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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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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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好再惩治他!”

夏小满拍拍额头。都怪这句台词儿听太多了,虽没用过。可这会儿生气,便顺嘴儿溜了。当下低声道:“嗯,是我气糊涂了。”

这惺惺作态的小人。她磨着牙,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拽了拽小韦嫂子地袖子,低声道:“在晌午饭里下点儿巴豆给他送去,看他还能跪得住不!”

小韦嫂子哭笑不得,忙劝道:“二奶奶使不得!这可是坏名声,为这等人,不值得!况且,他可是在药铺里长大的,见天鼓捣药呢……”

“嗯,对……”这招对药剂师实属无效,夏小满嘟了嘟嘴,“那怎么整,由着他跪着?没得让人恶心!我不信还治不了他了!”

小韦嫂子摇头道:“只能劝了。好歹吴大掌柜在一旁……如我先前说地,二奶奶还是与他们留分脸面吧。”

夏小满哼了一声,向持葛道:“寻常六爷生气怎么个态度你也知道,不用我教你吧。你就去与他们说,若想威胁主子,那就继续等下去、跪下去,然后只瞧吴栓。就这一句。他们解释什么都没用,他们说什么,你都只用这一句回就行。他们若什么都不说,死等,你就隔一会儿功夫说一遍这话,还是那句,眼睛就给我盯死了吴栓,不容他躲。直到他们走了为止,去吧。”

持葛苦笑道:“二奶奶,您这不是罚他们,是罚小的啊……”

夏小满挑挑眉,道:“得了,晌午饭你自家去小厨房点,和章婶子说我说的,给你补补舌头。不叫你白费口舌就是。”

持葛无奈领命而去,少一时,回来同正在吃饭的夏小满禀道:“吴大掌柜说了不少话,小的依着二奶奶吩咐,只回那一句,末了大掌柜也是没辙,少掌柜也没了话,起了身,带着一干人去了。”

一旁小杌子上坐着的小韦嫂子忙赞了句高明,夏小满却摇了摇头,扣帽子罢了,比谁更无赖。只不晓得吴苌这无赖葫芦里卖地什么药,这般作态,到底是他一贯伪善伪忠风格地延续,还是因着年寿堂地事里别有隐情……?

饭后年诺过府,夏小满往前面去敬了茶,见年谅使眼色让她下去,心里一松,忙不迭行了礼出来。因着青樱也被打发出来,便正好拉了她一同去议事厅,继续与小韦嫂子讨论“崖山庄查账行动组”成员人选问题。

商量一番,最后定下带名单上地七个人走…………崖山庄送过来的三个人并家里两对儿夫妇,加上小韦嫂子、采藻、茴香、豆蔻和夏小满自己,拢共十二人。刚好组队踢球,还余下一替补。

青樱还怕庄上的人用着不伏手,叫夏小满多带几个小丫鬟过去。夏小满却觉得现下带得人就不少,查账又不是种地,用不着人多力量大。况且,查账也只是个幌子而已。

流程上,这份名单最后还得提交年领导审批才能生效。那边来人报说大姑奶奶要走,夏小满便揣了这名单前去相送。

回了房,她一边儿替年谅更衣,一边儿先讲了吴苌地事。

年谅听后只冷哼一声,并没言语,往床上一倚,琢磨自家的事。夏小满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不晓得他这态度是针对吴苌的长跪行为,还是自己对这种行为地处理方式。

沉默半晌,她才想起揣着的名单,忙搬了个墩子坐到床边,拿出来给年谅看。

年谅挪了挪身子,拉她床上来坐,而后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却是没发表任何看法,而是复又折上,捋着纸边,道:“崖山庄的事,是我欠思量了。……你准备了也好,只不急在一时过去。”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忽然琢磨过来他什么意思,眯缝着的眼睛也瞪得溜圆,偏头问道:“嗯?你是说,不去崖山庄了?”

“不是。”他瞧着她那脸骤然变化,不由笑了,握了她的手,道:“不是不去。是现下先不去。过阵子,我与你同去。”

呃?唔……那样也好。虽然她不知道年谅怎么改变主意了…………估计同大姑姐有关吧,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在她这边论,其实通匪这件事若不被坐实,她就没什么心理障碍,在哪里呆着都一样,不是非去乡下不可。而往后若是年谅同她一起去崖山庄,那有领导坐镇更好说话了,会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算是好事一桩。

夏小满呼了口气,绽开一个标准笑容,露出锃亮的八颗牙,道:“谢六爷!”

他手紧了紧,脸上虽也笑着,却是叹了口气,道:“还有个事儿,三月初三上巳节,家里要设宴请客……”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不速之客①

永宁十九年三月初三玫州

上古所定三月第一个巳日为上巳节,而因初三多逢巳日,遂后以三月初三为正统节时。

上巳节自古便有衅浴水滨祓禊之俗,最初还有专职的女巫司管此事,即《礼》所书:女巫掌岁时祓禊衅浴。祓,是祓除病气和不祥;禊,是修洁、净身;衅浴,谓以香熏草药沐浴。此节祭祀主要是要通过洗濯身体以除去凶疾。而发展到后期,专职女巫自然是没了踪迹,祭祀也并非节日庆典的主体了,沐浴、采兰、嬉游、临水饮宴等综合性活动才是民众所热衷的。其中要说风雅,自然首推曲水流觞。

丁午河畔原有前朝所遗九曲流觞水道,后又由乡绅们几度出资修葺翻新拓展,又置石案石墩,现在已是颇具规模,玫州城寻常士人欲借节景聊抒感怀的,往往自带褥席酒菜,祓禊之后便相聚于此,把酒吟诗,时流欢笑。而大户人家到底讲究些,踏青嬉乐等活动是一个都不能少,若要饮宴自然还是回归宅院之中,于流觞亭内从容坐了,美酒佳肴摆上来,再悠哉悠哉调素琴阅金经。

年府的流觞宴设在下晌,开席时辰几经推算,订在未时一刻(下午一点十五),既是特特择的吉时,也是把春游时间与客人留出来…………刚好游玩归来,歇歇脚,午饭晚饭一起解决,顺便吟诗作对写写春游感想,抒发下热爱自然的情怀啥的。

当然,定这个点儿也是给主人家年谅同纪淙书携带两府家眷出游留时间。

丁午河畔除了山花烂漫芳草如茵之外,其实谈不上什么好风景,但这上巳节特殊,还是有些亮色,…………“明眸皓齿。看江头、有女如云。折花归去。绮罗陌上芳尘”。

因着上巳节原还有一个古老的习俗,《礼》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即是公然赞许男女互赠信物私定终身甚至野合。上巳便约等于情人狂欢节。后来与时俱进,朝廷弘扬贞节风化,这项目也就免了,只留下一个春嬉变种…………“拜高”,即是妇人拜生育之神祈福求子。

尽管如此,但玫州民风开放,上巳节的春游仍等同于青年男女欢乐会,现下放眼望去。红男绿女嬉戏游乐毫无避讳禁忌,执柳捧花相携而行的也不在少数,有些人的开放程度让新人类夏小满同学也咋舌不已。

车里同坐地年谅同学却是无心赏风景,这几天他正因着年寿堂那破事而糟心。若非昨儿下晌收着家书…………会试放榜。九爷年诰再登榜首,他今儿简直连出来地情绪都没有。九弟离“三元及第”越发近了,他忽而感慨起来。觉得像是某种理想在兄弟身上延续下去,这心里方透亮了些。

他一边儿无意识的摆弄着满娘放在他掌心的小手,一边儿琢磨着家里乱七八糟的事。

年寿堂,守了一天两宿,到底没一点儿动静;衙门那边,只探得送走了一批琪州的捕快,旁的消息竟是半点也无。案子搁置着,铺子封戒中。府衙满口官腔说的都是与案情无关的废话。方先生也糊涂了,不知道府衙在拖什么。但有一点是清楚地,若侯廉孝窦煦远等的就是年家上门求和,那只要迈出去这步,便落了下风,…………这是胡家所不许的,也是年谅无法接受的。

年谅面上也拿官腔回应,却是同胡元慎商量了,一并遣人往京里去。解决事情也许不需要复杂而极端的手段,但若有人自作孽,那便不可活。

家外面没动静,家里面可是热闹。年谅到底招了吴栓父子来问,好么,这父子三人带着一群掌柜执事进门就呼啦啦统统下跪,吴栓甚至是从轮椅上滚下地的,场面那叫一个火爆。年谅第一次感觉到厅里配置的接待员忒少…………这都不够拦着他们的,他张口说了声快扶起来,几个小厮全上去了却仍是手忙脚乱不够使,拉起这个跪下那个,拉起那个这个已是磕头山响。

年谅倒不言语了,坐在主位上冷冷看起热闹,直看到一个小厮鬓角急出了汗,而因跪在角落里而无人理会地两个小伙计额角实实惠惠磕出一片青红,这才抬手摔了个茶盏到地上。

好瓷听音儿就知道。

“哗”的一声,那叫一个脆,当场就把众人都镇住了。

年谅借着片刻的肃静挥了挥手,这才一个个都立正站好了。

再问事情经过,吴栓是一直养伤没管事,自然什么也不知;吴苌说当日与一药材商谈生意,不在铺中,也是不知;至于那些“亲历险境”的当值掌柜、伙计,全然不再像案发当日同青樱说地那般“唬得紧了语无伦次”,这会儿条理清晰言辞生动,一个个跟说书先生似的,唾沫横飞舌尖莲花朵朵开。

说什么几个匪徒持刀而入,上来就杀了个小伙计,把众人震慑住,然后拿刀架脖子上依次捆了手脚堵了嘴巴丢在一块儿。匪徒们似乎不识药物,散药未动,只包了两包袱成药,然后把柜上钱匣子里几十两散碎银子以及众人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掳走了。匪走了众人也是动弹不得,亏得一个执事因有事要过来找当值掌柜,这才报了案,继而衙门接了手。

讲着讲着,有人说得激动了,手也跟着比划起来,大约是见年谅没反应吧,还特地撸胳膊秀了下擦伤、刀伤和腕上被绳索捆绑勒得淤血青紫痕迹,惊险程度倒似比满娘遭遇地更甚。

最后报账,说当着官爷面盘的,铺子损失银两成药折算后拢共五百零六两四钱又三百七十文,掌柜伙计身上财物损失折银一百一十两。两个买药的客人被抢财物折银十二两八钱又二十三文。

年谅瞧着递来的单子上那有整有零的钱数,听着说还有客人,心里叹了口气。圆的好啊。合情合理。那是下晌最热地时辰,玫州城大部分人家都是歇午觉,客人不当多,而有两个客人比没有客人显得更真实。

他嗯了声,却忽问道:“还有买药地客人?没听衙门地人说呐。”目光一直紧盯着吴苌和当值掌柜地脸。

吴苌本半低着头,闻言眉梢动了动,微微翻眼似是想去抬眼看主子爷,然很快又转为皱眉。撇头去看那当值掌柜。后者的脸色却白了些,面上惶恐多于惊诧,接收到吴苌地目光,顿了顿方连声道自己不知道衙门怎么回事,但当时确实有两个买药的客人,“都是寻常人家,一个三十许,留着小胡子。来抓药的。还有一个上了些年纪,头发都花白了,一路咳嗽着来瞧病的……”年谅已是心里清明。

“上了年纪,怕是骇着了。持葛,回头去打听,送些银两过去。不要损了年寿堂仁义地名头。”他无意继续追究。将计就计顺着他们的话,向持葛交代一番,结束了这场问话。

执事伙计都好说,主要是现在缺乏一个能取代吴苌的人。内提,吴荠,身份够,资历不够;外调,等请示了祖母再等人到。指不上是几月了。如果不嫁青樱。只能先让配药上的年来顶一阵子。…………然年跟了他小十年了,他再清楚不过。管管药草还成,内外都抓起来,做不到。

缺人呐,能拦着这群“暴徒”下跪的仆从缺,能取代这群“精明鬼”的执事也缺,他头疼起来,开始后悔自己从京里带人带少了。

上午还想着缺人,下午人就来了,可是,他更头疼了。

韦棣从崖山庄赶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尹槟并十五个男丁。尹槟笑得憨厚,只道:“听着凶险,怕爷这边缺人使唤,特特先领了十五个手里有两把子力气做事又妥当的与爷。”

他还没寻思什么,就只听尹槟又道:“要是年寿堂下面有软蛋地,这些人也能顶上,撑个摊子。”

狼子野心。他觉得挂在嘴角笑都有些僵了,隐隐听见自己的后槽牙在微微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最终,还是笑下去了。一群狼。外面的狼盯着算计,家里地狼扯着内讧。是狼,都TMD是狼。

尹槟这个莽夫能做出这样明显的愚蠢事来他一点儿也不奇怪,只奇怪,这件事尹迅老爷子是什么态度。尹老爷子不会犯这种错误。莽夫说老爷子不知情,果真如此吗?

尹迅,可是祖母最放心的大管事。临来玫州前,祖母曾言……

身旁地女人嗤笑一声,打破了年谅的沉思,他低下头问她:“满娘,笑什么?”

他的满娘笑得花枝乱颤,空着的那只手抖着指了指窗外。

哪里有消费市场哪里就有生意人,河畔边许多拎筐挑担的商贩穿梭于游人之间,兜售鲜花首饰以及各种吃食,夏小满所指正是一个买花的女子,应春景儿一身绿油油,却偏择了朵艳红的牡丹绢花别在鬓角,罩了半面头发,红绿一映,好不滑稽,偏还搔首弄姿,越发像个小丑。而那卖花的一脸堆笑不住恭维也就罢了,她地男伴也是满面笑容频频点头,称许一般。情人眼里出西施,半点儿不假。只是,这审美观未免忒……

年谅见了也被逗笑了,摇了摇头,转眼瞧见她发髻上别地攒珠金荠花…………上巳节的习俗是妇人要别荠花,以祈谷物满仓,富贵人家多嫌荠花低贱,不肯别鲜花,遂以金银铸就攒珠装点,既要讨吉利又不落身份。他揽了她过来,抬手推了推那发簪,低声道:“这两日光忙着今儿宴席地事了吧,也没想着添置首饰。待会儿咱们早些回去,往金铺里选两样下晌戴的……”

簪子尖触着头皮,微疼了下,夏小满偏过头,拄着年谅的腿撑了身子,叹了口气。她知道他的意思,她身份在那里。还得靠衣装抬抬人。但是她没兴趣当花瓶。况且,这身子压根不是花瓶的坯子。

想到下午的宴会,她有些烦躁起来,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操持这样的宴席,前生她一次大型parity都没组织过,连参加酒会地机会都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穿越后也只在年节时参加过几场年府家宴,还都是跟在二夫人身后低眉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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