趟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柳云济和闻燕笙匆匆离去,柳临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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