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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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修改版)-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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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花恨道:“别得意,你等着……”
  钱眼坏笑,“等着看你被我气死?”
  李伯已经站了起来,说道:“钱公子带路。”这大概算是正式同意他入伙儿了。
  钱眼马上精神焕发地说:“李伯,我还真知道一处小店,价钱合理……”他带头走了出去,李伯在钱眼身后,示意我在他后面,大概还是不放心钱眼。临转身,李伯对着站在桌边的谢审言看了一眼。我挽着杏花跟上李伯,杏花冲着钱眼的背影磨牙。谢审言走在了我身后。听他间或低低的咳声,我知道他离我大概也就是一步左右,不知为何,心里舒服了许多。
  出了门,李伯牵着缰绳,我上了马。钱眼也上了一匹瘦但十分精神的马。一路领着我们,到了一家看着干净的旅店,我和杏花,李伯和谢审言,两间上房,钱眼要了一间下房。我进了店就倒头睡了午觉,起来时是傍晚的时候了。我中午在那个皇帝面前几乎没怎么吃饭,肚中饥饿,记起谢审言也没怎么吃,还想到他怎么躲着我坐,猜测大概他吃不下饭不仅是因为皇上,也是因为看着我在旁边。于是就让杏花去告诉李伯,说我们在屋中用晚餐,让他们随意。
  我睡了觉,虽然没有午饭时那么烦躁,可心里也别扭着。
  我不喜欢欠人情。的确,我长大,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但我也对他们回报了我的关心。我的一位小学老师对我格外钟爱,那时总让我在班前朗诵,讲故事,出够了风头。离开小学,我每年春节都去看她。她重病住院,我三两天就到医院去。每次,我收到卡片都会回答,接到的礼物都会还礼。大家都说我十分重礼数。长辈的生日我从不会忘了,不仅我的父母,我那位的父母和奶奶,我们乱七八糟的亲戚,我必然为他们买东西,有时带他们去餐馆给他们庆生……我心思没用在读书挣钱上,都用在了和人的交往上了。
  我的那位和女友常问我累不累,我没觉得累,只觉得快乐。我喜欢看别人满意,喜欢看他们惊喜。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厌烦,我的对策就是逃避。我不像我那位,一旦发现有人看不惯他,就使出所有的手段也要得到人家的喜爱,然后就不再理人家了。我也不像哥哥,对谢审言的冷淡视若无睹,依然对他关照再三。我发现谢审言躲着我,不喜欢我,我也只想离他远远的,可欠了他的情又让我无法甩手,总想着怎么把这个情还了。纠结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天色渐晚。我下午睡了那么久,又吃了那么多,心情还郁闷,就想出去走走。对杏花说能不能就我们两个人溜出去看看,杏花严厉地制止了我,讲了一通大道理。我只好让她去告诉李伯,她回来说李伯在旅店的门口等我。
  我换了件暗色的衣服,与杏花走出去到了店门,发现谢审言还是戴了斗笠,站在李伯的身后。我正怕见着他,但想起他的身份,该是李伯怕把他一个人留在屋中被人发现吧。我对李伯说:“麻烦李伯了,其实我只想和杏花随便走走。”
  李伯忙说道:“小姐尽管随意,我们不会打扰小姐的。”
  我皱眉想了想我说的话,发现那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我只想,和杏花走走”(我的本意,只想走走而已);或者,“我只想和杏花,走走”(我不想和你们走,李伯理解的意思。)我想澄清一下,但怕反而让李伯觉得自己小气了,就不情愿地背了这个不懂礼貌的黑锅,走出门去。
  到了外面,李伯他们果然离我们很远,我听不见谢审言的咳嗽,表示他们也听不见我们讲话。杏花告诉我那个钱眼自己出去了,说旅店的吃的太贵。她提起钱眼的败落一个劲儿地笑,十分可疑。我没说什么,杏花又说道:“李伯对我说,谢公子没怎么吃晚饭。”我下意识地说:“他中午就没吃什么,还不饿吗?”杏花哧哧一笑。
  我心里一动,从一开始,杏花话里话外的就总点明着我对谢审言的关照,还几次说让我和谢审言有些什么。她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小姐了,和谢审言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把我往谢审言那里推呢?
  有什么事情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我肯定是疏忽了什么。我默默地走着,杏花也被我的情绪感染,不说话了。
  我仔细想我是怎么来的,那天早上与杏花的谈话,我觉得我要的答案就在那里。想了好久,天都黑了,月亮生了起来,我找到了我的答案,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那天,我说我不是来替她的小姐承担报复的,杏花说道:“可小姐与谢公子……”当时谢审言的身体突然哆嗦了一下,而我打断了杏花没说出的话。
  我怎么能如此迟钝糊涂!那个小姐是个未婚的女孩子,本该对男子的身体十分忌讳,可我来的那天早上,看到的谢审言是赤身裸体的样子,连个遮羞的东西都没有!杏花这么年少的小姑娘,对男女情爱如此明白。还有,那个小姐如果是不谙人事,怎么会把谢审言送给下人去凌辱?!
  我低声问道:“杏花,你的小姐,和谢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杏花没说话,我心存的侥幸也烟消云散了。
  等了好久,我停下脚步,对着杏花,杏花低头不敢看我,最后轻声地说:“原来的小姐,刚开始时,强要了谢公子……”
  虽然已经猜到,我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今天终于明白了全部原委。这里女子一旦婚前失身,终生蒙羞。那小姐竟自献了贞洁,必是对谢审言十分痴狂。那时谢审言是下奴身份,她贵为太傅之女,良贱不能通婚,有此举动,是绝望还是深情?我已不知道。其实她献身之后,我看谢审言是个知礼之人,也该明白她的心意,能还她的情意,只是他身份是奴,心中骄傲,那小姐只需安心等待,好言相求,终该得到他的报答。可谁知她竟起了恶意……
  说实话,我能体会那个小姐的恨怨。我说声谢谢,谢审言不理我,我都觉得不快。那个心高的小姐,没有父母的爱,心中一定满怀了对爱的渴望。她一直看不上别人,终于对一个人深深倾心,献出自己宝贵的贞操,表明了她志在必得。可谁想依然没有得到身处绝境的谢审言的言语。被一个沦为下奴的人拒绝,这样的耻辱一定化成了让她发疯的狂怒。人说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她该是想让谢审言受尽侮辱直到死去。
  我叹道:“这就是为什么她后来那么狠啊!”
  杏花点头:“那之后,谢公子依然不说话,小姐就……”她停下,迟疑了半天,还是说了下去:“吊打外,她让我在一旁看着,她把谢公子……再骂他下贱,用铁烫针扎,后来还用……插入……谢公子常叫到昏迷……有一次,小姐剪去了一块皮肉,谢公子当场痛死过去……后来,谢公子就不能……小姐说他不是个男人了,该让人……谢公子还不说话……小姐就把他给了下人们……”我突然起步向前走去,杏花不再言声,跟着我走着。
  这就是为什么谢审言会避开我!他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小姐,但他恨这个身体。这就是为什么他不理我们,不在乎哥哥的好言好语,不在意爹的承诺;这就是为什么他坐在水边,忧愁难解。我原来以为是因他不能原谅,现在看来,其实是因他明白了原谅不原谅都不再重要,什么仇恨宽恕都已不能改变他所受的创伤。人心的黑暗如此深沉,他无法看透。
  想通了这一点,我不再怨他不理我的答谢。今天,难怪李伯大喊让他不要伤我,那一瞬间他是不是看到了那个狠毒的人?那个夺去了他所有希望的人?我不觉得他会动手伤我,因他已无生气。他倒是可以袖手不管,由着我坠马受伤……可他还是伸手拉住了我的马缰,他这一伸手,告诉了我他的善良……
  我又叹息,以前的小姐干下了这样的恶行,我何尝不也欠了他?可我根本无法偿还,因为我应该做的就是离他远远的!原来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我觉得他伤好了,他点了头,我就以为他不介意我与他们出行。可谁知他被害如此!受的伤已是终生难愈。他那时只是好心,知道我想出来,没有阻拦。可他天天这么看着我,只能让更他忘不了。他现在开始连饭都吃不下了……我实在不该再呆下去!
  我突然转身向李伯他们快步走去,杏花紧紧跟着我。走到他们身前,我看着李伯说:“李伯,我是个大麻烦。本不该出府。我不会骑马,白白连累你们。我就同杏花回去吧……”余光中见谢审言浑身一抖,轻微地低了斗笠。我忽感到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心中疼痛,一时说不下去。
  李伯看着我说:“小姐今天受了惊,我们先回去安歇。明日再做商议可好?”我点了点头。
  我们大家在夜色中慢慢地走回去,谁也没有说话。我听见李伯衣服的声音,谢审言极轻的步履,杏花在我身后的呼吸……
  月明星稀,春夜清淡的风,温暖迷人,可我的心中一片寒凉。


知音

  这一夜我睡得十分混乱。辗转反侧之间,总听见有人叹息。我开始以为是我自己,因为我也在叹气,后来知道不是。可每到清醒时,周围只有静寂,只在半梦里隐约听得见。
  起来,我无语地收拾东西,一向叽叽喳喳的杏花也不敢说话。她替我梳头时,我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眼睛浮肿,脸色无光,十分难看。
  走出房门,见李伯在走廊站着,他身旁的谢审言一身黑衣,已经戴上了斗笠,遮住了他的脸。李伯向我们道早安,我和杏花回了礼。谢审言木然无语。
  我心中压抑,强颜微笑着说:“李伯不必等我们,先去用早餐就是了。”根本不敢再看谢审言。
  李伯说道:“还是等小姐一同用餐才好,高兴些,也许能多吃点儿。”
  我轻叹道:“什么高兴,大概会让我烦得吃不下东西。”说完皱眉,李伯在说自己,还是众人,还是谢审言?我怎么就以为他在说谢审言,把我自己的回答就这么说出来了?
  李伯大约没听见,转身向楼下餐馆走去,谢审言没动,等我们走过了他的身前,他跟在了我们后面。
  到了地方,李伯选了一张小方桌,我先坐了,李伯坐在我身边,又说道:“谢公子请坐。”谢审言坐在了李伯身边,我的对面。虽然没在我旁边,但他这么正对着我,心里一定也不舒服,我就微侧了身子,对着我旁边的杏花,心中无奈,又有种难受的感觉。
  李伯让小二上了早餐,不过是两千年都不变的粥和馒头之类的东西。店小二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了碗粥,把一碟馒头放在了桌子中间,又上了四碟咸菜之类的东西。
  李伯把一个馒头放在小碟上,把碟子放到了谢审言面前的粥碗旁,又从桌子上的筷子桶和勺筐里拿出筷子和勺摆在了他的面前。谢审言只静静地坐着看着。我感慨,看来贵族家庭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落难了,照样有架子,让人伺候着显得这么自然。
  杏花刚要如法炮制,我自己伸手拿了筷子和勺。我毫无胃口,但我知道府中的规矩是主仆不可同席,在外面了,没这层讲究了,但主人也要先举箸,就忙开始喝粥。杏花和李伯也动作了。余光里见谢审言缓缓抬了手,拿起勺,也开始用餐。我松了口气,他要是当着我的面不吃东西,大概我立刻就得离开。
  大家正地吃着,就听一声:“你们也不叫我一声,想偷偷吃了走人?”我没抬头,知道是昨天的那个钱眼,他往桌子上放了一丁点儿银子,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李伯身边,不由分说就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嘴里含着馒头口齿不清地喊着:“小二,再上碗粥!”
  杏花气道:“吃饭时这么大呼小叫的,嘴里有东西还说话!不知道闭着嘴嚼吗?”
  钱眼依然边吃边说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管得着么?日后我顿顿这么吃着说话,早晚气死你!”
  杏花回嘴道:“你气不死我了!我今天就和小姐回府了,再也看不到你了!”说到后来,她好像真生气了,有点哭腔。我抬眼看杏花,杏花忙低头吃东西。我眼中瞥见谢审言慢慢地放下了勺,手离了桌子,他面前的粥还没有吃掉半碗,馒头根本没有动。
  钱眼大叫起来:“真的吗?”
  我看向钱眼,他满嘴的嚼得碎烂的馒头,说话时馒头渣子飞溅出来,像喷雾。我没了食欲,也放下勺说:“是。”接着对李伯说道:“李伯,我和杏花饭后就动身回府。我们离城并不远,你不要担心。我给你们添了麻烦,对不起。”也算是对谢审言的致歉吧。瞥见谢审言似乎低了他的斗笠。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作痛。
  李伯和杏花都放了手中的餐具,我明白我停了,他们就不能再接着吃,忙又握了勺说:“我还没吃完,你们接着吃。”李伯叹息了一下,才要说话,钱眼又叫:“什么什么?赢了就走?不给别人翻本儿的机会?你也太不仗义了!我还花了那么多银子!昨天为了你们,我呆了一宿,还要住在这么贵的旅店里,真不值!不就是一张床吗?哪儿不能睡?这里的吃的这么贵!我出门,买个火烧,只需一个铜板,可为了一会儿来和你们一起走,就得在这儿吃,倒霉!我花了那么多银子!”
  我正觉得胸中不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几点银子,说道:“那是银子吗?我还以为是以前人们剩下米粒儿呢。”
  杏花哈哈大笑起来,捂着嘴,前仰后合。钱眼呛着了,一把抓住到了身边的店小二,从他手里夺过粥来,大喝了一口,被烫得舌头乱动。谢审言轻咳了几下。
  钱眼放了碗,用袖子一通擦嘴擦脸,然后抬头红着眼睛看着我说:“我从没这么窝囊过!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了。”
  杏花笑着叱道:“哪里那么容易,我们的小姐读了十六年书。”我真是很感动,从小到大,没有人像杏花这么佩服过我。在现代社会,卖猪肉的都读了十六年书,别说我了。可在这里,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才学,难怪大家都要穿到古代来,平白无故地就高人一等了。
  钱眼两眼大瞪,李伯也转脸看我,我惯常地谦逊道:“都已经忘了……”
  钱眼厉声道:“你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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