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雀斑、雀斑……范丹娜坏心地在心里默念。“在我的追悼会上别说令人动容的肉麻话。”
“你……我要操控你的尸骨大跳肚皮舞。”她的英镑长了双翅。
“请便,记得要收门票。”她做鬼也要回来分一杯羹——死要钱。
她快气死了,以眼神暗示铃木夕子帮腔,她是“合伙”人之一。
“听说古堡的主人是个又老又瘸的大变态,最喜欢先奸后杀,一边办事一边生饮处女的血。”够危言耸听了吧!她朝维妮一眨眼。
用头微蹙的范丹娜哈哈戴了手套犹觉冷的手心。“你确定你的祖先不曾侵华吗?”
“我怎么知道,没人会笨到去问一个行将就木还舞弄武士刀的老头子。”在血缘上她必须称为爷爷的人。
在日本,铃木家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富豪之家,可是因为父亲爱上英国籍的母亲,而拒绝另一家族的联姻,因此她的存在并不受欢迎。
直到今日,老头子还想着拆散恩爱夫妻,以经济控制为人老实的父亲,好在母亲精明,懂得先叫父亲结扎,不能再传承香火的事实逼得老头子不得不退一步,让她这个名副其实的唯一嫡嗣至英国“深造”。
为了赌一口气,她连一毛钱也不屑要的自食其力,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反正有两个和她一样有福不会享的叛逆贫穷女,明明存款多得吓人,还是宁可三餐啃面包过日子。
“夕子,你要不要投诚?”日本侵华的历史大罪就由她来背。
有病。她横睨的眼中传送讯息。“不要改变话题,你甘心被个变态蹂烂吗?”
“我怎么觉得你在诅咒我,我的贞操被毁你也有责任。”是她在一旁推波助澜。
“朋友一场不想为你送上白菊花,世界少了你会很寂寞。”铃木夕子表现出非常有同学爱。
“放心,我会常来看你。”顺便带她一起去阴曹地府逛逛街。
“死就死得干脆,我会用‘心’想念你,见面就不必了。”日本人是怕鬼一族。
“咱们是好朋友呐!不来怎么成,我担心你相思成疾来陪我数地狱的石头。”天堂太高了,飞不上去。
我的跑车梦。“丹娜娃娃,你一定要执迷不悟吗?”
打晕她,拖回去算了。
“我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尊严,怎能丢脸丢到英国来。”中国有她一定强。
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年轻的生命充满对未知探索的热情,原本她就有意愿入堡探险,现在刚好有个借口外加有利可图,她会放弃才有鬼。
奇奇怪怪的传闻她一个也没听过,平日念书和翻译中文小说已占去她大半的时间,其他时间则拿来练习溜冰,根本没空去理会闲言用语。
因为她本身就是闲话中心的榜首,深知流言的无稽,眼见为实。
平空杜撰、加油添醋是她的拿手绝活,随便掰一掰便一筋故事,爱信不信全由人,一样是闲话一则。
“维妮,这个民族意识根深蒂固的爱国者我摆不平,换手。”来个疲劳轰炸,非要炸死她不可。
五万英镑呐。
红发女孩拉紧围巾一瞟,“我们说到口干舌燥,你到底听进去几分?”
“全部。”范丹娜回答得很直接。
“值得欣慰,你总算开窍。”
维妮高兴得太早了。
“全部没听见。”说得潇洒的她差点被两双气疯的手掐死。
她们快吐血了。
耶诞节过后的第三天,雪花依旧染白了大地,一片银色世界直叫人打哆嗦,来自四季分明的铃木夕子和维妮还是能忍受寒冷,但是范丹娜巳冻得脸发白,唇泛紫,牙齿上下打颤。
雪花飘飘是很美的意境,三个小雪人可不这么认为,一致的咒骂英国的天气,没事下什么雪嘛!冷死人了。
在古堡的围墙外徘徊,微掀的铁丝网不知被谁拆掉了,宽度刚好容纳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进出,对高大一点的西方体型而言就有点挤,旁边的倒钩会伤人。
很明显的意图没人察觉,三人仍蹲在雪地里讨论,进或不进两极化决定。
“丹娜娃娃,我下个月的注册费还没着落。”动之以情。
“可爱的小丹娜,我忍痛将利润分你一半。”诱之以利。
铁了心的范丹娜摇摇冻僵的脑袋。“人不能有妇人之仁。亦不可为五斗米折腰。”
她又不是没见过钱长什么样子,够用就好何必贪,“他”每个月汇进的金额足够买下一幢房子。
“你存心要看我难过是不是?”骤然变睑的铃木夕子一副母夜叉的模样。
她吸吸鼻涕吞下肚。“送你一条手帕呵,你要黑色还是花布?”
“丹娜娃娃,我看你缺一条裹尸布。”两眼瞠视的维妮打算用围巾勒死她。
“嘿!有话好说,等我回来再开香槟庆祝。”她一溜烟地窜过铁丝网,无赖地朝两人挥手。
铃木夕子和维妮有志一同地拔腿要追,却不约而同的被勾住进退不得,铁丝网两侧的倒钩勾破了厚实的风衣。
“天呀!我的一千英镑毁了。”她去年才买的大衣呀!
“呜!我好想哭哦!钱没拿到手还赔上一件衣服。”这是妈妈从日本寄来的雷衣呐!
两人怀恨的视线瞪向正跑过池塘的小小身影,两道哀嚎声由口中轻逸。
“你想她会不会平安无事?”说来有几分担心,毕竟没人曾见过传说中的幽灵公爵。
“应该没事吧!她一向有老人缘。”老人家不会刁难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才是。
“是呀!她都是古堡池塘上的常客,有事也早就发生了。”何必庸人自扰。
“没错,她的运气一向比我们好,所以……”维妮挪挪卡住的身体哭笑不得。
天呀!谁来救救她们。
在忧心好友安危之际,片片落下的雪花中有两道挣扎不已的影子奋力地想抽身。
雪一直一直的落下,无情的风灌入两人破裂的衣服内,问苍天,怕是无语。
欲哭无泪,一切都是自作孽,谁叫她们为了私心出卖好朋友,现世报就在眼前。
呜呼哀哉。
☆☆☆
“哇!好暖和哦!这才是人住的地方。”
悄悄推开笨重的门,一瞧四下无人的范丹娜开始烦恼了,她要如何在像博物馆般大的地方找人,扯开嗓子大吼吗?
不,太不礼貌了,她是有教养的中国淑女,理应含蓄地请求佣人代为通报,稍微等候再禀明来意,人家是尊贵的公爵,适当的礼仪不可废。
但,她好想破口大骂,古堡像迷宫一样大得离奇,如瞎子摸象似的走了快三个小时,感觉有人在操控她走的方向。有些长廊灯光大亮。有些长廊阴阴暗暗,似有鬼魅躲藏着。
聪明人也晓得暗路莫行,她自然不会去触犯既定的法则,乖乖地绕过一条又一条似曾相识的走廊。
最叫人诡异的一件事是,偌大的古堡里居然看不到一个人,她心里直发毛浮现诸多臆测,传闻有几分真实?
一般有爵位在身的英国贵族多半仆从如云,不管用不用得着,排场重于实际用处,整理个书房就需要四、五个女仆。
可是她来来去去大半座古堡,耳中回响的只有她的足音,静得恍若是死寂的空堡,除了不知位于何处,每小时响一次的钟声。
难道古堡的主人不需人服侍?
还是传闻并不假,他是一位穿墙没过的透明幽灵?
幽灵公爵,取得还真叫人毛骨悚然,胆子不够大的早吓趴在大门口,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此时,在古堡的某一处,有抹孤寂的灵魂幽幽醒来。
“康瑞,你在这里做什么?”
习惯裸睡的蓝尼·亚斯·卡依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睡袍往肩上一披,下床走往浴室盥洗。
通常他是早晨六点就寝,下午六点左右清醒,睡足十二个小时才有精神应付晚上的工作,白天的阳光对他而言是一项禁忌。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视白夭为畏途,一见到太阳透过云层射入室内就觉得烦躁,阳光的热度似乎会灼烧皮肤表面,每每叫他疼痛难当。
打从十四岁起他就不曾再踏出古堡一步,正规的教育自此中断,此后的课业延续由家庭教师取代,一直到他二十岁成年。
父母早在他十岁那年空难过世,遗留下来的庞大财产由信托基金管理,年满十八岁才正式由律师手中接管。
尽管有不少打着合法监护人名义想觊觎这笔财富的亲友,但在女王的护盘下全部锻羽而归,灰头土脸地讪讪然离去,绝口不再提财产转移之事。
提早成熟的他看透人性虚伪的一面,所以他选择隐世不愿接触外人。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过,转眼间自闭于古堡中已有二十年余,拜现代科技所赐,只要一具电话、一台电脑,他便能掌控全世界的金融运作。
除去两餐和些许的休息,他的生活只有一间图书室和电脑。
问他寂寞吗?
在三个月前他会用低到冰点的语气反问什么叫寂寞,在他的字典里用不到这个虚有的名词,他享受一个人孤独的而对满堡的冷情。
可是……
“主人,那个苹果脸女孩又来了。”站在宽敞的浴室外,康瑞恭敬地说。
刮胡子的手突然停住,眉间打了个死结。“不是天黑了,她还来溜冰?”
“她下午两、三点就入堡了。”他记得很清楚,雪人似的白球滚……跑进古堡。
“唔!”闷声一起,过了大约一分钟。“你再说一遍,她做了什么?”
“进堡。”
蓝尼的表情一深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有一道泌血的刀痕。“说仔细。”
“下午两点零三分,她和前些日子来找她的两个女孩在围墙边,三人交谈了大约三十分钟,两点三十九分零七秒,在古堡大门口探头探脑,犹豫了十五分钟后推门而入……”
“康瑞。”冷淡的语气中头一回出现不耐烦。
“主人有何吩咐?”他描述得不够详尽吗?
自从古堡外有个小女孩出没,他特地加强了里外的保全设施,在无人注意的小角落装设监视器,受过精良训练的保全人员则在隐藏式空间负责监控。
因此在一发现“失踪”数日的小女孩在萤幕上露面时,安全组以内线电话通知了他,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赴监视室。
不可否认东方小精灵长得十分出色,灵活的大眼睛闪着对生命的热爱,微噘的小嘴俏皮可爱,即使冷得发抖仍可见眼底的固执,像只非要吃到红萝卜的小白兔,表清纯真的逗人生怜。
不忍她在堡中间逛受寒,所以他擅作主张地开了部份暧气,以灯光引导她勿走岔路。
毕竟有些地方古老得不适合小女孩游荡,譬如地牢和刑具场。
“她现在在哪里?”
康瑞想了一下。“应该走回宴会厅了。”
初次入堡的人很少不迷路,她不是例外,堡内环境太复杂了,当初是为了防止宵小入侵而设计。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看看表,她竟在堡中独行了快三个小时。
太不应该。
“主人不允许有人打扰你宝贵的睡眠时间。”因此他等着。
“她不同……”一说出口,蓝尼的心底掠过某种异样的感觉,似期待,似温暖,似一种莫名的……渴望。
他病了吗?他居然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有欲望,渴望拥抱她、亲吻她,含住如初春野地红莓般的鲜嫩唇瓣。他真的封闭太久。
他的心,寂寞了。
多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的热呼,他竟觉得冷,在他生存了三十几年的古堡里。
“主人要见地吗?”
“我……不。”他不敢见她,生怕自己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举动。
唐瑞感觉到主人的迟疑。“小女孩的好奇心通常持续不久,主人何不去问问她要什么?”
“她吃饭了吗?”
“呃,没有。”堡里没招待过客人,因为二十年来鲜少有人敢进来。
她是第一个来经入内的闯入者,而且未受惩罚。
“叫厨房开饭。”赤裸地走出浴室,蓝尼站在敞开的衣柜前迟疑,下不定决心要穿哪一套衣服。
几时他像毛躁的小男孩定不下心,他嘲笑自己的反常和愚蠢。
“主人要在房间用餐还是餐厅?”今天有烤牛排和局海鲜。
“送去给她吃,不管她在哪个地方。”她一定饿了,天冷容易消耗热量。
一想到她单薄的身子老爱在雪中窜来窜去,莫名的心疼让他眼底蒙上一层淡淡的怒意。她的家人难道不珍惜她吗?任由她受风雪伤害。
“可是主人,厨房只准备一份你的餐食。”康瑞微微一讶,随即恢复镇定。
“一餐不吃饿不死人,快给她送去。”现在他的心中只担心饿着了的小雪精。
“这……好吗?”服侍主人是他的职责,怎能让主人挨饿呢?
“我的命令你敢不听?要我端着盘子伺候她吗?”想想那画面他竟不排斥,一口一口喂胖她。
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掏心置腹的朋友,他甚至已预知到自己的未来,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逐渐死去,身边一样没有人。
也许他该收养她。
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以一个父亲的心态去疼爱,他会变得贪心,想占有她的全部,不让旁人有机会碰触她一下。
蓝尼怀疑自己心理有病,严重的恋童癖。
或许,他可以等她长大,只是年龄的悬殊永远也难以跨越,两人站在一起与父女无异,她不会愿意陪在一个老头子身边。
有何不可?康瑞在心里想道。“主人不如和小姐一同用餐。”
“不……”挣扎了老半天,他还是决定不出面。“不用了。”
“主人不后悔?”他再一次发问。
“康瑞,你在试探什么?”蓝尼不悦地板起冷厉脸孔,对于他的刺探感到愤怒。
“你喜欢她。”相处了快三十年,他相信主人是个和善的人。
至少不曾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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