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笑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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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笑歌(完)-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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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斐岚垂下眼睑,忍了很久,极力压下笑意,装作轻描淡写地说,“软骨散而已,谁叫你乱跑,再说了……”他顿一下,忽然倾身,将唇凑到她的耳边低低道,“我很是喜欢你迎接我的姿势,一点都不古怪,相反啊,十分有味道……”
  长笑悲愤了,脸红了,奋力将头扭向一边,不理会这个未放过任何调戏徒弟机会的无良师父。
  
  一双铁臂将她搂到怀中,莫斐岚躬身,从右侧榻上迈过,抱着长笑坐到后侧的靠椅上,慢悠悠地问,“知道人家请你商讨何事?”
  “你说呢?”长笑还有点羞怒,语气并不是太好,“我连谁请的都不知道,更遑论能猜出目的。”
  莫斐岚也不以为意,笑吟吟地把玩着她的头发,淡淡道,“也是,现在想这个为时尚早。”
  停了一会儿,又问,“长笑晚上吃饭了没?”
  “不饿。”她窝在他怀里,娇娇的抱怨,“就是浑身乏力很不舒服。”
  “浑身乏力啊……”莫斐岚低头沉思片刻,一语双关地说,“这么久,我以为你适应了呢!”然后,将头搁在她的肩膀闷笑半晌,才轻轻道,“软骨散不是毒,没有解药,我看你这样子,大约后半夜就可自由活动。”
  冷静,冷静!很多词语都很清白,心术不正的人才会想歪,长笑是个纯洁无比的姑娘家家,才听不出那话中的有色深意。
  “那就行。”长笑若无其事地说,“这么坐着不舒服,师父还是放我去榻上睡一下。”
  “恩,过会儿,前面有段路不好。”温柔的声音携着热气在她耳际盘旋,她没出息的微颤一下,才道,“好。”
  结果,直到长笑睡着,还没等到那段据说特崎岖特坎坷的路。
  
  行行复行行,声声鸡啼中,天亮了。
  马车在一处安静优雅的宅院门口停下,长笑跟莫非岚从里面走出来时,筑倾已站在门口,见他们,微微一笑,问,“俩位昨夜休息的可好?老夫驾车可曾颠簸?”
  长笑脸皮薄,以为筑倾是听了莫斐岚的话,揶揄他们来着,颊上顿时起了可疑的红色。莫斐岚却朗声笑道,“不错,阁主这马车……很不错呐!”
  他一脸说两个不错,表面上听似乎是回应筑倾的话,可仔细听又不是那回事儿,长笑疑惑地望过去,正好见莫斐岚含笑凝望过来,心里最后一点紧张立马消失不见。
  
  进门,台阶上有两个宫装妇人早已随侍在侧,筑倾转过身,对莫斐岚说,“舟车劳顿,莫兄弟和另徒先去梳洗一番,等我禀明家主,再谈要事,如何?”
  “但听阁主安排。”莫斐岚淡然一笑,“只是,我们家长笑昨晚没吃饭,可否先行膳食。”
  “是筑某的疏忽。”筑倾歉然,然后对旁侧一宫装妇人说道,“崔嫂,先准备一些清爽可口的开胃菜给两位贵客。”
  崔嫂应是,福个身后离开。
  长笑同莫斐岚跟另一位叫桂婶的妇人往客居走去。
  路上,长笑扯扯莫斐岚的衣袖,小声说,“说来奇怪,我并不太饿,我们还是先梳洗吧!”睡一宿,不洗不漱,就这么去吃饭,她吃不下哇!
  莫斐岚摇摇头,“你这会儿不吃,等下可受不了。”过了片刻,像是才明了她的意思,低低笑道,“长笑多虑了,虽说先吃饭,但也会简单洗漱下,筑倾说的梳洗嘛……倒时你就知道。”
  
  长笑听得迷迷糊糊,想问,看看前面的桂婶,又把话吞到口中。等到她吃过饭,被领到一处温泉后,她终于明白莫斐岚话里的意思——只见四名花样年华的少女,罔顾她自己洗澡的意愿,强行将她从头到脚洗了好几遍,然后又被拉去蒸浴,一整套类似桑拿的服务享受完,她整个人已经虚脱。
  接着,用温火烘干长发,在四名丫鬟利索的手脚下,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梳好发髻,叮叮当当的首饰挂满全身,一个圆脸丫鬟将她往镜前一推,长笑扫一眼过去,忽然愣住。
  她怔的原因并非比往日更加灵秀清雅的面孔,而是那件罩在月白中衫外面的一层红色纱裙。
  
  有多久没有穿过红衣了?
  似乎听闻梅家父子谈话后,她就不再穿红衣,不再为假扮卿卿而费神,而今日,这么一团红火就那样猝不及防映入眼睑,镜子里的脸似乎开始模糊。
  卿卿如果活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被家人娇纵坏的孩子,十五年的生命如同一朵昙花,极致的绚烂,然后迅速凋零,由众人零零碎碎的话语里,她能拼出那个红衣女孩,也曾鲜衣怒马,玉手扬鞭处,肆意挥洒年华。
  长笑看着镜中的人,默默地想。
  梅老爹看到她,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慨?卿书大哥呢?
  除却身体的相同,陪伴他们十五年的毕竟是那个卿卿,那个明媚而张扬的卿卿。
  卿卿会为父兄分忧解愁吧,卿卿会在梅家危难时挺身而出吧,卿卿会不顾一切的报复曾伤害过她家人的仇人吧,而这些,长笑都不会做。
  她只是想着怎样离开,怎样脱掉这个身份,怎样跟梅家毫无关系。
  好多事,仔细想来,如同赶鸭子上轿,可是换个人,必是理所当然。
  比如,为了梅家,卿卿嫁给龙卓然或者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怨言,卿卿陪父兄去取宝藏更是心甘情愿。
  卿卿的人生轨迹,如果这般走下来,或许也有刀光剑影,可是卿卿甘之如饴,而换成长笑,就变了,勉强接受一切的长笑,想尽办法要摆脱,于是,反抗造就压迫,压迫造就再次反抗,最后,才形成今日——
  
  “小姐,可是发髻梳的不满意?”圆脸丫鬟笑眯眯的出声,打断了长笑的思绪,她转过头,和气地笑笑,“挺好,我们走吧。”
  这么一折腾,上午过去,长笑走到宴客大厅时,第一眼就看到正同人说话的莫斐岚,他换了一件白衣,看来清雅异常,风神俊秀。
  长笑忽然很想笑,这家主人准备的衣服,都是她和莫斐岚不怎么穿的颜色,真是……有眼光!
  察觉到她的视线,莫斐岚很快转过头,对她招手,长笑走近,才看到同他说话之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大叔穿件墨紫的长袍,整个人看来尊贵优雅。
  “卿卿吗?好久不见,比以前更漂亮了,呵呵……”大叔和悦地朝她微笑。
  长笑丈二摸不着头脑,心想,难道这人跟卿卿认识?可是,她不认识呐,硬着头皮走过去,正想着怎么说,就听莫斐岚道,“长笑原来认识燕王?”
  “长笑?”紫衣中年人不解。
  “哦,这是我门中的规矩,入门之人需师父重新赐名,以便同门称呼,卿卿是长字辈,故得名长笑。”莫斐岚一本正经地编排。
  长笑微垂着眼,忍的十分辛苦,纤纤玉手几乎把垂在身侧的流苏绞断。
  她的名字是她爸起的好不好!真是……
  
  “原来如此。”燕王恍然大悟地颔首。
  “叔叔好!”长笑往前站一步,不失时机地弯腰裣衽行礼,浅浅一笑,秀雅的脸上浮现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好,好。”燕王连说两个“好”字,微微倾身,做个请的动作,示意两人入座。
  长笑这才看到似乎是个宴会,与会者除了莫斐岚和她,还有其他人。
  燕王很忙,跟他们说完话后,又四处寒暄几句,然后坐到高处,接着,穿梭来去的仆从开始端茶递盘上水果,一个个妖娆美丽的歌舞者在大厅中央载歌载舞。
  趁人不注意,长笑偷偷问,“师父,燕王是什么人?”
  “是金闶皇帝的亲弟弟,被架空政权后,长居京城做个闲散王爷,跟你叔父关系并不算亲近,但没听过跟梅天桡有来往。”莫斐岚简短地道。
  长笑歪着头想了半天,脑子里忽然有道模糊的影响,“我想起来了——”她说,看燕王正在吩咐筑倾话语,四下无人注意他们俩,才低声说,“以前龙卓然曾带我去参加他的四十寿辰,这个王爷很豪迈,不拘小节,虽然没有实权,但是挺得众人喜欢。”
  “不过,那时他并没表现出对我多特别。”顿了下,她又感慨,“事隔这么久,亏我还能记得这个人!”
  “燕王并不如表面上单纯。”莫斐岚不着痕迹地打量下周围,淡淡道,“庙堂上很现实,真正的无权无势没有人睬,这个燕王,很有可能在朝中布了不少暗桩,且已根深蒂固,其它人就算知道也装聋作哑,只是暗地里示好。”
  “燕王这么厉害呀!”她赞叹,“在狗皇帝下面偷偷做手脚,我好佩服他!”
  还是不能忘记叔父的惨死,长笑对狗皇帝的印象可谓差到极点,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原则,她立马把燕王归类到本方阵营。
  莫斐岚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长笑还是不能忘记梅老将军……”
  “自然。”长笑打断他的话,“师父,有些人虽然相处时间短,但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梅叔父就是。”
  “若是燕王让你接近灵帝好伺机替梅老将军报仇呢?”莫斐岚轻轻地问,“长笑会去做吗?”
  
  会去吗?
  这个问题其实同她上午想的一样。
  勿容置疑,卿卿会去,而她呢?
  
  长笑摇摇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很想说,叔父并不想人帮他报仇,就像他并不想看到梅家帮助风翌起兵攻打金闶一样。
  可是,真是这样吗?
  叔父死的时候,真的没有恨,没有怨吗?
  戎马一生为知己,可是到最后,却落个惨淡的收场,累了整个家族!
  一瞬间,她开始不确定。
  
  莫斐岚也不去打扰她,只是深思地望着左上方。
  他希望自己猜错,但是种种迹象表明,燕王要做的事肯定不简单。
  梅家父子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也值得商估,表面上看,他们是在站在风翌商驰漠的背后,但实际嘛……
  从今天这个样子来看,似乎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他们要做什么?清泽会被拖下水吗?还有长笑,他们打算如何?
  
  莫斐岚凝起斜飞的龙眉,苦思不已。
  燕王这人,他知道的并不多,有限的情报中,只提到他是金闶先帝的第七子,当年,金闶的皇位竞争,燕王保持中立,而后为表明立场,不理政事很多年,现在灵帝对他的疑心应该也消除的差不多,那么,若他真有野心,便只差一个重还庙堂的契机,而这个契机——
  莫斐岚猛地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望还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长笑。
  没错,他们想要长笑,不,准确来说是利用梅卿卿这个身份去接近灵帝!
  
  俩人沉思间,一曲曲歌舞上演、谢幕。
  大厅里,来往的仆从几近与无,莫斐岚眼角瞄到在座其余的人从偏门离去,接着,燕王端杯酒朝这边走来,他唤醒还在为一个问题纠结的长笑,拉着她站起来。
  “卿卿,莫兄弟,此乃别馆,故稍嫌寒陋,等到了京上,本王再为两位好好接风洗尘。”
  
  京上?莫斐岚苦笑,果真如此。
  “好,等我带着小徒游历到沛林,一定会去找王爷。”莫斐岚接过话茬,故意装作没听懂话里的含义,笑笑说。
  燕王并未见恼怒,依然很和气地说,“是这样,皇兄因为梅老将军的冤案,整日后悔,得知大错并未筑成,老将军的亲人尚在,随喜出望外,数次下急诏要各地官员留意,如遇梅家之人,无论如何也要请到皇宫面圣,以慰圣心,本王偶然间遇到天桡兄,却苦于侍卫不够,没能将他和令兄从风翌人手中救出,不过,却意外得知卿卿也还活着……”
  燕王说完,轻轻扫一眼长笑,然后接着道,“天桡兄说,风翌狼子野心,欲吞并我金闶,他和卿书已无法脱身,好在卿卿不为他们所掌握,所以,不论为了卿卿的安危,还是皇兄的心愿,我都要带你上京,而只有护住你,风翌不得窥探梅家财富,凭其弹丸小地,攻打金闶不过纸上谈兵。”
  风翌才不小……
  长笑对最后一句话颇有微词,她在那里住了两年,如何不知风翌除了不够团结,穷了点,但论土地面积和人口,恐怕跟金闶差不多。
  只是,现在不是较真对方常识的时候,听燕王话里的意思,是要把她送给狗皇帝领赏,但是人家的理由非常充沛,她要是反驳,那便一是不忠,二是不孝。
  她望望偏门处立的筑倾,又看看身旁含笑凝望过来的莫斐岚,心里忽然一酸。
  
  这已经不是她能选择的问题……
  虽然她不聪明,但也知道去金闶见狗皇帝,是梅老爹的意思,要不然,这些人怎会找到她?
  总是有无穷多的琐事,看似小,但牵扯下来,就很大,她每次都是一颗小小的棋子,不算很有用,但能迷惑对手视线一会儿。
  她重回沛林能做什么?再入龙府吗?
  
  不想去……
  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忽然有了答案。
  即使梅叔父对她真的很好,即使到现在她偶尔还会梦到那张微笑的娃娃脸,可是,她还是不愿为了复仇毁了现在平静的生活。
  她想跟师父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才幸福,她……
  
  长笑将眼撇向一边,看着躬身而立、神情肃穆的筑倾,忽然道,“好吧,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当然越早越好。”燕王微笑。
  “那我师父呢?”长笑问。
  “莫兄弟如果想一同去,我自然欢迎,不过嘛……”燕王停下,不语。
  不过什么?长笑有些不知所以,但莫斐岚心里却明白,以梅卿卿师父这个身份,即使过去也派不上多大用场,看今日燕王对他的称呼就知道。
  他若有所思的凝眉,片刻,展颜,望着身侧忧心忡忡的少女,宠溺地笑,“长笑,你先随燕王去沛林,不要怕,我要先回清泽一趟,马上就跟来。”
  “好。”长笑轻轻颔首。
  虽不知道他要回去做什么,但是她信她!
  
  李长笑要相信莫斐岚,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四五
  深秋的天空,总是有丝寥落。
  澄蓝的天幕上,除了北飞的大雁,干净地找不到其它东西。
  百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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