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的行为,却无法抑制自己不这么做。
她的生活圈里只能有他一个男人,她的眼里更不能有其他男人的存在。
‘我知道了……’无忧默默的承受,不想激怒他。
如果他们是在恋爱,她会以为他是个吃醋的情人,但就因为不是,所以心头
没有甜蜜,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戚。
‘贯伯,帮我准备轮椅。’
正在整理床铺的贯伯动作顿了一下,‘少爷……要去哪里?’
板起脸说道。
‘是……’不敢怠慢,他忙着找出废置已久的轮椅,拍掉上头积累的灰尘,
推至他面前。
‘推我到庭院。’
‘庭院?’
贯伯更惊诧了,他经年累月的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别墅的任一个角落恐怕都
要忘了什么样子了,更遑论是庭院。
那儿只是偶尔出门一次会经过的地方,也不见他多欣赏一眼,怎么今天突然
心血来潮?
‘怎么,我家的庭院我不能去吗?’舒桁有些不悦贯伯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的行为。
‘不是的,只是……’他的转变那么大,教他这个老头太措手不及了。
‘我要去赏花。’他丢下这五个宇,迳自坐至轮椅上,不理会自己诌出的目
的是否会启人疑窦。
依稀可以感觉外头温和的日光,凉徐的微风,他第一次期待外面的景色。
‘可是别墅庭院的花草都凋谢了……’少爷不会不知道时序已经走入秋冬交
接之际吧?
没料到藉口马上被戳破,舒桁困窘难当,‘那该怪你没有好好看顾。’他回
了一句责备,分明是恼羞成怒。
贯伯无辜极了,不敢再接话,‘我这就推少爷出去。’
到了庭院,只见杂草丛生,贯伯多少有些心虚,这几年为了服侍少爷的脾气,
他匆略舒家的花花草草太久了。
目光一转,却发现少爷的眼里根本没有大地的颜色——
他仰头望着天,眼睛微合,眼睫不停的扬动,似乎不能适应外面的光亮。
‘少爷,我推您到骑楼下,今天的太阳好像有点大了……’
舒桁急忙压覆着贯伯放在轮椅手把上的手,‘不用!’口气听来急促,没有
修饰的怒喝吓得他赶快将手收了回来。
‘我还想多看一会儿。’舒桁不自然的为自己方才的失常解释。
‘还是我去拿一把阳伞……’
‘我说不用,我什么都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的坐着!’老管家的保
护,教他生烦。
贯伯不曾有过这么深的挫折感,好像他说每句话、做哪件事都不对。
可是少爷以前是一点光也不见的,只要一丝亮度都会让他咆哮如雷,然而今
天他却在太阳底下待了那么久,一丁点儿的不适也没有,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如果少爷想进去休息,唤我一声,我先去厨房准备
午餐了。’
‘你去忙你的。’舒桁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方才的语气不对,可是他
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已经习惯这样阴晴不定的自己太久了。
老李一将车子驶进别墅,无忧立刻跳下车,急急忙忙的奔向自己的房间,还
未看清来人的长相,就忙着鞠躬、拼命道歉。
‘舒老先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今天因为补习班老师晚下课……’
‘你就是老贯口中的无忧吗?’第一眼,舒亚为没有惊艳的感觉,因为天使
是纯洁天真的,不适合那种俗丽的字眼。
是的,在他眼中,绝美中带着温煦气质的曾无忧,就像个天使。即使她的行
为看来有点冒失,却显得不矫揉造作,可爱得紧。
‘我是,舒老先生,您好。’第一次看到和撒旦有着血浓于水关系的亲人,
无忧发现他的慈祥和舒桁的冷漠截然不同。她喜欢这位貌似速食店爷爷的老先生。
‘来,别喊得那么生疏,叫我舒爷爷就好。’舒亚为招呼她坐在不远的沙发
上。‘我就叫你无忧,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的热络教无忧感到不自在。
‘老贯形容得真好,你的确是个阳光少女。’
当老管家一通电话拨至加拿大给静养身子的自己,说起宝贝孙子最近的行径,
他便收拾行李连夜赶了回来,急着知道已经够孤僻的舒桁,还能怪异至怎样的地
步。
‘贯伯跟您提起过我?’无忧讶然的睁大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说自从你来了以后,舒桁变了很多。’
‘我……’以为他是要怪罪自己,无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不要误会,我没有骂你的意思,舒桁改变不是坏事,我很感激你,那孩子
已经太久没变了……’舒亚为百感交集的吁声叹气,‘他一直锁在房间里,哪儿
也不去,什么事都勾不起他的兴趣。我们努力了很多年,他依然故我,从来不知
道我有多么担心他……’
‘舒爷爷……’无忧懂他的心情,那种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很不好受的心情。
‘听说你来了以后,他不但让你见他,还乘车出门,甚至到庭院赏花……贯
伯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难以置信。’舒亚为有所保留,其实那时的他
惊撼得喜极而泣。
‘几年来舒桁不曾因任何人事物而敞开心胸,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将他改变
至此,但我愿意相信和你有着绝对的关系。’
‘舒爷爷怎么会认为是因为我的缘故?’无忧承担不起他的感谢,‘也许他
太久没出门了,突然决定出去走走……’
‘不是这样,那孩子已经沉寂太长了,他活在一个人的世界中太久了。’他
的眼神立刻飘得好远,穿透了窗户,仿佛见到了以往,幽长的说:“也许他上辈
子真的不得老天爷的疼,这辈子才得承受这么多的磨难。‘
他说得心酸,无忧听得鼻酸。
‘舒爷爷,舒桁……是不是有段不好的回忆?’终于遇到一个对以前的事清
楚的人,她巴不得他将舒桁的过去,完完全全,哪个阶段也不遗漏,全盘的告诉
她。
她想知道,当自己沉浸于幸福之中的每一分钟时,他是过着怎样的生活,为
何养就了这个有着缺口的灵魂。
‘你是真心想知道?’舒亚为望进她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在其间找到了真诚,
她的心意已经明显浮现在她的眼底,毋须他探索。
老贯只告诉他,舒桁不若厌恶其他女人一般的排斥她,他们只生疑舒桁的心
思,却忽略了女方的感觉。
她的眼神告诉他,她对舒桁没有不良的企图,她是真心想了解他,因为她的
表情写着不舍与心疼。
发现有个女孩真心对孙子好,他感动得无以名状。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将每个人的关心排拒在外,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对他的
好……’
‘当一个人被最挚爱的亲人伤害了,他会开始变得怀疑人性;而一旦连爱情
也生变,他会认为世界上没有永远……无忧,舒桁不是恶魔投胎的,他的残暴冷
酷都是起于他对感情的不信任。
你知道吗?他甚至连我也不相信了,也许该说是害怕,他怕有一天我也会成
为一个背叛、伤害他的人,所以他宁愿一个人孤独的留在台湾,帮我办好移民手
续,安排我去加拿大安养身体,也不愿我就近关心他……‘说到最后,舒亚为已
是涕泗纵横。
他诚恳的拉着她的手,‘无忧,我知道舒桁的要求很无理,他不应该利用你
们的弱点与过错来成全自己的强霸,我不明白他的动机,但请你要因此而讨厌他,
好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讨厌他……’他的眼泪,让无忧也哭了。
‘我不勉强你非得爱上舒桁不可,但他是个好男人,我可以向你担保,只要
你肯去发现他所有的优点,就会明白他其实是个温柔的男人,只是丑陋的人性将
他逼至这番冷酷的田地。’
‘舒爷爷,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爱他,但……’无忧别开脸,再也说不下
去,她不愿承认自己一直是徒劳无功。
舒亚为脸上挂着老泪,‘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够了,我可以放心了……’老
花眼的他这次没有出错,一个人的眼神是说不了谎的。
‘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如果决定爱他,就请不要背叛他,并非每个男人都是
坚强的。’他心疼孙子受的伤,却不知该怎么帮他。
‘舒爷爷,告诉我好不好,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疑惑不清的一切教她迷
乱,她想知道他的过去是怎样的灰暗,他又为何将自己困缚,不愿跳脱出来。
‘由他来说吧,如果他愿意告诉你,你就成功了一半。无忧,帮舒爷爷的忙,
让他重新振作起来……舒桁向来目空一切,只要他想要的,无不手到擒来,但他
却对自己的身体感到自卑,很严重的自卑……拜托你,帮我找回以前那个意气风
发的孙子。’
等了太久,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她出现了,让他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她身
上。
‘舒爷爷,您别这样……’无忧慌乱的扶起要对自己下跪的老人,‘我会的,
我会让他接受我的。’
她信誓旦旦的说,不只要老人放心,同时也为自己打气。
‘帮我看着他,他的性格很偏激,我担心他会伤害自己。’
无忧不停的点头,泪水无止尽的迸泄。
证实他真的有着不如意的过去,她有着感同身受的痛苦……
第五章
按照往日的时间,当敲门声响起,舒桁很理所当然的以为老管家来了,立刻
出声应门。
‘进来。’
‘舒先生,我来了。’无忧第一眼就看到置放在沙发边的轮椅,她皱起了眉
头。
‘怎么是你,贯伯呢?’动作慌急的立刻将衬衫的扣子完全扣紧,喉头的那
一颗也扣上了。
‘贯伯感冒了,他怕会把病菌传染给你,所以由我来暂代他的工作。贯伯本
来不肯的,可是他真的咳得很厉害……’畏惮他发脾气,她立刻解释,不要自己
又帮了倒忙,再度连累了无辜的老好人。
‘听说舒先生最近喜欢赏花?’今天才听贯伯说起这个讯息,真的教她想不
到。
对她的问题置之不理,舒桁不发一语的坐上轮椅,瞥了她一眼后,命令的说
:“推我出去!‘
‘舒先生的脚不是可以走吗?’无忧注意到孤单倚在床旁的拐杖。
她看过他拄着拐杖走路,既然可以行走,她不要他倚赖外物的力量,那样看
起来太悲凉,他不是真的残障者。
‘你说什么?’舒桁危险的问。
无忧鼓起勇气迎视他濒临爆发的怒容,决定不再顾忌他的心情字字斟酌,也
许舒爷爷说得有道理,要探逼一个人的秘密之前,得先有心埋准懒面对狂炽的怒
火。
‘我愿意陪舒先生一起去庭院赏花,但请你别坐轮椅,那是残障者、是病人
的专利,而你不是。’
‘谁要你的作陪?我只是要你推我去!’这个女人存心和他唱反调吗?
‘如果你坚持要坐轮椅,那么请恕我帮不上忙。’这回无忧不让步了,决心
逼他走出自己的灰色王国。
也许他会认为她不懂他的心情,尽管他的心情是自怜,她亦不允许,因为他
一点也不可怜,他拥有好多人的爱与期待。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令尊的生死还掌握在我的手中?’舒桁威胁的说。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不会真的将这件事诉诸法律处理,甚至送我父亲去
坐牢,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你未免太天真了,凭什么认为自己够了解我?’扬起一边的唇角,他问得
轻蔑,‘你眼盲了吗?我千真万确、如假包换是位残障人士,不拿轮椅当代步工
具,难不成你要我用滚的?’
‘你的脚走起路来根本没有太大的障碍……’
‘因为你不是瘸了腿的人,所以你不知道跛子走路的痛苦。’舒桁冷冷的说,
笑得吊诡。
‘你没有瘸腿,也不是跛子,你只是走路不方便而已。’
‘干嘛说得那么婉转呢?事实就是事实,我又不怕你说。在我看来,瘸腿是
我,跛子也是我,我就是一个走在路上会引人侧目的残障人士。’
‘不是,你不是!’无忧捣住耳朵,用力摇头,不要他的声音侵入她的脑子,
住进她的细胞里。
‘也许我的形容仍不够完整,因为我是一个有副颇为不错皮相的残障人士,
应该会有更多的人投射同情的目光,发出可惜的悲叹吧?跛子当得如我这般引人
注目的,不多吧?’
‘不——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无忧突然扑向他,偎进他的胸膛,‘
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她的动作教舒桁惊愕得失去思考能力,萦绕鼻间的女性香气,胸前的女性柔
软,都是他忘却已久的感觉,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直着背脊,大气也不敢喘。
‘不要再说了……你没有那么可悲,永远也不会有人排挤你的存在……’他
的自嘲,屡次讽入了她的心坎,教她心酸。
怎会这么自卑?他的自傲呢?难道是因为自卑,所以才用自傲来掩饰一切?
刹那间,无忧明白了。
他用拒绝一切的人事物,来否定自己的存在,因为他害怕伤害,害怕任何同
情的目光。曾经那么骄傲、在人前接受掌声,今天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都
会让不相信自己的他受伤,让伪装崩盘。
闻言,舒桁的身子一僵,‘走开!’他倏地推开无忧,她因此往后跌至地板
上。
‘我不是弱势族群,更不是社会上那些需要依赖乞讨才能维生的人,不必你
来为我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我说过这不是同情,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你想要我懂什么?你怕我,不是吗?上次我不过靠近了点,你就吓哭了!
‘舒桁讥嘲的邪笑。
‘我不是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