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姨。是聂先生要我过来给你准备点吃的。〃妇人大约四十多岁,十分和蔼。
吕钊低下头,闷声说了句〃谢谢〃。
聂闻达做事非常干脆,他不但安排了专人照顾吕钊,还雷厉风行地为他辞去了工作,顺便给了玩忽职守的王伯一个教训。
当吕钊捧著少得可怜的薪水,避过王伯怨恨的眼神,快步走出加油站时,他再次陷入了没有边际的茫然之中。
失业了,怎麽办?
没等吕钊想明白,当晚他就被告知可以在聂闻达的宏达贸易公司打零工。
〃什麽工作?〃
〃都是些理理文件、跑跑腿的杂活儿,别跟我说你做不了。〃
〃。。。。。。〃仿佛有聂闻达的地方就不会有难题,可他的好意总是让吕钊有种消受不了的错觉,〃我不需要你可怜。〃
〃这个职位不是为了你才设的,〃聂闻达连头都没抬,就像吕钊说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废话,〃如果你不想去就别去,需要工作的不止你一个。〃
一瞬间,吕钊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以他现在的处境,有人肯帮他就已经不错了,他却完全不知感恩。
〃你为我做这麽多事,我该怎麽报答你?〃吕钊问。
聂闻达放下手中的筷子,终於抬起头来。〃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债主,等你有能力偿还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收债。〃
吕钊以为聂闻达反复强调自己是债主,不过是为了让他的自尊心好过一点。因为是债,所以不存在人情的成份,面对聂闻达的时候也比较坦然。
真是这样吗?
聂闻达不著痕迹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些阴险。他是个耐心的猎人,比起巧取豪夺,他更喜欢诱捕。他注重过程,过程如果少了曲折就必然觉得乏味,而吕钊恰好对了他的脾胃。即使他一再示好,吕钊也没有完全放下心防,这样的倔强让他心动。当然,外貌也是不能忽视的原因,美好的东西总是引人垂涎。
〃那你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会穷很久的。〃吕钊不明白聂闻达话里的深意,只是单纯想到要还钱而已。
聂闻达被他的直白逗乐了,说:〃既然要等很久,那就别想了。吃饭吧!〃
气氛突然轻松下来,吕钊感觉稍好了些,於是端起碗,嘟囔了一句:〃你真奇怪!〃
〃什麽?〃聂闻达没听清。
目光扫过满桌的佳肴,吕钊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就两个人,你让陈姨做这麽多吃的做什麽?真浪费!〃
虽然身处劣势,可吕钊不假辞色的性格却从未变过。聂闻达再次被他直接教训了去,终於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麽?〃聂闻达开怀的笑容,一扫他往日阴沈的感觉,吕钊也不自觉地跟著弯起嘴角。
第一次看到吕钊的唇边浮现浅浅的酒窝,盈著纯净的笑容,展露生涩的孩子气。聂闻达看在眼里,脑中唯一想到的就是〃春暖花开〃这四个字。吕钊是早春的碧桃,干净清澈中带著一抹豔丽,待到完全绽放时必定不俗。
〃你笑起来很好看。〃聂闻达从不吝啬赞美,不过能得到他赞美的人并不多。
吕钊没料到聂闻达会来这麽一句,脸上顿时一僵,随即红了个底朝天。
转眼就过了一周,吕钊在一家小超市找到一份理货员的工作,薪水比加油站更低,不过不用值夜班。
当纪饶依约来找吕钊打羽毛球的时候,吕钊正好因为搬货拉伤了背部肌肉。
〃怎麽这麽不小心?〃看见吕钊抬个手都呲牙咧嘴的,纪饶好不心疼。〃加油站那边好好的你为什麽要换啊!这工作这麽粗重,你还是换一个吧!〃
〃没关系,是我自己锻炼得太少了。〃吕钊不想对纪饶说起加油站里那段难堪的经历,为了那事他到现在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纪饶是个只见过阳光灿烂的单纯家夥,吕钊不想把人生的灰暗面带给他,而且。。。。。。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你真的行吗?〃
〃习惯就好。〃吕钊假装没事地举了举手臂,捏著上臂笑道:〃过不了多久就能练出‘小老鼠'来了。〃
纪饶知道吕钊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他也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嘱咐,把关心变成无力的唠叨。
羽毛球打不成了,两个小男生就窝在吕钊的小房间里天南地北地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纪饶在说话。学校的、自己的、路上看见的,什麽乱七八糟的都说得津津有味。吕钊一直微笑著注视他,沈迷在他眉飞色舞的神态里,偷偷羡慕著他的无忧无虑。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突然出现聂闻达就像一个外星来客硬生生地加入了两个地球人中间,纪饶吃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聂先生只是来借住的。〃吕钊含糊不清的解释著,这样的状况比他之前去亲吻纪饶更让他尴尬。
加油站的事情之後,聂闻达知道吕钊还在害怕所以每晚都特意来陪他,可是两人却从没把话挑明。简单说下来就是聂闻达每晚来借住,而吕钊高高兴兴地为他开门而已。
〃你的肩膀怎麽了?〃聂闻达没兴趣管纪饶,不过看吕钊一直不停地揉搓著自己的双肩,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麽。〃吕钊摇头。
纪饶多了句嘴:〃他搬东西把背拉伤了。〃他一直以为是聂闻达催吕钊还钱,吕钊才会拼命去打工,所以语气稍稍带著责备。
聂闻达不带表情地看了纪饶一眼,而後转头问吕钊:〃严重吗?〃
〃不严重。〃
〃还不严重!你都痛得手都抬不起来了!〃不满吕钊的隐瞒,纪饶干脆抓住他的肩膀,逼他抬手给聂闻达看。
〃嘶──〃吕钊顿时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见状,聂闻达连忙握住吕钊的手,把他从粗手粗脚的纪饶手中〃抢救〃过来,问:〃擦药了吗?〃
〃药?不用了。。。。。。〃
见吕钊不懂爱惜自己,聂闻达不由皱起了眉头,说:〃不想擦药就去医院让医生看看了。〃
〃不用了!〃听到医院吕钊就不舒服。
〃药在哪儿?〃
〃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
聂闻达拿了药,示意吕钊回房间躺在床上,打算帮他上药。
〃把衣服脱下来。〃
〃干嘛?〃吕钊没反应过来。
〃上药。〃
〃我自己来。〃
〃你的手能伸到背上?〃聂闻达有些不耐烦了。
吕钊不说话。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聂闻达察觉他的心思,於是转头对纪饶说:〃你先去客厅等等,等他上完药了你再进来。〃
聂闻达的语气并不强硬,可就是让人不敢违背,於是纪饶只得乖乖地听令。
等纪饶走出去,聂闻达体贴地关上门。
〃没有别人了,你可以脱了吧?〃聂闻达有些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费周章地让别人脱衣服。
吕钊红著脸,背过身去脱下衣服,然後老实地趴在床上。
〃拉伤哪里了?〃
〃脖子後面,还有肩膀两边。〃
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後背,聂闻达目不转睛地看著,就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你快点。〃吕钊开始催促。
聂闻达卷起袖子,将药油倒在自己手中,说了声:〃忍著。〃
〃嗯?〃吕钊回头,肩上传来刺痛。
深褐的药油带著刺鼻的气味在聂闻达的按摩之下一寸寸渗进皮肤,宽大的手掌气力十足,就像要压断吕钊的筋骨。
〃轻点!〃吕钊忍不住哀求。
〃怕疼?〃聂闻达微微一笑,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
吕钊不愿示弱,於是咬紧牙关不再出声。聂闻达滚烫的掌心不断搓动著,就像要与他的皮肤擦出火星一般。冰凉的药液不但不能降温,反而成了助燃的燃料,感觉越来越热,仿佛要彻底烧起来。吕钊闭上眼睛,脑中清晰地映出聂闻达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硬度十足的触感充满力量。虽然按摩手法不太娴熟,但其中的体贴还是一丝不差地传递给了吕钊。聂闻达是真的关心他。这样的认知让吕钊心头一暖,人也松懈了,眼皮跟著沉重起来。
感觉吕钊後背的肌肉不再僵硬,聂闻达的动作慢慢转为柔和,而後扩大到整个背部。宽大的双掌随著吕钊的脊柱下移,再由下至上推回颈後,不断重复著,卖力地为他纾解体内累积的疲惫。渐渐的,聂闻达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体内原始的东西开始涌动。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皮肤磨擦的声音。药液染开,在吕钊的背後留下大片莹莹的光泽。聂闻达的目光一直在上面流连,一刻也不曾离开。如果吕钊这时回头,一定不会错过他眼中危险的讯息。可惜他什麽也不知道,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吕钊?〃聂闻达轻轻地唤了声。
吕钊没有反应。聂闻达俯下身,拨开他耳边的头发,看见那张明显已经入睡的脸。
〃这样也能睡著。。。。。。〃
聂闻达喃喃著,眼神转为宠溺。忍不住伸出指尖划过吕钊小巧的鼻尖,吕钊像是对指上药油的味道不适,下意识地在枕头上蹭了蹭,模样像极了正在撒娇的小狗。
聂闻达眼中透出笑意,旋即又转为深沉,只见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了吕钊红润的嘴唇,如同看见了一块可口的食物。没有迟疑,他低下头吻上了那两片薄唇。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比想像中更加诱人,聂闻达伸出舌尖在上面轻轻地摩挲著,却没有进一步侵入。这个时候只适合浅尝辄止,深谙循序渐进之道的聂闻达提醒自己不要心急。沉睡中的吕钊仍是一脸平静,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人占了便宜。
门外传来响动,聂闻达这才想起纪饶还在外面,心头的骚动也平静了大半,於是从容地为吕钊盖好被子,推门而出。
灯光昏暗的客厅里,纪饶蜷缩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聂闻达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今晚要住下吗?〃
纪饶就像受到了惊吓,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边用力地点头一边结巴道:〃我、我要住下!〃
不动声色地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聂闻达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你既然在这里,我今晚就不住了,跟吕钊说一声,我明晚再来。〃
纪饶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瞪著聂闻达,脸上的表情跟见鬼时如出一辙。
聂闻达收住笑容,迳自离去。
次日,宏达贸易,总经理室。
罗跃奇趴在聂闻达的办公室上,无聊地把玩著桌上的钢笔,时不时看看墙上的挂钟。
九点零五分,聂闻达迟到了。在他最急著找人的时候,聂闻达居然迟到了!罗跃奇忿忿地在稿纸上打了个大叉叉。
九点二十分,当罗跃奇第N次尝试拨打聂闻达的电话时,聂闻达终於出现了。
〃你在搞什麽?居然这麽晚才来!〃
一大早就被人如此劈头盖脸地责问,聂闻达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你吃错药了?这麽早跑过来。〃罗跃奇向来是日上三竿才出被窝的大少爷,出现得这麽早实在少见。
〃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麽事?〃聂闻达放下手中的公事包,脱去身上的西装外套。
罗跃奇狗腿地接过外套,帮聂闻达挂进衣橱里,然後可怜兮兮地说:〃老头子逼婚了,帮我想个办法躲过去。〃
〃逼婚?不是年前才逼过吗?又来?〃罗跃奇要献殷勤,聂闻达也不客气,直接指了指桌上的杯子,示意他给他倒杯水。
罗跃奇翻了个白眼,还是老实地拿起杯子,边倒水边说:〃老头子相中那女人从国外回来了,主动提了结婚的事。〃
〃她不是一直不想太早结婚,为什麽突然又要结了?〃
〃鬼才知道为什麽!〃
罗跃奇的婚约由来以久,那时他还没发现自己喜欢男人,而现在他又不想告诉家人实情,所以根本无法拒婚。随著年龄的增大,结婚一事不可避免地被提上议程,他想躲都躲不掉。
聂闻达出起了主意:〃那就说目前事业为重,过两年再提就是了。〃
〃这个理由去年已经用过了,老头子一直都说男人要先成家後立业,现在女方同意,他是求之不得。〃将水杯塞进聂闻达手中,罗跃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可是你的婚姻,你爸爸就算再独裁,也会问问你的意见的。〃
〃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都是决定好了才来通知我,问个屁呀!我还想多玩两年的,这下真是要命了。。。。。。〃
〃那你究竟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现在就结婚?〃聂闻达放下杯子,突然严肃地看著眼前的人。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如果你不想结婚,那就告诉你爸爸你喜欢男人;如果你只是不想现在结婚,那就直接去找你的未婚妻,告诉她你要晚两年再娶她。〃
聂闻达说得云淡风轻,罗跃奇却急得青筋暴起。〃这是什麽鬼办法!〃
〃你又想跟男人鬼混,又不愿放弃跟女人的婚姻,哪有这麽便宜的事?〃聂闻达冷哼了一声。
〃不然你要我怎麽办!难不成跟家里说我喜欢男人,要找个男人过一辈子?〃
〃为什麽不能跟男人过一辈子?你以自己的天性为耻吗?〃
〃难不成你就引以为荣了?那你为什麽不向你爸坦白,你喜欢男人!〃
气氛突然冷到冰点,聂闻达与罗跃奇互相看著对方,一时间没了声音。
好半天,聂闻达才缓缓地吁了一口气,说:〃我现在不向我爸坦白,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如果哪天有个男人能让我觉得非他不可,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我要跟那个男人过一辈子。何况,就算我没有遇上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去找个女人结婚的。〃
〃你疯了。〃 聂闻达的想法罗跃奇实在不敢苟同。他就算玩得再疯,也从没想过要脱轨而出去找个男人过一辈子。这个跟性向无关,而是压力的问题。成为其他人眼中的异类,可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我只是不想勉强自己。〃聂闻达比较坦然。
〃如果碰不上让你死心踏地的男人,你就独身一辈子?〃
〃当然。〃
聂闻达以前从不说长相厮守这种话题,如今突然蹦出这麽一句,罗跃奇不由疑心渐起。〃你现在遇上这个人了?〃
一瞬间,聂闻达的脑子里闪过吕钊的脸,让他不由觉得,於是连连摇头。
罗跃奇走到聂闻达面前,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聂闻达被他盯著浑身不自在,於是问:〃看什麽?〃
罗跃奇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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