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舍得将这宝物送给如初,表明他对如初的重视,可如初却不敢收,本打算见了面就还的,但那天这宝贝无意中从袖中滑落,恰巧被翠喜看到了。
“这是人家寄放在我这里的,不太方便拿出来。等哪天我见了他,跟他说说再给你好好把玩。”如初婉言拒绝,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从翠喜对那些普通金银首饰的喜爱上来看,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如今既然惦记上了她的东西,只怕没那么好打发。翠喜如果暗中想偷走就罢了,万一总拿不到,干脆报告到俺答那里,她就要糟大糕。
翠喜听如初这么说,哼了一声就去睡了,而如初感到非常疲惫。
她每天生活在狼群中,还要变着法儿的给他们做美食已经很大心理压力了,却还要面临来自同胞的财物压力,简直好像把现代和古代两个人生所受的苦一次性经历了。
唉,这日子,多早晚是个头儿呀!
她叹息着,继续咬牙熬下去,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就出了变故。
当天,离俺答军扎营的地方不远有一条小河。入夜后,如初以去摸鱼、好在转天早上给鲜见水产品的草原英雄做一回鱼汤为借口,打算穿着衣服洗个澡(其实就是浸在水里泡泡,舒服一下)。负责看守奴隶的人最近跟她混的比较熟,加上完全鄙视她,认为她这种半男不女的妖怪没胆逃,所以准许了。
如初很哈皮的拿着抢来的鱼具去了河边,心想老子就给你们这群野蛮人玩一把“狼来了”的游戏,时不时单独往外跑,越跑越远,但每次都按时回去。这样多来几次,守卫们就会放松警惕,等她真正逃得远远的时候,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注意不到。
哈哈,胡如初,你真是狡猾狡猾滴有!
对了,先得弄匹马……还有……想办法存点吃的……还有还有……得想办法让那些可怕小獒犬搜寻不到她的行迹。听说有一种香料可以掩盖人体的气味,哪天得到抢来的药材那边研究一下,就说要给俺答做药膳好了。他令堂的,壮得得牦牛似的,还补什么呀!
如初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拍打水花,只感觉从被公主绑架到现在,身上从没这么清爽过。正玩水玩得高兴,就见岸边闪出一条玲珑的身影,却是翠喜。
因为没穿那件藤制小马甲,衣服又全湿了,如初连忙双手抱胸,走上岸去,也不敢正面对着翠喜,背着身胡乱抓起衣服道,“翠喜,你跑这儿来干嘛,找我有事?”
“找你拿点东西呀。”翠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扭曲颤抖,似乎是紧张和兴奋所致。可如初还没问翠喜到底要拿什么,就觉得脑后给人重重击了一下,之后就扑倒在地,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人事不知。
这是她一个月里第二回在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被女人袭击了,真是笨蛋无极限。
第二回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如初清醒了过来。伸手一摸,脑后有血迹,翻转过身,只见满天星斗,仔细辨认了三次,才确定那不是因头部被猛烈撞击而冒出的金星,确实是苍穹天幕下的星星。
看来她失去意识至少一个时辰了,可翠喜为什么袭击她呢?她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冷静想了一下,几秒钟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探手入怀……果然,夜明珠没了!
这女人真是大脑进水、小脑萎缩,居然用抢的!难道是吃定她不敢声张?可她难道不会抢回来吗?反正这事挑明了对谁也没好处,宝贝到了俺答手里,就谁也看不见了。他铁定拿这异宝镇他的大帐,就算要赏赐,也轮不到一个抢来的暖床人。
如初气愤愤地爬起来整理衣服头发,之后提着空鱼篓往回赶,一路都在想要怎么惩治翠喜,还不能让俺答发觉。那夜明珠要是她的就算了,偏偏是严世蕃送的,收了人家这样的绝世异宝,又不想和人家发展一段感情,像什么话!
她在现代时家教就很好,除了花和糖果,从不收男人们的任何贵重礼物。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不在财务上依赖男人才能平等相处,当然结婚后就不一样了。
但才回到营地,她就感觉到气氛异样,四周火把摇曳、有二十余个骑兵正在集结,小獒犬兴奋地吠叫着,中间还夹杂着人类的大声呼喝,似乎是大营出了什么事。
如初立即紧张起来,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惹事,于是趁乱避进各个帐篷地阴影中,快步往回走,打老远就看到专门负责看守厨帐地士兵东张西望,连忙打了个招呼,示意她回来了。她看到那守卫明显地松了口气,不过这人极为欠抽,她明明规规矩矩的,却生挨了一鞭子,打得她小臂上多了一条血痕,那火辣辣的疼把脑后的疼都掩盖过去了。
“快滚回去,不然把你这怪物喂狗!”他冲如初吼。
如初忍气吞声地跑进帐篷,还没站稳,同帐的一个姑娘就扑过来道,“小胡,你还不知道吧?翠喜她跑了!”语气里又是羡慕、又是害怕。
“外面的骑兵是要去追她的?”如初吓了一跳。不会吧?偷了东西就跑!虽然翠喜地脑子可能只有核桃仁大,但也不至于为了串夜明珠而冒生命危险,除非……她早有预谋。
如初心里很乱。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蓦然发现她地包袱散落在一边。明显是被翻动过地。上前一看。那件太监服没了。翠喜自己地衣服首饰也全没了。
现在。如初百分之百肯定翠喜地逃跑是有预谋地了。不然谁会在仓促决定时还不忘记偷一件衣服?那衣服是公主赏赐地。无论质量还是绣工都一流。如果是普通地衣服。能拿去卖不少银子。可惜翠喜生于乡下小户人家。不知道这衣服是太监穿地。所以不管多华丽。也不值钱。
当初如初换下这衣服时。翠喜双眼放光。还试穿了一下。那时如初心情不好。就随她去了。也没过多解释。话说翠喜和她身高和身段都非常相似。更神奇地是她们地右边肩膀同一位置都有一块红色胎记。指甲大。虽然细看地话。如初肩膀上地胎计是燕子形状。翠喜肩膀上地胎计形状却不清晰。但当那天如初无意中看到。还是惊奇了一阵。感觉造物主很是神奇。大千世界。居然有人除了脸之外。特征如此相像。
“她这是要逃到哪里呀!”一个姑娘愁道。
如初没说话。但料想翠喜是奔大同方向了。女人嘛。总是喜欢表达、喜欢说话。而之前帐里地姑娘们不爱搭理翠喜。就如初态度还算好好。所以她偶尔跟如初说点心事。
她自己也清楚。虽然她现在受俺答宠爱。但未必长久。将来也是赏给某步卒。过着当牛做马日子地命运。所以经常长吁短叹。认为曾经很有把握地美好日子再也不会出现。
情绪好时,她会异想天开地说要去投奔未婚夫婿。还说虽然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但那富家的秀才就是因为在市集上见过她,爱慕她地美貌才纡尊降贵地和她这样出身的女子订亲的。如果真能到大同城,她坚信就算当不了正室夫人,当个妾还是可以的,反正只要男人心里有她,总好过在塞外挨苦。
对此,如初也就姑且听听,因为她知道明军不会来救这些被迫背井离乡的百姓,哪想到这没脑子的丫头居然真的偷了马逃跑!
她大概以为路已经好走了,守卫也松懈不少,而且到大同城只需一夜的功夫,照规律,俺答今天又不召见她,所以趁夜骑快马偷跑之计万无一失。由此可见,她的逃跑虽然有预谋,但却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所以恐怕结局会很悲惨。
不出如初所料,天还没亮,骑兵就回来了。但他们并没有带回翠喜,只说是追她到了一处悬崖,因马儿受惊了,所以连人带马跌了个粉身碎骨。
在为这可怜又可恨的姑娘哀叹之余,如初知道严世蕃送的那串夜明珠是拿不回来了,只希望万一有羊倌或者采药的人发现尸体,捡到宝物,不要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落得翠喜一样的下场。
可也因为翠喜事件,连累得很多人受到惩罚,已经松懈下来的守卫也重新严密了起来,间接加大了如初逃跑的难度。如初悲观的感觉如果没人里应外合,她恐怕很难离开了。但转念又一想,假如有人来千里奔袭来救她,假如他们看到摔烂了的、翠喜的尸体,会不会以为是她呢?
如果认为她死了,那就更不会有人深入到塞外腹地来救她了吧?她无力的想,但随即坚决地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老天不可能开这种玩笑,世上也绝不可能有那么巧合地事。
但偏偏……就是有。
就在如初随着坐阵中军地俺答紧张兮兮地路过大同城时,两路人马,三个男人已经追近了。本来,戚继光等四人是先走的,但他们没有快马,当天气转晴的那两天,后面的大部队就追上了他们。
见到戚继光,虚海和严世蕃心中均了然,但现在救回如初是头等大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人力量,所以三个男人间并没有出现剑拔弩张的情况,而是一方邀请同行,另一方欣然同意。
不过在前方探马来报,他们距俺答大军还有一天的距离时,他们遇见了一个羊倌和一个采药人。这两个人在争一串夜明珠,都说是自己先看到的。而这串夜明珠,严世番一眼就认了出来。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过来审问,当听他们说是在一具跌落悬崖地女尸身上发现的,三人全部感觉五雷轰顶。
如初死了?不,不可能!
三人是一般的心思,立即押着羊倌和采药人到了悬崖下,看到了那具头部先着地,摔得血肉模糊、脑浆迸裂的尸体,还在旁边地死马下找到了一个包裹,里面除了几件女式衣服和压扁了的金银首饰外,还有一套太监衣服,正是如初穿过地。再看那尸体,身量和如初极为相似,再加上她身上有那串绝无仅有的夜明珠,似乎种种迹象都似乎表明了这女尸的真实身份。
不过,严世蕃和虚海又不是白痴,如初是他们心中那么重要的人,怎么可能凭这些表面情况就轻率地确定她就是死者?虽然把这些间接证据联系起来看,这女尸就是如初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们并不相信。可是不久后,随行的八重提供了最无可辩驳地直接证据……那块胎记,本应是如初身上独一无二的胎记!
伴随着八重地放声痛哭,三个男人都遭受了此生最大的打击,因为天下无这般地巧合。
可怕的沉默之后,严世蕃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摇头笑着一边倒退,最后跌坐在一块大石上。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脸上却承载着世上最大地悲伤和愤恨,似乎如果不笑,他的生命也会迅速流失一样。
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输得彻底而无可挽回!输给了如初,输给了老天!至死,他也没能让她爱上他一分,而他的心却早已失陷。却这时,老天给了他最深的一刀。
这就是恶人的下场吧?可以得到天下一切想要的东西,只除了那个最珍贵的。真是讽刺啊!他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放在心上,可她们活得锦衣玉食、鲜衣努马,而他真正放在心里温存着,放在他黑暗心灵中柔软着的人却离开了他,永远不能相见。
因为她这样的女子注定会得到幸福的来生,而他,注定下地狱,永世沉沦。如初和他就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也许是他太贪心了,想得到他不配得到的东西,也许当初他不去招惹如初,如果不爱上她,她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这是上天的惩罚吗?可所谓报应,不是应该报应在做恶的人身上吗?难道伤害他最爱的人,只为让他难过伤心得更彻底?他恨,从未这么恨过,假如可以,他真想亲入地府,揪着阎王的衣领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拿了他的命去,却要伤害一个那么可爱无辜的女子。这就是所谓天道吗?狗屁!
第三回 成亲
心中疼得像翻江倒海一般,渐渐令他被打击得混乱一片醒了些。他站起来,亲自抱起“如初”的尸身上马,丝毫不顾忌鲜血脑浆等秽物,动作温柔、满脸怜惜之意,似乎怀中的不是腐烂尸身,而是绝代佳人。
他要先把“如初”带到大同城,盛妆大殓,之后亲自扶灵,送她回家乡。她活着,不能拥有她,她死了,希望可以做最后一件事情。
“虚大师,你要去哪里?”在马背上,他回身问。
“和小相爷一起。”虚海答,语气里听不出悲痛,但谁了解他的心呢?
自从得知眼前这毫无生气的皮囊就是他的“如初”,虚海就一直垂首默诵着什么,旁人只道他一个佛家弟子是在诵经超度死者,其实他只是在不住呼喊她的名子:如初……如初……如初……
他希望能唤回她,虽然明知道并不能。她就像一个美梦一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令他死去的心又活了回来,然后再度随着着她的离开而死亡。甚至,他没来得及问她,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突然替换了原来的师妹,搅得他死水一潭的心起了波澜,却又以那么意外的方式离开。她知道让他的心在生死之间徘徊是多么残忍的事吗?知道美梦醒来,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是多么可怕吗?
不过师妹,不要怕,不久后我就去陪你。父皇许我借兵,是要我一命抵一命,救出你后即刻回京,把我的命还回去。他心中默念着。原不指望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可也心痛这样的结局。或者他与如初今生无缘,来世却有机会。她不在了,生无可恋,而黄泉路虽长,却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悬崖下偌大的山涧里,跟随下来的千人兵马没有一个人说话,均默默随着着僧官主帅和小严相默默离开。纵然他们不知道那死去的女子是谁,但也感觉得出两位大人的沉痛与悲伤,哪有人敢出声。
而在他们离去后很久,戚继光依然僵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脸色白得没有半分血色,整个人如石雕一般,静得骇人。
张居正等三人面面相觑,沉浸在悲伤和忧愁之中。他们也喜欢如初,都受到过如初最真诚地帮助,现在她走了,怎么会无动于衷?但是小光这样子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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