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点点头,听这么一说心理上还能觉得卫生一些,虽然实际卫生状况实在不咋地。还是自己做冰安全呐。不过一个夏天要消耗的冰实在不少。玫州天热,现在才二月。已经觉得风都暖和了,这种气候估计在四五月就会很热了,怕是会一直热到九月底十月这样,这有半年多都是要用冰的,消暑的那些原始冰块就可以了,食用的自己做地话……能做多少?库存的冰温度够不够让自己大量造冰的?放水进去结冰可是要放热的,再热交换,再融化……余下的……
她趴到桌子上,头疼啊,她物理学得也很烂……不算计了,那就大量贮备冰吧。她记得原来有书说过,一般窖里藏冰都要是实际用量地几倍,也是备出来融化的份。
“咱们这回备了多少冰?”她问。
小韦嫂子和青樱两人记得都是拢共五百方,因着冰和窦家的冰都是分等的,每等具体多少她们也都记不清了,便忙着去找账册子来查。
夏小满无力的挥挥手,道:“不用了。我就这么一问而已。”因为她发现,即使说了她也没概念。
青樱瞧了夏小满一眼,略带了些劝意道:“二奶奶这是要……再添置些?往年爷不能用冰,咱们长生居也便领十余方就足够一夏了。”冰不是旁的,一直都在化,现下添了,夏天用不了,再过一冬,白白折损一半
“所有人都算上才用十来方?”夏小满问。原来应该是只有主子和大丫环用吧,如今买这么多,可能是带上了全体这五六十号人的份儿,要不然从十来块到五百块……这是质地飞跃啊。
青樱一怔,倒是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六爷体弱,这些年也就只是最热那些天里上房用些,姨娘东厢这边……用地实不多,她虽是有份例的,但因着爷不用冰,府里分过来地冰就少,轮得上姨奶奶那边她就用,轮不上她也不会吱声。若说领冰多些的就只有去年,因着青槐有身子,夏日里屋内闷热,她常透不过气来。夜里也睡不安稳,这才问爷置了些冰放到她西厢屋子里。
这些事……她如何提得?可她若不提,又怕二奶奶再去问旁人,哪个脑子不灵光的再照实回了,这二奶奶好不容易才忘了旧事,岂不是惹她烦心?
青樱这边正犹豫着,那边倒有人与她解了围。派去取铜匣子的丫鬟回来了,后面跟着专管器皿家什地执事媳妇穆嫂子,这媳妇倒是乖觉,听说二奶奶要看夏天里用的冰家什,忙带了两个婆子过来,不止拿了铜匣子来,还把冰碗、冰盆、冰炉也都拿过来了。
夏小满没想到这时代用冰器皿上有这么多讲究。最普通的就是冰盆了。和炭盆一样,里面放冰,直接放到屋里就可以。冰碗其实也跟小盆似的,就比冰盆多一层…………两层相套的大小碗,外层大碗装冰,小碗坐在其中,里面装羹汤冷饮,以确保在吃的过程中持续低温。
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是冰炉,也是熟铜地,上端是圆柱型。下端却是圆锥,底下有接水的小桶。那圆锥设计是排水用的,冰块放入其中,慢慢融化,水就顺着圆锥顶端的开口滴入小桶,以免冰泡在水里融化得更快。圆柱上层还有两层镂空漏罩隔板,顶端是半圆形镂空罩盖,镂空设计是为了排冷气的。而那两层隔板上却可以放冷饮、瓜果等,又不挨着冰,又能“冷镇”,简直就是室内小冰箱。
夏小满琢磨了半天最后是彻底服了,她就没本事设计这么个东西出来。她也就只能打几个花样铜模具。冻些花样冰块,做些没技术含量的东西吧。
铜匣子大小不一,有三扎多长的,放整鱼地;也有一扎半长跟饭盒似的,放整只鸡鸭或是放切成块的肉类的。匣子上錾了不同的花纹,以区分内容物,錾什么图装什么肉。这錾着猪的匣子里就不能装羊肉。以免用的时候混了,误将羊肉当做猪肉用。
她原还暗自嘲笑古人迂腐。这非要画图,直接刻写“肉类”,岂不是什么肉都能装了么!这每样图的匣子都有几个到十几个不等,这要有几十种肉,还要备千八百个匣子不成?太浪费了!她还琢磨着,给这盒子上做个槽,能放卡片的,往后是什么鱼啊肉啊的,就可以直接写到标签上,往槽里一别,简单明了还节约。
后来细一琢磨,才晓得是专器专用,比如羊肉膻,若猪肉和羊肉用同一器皿,是容易串味地…………虽然实际上在并不严重,但是这些舌头出奇好用的讲究人还是能吃出来吧。
她叹了口气,标签还是要做,贴侧面比较方便,然后再做一个架子,把贴了标签的匣子往上放说……哎,她这眼前就浮现起食堂蒸饭那蒸箱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饭盒来,做个架子,仿照那个冰炉吧,冻两层冰板中间夹一层空档,留放铜匣子的。如果室内温度能保证,冰釜就没太大意义,可以撤走了,省了不少空间,省了不少事。关键是,她的冰块也能放在这架子上冻……
她琢磨完那匣子,拿过纸笔,信手画了几笔,琢磨个合理的图让人去打来,还有她的冰块模具……
外面小丫鬟一叠声地问好“表小姐”,夏小满这一抬头,瞧见纪灵书笑盈盈的飘进来。新上身一件嫩绿嫩绿的衣衫,跟满院子嫩草嫩芽一样,瞧着可“春天”了。
夏小满忍不住笑了,好在丫头一张脸是冬雪白,不是春苗青,不然这丢到草坪上都找不出人在哪儿来。让了座上了茶,便问她道:“厚衣裳这就换下去了?小心倒春寒。”
纪灵书笑道:“是天儿热了,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身上净是汗,这才换了的。”
夏小满道:“那也捂两天吧,春捂秋冻,凉着不是闹着玩的。怎么寻这边儿来了,有事?”
纪灵书摇了摇头,道:“正是歇了中觉,起来又觉无事,转了圈园子,便想来看小嫂子。过去了主院,表哥歇觉没起呢,采菽说你在这边,便过来了。”
夏小满心里哼哼,是过来看六条吧,年谅睡觉呢,她后院忙呢,小丫头不好意思自己揪六条出来玩…………嘿,也是揪不出来,六条也不跟她,揪也没用。
想起六条,她又想到是不是给六条在园子里树上搭个窝什么地,天也暖和了,总在笼子里,虽然没关着门,它却也不大飞出来,外头搭个窝,它能更自在些。只是,这六条算哪一类鸟啊,这窝是啥样的?乌鸦窝和喜鹊窝还不一样呢。要不做个小房子那种鸟窝?
她这边想着,纪灵书那边打量了一圈这屋子,然后瞧了桌上的铜匣子,看了花样就悄悄撇了撇嘴,道:“小嫂子,样式有些不美呢。”
夏小满眼前一亮,挂起白雪公主她后娘的笑容,手中的毛笔宛如毒苹果,用哄骗白雪公主的口气向纪灵书道:“我正想着换几个花样呢,表小姐画工最好,帮个忙可好?”
纪灵书爱好就是这个,又难得夏小满夸她用她,心下欢喜,虽然谦逊了两句,却是乐呵呵的接过笔,问夏小满要什么样子地。
夏小满就拿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个大概,比划给她看,苹果鸭梨草莓葡萄、茄子豆角萝卜白菜这些外部线条简单地,便于铸造的,要做冰槽用。然后又叫她画架子。
纪灵书握着笔地手都有点儿哆嗦了,心里极是失望。
她还以为夏小满要她设计个花样子,錾在铜器上呢,全然当了流芳百世的事业,没成想居然是叫她画这种是个人都能画出来的东西,又是工匠才画的,一点儿艺术性都没有!牛刀杀鸡,屠龙刀杀鸡!屈才大发了。
小嫂子不识字也不会画图呢。她只好自我安慰,权当帮小嫂子忙了。这么想,心里才舒服了点儿。一根筋的人做事也不是含糊的,虽然不乐意,她还是认认真真的按照夏小满说的画了。
夏小满拿了图纸,瞧来瞧去,别说,到底是专业人士,画的是不错,原来她那轮椅图纸什么的,都叫持葛画的,现下看来丫头比持葛画工好多了,就是……“飘逸”了点儿。于是又就细节叫纪灵书改了改,然后交给了小韦嫂子,叫她寻工匠先做一套来模具来,架子要量了冰窖的尺寸再定。
看着纪灵书因被大材小用而嘟嘟着的小嘴,夏小满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她道:“表小姐也是懂鸟的,可知道凤头红巢是什么样的?”
纪灵书一愣,摇了摇头,道是只见过笼子里装着的。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嗯,是她蠢了,这样闺阁里的娃咋可能见过天然鸟窝?!就像从前看的报道,城市里的一些孩子都不知道完整的蔬菜什么样子,他们所能看到的,都是超市里出售的那种切好的。这纪灵书还能知道鸟笼子不是天然鸟窝了,也就很不容易了。
“天儿也暖和了,我想着把六条放外面养去。总搁笼子里它也闷,对不。”夏小满笑眯眯继续诱拐幼齿儿童道:“我合计做个鸟巢放树上,可心里也没个谱,到底啥样子的。表小姐学富五车,怎么也比我想出来的强。表小姐帮个忙可好?”
给凤头红搭巢呢,纪灵书向前嘟嘟的嘴一下子往两边儿扩散了,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也亮晶晶的,使劲点点头,大包大揽的道是全包在她身上。
夏小满也笑着,心里却想着,丫头十二岁呢,她这算不算雇佣童工啊?
不算。她很快否定了。因为她没给人丫头银子。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7、走进新时代⑥
玫州府市井繁华犹在瓒州府、畴仁府之上,现下已是入夜,天气尚有些凉,却仍是人烟浩穰。各色摊位连绵成片,百样吃食、日用物什、奇珍巧器应有尽有,摊上悬挂的灯笼也尽是新奇样式,借以招揽生意。还有不少练杂耍的,踢磬弄碗、傀儡影戏,均和白日无异,而入夜里火戏最是应景,但见艺人彩衣翻飞,火随身动,舞成一团亮线,煞是好看。
“快赶上京里上元节热闹了。”夏小满戳着车窗,笑道,“嘿,还有彩灯!这么一看,真都不知道什么时节了。”
这是夏小满穿来以后第二次逛夜市,上一次便是上元节看灯,这次怎么瞧怎么也像灯节似的。那些铺子、摊子上的灯笼实在有趣,倒让她想起后世那一马路漂亮的霓虹灯。今儿其实也算不得逛街,从和丰楼出来正是玫州最繁华的万柳街,往家去要穿过大半条街。她瞧着外面不少妇人也信步闲逛,不由心痒,多暂想个由头,晚上出来压压马路过过夜生活多好,就是啥也不干,光看人来人往的,也比在屋里对着昏暗的灯火熬点儿强啊。
年谅打上车一直闭目养神,还沉浸在方才的和谐气氛中无法自拔呢,听夏小满这么说,便睁开眼睛往外看了看,却是不以为然,摇了摇头,嘴角微翘,道:“哪及京里夏小满撇回头,斜了他一眼,却见年谅眼睛仍瞧着窗外,脸上映着灯火莹光。笑意鲜明,兀自说道:“京里街面上,哪一日不是四鼓后方静,而五鼓初又有趁卖早市的复起开张。是不论年节,四时皆然。”
夏小满俯回窗边,脸几乎贴在窗玻璃上,却没瞧景色。而是猛翻着白眼。原说什么来着,出去转转,对比一下,就知道哪里好了。就像六条,吃了两家食,就知道哪家好。
其实,她也知。他便是爱玫州,爱的也只是“自由的土地”,是自己当家作主。
从入新宅伊始,他就是踌躇满志地样子,倒像比纪淙书提到科举更显狂热。方才席面上,他也是兴致极高,那些管事们的恭维并不文雅,却是直白的可爱,更有无数俏皮话,让人忍俊不止。而那风趣幽默的背后。皆是剖白…………俯首称臣,愿供驱使。他懂得,他满意,所以他从脸上到眼底尽是深深笑意。
然玫州到底和京城比不了。有时候这是生活习惯的问题。在顶级大城市住惯了的人,再到相对小些的城市,就会觉得有诸多不便之处,能看到地优点少,却是一有缺点就极上心的。未必是故意去比较。但在遇到不便时,第一反应还是,这里没有那里好。
那么,知道哪里好了,会回去么?
这才是第一天。
夏小满把眼珠子转回来。按了按,揉了揉,常翻白眼也很累哎。然后云淡风轻道:“天下就这么一个京城,自然哪里也比不上。”
年谅收回视线,挑了挑眉,道:“那是自然,京畿繁华。无处可比。”
她垂了眼睑。默念那句“无处可比”,叹了口气。六条都知道选一处好的飞回去。他呢,权衡之后呢?她要在他改变主意之前做出选择。无论如何……这回京容易出京难……
他今儿本是极高兴的,听她叹气,不由奇道:“怎的?”
“呃?”她醒过神来,忙堆笑道:“没事。那个,我瞧着外头是挺热闹的。”
他瞧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转而瞧了一会儿外面的街景,才道:“玫州府也算是东南最为繁华地府城了,因着水路通商,还是有些好物什的。左右院里也没什么摆设,待过些时日,这些亲戚家都拜过了,你往街上走两趟,这瞧上了什么,打发人买回来便是。也好生拾掇宅子一番。”
“嗯嗯嗯,好。”这话夏小满爱听。这是奉旨逛街啊。
他见她笑得灿烂,也是一笑,仰靠在椅背上,晃了晃头,觉得脖子不舒坦,便伸手去挪靠背顶上放着的小枕头。
得了便宜的夏小满同学忙无比狗腿的过来搭手帮忙,调整了枕头位置,扶正了他脑袋,问道:“这样呢,得劲儿点儿没?”
年谅嗯了一声,道:“这车得改改,照京里府里我那车改了,这么着实在别扭。嗯,明儿就改了,叫活儿麻利些,后儿个还得去胡府,还得用车。”
夏小满应了一声,又道:“估计明儿吴苌能叫木匠过来,就先叫改这车吧。木匠活能快吧,但要寻裁缝啥的重新做垫子和靠背可要费点儿功夫。一辆辆改就是了,左右不是就一辆车,耽误不了你出门。…………况且还有纪家的呢。”
听到吴苌,年谅皱了眉头,倒弄倒弄手指,撇头问夏小满道:“满娘,你瞧着吴苌……”席上他冷眼瞧着吴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显出忠孝二字来,丝毫看不出作伪,不由心下游疑。或者……“唔,你瞧着那莲花椅确是咱们的图样造的?”
夏小满没吭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但是咋解释给他听?因为车闸是我发明的所以我确定?
年谅见她又不言语,叹道:“满娘,我没不信你,只怕你瞧错罢了。”
“我没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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