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龙卓然听后,沉思一下,忽然轻笑出声,“卿卿,你多想了,我还不至于……”
摇摇头,他笑笑的看看辛酥,然后,转向一边,懒懒地问,“红柳,你说你看到三夫人后,忽然后颈一疼,昏过去了?”
“是……是的。”红柳偷偷看了一眼辛酥,然后乖乖答道。
长笑倚在门框上,勾起唇没说话,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听龙卓然道,“酥儿,你也听到这丫头的话了,她是看到卿卿后后颈被劈昏过去的,也就是说,她昏迷之时卿卿在她前面,换而言之,这栽赃嫁祸之事不可能是卿卿做的。”
居然为她开脱?长笑微张着唇傻傻地看了过去,却迎上一道带着笑意和怜惜的眼神,在这略带暖意的眸光中,她很不争气的将脸扭向一边。
阴谋!大大的阴谋!长笑不自觉站直身体,竖起耳朵,静听后续发展。
“就算不是她,也是她的同伙,不然……”辛酥挣脱丫鬟的搀扶,走到龙卓然跟前不服气的说,“不然怎么只有红柳一个人被劈昏了,而她却没事?”
“酥儿。”龙卓然推开辛酥,不赞同的沉下眼。“事情还不清楚,不要太早下定论。”
辛酥花容变色,她冷哼一声,并没有接着反驳。
龙卓然这才脸色稍缓,看一眼长笑,接着道。“被人从后颈劈昏的话,颈后肩膀下的地方会留有淤青,三日后才消退。现在,我们只须看下红柳颈后是否有淤青,便知是否当时还有人在……”顿一下,他又沉沉地说,“仰或是红柳撒谎。”
红柳早已吓的瑟瑟发抖,求救的看向辛酥,却发现辛酥一脸进退不得的尴尬,心里明白大势已去,虽不明白将军为何要替那女子说话,但是却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心一横,她扑通跪下去。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昨日等三夫人回,等着等着天太晚了,以为夫人不回了,一困人犯了迷糊就进屋睡了。”
“我可没有不回来,我每晚都回的。”长笑笑眯眯地插嘴。“昨晚睡在客房。”
开玩笑,夜不归宿,辛酥还不大做文章?她可不想又被传的沸沸扬扬。
龙卓然笑笑,没在这个话题上多打转,吩咐下去让红柳按龙府规矩去张叔那里领罚,辛酥虚弱的由众丫鬟搀扶着退下,龙卓然也跟着离开,他走到长笑身边时,忽然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看来,你还是没受够教训呢……”
长笑的脸蓦然发白,她紧握着拳头,恨恨地瞪着那条慢慢远去的颀长背影。
“卓然,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回到房中,辛酥摈退众人,板着俏脸问,“不是说这梅卿卿是圣上硬塞过来的,随我怎么处置的吗?”
“是这样没错。”龙卓然闲闲立于一旁,装作没看到她的神色,懒懒笑道。“我自然记得让你为难她是我的主意。”
“那你还……”帮着她?辛酥轻咬红唇,很是委屈地仰首看着面前这张刚毅俊朗的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侧身执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注水,她神色不定的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眸色一暗,低低问道,“难道,你看中她了?”
劲瘦有力的双手停在半空,只一下,他忽然转身看着她沉沉大笑。“酥儿,你说笑呢!”浅碧色的水柱从半空中落入白玉杯中,隐隐绰绰映出一双锐利而满含野心的眸子。
辛酥的头轻轻垂下,心里不知怎地松了一口气,而更多是涩然。
他呀!果真同五年前一样,眼里只有权势、金钱。世人皆说他为了娶她闭门苦读半年,其实,真相往往是不堪的。
从第一次见面,他便清清楚楚地跟她说,他要的不过是右丞女婿这个身份,以及举荐的机会。
她笑,真坦白!“那么,你拿什么来交换呢?一段世人传诵的爱情故事和相敬如宾的生活可好?”
于是,那半年的苦读,成了她下嫁的一个台阶以及世人的称羡,而这五年来他和她确实相敬如宾,从未吵过一句。
日子如淡水划过,时间越久,她却开始空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很想成为,成为他心目重逾一切的女人。
真贪心呐!辛酥。她骂自己。
这样有什么不好?平平淡淡。这样有什么不好?不温不火。可是,这样又有什么好的?如死水般平静的感情。
如水的秋眸再次抬起,澄澈的如同没有这些千折百转的心思,她噙着笑,“我知道了,夫君这么做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可是,这梅卿卿不像很好骗的样!”
“那丫头确实不好骗,不过——”龙卓然优雅地抿口茶,接着道,“若是她身边再无可信之人,只有我呢?”
琥珀色的眸子轻轻一敛。“我不是骗她,只是让她不得不选择我。”
四面楚歌,梅卿卿,那天的你该是多么的落魄和凄凉!而我将是你最后的依靠,最后沾满毒药的依靠。
长笑被龙卓然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吓过之后,又安安分分地在龙府待了三天。
这三日过的其实挺有意思的,据说龙卓然近日一直独处书房的问题终于引起了辛酥姑娘的关注,于是,她没空再来找长笑麻烦,而是贤淑地熬了许多大补汤,源源不断给龙卓然送了过去。
长笑气愤龙卓然三不五时的恐吓,逮到机会,她也熬了一锅她自己都不晓得功用如何的浓汤亲自端给龙卓然吃。
龙卓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喝了,然后,可怜他华丽丽的喷鼻血了,接着,他以公务繁忙为由,两天都没敢回家。
没有人时刻提醒长笑她有多么的倒霉,蛰伏两日后,寻一个月黑风急的夜里,等众人都入睡后,她又偷偷摸摸溜出去了。
驾轻就熟的来到同泰客栈,见门早已关上,只留屋檐上的红灯笼在漆黑的夜里发着温暖的光。
长笑正要敲门,吱呀,二楼靠街的窗子忽然打开,她抬头,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子探了出来。
“姐姐,姐姐。”云珑轻叫。“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边抱怨边一只手撑着窗台,然后在她诧异的眼神下,轻轻松松的跳了下来。
长笑张大嘴巴,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一个瘦小的身子贴上她,才回过神问“你等我?你会轻功?”
“是呀。”云珑仰起眉,环住她的腰笑嘻嘻地道。“等姐姐好久了!”然后,细长的手臂一紧,便抱着她纵身跳入二楼的屋内。
匍一落定,长笑就恼羞成怒地推开他。“干什么呀!鬼鬼祟祟的。”
云珑也不生气,听话的站在一边,黑暗中仍然听到那笑嘻嘻的声音。“嘘,累了一天,颜大娘都已睡了,姐姐别吵醒她。”
长笑晚上出来就是想找大娘聊聊天,几日未见,不知道这铺子还能经营下去不?还有失了火的翠云坊后来怎么样了?最重要的是,龙卓然忽然对她和蔼起来,长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找人分析,而这里除了颜大娘还能找谁?
眼前这小子吗?她忽然灵光一闪。
梅卿书既然拜托他,想必这云珑年纪小归小,总有些过人之处,况且,梅大哥肯定叮嘱了他许多关于目前梅家的形势,或许比之颜大娘这云珑更厉害些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她遂试探性地问,“云珑,你看客栈还能起死回生吗?”
呵呵。他先轻笑,变声期的嗓子有些低哑暗沉。“当然可以,只是,你确定要挽救客栈吗?”
“什么意思?”长笑凝神问。
“呀!白天出去逛的好累,要不我们躺床上边休息边谈?”黑暗中,云珑纯真而狡猾地微笑。“卿书大哥可是跟我说了很多事情呢!只是人多嘴杂,一直没找到跟姐姐独处的时间,所以,没办法说呢?”
“大哥告诉你了什么?”长笑急道,回应她的却是大大的哈欠声,“好累呐!”他边说边摸到床边躺了上去。
长笑站在那里,哭笑不得,望下床铺的方向,隐约有个瘦弱的身子横于其上,想了一会儿,她终于走过去坐在床沿。
“梅姐姐。”他望着她轻轻地叫,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眸子泛着困惑,“怎么你会是这样?久闻大名,这些日子相处来,真让人……”
长笑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指的是她的行事跟在外的恶名相差甚远,遂没好气地说。“真是对不住让你失望,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见面不如闻名就是这个道理,云珑弟弟,你要节哀。”
呵呵……浅浅的轻笑声响起。“虽然跟我心目中的不一致,不过也很有趣。”他猛然坐起身,并排和长笑靠在一起,呼出的热气喷到了她的脸侧。“笨了点,傻了点,不过心肠很好,第一次见面就见义勇为,当然,不排除是被少爷我的美色所惑。”
才怪!长笑白他一眼,不过到被这半认真半戏谑的话逗笑了。“云珑会武功,又那么机灵,那天丢东西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早就认出了我?”她半眯着眼问,很是随意。
嘿嘿……云龙开始傻笑,就不回答。
好男人就是不要跟女人就某一问题讨论地太细,含含糊糊地比较好,可以避免更尖锐的冲突,自然,这时候,若能扯开话题更好,于是,他道。“卿书大哥曾跟我说,不管发身什么,顺其自然就好,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脱掉梅卿卿这个身份,带你离开。”
跟她想的一样!长笑大喜,下意识地侧头去看,谁料,他也正倾着身子侧脸望来,噌地一下,她的唇刷过了他的。
“姐姐你偷亲我?”长笑还在震惊时,就听到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嘶哑低沉的笑声已经响起。
“闭嘴。”她怒了,起身立在一边,颊上飞起一朵红云,“你到底要不要说正事?”
“好吧。”笑够了,云珑难得正经起来,他话锋一转,道,“卿书大哥确实是说带你离开,但具体的却没交代清楚,只说一定有机会,所以,这几日你没过来,我到梅家在京城的店铺那里转了几圈。”
“怎么样?”长笑问。
“不怎么样,生意每况愈下,都是不同程度的受到了些同行的排挤和攻击。”云珑简短地说。
都是?长笑傻眼。虽然隐约猜测到有人针对梅家,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那要怎么办?从其他地方调资金固本吗?”她蹙着眉问,不自觉的开始信赖身侧的小少年。
嘻嘻……云珑又开始不着边际地笑,“姐姐,忽然发现你认真的样子也很可爱呢!”
倒!长笑才刚进入状况,又被这句话给弄的想撞墙。
“正题!说正题。”她咬牙切齿。
“好,说正题。”看她生气,云珑难得严肃起来。“不过,在这之前,姐姐能告诉我资金是什么东西吗?”
他一针见血的问。
“就是,类似于放在一边闲置的货币、金子等。”长笑解释的模模糊糊,“我刚才的意思是说,去其它地方弄点钱先撑过这段时间,比如客栈,可以重新装修,寻些特色的菜肴,再开张,定位高档些,估计就不会有无赖来生事,当然,还要培养一批眼疾手快的跑堂、小二,伶俐些可处理突发状况的,这些都需要钱呢!”
说完,又想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想必你也听颜大娘说了,客栈生意不好是由客人在汤里吃到耗子引起的,其实,这事可大可小,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人在故意搞鬼,都过了一个月了还沸沸扬扬,所以,我觉得最好还是对外宣布此店转让,然后原班人马接手,只是掌柜的和大厨等人要转到幕后,找些新人在前面招呼生意,这样子我们转到暗处,那个一直针对我们的人应该没办法那么快就出手了吧!”
一口气说完,静静地等着身前少年的意见。
“话是没错,只是姐姐这所谓的资金从何而来,其它铺子里面调吗?而且,现在不止同泰客栈一家出现问题,说句实话,我去逛的剩余几家都是在撑着,入不敷出。”
“是不是只有京城的铺子遭到排挤?那么梅家其他地方的产业未受波及?要是其他的都好,就先从其他地方调过来,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应该会好点。”长笑问,然后又叹气。“估计你也不知道,大哥应该不会跟你说这个的。云珑,你说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颜大娘说是辛禺,我觉得很奇怪。”
“怎么奇怪?”云珑有趣地盯住那秀美的侧脸问。
“辛禺背后可是朝廷呢,而且,梅家在金闶的根基很深,假如,我是说假如倒了,不是会影响社会经济的发展?”
“姐姐说话好有趣,社会经济?呵呵……这样说是没错了,不过若是朝廷接手就不会这样呢!”
“什么意思?”长笑攸地睁大眼睛,紧张地问。
“既然知道辛禺背后是朝廷,那么为什么不愿相信梅家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做龙椅上的人指使的呢?”低低哑哑的笑声响起,云珑凑过来,小脸歪的更近,“梅姐姐,这很正常,一个英明的皇上自是不允许某一行业出现会危及其皇位的势力,而你们梅家,累积数十代的财富已经很惊人了,偏偏你叔父又是一代大将。”
“可是,叔父跟梅家已经脱离关系了呢!”长笑吃惊地说。
“是吗?真要脱离关系还会鸿雁传书,而姐姐这赐婚怎么来的?这只是对外的说法,想必是想安皇位上那人的心,不过即便不是这样,梅家到这一代也该收敛些了。”云珑说的含蓄,“不怪其他的,只怪这些年,金闶太过太平,要是像以前那样战争纷起,梅家还可以再撑下去。”
是这样吗?长笑不语,根据刚才讨论的重点,她大约得出一下结论,首先是梅家钱多,皇帝想要,梅家势力大,皇上要消减他,其次,辛禺和龙卓然应该是具体执行的人,这桩赐婚目前用意未知,再来,就是梅家父子都预料到了这情况,似乎有了应对策略。
长笑越想越混乱,不知自己在这团乱麻中扮演什么?静静的听窗外的风声和邦邦的打更声,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
一只冰凉的手摸索着抓住她的。“姐姐,怎么不说话了?”黑暗中,粗哑的声音里有丝关怀。
“云珑,你看皇上赐婚是什么意思?”沉思许久,长笑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