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关将药方仔细收妥,眯起眼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几个人,像陆小凤一般撇了撇自己那标志性的八字胡,在确认自家主子愿意接待这群不速之客后,终于才露出了些微充满客套的笑容:“各位客人请随我一起去客房吧。”
叶楚甚转过身,并不迈步,倏忽间,那双深幽的黑眸突然直勾勾地朝着萧胤扫过去。“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医治嫣嫣,对么?”他一改方才面对向晚枫时的笑容,那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阴霾:“你早知我与晚枫交情匪浅,便利用嫣嫣胁迫我,让我带她来墨兰坞,表面是要医治她身上的毒,其实,你是想要借此机会随行,让晚枫医治你身上的‘长寿阎王毒’,对不对?”
“叶楚甚,你倒也不笨,只不过稍稍迟钝了一点。”萧胤负手而立,一脸淡漠,大大方方地承认,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带我来的,除非,你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蓦蓦死在你面前,然后,用你一家三百多口人一并为她陪葬。”
蓦嫣快速消化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末了,她忍不住轻轻颤抖,心突兀地一窒,乱了跳跃的规律。
“狸猫?!”她低低地叫了一声,仰起头去看他,只觉得四周静寂,随着颤抖的呼吸,不知何故,他那原本清晰的脸在她眼中,竟然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蓦蓦,其实,我早就该要告诉你。”面对她求证的目光,萧胤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只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敛下眼睫,表情似笑非笑:“你是你,我是我,你与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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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兰坞的膳食皆是以清淡的菜肴粥品为主,晚膳时分,蓦嫣仅仅食不知味地喝了一碗汤,然后便推说没有食欲,窝在椅子上,望着正前方发呆。
叶楚甚早在晚膳之前便被向晚枫差人请去了,如今也不知是在享受什么山珍海味,徒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着萧胤,二人之间没了前几日相处时那融洽亲昵的气氛,只余下难以开口的尴尬。
此时此刻,萧胤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低眉敛目,不慌不忙地夹菜进食。毫无疑问,他的举止斯文而优雅,充满魅力,就如同他背后花架上的那株亭亭玉立的君子兰。他的俊脸浅笑很是温和、表情眼神也很温和,就连他身上传来的男性气息,都温和得不带任何侵略性。尤其是那挂在唇边的笑纹,简直能轻易让女人缴械投降。
只可惜,他似乎一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居心不良与冷漠无情,当他那毫无情感投入的实话脱口而出时,那温和地笑容简直是最残酷的冰箭,能把一个误入爱河昏头转向的女人当头一盆冷水浇醒,就连坠入情网的心也会就此冻结,进而被揉成碎片。
蓦嫣不得不承认,在一天之内,她便就经历了这样一个从自以为的的恋爱,再到猝然失恋的情感极端变化过程,那滋味,实在堪称是五味杂陈。
虽然明知他阴险狡诈,腹黑毒辣,虽然明知道他对她的温柔都是假象,虽然明知道他是冲着青州那数十万兵权而来,可是,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了。
或许是在揽月楼,他亲昵而煽情地舔舐她的指尖时,也或许是刚到墨兰坞,他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时,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吧,否则,怎么可能将那么温柔的举动做得如此自然,不留一丝矫情的痕迹?!
所以,当叶楚甚扬言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时,她立马便出声反驳;然而,当他极溜地将“内子”的标签挂在她身上时,她毫无异议地默然了。
可是,他却说,蓦蓦,你是你,我是我,你与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我们’。
难怪,当向晚枫对她极尽讽刺之能事时,他却还不肯带着她离开,原来,他根本就是另有目的,铁了心要腻在这里,让向晚枫为他医治身上的剧毒。
如今看来,自己的当时心思和言行,无疑便是那传说中的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看着萧胤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蓦嫣有点恍惚了,可是,脑子里高速运转的逻辑思维分析却并没有停下来。
倘若,他真的只在意青州那数十万的兵权,就应该对她猛灌迷魂汤,最好能骗了她的感情,再骗她的身体,把她给迷惑得死心塌地,这样,青州的兵权不就手到擒来了么?
可为什么他要如此坦白地与她划清情感界限?他难道不怕她一气之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让他的计划全盘失败么?
还是,他根本就已经兀自吃定了她,认为她是个感情上的忠狗,就算他对她弃若彼履,她也仍旧会哭着喊着扑上来抱着他的裤脚?
如果是,那么,她只能说,这狸猫的自我感觉也未免太良好了吧?
可,如果不是,那么,她便就可以定论,这狸猫的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花花肠子九拐十八弯得,定然是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算!
而她,也越来越猜不透,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澡有准备
晚膳之后,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八字胡老头向关便带着两个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到客房来,毕恭毕敬地说,他们已经将药材都准备好了,现在就马上带蓦嫣和萧胤去药庐,由向晚枫亲自解毒。
两个影卫照例是要跟着萧胤一同去,不料,像是早已经被看穿了企图,那两个丫鬟个子不高,长得也挺秀气的,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威胁性,此刻却敢毫不畏惧地伸手拦住了两个影卫的去路。
“我家少主有令,药庐只接待病人,不方便闲杂人等入内。”
向关不愧是向家的总管,就连那倨傲冷漠的语气和表情也与向晚枫如出一辙,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萧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神情淡然地吩咐那两个影卫在客房里候着,便随着向关往药庐而去,似乎并不担心向晚枫会不安好心地耍什么诈。
穿过了一道极长的回廊,向关引着萧胤往长廊的左面走,那两个丫鬟却推着蓦嫣所坐的轮椅往长廊右方去。
萧胤径自停下脚步,也不打算开口询问,只是略略挑高了眉,静静看着向关,似乎是在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家少主吩咐,请您先去浴庐,用刚熬煮好的药水清洗沐浴,之后,他才能着手为您解毒。”向关漠然地看着萧胤,面无表情,语气平板而五起伏,近乎公式化地解释着:“至于您的夫人,可以先去药庐。”
萧胤看了一眼蓦嫣,只见她垂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再听向关所说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兀自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轮椅的木把手抠得吱吱响,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不过,他可以肯定,她所想的必定是与他有关的,因为,从向晚枫的书房出来之后,她即便时时迷惑怅然地盯着他,却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是对他有些失望了吗?
又或者,是认清了一些什么?
他收回视线,没有迟疑,脚步随着向关往浴庐而去。
两个丫鬟一路推着蓦嫣所坐的轮椅入了药庐,而向晚枫果然候在那里,正在悠闲地品茶看书。
直到入了药庐,蓦嫣才发现,萧胤也不知是何时去何地找什么耍子了,竟然留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变态神医向晚枫。
向晚枫既不说话,也不看她,只管将视线继续黏在卷册之上,根本当她是空气一般。
为了遵循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蓦嫣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看清周围的情况之后,她突然生出些莫名的不详预感,几乎本能地摆出了防备的姿势。或者说,倘若她的脚能跑,此刻,她定然已经选择夺门而出了。
这里虽说是向晚枫的药庐,可是,却一点也没有堆放过药材或者器皿的痕迹,整个屋子空旷得不可思议,四周连一扇窗也没有,如此一来,屋子里放置的那两个巨大的浴桶更显得尤其突兀。
还不等向晚枫有所指示,那两个看起来娇小的丫鬟竟然力大无穷地合力抄起蓦嫣,快速将她扔进浴桶中,然后——
潮湿松软的泥土和着黏黏的泥浆,铺天盖地,从头而降!
“向晚枫!?”蓦嫣跌坐在桶里,使出了吃奶的劲,仍旧爬不起来,只能努力扒着浴桶的边缘,闭着眼一边尖叫一边躲闪着,可是,她双腿毕竟不方便,那浴桶又太高,才一转眼的功夫,那些泥土泥浆已经淹没了她的双腿和腰腹。
这可恶的变态医生,还说是要医治她身上的南蛮奇毒,或许,他就是对她之前的顶撞怀恨在心,现在,趁这她身边一个撑腰的人也没有,就想用这些泥土和泥浆将她给活埋了!
她挣扎得太厉害,将泥土和泥浆弄得到处都是,其中一个丫鬟似乎有些不耐了,伸手点了她的穴,如愿地让她成了个木偶,任人宰割。
手脚不能动了,可是,蓦嫣的嘴却一直没有停下,她搜罗着她穿越之前和穿越之后所知的所有用以骂人的语言,毫不客气地冠上向晚枫的名字做前缀,顺道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都一个不漏地孝敬了个遍。
向晚枫只管喝他的茶,压根不去理会她的惊叫和挣扎,知道她就算是瞬间长出了翅膀,也绝对不可能就此飞出他的五指山。
当泥土堆到了蓦嫣的颈部时,其中一个丫鬟用手将原本松软的泥土给压得紧紧实实的,而另一个则是继续添加着泥土和泥浆,直到蓦嫣只剩下脑袋还留在泥土外面,才停手。
此时此刻,蓦嫣如同一株会发出声音的怪异植物,被“种”在巨大的花盆里。
当两个丫鬟打扫完“犯罪现场”,无声地出了药庐,向晚枫这才意兴阑珊地放下手里的书,上前来,亲自端起一盆黑乎乎的泥浆,从她的头顶直直地倾倒下来。
一声尖叫之后,蓦嫣骂得更大声了。
“我奉劝你最好立刻闭嘴收声。”向晚枫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可那双淡睨的眸子,比刀剑更凌厉几分,嘴里一个一个挤出全无情绪的字眼:“这些药泥和药土里混合着各种各样的虫尸,除非,你很希望尝尝是何种滋味。”
一听这话,蓦嫣顿时噤声不语,将嘴闭得死紧,被那原本带着淡淡药香的泥土激起了几欲作呕的感觉,可惜,她晚膳时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碗汤,即便是想吐也吐不出来,只能不断的闭着嘴干呕,连眼泪也挤出来了。
尔后,木偶一般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蓦嫣,只有眼睛还能转转,无奈之下,只好狠狠地瞪大眼,对向晚枫怒目而视。
说来也奇怪,向晚枫最后倾倒的那盘泥浆里也不知掺杂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竟然瞬间便快速干涸了,像是第二层皮肤,紧紧地黏在她的脸上,让她连皱眉这样的简单表情也觉得甚为困难。
更奇怪的是,“栽种”蓦嫣的那个浴桶的底部,缓缓地升起一股热气,像是有火苗在反复炙烤着一般,将她身上烘得燥热难安。
萧胤被向关领着从浴庐到药庐来时,正好见到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他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一愣,当他看清蓦嫣被牢牢实实“栽种”在大花盆一般的浴桶里,只能发出轻微的咿咿呜呜声,全身上下惟独黑白分明的眼睛还能转动时,眼底眉梢不由得露出几缕忍俊不禁的笑纹。
这时,几个仆人陆陆续续抬着水桶进来,把熬煮成了绛红色的药汁一一倾倒进旁边那一个浴桶里。
“你,脱光。”向晚枫看着萧胤,简短有力地说着,下巴朝着那装满药汁的浴桶努了努:“泡到桶里去。”
萧胤垂下眼,眸中厉芒乍闪,却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慢吞吞地解着腰带。
随着他缓缓解衣带的动作,蓦嫣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哇!
现场版狸猫脱衣全 裸秀!?
凭什么狸猫就可以泡热乎乎的汤药,而她,却被药土药泥包裹着,活似个松花蛋?
这待遇也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此时此刻,她敢对天发誓,要不是她的嘴被泥浆给糊住了,此时此刻,她肯定会将唾液流足三尺长,以显示她的期待。
就在此时,向晚枫手里捏着一大把长约三寸的银针,不经意地回头一瞥,眼尖地看出了她的不良企图,顿时双眉紧锁。
也不是他是不是刻意搅局一般,总之,随即,他三两步便上前来,伸手一拉,两个浴桶中霎时便隔上了一层布帘子。
末了,他还不忘冷冰冰地补上一句训诫:“非礼勿视!”
阿勒,这算什么?!
既然勿视乃是“非礼”,那么,她瞪大眼睛欣赏,这正是“有礼”的表现呀!
再说,萧胤不是说了么,她是他的内子,那么,内子看外子,乃是天经地义呀,哪里还谈得上什么非礼!?
可惜,她没有任何机会发表她满腹的正理和歪理,只能接受福利瞬间消失的现实,眼睁睁地看着萧胤的影子印在布帘子上,虽然像是皮影戏一样,可那缓缓脱衣的动作,仍旧于慵懒之中充满了性感。虽然他脱光了衣服之后,留给她的不过是映在布帘子上的一个影子,可她仍旧能够将想象和现实相结合,在脑海里自动添油加醋,描绘出那一寸又一寸充满雄性魅惑力的非凡美景。
描绘着,描绘着,她像是突然开了窍,平白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向晚枫这变态神医,萧胤从来没有透露过他曾经中毒的事,可向晚枫是凭着哪一点知道的?
难道说,就因为萧胤这狸猫长得太过秀色可餐,所以,向晚枫抵挡不了诱惑,一早就把他给看上了?
所以,如今便打算借着这所谓解毒的机会——
有没有可能,过一会儿,这两个男人会在布帘子的另一面,进行一场现场版的黄瓜和菊花协奏的香艳进行曲?
许是太过亢奋,无处发泄,她隐隐觉得鼻孔痒痒的,似乎是有喷鼻血的冲动,一边在心里将向晚枫定位为神医变态小攻,将萧胤定位为腹黑皇帝小受,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激情片段上演。
即便看不见,享受下现场版的音效,也是聊胜于无的。
很可惜,直到原本的亢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