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36记-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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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夫36记-柳暗花溟-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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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无动于衷?但是小光这样子很可怕……最后还是赵三红眼框红红的走上前去,轻声道,“小光,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

  戚继光摇了摇头。

  他不确定他现在地感觉是不是难过或者伤心。因为它绝对更强烈。他只感觉胸口被挖空了。空荡荡地。空得好像有一个深不见底地洞。把他地呼吸、活力和思维全部一点一滴地带走。

  很疼啊。那空洞感真地很疼啊。就算他十三岁时与某倭寇头子私自比武。身上骨折六处、还伴随着内伤、并差点死掉时也没那么疼过。那种疼无边无际。似乎变成了血液在身体里流动。除非死。否则永也不能停歇似地。

  所以。他真地不确定自己是否悲伤。因为那锥心地疼掩盖了一切。

  “小光。你振作一点。”张居下也过来劝。“倘若如初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戚继光长眉一挑。心头触动。但仍然没有说话。

  “不管你做什么,今天都依你,只是你好歹说句话呀!”李成粱的心揪着,为如初,也为小光。唉,那么活泼的姑娘,那么坚强的兄弟,现在都成啥样了。

  人命,还真是脆弱得很哪!

  “我要和她成亲。”戚继光终于开了口,声音暗哑得似乎是从胸中嘶吼出这一句,那三人高兴之余,又有点害怕。小光,不是魔怔了吧?他们知道小光对如初那份心,可是她已经香消玉殒……

  “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为妻,不管她是死是活。”戚继光神色温柔怜惜地轻声道,“姑娘家没出嫁就去世,到了那个世界是会变成孤魂野鬼的,我舍不得她孤孤单单的被恶鬼欺侮。何况我之前说过,如果她遭遇不测,我就留在这里永远陪着她,不然她害怕了怎么办?她寂寞了怎么办?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从没扔下过我们,也从没辜负过我,现在她……我怎么可以弃她不管?”

  他说得那样坚定,不像是脑子坏了发出地呓语。张居正等三人又是互相交换眼神,最后仍是赵三红咽了咽口水道,“你是说……要和如初的魂魄……也就是灵位成亲?”他是试探性地问,没想到戚继光很严肃地点头,倒吓了他一跳。

  “就在这儿?”张居正惊问。

  点头。

  “就今天?”李成粱惊问。

  还是点头。

  三个人无奈地互望,都感觉戚继光疯了、痴了,可心中却又很感动,从没想过他用情如此之深。他们躲到一边低声议论,“他不是要学左伯桃和羊角哀,也自杀到地下去保护如初吧?”

  “可是如初的尸……她被严世蕃接到大同城去了呀。”赵三红叹了口气道。

  “严世蕃大白天就把如初的身体带走,照我家乡的说法,她的魂魄未必走得了。”李成粱说到这儿,想起如初对他那么好,他到现在还欠如初的钱,也是不胜唏嘘,“一具皮囊有什么重要,关键在于

  魄留在哪儿。”

  “那就成全了小光地一份心意吧。”张居正咬牙道,“不然他说不好要失心疯了。让他们成了亲,了了小光的心愿,如初也会高兴的。以后的事……唉,再说吧。”

  三人商量决定后,立即把身上仅有的钱凑了凑,由赵三红和李成粱快马加鞭到附近地小村子买点成亲用的东西,张居正则留下布置婚礼现场,其实不过是盯着戚继光,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不过戚继光清醒正常得很,甚至是平静地。他先是把死马拖走,把“如初”摔下来的地方清洗整理了一遍,然后有条不紊地洗脸擦身、梳头换衣,好像真地很重视这场没有三书六礼的阴阳亲事,安心等待娶他地“鬼妻”。

  到晚上,赵三红和李成粱回来,如初就在完全不知情,甚至都没人问她是否愿意地情况下“嫁”作了戚家妇。没有亲朋迎门、没有披红挂绿,喜庆鼓乐、没有杯盘酒盏,香风阵阵、没有喜帕低垂,红烛高燃,只有天为媒、地为证、三个年轻人最真诚的祝福和一个男人爱意坚定的心。

  夜风呜鸣,黑暗中的火光保持着微小但却执着地温暖。酒劣而烈,才入愁肠就令大家就都醉了,也只有到了此时,才能痛哭一场。那个在没人看得起他们时,却重视尊敬他们的女子;那个把他们一群迷失的人带出沼泽地女子;那个说过会保护他们,绝不放弃他们的女子却先走了。

  而戚继光和往常一样滴酒不沾,一颗眼泪也未流。他静静地等着伙伴们全醉得沉睡过去后,就把“如初”的牌位用布细细包裹,紧紧负在背上。又在朋友们的周围点起几个火堆,提防夜里有野兽靠近,然后悄悄上马,向着北方而去。

  没有人能伤害如初而不付出代价,那个小杂碎许晓峰不能,逼得如初跌落悬崖的人也不能,把如初掳来的人更不能!他要杀了夺走他心爱女子的人,他要为如初讨还公道,他不能让她那么冤枉,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纵马疾驰,把黑暗甩在身后,又义无反顾地冲进更深地黑暗中。如初在不知不觉间把他的心都掏空了,现在只有报仇才能把它埋满。

  他走后很久,天亮了,他的三个从宿醉中醒来伙伴也终于发现他消失了。凭着对彼此的了解,他们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不禁又是叹息一阵。

  “别去追,这件事小光想一个人完成。”张居正蹙着眉道,“如果不成全他的心意,我怕他这一生也会快乐。我们先去大同城,万一他许久没有消息,我们再去找。”

  “成全了他,他就会快乐吗?”李成粱摇摇头,“如初就这么走了,恐怕是小光心中一生都无法面对的痛与遗憾。”

  “要是如初还活着就好了。”赵三红说了傻话。

  不过嘛,有句俗语叫傻人有傻福。同理,厚道的人说出的话在冥冥中也总有些真实。此时,被大家以为死掉地如初正处在半死的状态下……累的。

  才过大同,俺答就病了。如初因为送汤送水,看到过俺答的病况:背上长了好几个大毒疮,因为感染而导致高烧不退。这全是因为他在大热天里长途奔袭,得了胜果又胡吃海塞,过度纵欲造成的。如果是在现代,来点拔毒败火地药,再打点消炎针,同时禁欲忌食就会好了。但是在这年代,再加上蒙古大夫的手段,俺答地病势凶猛了起来,开始两天居然昏迷不醒,汤水不进,就更不用说行军了。

  十万大军本来兵分两路,此时另一路得到了主帅“病危”消息,立即前来增援。虽然北元军看不起坐阵大同城的仇鸾,料定他不敢出城偷袭,又得知“甩掉”了大明地追兵,但还是小心提防着。

  第四回 重逢

  如初偷听到这位仇鸾是严嵩的义子,当俺答攻大同时,贿赂俺答,让人家绕道去攻宣府。现在俺答原路返回,他不但不阻击,还紧闭城门,其行为实在让人鄙视万分。

  其实如初听不懂蒙古话,但与她一起偷听的那位在厨帐帮忙的人曾经偷偷到塞外做过生意,因此给如初做了临时翻译。在此人看来,朝廷真是有毛病,好好的开设互市多好,百姓有钱赚,蒙古人有日用品可以换,那样也不用打这场仗了。

  而如初,因为前些日子吹嘘过自己会做药膳,现在俺答又水米不进,吃什么吐什么,尤其油腻的,所以她被蒙古大夫勒令做些可口的汤水给主帅吃,以增加主帅抵抗病魔的能力。

  她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为了防止俺答状况不好,蒙古人拿她这妖孽泄愤、甚至施火刑陪葬什么的,只得使出浑身解数熬制了几款清淡败火的靓汤,果然吃得俺答胃口大开,伤势也有所好转。可这样一来,她的任务就重了,每天就蹲在火炉边,要知道煲汤可是极费时间的工作,对火候的掌握也难,这年头又没有煤气、电磁炉、压力定时锅等东西,于是她就更辛苦些。

  “老子苦练厨艺是为了绑住心上人的胃的,没想到先用在你这死家伙头上。祝你无福消受,祝你回到老巢,额头生个大毒疮,硬充独角兽。”如初一边阿Q的咒骂,一边感觉腰酸背痛腿抽筋,琢磨着到哪儿能弄片中来。

  正在这时,忽然感觉帐帘一动,立即头也不回地道,“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随便进厨帐,会影响灶火力度的。汤还要个时辰,生煎胡箩卜肉饼也还没好。”

  来人没有说话,但却慢慢走近了,在她面前一尺处停下,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如初不耐烦地一抬头,才要喝止,却硬生生愣住了,手中拿的一根木柴也掉落到了地上。是累得出现幻觉了吧?她用力眨眨眼睛,那人却还在。那么是幻觉深度比较大?再揉揉眼睛,眼前人却依然没有变!

  他一脸风尘,似乎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脸上泥水和汗水混杂着,黑一道白一道的,嘴唇干裂得布满血口子,挺直的鼻梁上还有道长约一寸的伤口,整个人憔悴得很,唯有那双眼睛还晶亮灿然,仿佛那阳光般温暖的微笑就藏在他眸子里,随时可以为她绽放。

  而此时,他牢牢盯着她,好像和她一样的心思,生怕眼前地一切只是幻觉,眨眼间就会消失似的。

  “小光?”她激动得颤抖着手。轻轻抚上他地面颊。

  手掌下。男性皮肤适度地粗糙与温暖灼烫着她地掌心。让她知道眼前地人是如此真实。

  “是我。”他答。忽然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这番死而复生、失而复得。让他地心怎么能不又酸涩又狂喜。那恍惚地感觉犹如就在梦中。令他连碰也不敢碰这熟悉地女子。深恐她再度消失。

  “我以为……”他艰难开口。“把你弄丢了。那怎么办……再也见不到你……那怎么办……”

  他地眼泪落在如初地手上。因为平日是那样坚强和骄傲地男人。所以他地哭泣就格外让人受不了。如初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哽咽着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

  啊,真好,有人来救她真是好!这么贴着他地胸膛,就感觉安全得很,再也不怕了。理智上从不敢设想有人来帮她,也曾经冷静地谋划逃跑大计、忍受精神上的侮辱和伤害、身体上的疲劳与不适、自以为应付敌人游刃有余。

  可其实,那些坚强全是强逼出来的,她地心里一直充满了恐惧,怕暴露了女性的身份,怕稍微行差做错就招来杀身之祸,一个人紧张地保守着秘密,从没有人可以商量。这种罪,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没有受过。内心深外多么盼望有人来救她呀,现在他终于来了,不管是谁,他终于来了!

  感觉戚继光反手紧抱着她,那么用力,把她的藤制马甲都按扁了,好像恨不能把他们的身体紧紧粘合在一起似的,如初也哭了。没关系,抱吧,虽然有点疼,虽然感觉要被勒断了,虽然呼吸不畅,但都没关系,紧紧地拥抱吧,只要再不把她一个人扔在狼群里就行!

  两人就这么用尽全身的力量抱住对方,任眼泪默默地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厨帐外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吓得如初蓦地从温柔乡中清醒过来,立即放开那给了她久别重逢地惊喜、以及无尽安全感的年轻男人,推到厨帐的另一侧。

  厨帐与其他帐篷不同,有两处出口。而紧邻着厨帐,是一顶又小又寒酸的帐篷。因为最近如初调理大汗的饮食有功,特赐她独居地。其实她知道那是为了让她离厨帐近些,好方便病号大汗随时想吃什么,就得给他做什么。

  可是这样一来也有好处,首先她不用每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要留心自己的秘密,晚上躲在帐篷里时可以小小的放松一下。其次,她偷偷摸摸地出出进进,四处侦察情况时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了。在她的努力下,现在除了做饭地时候,她基本上在俺答的大军中属于透明人,没人在意她究竟在哪儿,在干什么。

  “进去那个小帐篷,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出来。”她声音对戚继光说,手上还推了他一把。

  戚继光一声没吭,矮身出帐。而他才钻进那小帐篷,俺答地贴身近卫就从厨帐的另一侧进来了,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分外惊险,骇得如初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大汗饿了。”近卫用生硬的汉语说。

  “马上好马上好!”如初挥舞锅铲,心道你们大汗什么时候不饿过?

  她一边麻利的弄好一大盘生煎胡萝卜肉饼,一边谄媚地说,“我想大人日夜照顾大汗辛苦,所以多做了几个,一会儿大人可以下酒吃。这个汤……我已经把火调好了,就在炉子上煮着,一个时辰后就能拿给大汗喝。唉,厨帐里真热,不过为了大汗能康复,我就不睡觉了。”

  那近卫听出如初话里的意思,虽然鄙视,但吃人家嘴短,官还不打送礼的呢,看在有好吃的面上,点头道,“你去歇着吧,找个人盯着火,待会儿我派人来拿。”

  如初千恩万谢的立马去办,然后赶紧回帐篷。她有好多话要说,可还要考虑时间问题,天亮后小光就没办法出去了。

  才一进门,黑暗中伸出一双手臂,再度把她抱个满怀,好像她是人参娃娃,松开一下就会跑掉似的。

  “小光,放开,我有话说。”如初挣扎了一下。

  “这样也可以说。”某人不放开,灼热的呼吸穿过了如初地头发,烫得她全身不自在,所有的肌肉都紧缩起来,包括心脏的。

  “小光,你是来救我的吧?那么放开我,好生说话,研究出一个计策来,不然我们很难逃出去。”如初使劲压抑住颤抖,正色道。

  戚继光这才放开怀抱,改为拉着她的手。

  帐篷中没有点灯,两人只能看到彼此的身影,而正因为看不到表情,才有说不清的暧昧情绪在黑暗中弥漫,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拼命把两个人往一起挤,但又用力往外推,渐渐的,连空气中似乎都透着挣扎的滋味。

  “你怎么会找到我地?”如初听戚继光的呼吸不正常起来,连忙问。

  戚继光平静了一下才慢慢说出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没说自己几天来不眠不休地追踪俺答地队伍,一直暗中观察大军的行动和巡逻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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