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夏小满缩了缩脖子,她再对鬼片不感冒,遇到这么个状况,也难免一身鸡皮疙瘩。她想着要不要安慰茴香一下,但总觉得一些话,与其说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自我安慰,所以,她只简短的说:“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光亮的缘故,夏小满忽就觉得安心多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没有任何梦境。
非常甜美。
直到,她被轻微的呢喃声弄醒。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11、病秧子①
十六的话:
抱歉,抱歉,第10章标题弄错了……用了第12章的标题,内容是没错……
瀑布汗,偶不是故意地……
惭愧地爬走……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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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满睁开眼睛十秒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醒了。
她素来睡眠很好,基本上只要睡着就一觉到天亮,别说打雷下雨不知道,用从前室友的话说,她就是半夜被人抬走了卖掉自个儿都不知道。可现在……她心里不由叹息,看来这个身体是因为长期照顾病秧子而变得十分灵敏,只要是病秧子一出点动静,立马就能醒来。
醒来……
苍天,那病秧子不是昏迷不醒好几天了么,怎么会突然出了动静?!夏小满惊疑不定,神经兮兮的往四下看看,灯火通明,万籁俱静,只有烛花爆开的轻微声响,和年谅嘴里梦呓一般的呢喃。
起身那一瞬间,冷空气一下包围过来,让夏小满身子一颤,她慌忙抓过一旁的小袄披上,快步走到年谅的床边。
年谅并不像被噩梦魇到了,没有挣扎扑腾——呃,当然,也可能是他体力不支扑腾不动,他只是低沉而含混的唤着一个词儿,一遍又一遍。
夏小满头皮发麻,即使听不清他唤的什么,猜也能猜到。
青槐。
如果换个时候,遇到这么个“痴情男子”,在病危昏迷时候还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夏小满会满心赞叹伟大的爱情,还可能当作一等一的情感故事四处宣扬去。可在这么个寒冷的静夜里,烛火摇曳,这……更像是一个鬼故事。
她下意识瞧向床边幕帘后的阴影处,然后又被迫自己挪回视线,忘掉青槐头七这个事实。“不信则无,不信则无”她这么安慰自己,然后推了推年谅,试图将他从睡梦中唤醒。然而年谅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只自顾自的叨念着。
夏小满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她忽然就反应过来,自己真是傻了,年谅要是醒了,得先找大夫来看看啊!!想到这里,夏小满忙回到矮榻前,套上了厚裤子,裙子说什么也系不上了,干脆撇到一边,然后端了盏灯,挑门帘出来喊茴香和豆蔻。
两个丫鬟也是训练有素,听到门帘一响,立时就醒过来。按往日那般规矩,两人应该立刻起身待命,但是在这个晚上,俩人心里尽是恐慌和疑神疑鬼,因此醒来了也没立即起身,而是相视一眼,犹犹豫豫的谁也不敢先动。最终还是茴香先战战兢兢问了句:“谁……?”
外屋不比里屋,是没有灯火的,夏小满也觉得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自个儿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再提个小火苗忽闪忽闪的灯……这景象忒有鬼片视觉感,着实有些吓人,忙道:“是我。”
两人听是主子的声音,忙爬起来,嘴里还请着罪。
夏小满摆摆空着的那只手,道:“不急,披上衣裳说话。”
两人依言披上衣裳,多少带了些惶恐不安道:“主子要什么?怎的起身了?主子只要在里屋唤一声,奴婢们自然就过去了。”
夏小满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说这些规矩的时候。年谅醒了。”
两人都是一惊,愣了足有十秒钟,然后忙不迭往里屋来。
*
待夏小满跟着她们再次来到年谅床边时,年谅已经不再唤“青槐”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眼睛却是睁得圆圆的,然而目无焦距,只仰望着帐顶。
“六爷!六爷……六爷……”见他睁着眼睛,茴香和豆蔻惊喜异常,连忙扑过去,跪到床前脚踏上,带着哭腔道,“六爷,您可算醒了……呜呜呜……”
年谅似乎听见了哭声,又似乎没听见,他视线并没有挪移,却是张了张口,半晌,就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问道:“青槐……葬哪里了?”
青槐这个名字一出口,茴香和豆蔻就像被人掐了脖子一样,哭声嘎然而止。两人不由自主的向后倾了倾身体,神经兮兮的四处张望,似乎也是在寻找隐匿在黑暗中的鬼魂一样,最后又把目光落到年谅身上,定定的一动不动,身子开始微微打颤。
夏小满本来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后,没那么害怕了,可瞧见这俩人见鬼一般的神情,心里有有些发毛,慌忙推了推茴香,故作镇定道:“别怕……”话一出口,才晓得,自己声音里也尽是颤音。
茴香越发害怕了,但想着主子命硬,有主子在应该会没事,这才壮着胆子,勉强冲夏小满点点头,然后向年谅道:“回……回爷的话,俞真人说……说青槐姐姐是妖……叫烧了……”
床上的病秧子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阖上眼睛,再无动静。
茴香惊魂不定,瞧了瞧年谅,又瞧了瞧夏小满,然后颤颤巍巍伸出手,似乎要探年谅的鼻息却又不敢,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锦被,勉强颤声挤出句:“主子……主子……,六爷好像……六爷刚才……刚才不会是回……回光……”
回光返照?!夏小满也是一惊,可不是么,不然怎么会突然醒来!她忙伸出手往年谅鼻下一探,不知道是她心慌还是年谅呼吸太过微弱,她只觉得他气若游丝,仿佛马上就要停止呼吸一般。
“请大夫啊!!抢救啊!!!”夏小满猛撒了手,慌神了。
“哎,哎……”两个丫鬟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听夏小满吩咐。
夏小满傻了,瞧瞧她俩,一跺脚道:“看我干嘛?请大夫去啊!!大夫要在哪里找啊!”
两人本是等着夏小满指派的,见主子也没主意了,到底是茴香稳当些,忙道:“主子别急,别急。豆蔻去叫青樱姐姐过来,奴婢去寻值夜的婆子,叫喊大夫……”
夏小满跺着脚打断她:“甭我和汇报了!赶紧去,赶紧去!!!”
两个丫鬟慌慌张张就往外跑。夏小满望着她们背影才想起天寒地冻的,忙又冲她们喊一句:“穿上衣裳!!别冻着!”
*
屋里又恢复了平静,夏小满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病逝那一日。当年虽然母亲在去世前已经卧病在床几个月了,对于那个结局,她可以说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然而真到了那一刻,真到了死亡降临的时候,她依旧是紧张而恐惧的。
现下也一样,只是她的恐惧不止因为年谅正走向死亡,还因她想起了刚从这个世界醒来时听到的周婆婆说的话——“上面可是有话了,若六爷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都跟着‘去’吧。”
如果年谅在她当值这个夜里死去,那也不用琢磨什么被遣散或者做逃奴了,她只会有一个下场,成为年谅的陪葬品。
不能让他死了。至少,不能今天死掉!!
不知道是不是灵魂和身体仍不是十分的契合,夏小满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先于她的大脑指令而行动,她的一只手钳住年谅的虎口,而另一只手落在人中,使劲儿掐着。
“疼……”年谅的眉头纠结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嘴里蹦出这个字来。
夏小满如闻天籁,这才松了口气,好似全身力气都被耗尽了一般,她跌坐在床上,无意识道:“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转醒过来的年谅却是睁大了眼睛,脸上布满了疑惑,轻轻的,试探般的,唤了声:“满娘……?”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12、病秧子②
夏小满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在称呼她,满娘。
然后,她就发现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主要是因为不知道自称什么。汗,妾身?奴家?奴婢?!我……
所以,最终她只含混的应了一声:“嗯呐……啥事……”
年谅似乎十分怀疑,又确认似的叫了一声:“满娘?”
夏小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走样了?年谅不认得她了?忘忧散有没有这么神奇,能因人而异,有人吃了会死——比如“原版”,有人吃了也不会死,却会忘掉人的容貌——比如床上这兄弟……?
汗,开玩笑。
但如果不是忘忧散,他怎么会醒来呢?夏小满只听某期《百家讲坛》里说感冒不吃药,七天就能好,她还是没实践过,而对于“昏迷七天就会醒的”这件事,无从考据。
她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应了一声:“诶,在这呢。年……那个,六爷。咳咳,六爷要什么?要水?”
见年谅微微颔首,夏小满站起身来,向桌子上拎了茶壶过来,也没拿茶碗,直接扶起年谅,壶口对人口就要灌水。
年谅撇过头,皱眉道:“你做什么?”
夏小满道:“这么喝水省得洒出来,比较方便。”以她伺候病号的经验,如果有吸管,或者奶瓶,那就更好了,躺着也能喝水,省力又不会洒。
年谅呼了口气:“这我知道……”他似乎因病弱而气短,停顿下来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水凉。”
夏小满一头黑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真想一把把他推一边儿去,终是因为此人身子骨脆弱,又关系着自个儿的生死,到底不敢真的怎样,只慢慢的把人放躺下,然后起身去踅摸温茶。这看了一周也没瞧见哪里像是放热水的,正待外屋去找,帘子一响,却是青樱带着人进来了。
一向彬彬有礼的青樱第一次在夏小满面前失态,她衣裳穿的并不立整,头发也只是匆忙绾了一下,进门第一件事不是请安,而是问了句“爷醒了?”,然后就直接扑到床边。她身后一群丫鬟婆子,更是礼都没有,瞬间就把床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后哭声大作。
就这一瞬间,夏小满就从女主角变成了龙套甲,进而退化成背景。那边嚎那边的,她就被晾在众人背后,就一个豆蔻跟着众人进来后,就自动站到了她旁边。夏小满瞧了一眼那群如丧考妣嚎啕大哭的丫鬟婆子,又瞧了瞧眼睛微微有些肿的豆蔻,不由暗自腹诽——知道的是年谅醒了,不知道的还当年谅挂了呢,哭成这样,啧啧。
腹诽是腹诽,不过她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有这么多人看到年谅醒来的事实,这么多人围着伺候,若一会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赖不到她了吧。这叫责任分摊。咳咳。
青樱一边儿喊人去厨下端热参汤来,一边儿吩咐丫鬟倒热茶,又叫人打热水拧热毛巾来。众人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夏小满就在外围瞧热闹。
丫鬟采菽分人群出来,到桌旁一个不太起眼的雕花桶里取了个壶来,又向桌上取了茶碗,先拿那壶中水荡了两边茶碗,这才倒了茶端进去。
夏小满见那水冒着热气,这才搞明白哪里是放热水的地方,之前看那桶,还道是储物用的呢。她低声问了豆蔻,才知道那外面是桶的模样,里面有个小小的炉子,拢的火并不旺,只为里面保温。
*
茴香被派去找婆子请大夫,晚了些回来,一进门见一群相干的、不相干的人都在年谅床榻边围绕,而自家主子却事不关己般的矮榻上坐着瞧着,她心里颇有些不痛快,走过去拽了拽夏小满的衣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主子怎么不去瞧瞧爷?爷醒了,倒像她们的功劳一般。”
夏小满一哂,整个儿晚上净看哭天抢地的大戏了,这会儿见茴香只微微有些恼意的小脸,倒觉得十二分的有趣来,也低声回道:“怎么?你还觉得他醒了是咱们的功劳?”
茴香微微涨红了脸,忙道:“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太恭顺就不好玩了,夏小满笑着摆摆手:“我知道。玩笑话。没什么。”
茴香点点头,脸上又带出愁容,向夏小满咬耳朵道:“主子,不是奴婢说嘴,便不是功劳吧,主子也得过去瞧瞧——这六爷醒了,她们在眼前围着,主子离得远远的,就显得主子偷懒一样。主子不为别的,好歹也不要叫她们卖了乖去啊。”
夏小满知道她是好意,别说宅门里,在公司里也一样,你不围着领导转,就是你有再多业绩再大成果也显不出来,怕都叫别人拿去卖好了,虽然不至于“做得好不如说的好”,但是“做的好却不会说”,也一样白搭。
夏小满深谐此中种种,但是这不代表她到宅门里还要按照公司那套路来,关键在于现在她不是要在宅门里求升职求发展,而是要先自保后逃跑,所以,如果此时还是尽量保持适度低调,要有存在感——不能让人踩了去,又要存在感不是极强烈——存在感太强就被人盯着整了。而若这会儿再放手去抢什么“功劳”,得,只会招来旁人不满,惹出更多麻烦。
这些话实不能宣之于口,即便茴香是她的心腹也一样,况且,现在夏小满才“初来”,还没能把谁当心腹看待,所以她注定是要辜负茴香这好意了。
她歪着头瞧着茴香,忽然露出个调皮的表情,眨了眨眼,悄悄对茴香笑道:“其实……我这会儿很困,想回去睡觉……”
茴香一时愕然,反应过来之后简直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主子怎么就变得这么不着调?!她一张小脸颜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忍不住带了点儿嗔怪的味道,唤了句:“主子……”
夏小满一吐舌头:“得,我知道,我知道。我坚持。我尽量坚持,成吧。”
茴香无比忧虑的瞧着夏小满,说不出话来。她原觉得主子这次醒来忘记那怯懦窝囊的过去是件好事,而且就冲主子撅采蘩那几句话,就知道主子已比从前强上百倍。可如今看来,主子竟是比原来还不争爷的宠!在她的观念里,之所以旁人都能过来踩她们主仆,还不是因为主子不招爷的宠,况且,还没孩子……
因为年谅体质放在哪里,年府上下都颇为怀疑他某些能力,因而“原版”虽然嫁入年家五年一直没得子嗣,却也并未因此事而受什么苛责。然而等青槐有了身孕后,这形势急剧转变,矛头一下子对准了“原版”,变成了她无法生育耽误了六爷开枝散叶。
老太爷老夫人也懊悔不已,年谅没娶亲另有隐情在其中,但没有另纳妾,却确实是因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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