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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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修改版)-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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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觉得他比去年我们在路上,在李伯父母家要远了很多很多。那药圃一别,我们就没能再近,即使我为他擦拭过全身,我们之间也再没有回到从前。
  谢审言先微侧了脸,然后慢慢转了身。他看着我,晶莹黑亮的瞳仁里反映着点点阳光。他的面容不再枯瘦苍白,清雅俊秀之上,焕发出健康的光泽,神采韶秀,如此慑人神魄……我闭了一下眼睛,努力回想那两个女婴的笑脸,那才是我真正能握在手中的爱,即使有一天,她们也会长大离开我,但至少要胜过男女之爱让我感到的恐惧……
  再睁眼看向谢审言,我已经沉静如水。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垂下眼帘,许久不看我。
  周围有飞虫的嗡嗡声,庙里的隐约木鱼声。他突然低声说:“你难道不能把我就当成那时的我,是个下奴,再那样对我……”他依然低着眼睛,但我知道他是怕我看到他眼中神光,明白他根本已经不是那时的他。
  我叹了一声:“对不起。我是如此明显……其实,那时,我那样对你,也是不应该……”毫无顾忌的热情,没有对等的考虑,铺天盖地,正常的人谁也受不了。那样对他,是看不起他。
  他还是不抬眼睛,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不应该……”
  我怕他只是敷衍我,就又解释道:“我那时没有……”
  他打断我:“我知道你的心意,自然不会怪你。”他停了一下,又说道:“从没有怪过……只有感激。”我暗叹,他连那个小姐都感激,更别说我了……
  我们好久都没有说话。
  他重抬眼看着我,澄净清澈的目光,直入我的心。他轻声道:“那天,是我说的,不娶你。那时,我怕露出一点迟疑,让你以为我故作姿态,告知你父,他必然反复请求,甚至自往求亲。我不能应允,我父也不会同意……若你父失了颜面,日后,我就更难回来找你……可我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我本该说没关系,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我半垂下眼睛,看来我还是在生他的气。
  他等了一会儿,又说:“如果,我现在说,我想……”
  我忙打断道:“人们说你的父亲头发都白了,他想让你回去,不会对你不好。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不能不管他。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不想了。”
  他停了一会儿,叹息般地说:“如果有一天,他愿意了,你又会说什么?”
  我苦笑:“我真的是这么明显吗?”是啊,一切都是藉口。如果两个人想在一起,总会在一起。不想了,总会有问题。
  两个人又半天不说话。他轻叹,走到我面前,不看我,极低声地说:“你看过我……我还要多惨才行?”我闭眼吸气,他继续低声说:“是,明显的很……这世上,大概,只有你,不敢要我……”然后不等我回答,他以正常的声音说道:“我们走走吧。讲讲你的事。”他虽然语调十分和缓,声音低哑,可语气与以往不同,有着能把握事态的自信。
  他双手依然握剑背在身后,走在我后面一点,大概不想让剑碰到我。我随意地慢慢走在山间的小径上,讲起丽娘生了个儿子,讲起我收养了两个孩子。我与她们日常的玩闹……我这么一个从来胸无大志,一事无成的人,终于有了能干的事,多少让我觉得……
  谢审言轻声打断说:“为什么孩子让你这么快乐?”
  看着满眼的树木,团团绿叶,天地明亮,像能照透我的思绪,我微笑着说:“因为我知道她们需要我,至少现在,我不必担心什么……”我停下来,看着阳光在草地上跳跃地闪动。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道歉似地说:“我能做保姆,做不好妻子。我受不了那种担忧和猜疑,我太偏执计较……我爱孩子,我也许不能再去爱一个成人了。”
  好久,谢审言非常低声说:“我也不能了,会很痛。”我突然转身,他的眼睛已经闭上。我心中揪疼,恍然明白了我们实际上是一样的人,虽然伤的地方不同,可都是伤痕累累,在我们最脆弱的领域里,不能再战。
  我转身重新看着前方,忽然感到我不再是那么压抑。在这丛木之间,流火阳光如雨倾下,我才发现,我心中埋藏了我们的过去的那个角落是多么阴郁,可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谢审言在我身后说道:“我原想再住一段时间,可你,既然这样……我今天就和你们回去。以后,我会常去找你……”
  我没有回头,回嘴道:“我怎么样了?”
  谢审言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你怎么样了……你把我们,忘了……”
  我微低了头,说道:“你别来找我,你的父亲不会高兴的。”
  谢审言回答:“你如果再如此推脱,我就穿你府中下奴的衣服去见你。”这是跟我学的!往自己脖子上架剑。
  我转身,他看着我,明莹的眼睛里有一丝揶揄。我盯了他一会儿,他没移开目光,清清楚楚地说:“我若求娶你,你不能拒婚。”
  我一下笑起来:“只许你把我甩了,不许我也告别一次?”
  他不退缩,冷静地看着我说:“你何止告别过我一次,你告别了好多次,你已经欠了我了。”
  我轻叹道:“你忘了你的父亲了吗?他怎么会同意你娶我?”
  他平淡地说:“这是我决定的事,与他无关。”
  我轻摇头:“怎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了?我不会唱和诗歌,与你要求的……”
  他苦笑:“对你,竟是突然……”接着,他轻蹙了下眉头:“我要求什么了?”
  我淡笑:“人们说你十分挑剔,容德俱佳,还要能赋诗歌……”
  他微眯了眼睛:“你信了所有的人,可就是不信我?”
  我失声笑出来,又叹了一声!真是这样?!一方面相信所有关于他的坏事,一方面不信他的表白。
  我微笑着摇头:“是不公平啊!人说关心则乱,我是关心则疑。”
  他没有笑,仍然看着我说:“疑者生畏,畏者无恒。无恒者鲜能终事,盖其心乱而无所适从也。”他停了一下,轻声说:“你因疑生畏,自然不知何去何从,不能终事,只能听我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已经决定了的事。
  我半张了嘴,不及多想,辩解道:“谁说我不终事,当初是我……”
  他打断我:“是你守了二十年,那不是终事,是懒惰和怯懦。”他的话语缓慢但清晰。
  我深深地看入他的眼睛,他毫不回避。竟是懒惰和怯懦吗?!我对二十年相识的顾念,是情感上的懒惰和怯懦?!不敢探索究竟?我的确没有“终事”,没有确定我到底是爱还是不爱,没有完成那条我走了二十年的路,即使是离开,也不是我自己的行为。对谢审言,我是不是也一样懒惰和怯懦……
  我心中慌乱,假笑,叹了一声说:“既然我是这样的人,又怎能与你终事?”
  他凝视着我,瞳孔深邃如星锥,慢慢地说:“只因我是有恒终事之人,一旦决意,死无悔改。”
  我的心被扎了一下,知道这些字里承载的痛苦和用血证明的真实。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神迷,忘了言语……眨眼轻晃了下头,努力招架,悄声说道:“这算不算是勉强?”
  他也盯着我悄声说:“不算,算是带着一个失了方寸的人往前走。”
  我淡笑了:“你才走了多长的路,第一次就是你先离开的。”抓住不放!
  他没眨眼,轻声说:“我认识路,本来就是打算走了再回来。有人不认识路,只能原地呆着!”
  这是想把我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啊。我咬牙狞笑:“要与我较量一番?”
  他秀挺的眉毛极轻地动了一下,眼里似有笑意:“只是谁说了算而已。”
  我想起我和钱眼的谈话,讲到谁情深谁说了算。他这些话里话外,一直在说我情薄意浅,无恒无终!我狠了下心说道:“这个游戏,可以两个人玩。”说完我猛一伸手握住了他的双臂!如我所料,他的身体一硬,接着开始微微颤抖,原来健康明润的脸色突然惨白,他一下紧闭了眼睛,咬了牙,嘴唇的血色褪去。
  一开始,我几乎是带一种恶作剧的心情看着他,他触了我的要害痛穴,我怎能不知道他的?那次临别,我为他整衣他就如临大敌。在公堂,我起不来身,他都不扶我。我给他擦洗上药时,他一直闭着眼睛不看我。酒楼上,他见我突然伸手碰他衣领,就哆嗦……过去的恶梦何尝不是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无论他的理智和情感怎么明白我是谁,他的身体却存着过去的记忆!可看着他的脸色,他抿闭的唇,手中感到他的颤动,我又后悔这么直率。看来太出他的意料,他受不了。我心里开始刺痛,就要放手,道一声歉……突然意识到,如果我这么放了手,实际上就是帮助他的往昔打败了他,这样伤他一次,日后我的手再这么握住他,他就更不会信任我……
  我贴上他的前胸,低声问:“她是不是亲过你?”他意识到我身体的靠近,抖得更厉害,轻点了下头。我双手环抱过他的腰际,紧抓住他背在身后的握着剑的冰冷双手,感到他当时的手应是被绑在身后,我轻声问:“是这样的吗?”他微点了头,已经屏住了呼吸。我凑近他的脸,行将碰上他的嘴唇时,低声问道:“是这样的吗?”他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我闭上眼把我的唇按上了他的双唇。
  他的嘴唇干冷僵硬。一开始,我只是停在那里,让我的唇感觉着他的凉意,让他的唇感受我的温暖。然后我稍张开嘴,用舌尖轻轻地一下下触动他紧闭的双唇,像是在扣动着一处陌生门环。他依然颤抖着,胸膛起伏。仿佛是许久之后,他才微开启了他的嘴唇。我的舌尖进入,慢慢地探索着他的唇齿,让他熟悉我。好一阵,他咬住的牙关松了,我的舌尖挤入他的齿间,他的舌尖轻微地和我碰一下就离开了。我继续探求他,一下下轻舔着他的唇,他的齿,他口中的每一处……又一会儿,他的舌尖再次回来与我相触了一下,这次我尾随而去,纠缠他的舌,舔触他的舌底敏感处……我极尽着我的温存,柔慢地在安抚他,他渐渐松弛,呼吸开始平稳,终于用舌与我缓慢地缠绵……这是种我从没有体会过甜蜜,他此时象婴儿一样无助而脆弱,我用舌尖传达着我深深的爱惜和怜悯,知道此刻,他不会觉得沉重,而我,也因此放开了我的心……
  我无休止地绕弄他的舌,他的舌尖开始只承接着我,任我对他索取无度,然后小心地点触着我的唇,最后终于进入了我的口中,尝试着探查我,青涩笨拙,可流连不去……他是如此温软香甜,让我想好好品尝……我们深吻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早已放了他的双手,用力抱着他后背,他还是手背在身后握着剑,但紧紧地靠着我,停了颤抖……到后来,我使劲吸吮他的舌,以我的舌尖按摩他的舌根和口中四壁,强取豪夺,都占为己有……他时时发出轻嗯声,让他更加诱人,我简直忘乎所以……
  我们勉强分开,两个人都喘着气,我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眼中似有水光。我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是这样的吗?”他的眼帘半垂下,睫毛如扇遮住了他余下的目光,他低声答道:“不是。”
  我放开了手,慢慢地转身背向了他,平静下自己的狂乱。他默默地站着,没有动作。我看着午后洒向大地的无限阳光,感受着奔放的热烈和一抹看不见的凄凉。他在我身后低声说:“我再不会让别的人碰我,真的,你别担心了。”他似乎在哽咽,我没说话。我多想我从没听到过同样字句的谎言,他从不曾被那个占据过我身体的人鞭打得遍体鳞伤。



短途

  我们走回去,会合了杏花和李伯,在庙中与和尚用了些斋饭。然后我们在庙门口等着,谢审言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自从谢审言说他要和我结婚,我们接了吻,我从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愉快。站在门口,我看着他一身粗布白衣,缓步从庙后走过来,面容俊秀,气质清雅,肩背书箱,挎着他的剑,手提着个带面纱的斗笠。一时间,我以前读过的那些书剑江湖的偶像们,都成了他的模样。
  他向送出来的和尚道谢告别,然后把书箱缚在那匹运来米面的马的鞍后,戴上斗笠,上了马,与我们一同离开了那个庙宇。
  骑出了山脚,路面平坦,谢审言头戴着斗笠骑在我的旁边,杏花和李伯骑在我们的后面,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我们那次远途。我全身活力,笑着说:“我得让转转随意跑跑,你们别跟着!”说完我松了缰绳,转转原来还无精打采的样子,缰绳一松,它立刻精神百倍,眼睛瞪圆了,耳朵都支愣起来,马上撒腿斜着跑起圈圈来。我已不是以前的那个笨蛋,现在能手握着缰绳,任它随意地跑,不再心惊。我看着眼前风景成了印象派的画面,天空的云朵拉成了一条条白绫,不禁哈哈大笑。
  无论转转怎么跑,谢审言的马总是跟在我后面。我看转转跑得差不多了,就拉紧了缰绳,让它慢下来,然后掉了马头,向远处的李伯和杏花那边缓缓骑去。谢审言骑到了我身边,我看着他笑道:“我不是说别跟着了吗?”他说道:“没听见。”我哈哈笑:“那下回我得喊才行?”他淡淡地说:“那也听不见!”我又笑:“你跟谁学的这么说话。”他马上说:“跟你!”我好奇地看他,他说话和以前明显不同了,随便任性,带着孩子气。我摇头说:“那一路,你不说话,多可惜。”他在面纱后面说:“我们还会走很长的路,我会说很多话。”他停了一下,又赌气似地说:“比钱眼和你说的要多得多!”我又咯咯笑出声。
  一路上,我的情绪十分亢奋,快活激动,使劲和他说笑谈天。
  我说:“那个姓孔的老头,说的什么十五什么来着?”
  他唱念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我说:“这就是我有十五两银子,就可以上学。”
  他轻语:“三十而立……”
  我:“三十两银子,可以站着听。”
  他微叹:“四十而不惑。”
  我:“四十两银子老师保证什么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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