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大哥在安静的看书,而我和二哥就坐边上练字,碰见太繁复的字我就会问二哥,二哥也因为家里终于有了自己可以教导的人而端庄起来,把平时的那些猴子气都藏了起来,猛一看还以为是常府大少爷在教岛小姐写字呢。过了半天后大哥走过来看我们两个人写的字,点了点头说:“二弟,你的字往日看上去虽算端正,却是浮躁之心过胜,缺少沉稳之气,今日却是颇有几分用心。”
二哥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一边的我后,嬉皮笑脸的道“要让大哥你夸奖一句还真难,嘿嘿……我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也算是托了小妹的福,今天也当了把夫子的隐了”
大哥笑着拍了拍二哥肩膀道:“继续努力吧,你现在也是小妹的榜样了!”
“恩恩恩……妹妹,以后二哥就是你的练字师傅了,不懂尽管来问,二哥自是知无不言”
“呃……知道了”看着二哥满篇周正的小楷,完全看不出什么浮躁之心,什么沉稳之气。
看着一脸乖相的我,大哥拿起我写的字看了半天后评价道:“妹妹的字与上次去青州前可是有很大的进步哦,看来在姨娘家中时,无崖没少教你吧?”
“大哥怎么知道的?”我感觉我的字还是和以前没多大的进步,看着大哥很是正经的说着,不象是怕我受打击而应付我几句。
“呵呵……因为你写的字中这几笔,与无崖的笔迹很是相似,也难为你小小年纪就可以模仿到他的那种笔迹”大哥点了点风无崖教我的那几个字,字面上果然带着几丝风无崖的“乌鸦式”风格。
“哎呀……死无崖,竟然抢我夫子的位子,下次见了他看我怎么收拾他。”二哥看着那几个充满“乌鸦式”风格的字,纂起拳头挥了又挥。
我和大哥同时无视于他,大哥继续看书,我写字。
中午吃饭时,返回山州的一路上被忽视,回到常府又没见到我的天天,疯了一样跑跳着,白色的球状身体基本可以用连滚带爬来形容了。
天天就是用这招它最出色的“连滚带爬”式,将父亲与哥哥几个男人收拾完毕,一致获得全家人的喜爱。从此在我家是三千宠爱于一身,路不用走,因为被二哥拎着,屁股不用坐,因为被娘亲抱着,背不用靠床,因为睡觉被我搂着睡觉(咳……每天都有洗澡的哦)。
天天的白狐灵性被充分发掘出来,很有几分革命志士的气度,对府内的人如春风缚面,见谁都会摇几下身体;对外人如寒风扑面,总是拿出它的高傲神情,瞄别人几眼后就继续卧倒大睡。好几次客人看到它的表现后,都夸这只“小白狗”真是又可爱又娇憨,惹的它更是对来往客人一概藐视,与我们常府的平易近人风格大相背离。
第十五章 上京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接到了风无崖写来的第一封信,信里说他现在每天都泡在师傅家中,师傅的书房中有许多已经失传的孤本,让他都舍不得走出师傅家等等很多生活小细节。让我睡不着的是他信里提到了金朵朵的事,那天我们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信使送来朵朵即将进京参加今年的采选的消息,后面金家派人来将朵朵接走,为她准备进宫的事情了。
我被这个消息震的当场说不出话来,朵朵才多大?八岁?这么小就进皇宫能做什么呢?而且象她们家那么有钱怎么就会忍心将她送进宫里那种地方呢?各种纠结纷杂的情绪笼罩着我,让我低落的意识到,虽然这个世界是和平美好的,但还是一个皇权高度集中的世界,在这里皇权高过一切,是一个完全不存在民主的地方。
深夜躺在舒适的被窝里,想起那个躲在车角落心满意足吃着零食的朵朵,想起那个总喜欢抱着我的朵朵,想起那个总是见到天天就流口水的朵朵,我为这个新交的朋友的前途担心的无以加复。
一夜无眠,头昏沉的爬起来,跑到书房中写信给风无崖,因为很多字我还要查过后才能完整的写出来。问他金家为什么会舍得让朵朵进皇宫?她现在怎么样了?就问豆蔻信要怎么才能送到风无崖手里,豆蔻说去找管家,让他安排人快马送过去就好了,我急忙让豆蔻将信去交给常管家,并嘱咐一定要快。
豆蔻跑出去后,我无力的埋头趴到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信才能到,又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回信,我第一次痛恨没有电话的日子起来。豆蔻回来说,今天府里刚好有去青州采买的人,所以将信一起带了过去,我放下心来的露出一丝苦笑又埋头趴在桌边。看着我脸色有点苍白,而且从早晨起床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我,豆蔻担心的看着我问:“小姐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我们去前厅吃早饭去吧,晚去了娘亲他们会担心的!”跳下椅子,拉起豆蔻的手往前院走去。
走到花厅前,深吸了口气后,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虽然我极力不想让家人为我担心,但一夜未睡的脸上实在太过苍白,老爹担心的问是不是晚上没盖好被子受凉了?娘亲摸了摸我的头说温度是好的。
我瘪了一下嘴,说:“无崖哥哥写信来说,朵朵要被送进皇宫里了”
老爹愣了一下问娘亲朵朵是谁?娘亲回说是风家二姨太娘家的孩子,这次去风府时,与相思一起玩的很好,走时还送了相思礼物的。
娘亲皱眉叹了口气后,就拍拍我肩膀,让我不要担心,先吃饭。
一家人吃完饭,老爹面带担忧的带着大哥去了书院,二哥也带着小厮去了私塾,我跟着娘亲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娘亲坐到软踏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稍后,将我轻揽到怀里,慢慢说道:“咱们大齐每五年,就会采选一批家世良好的秀女进皇宫,被采选的女孩基本都在八九岁的稚龄,她们进入皇宫后就得接受各种严格的教导,如果表现的好就会被指派给各位娘娘做女官,她们进了皇宫到不用伺候人,可就是得离开家人,没了个自由!”说完把我身子摆正,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后,又继续说“娘亲不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你能不能听的懂,但娘亲感觉自从你上次病好了后,比以前懂事了很多,有时候乖巧的让人心疼。我想你或许能听的懂吧!其实把你订给无崖,除了知道他的根底之外,也有这个采选的原因在里面,如果你没订下这个亲事,到了五年后,你就得和朵朵一样去参加采选。思儿……你知道吗?娘亲舍不得你那么小就离开家,离开娘亲与爹爹,当时娘哭的伤心,你大姨娘看了就说出让无崖与你定娃娃亲的主意,凭风家的地位,这门亲事能保你平安长大,要不你就得离开娘亲,你知道吗?”看着我乖巧的点了点头后,娘亲又嘱咐道:“你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顺你大姨娘,无崖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娶个公主的,你们两个定了亲事,其实是咱们家高攀了的。”
听娘亲将事情委委道来,我心澎湃不已,原来风无崖就是我所谓的护身符,没有他的话,我将要和朵朵一样被采选进宫做女官,如果好运点会平安过个十多年后出宫和家人团圆,运气背点说不得就从此送了小命。
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后,娘亲拿出《女戒》《女训》等一些女儿家必读的书,放到我面前。严肃的看着我说:“思儿要为咱家争气,也要报答你大姨娘的恩德,所以这些成为大家闺秀的东西你必须都得学会,而且还都要学的比别人家的女儿要好。除了这些你还得学女红、厨艺、礼仪等很多东西,从今天开始娘亲会严格教导你,你自己也得吃的了苦。你两哥哥只是吃点学术上的苦,而你要吃的苦比他们还要多,谁叫你是女儿家呢!思儿……你怕吗?”
我知道,我如果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这些我就必须象娘亲说的那样学会,而且学的还要比别人好。想到娘亲的用心良苦,我拉起娘亲的手,抿着嘴用力摇了摇头,说:“思儿不怕吃苦,思儿会做让娘亲骄傲的女儿,思儿会做的任何人都出色,娘亲……思儿不怕!”
娘亲心怀宽慰的点了点头,眼角隐约带有泪花,紧紧用力的抱住我“我的思儿……”
月上柳梢人安睡,虽然接到了风无崖的回信,说金朵朵已经起程往京城出发了,事情已经没人可以改变,而且周围的人都是赞成这个女孩进宫的。假设朵朵进宫后,如果混的好的话,那可以给金家带来很多的利,如果混不好,凭金家的财势完全可以给她安排一门好的亲事。想通了这些,我鄙视了利用这么小的孩子的金家一把,又为我被周围的人无微不至的保护而庆幸。
接下来就是,娘亲每天给我安排更多的时间用来认字,我也不再象以前那样表现的中庸平凡,很多时间都是用最快的时间记住,《女戒》《女训》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也可以背的顺畅流利起来,而且礼仪方面也能按照娘教导的标准做。娘亲很是吃惊自己女儿竟然这么聪明,而且耐力也不是一般的强,有时候可以一天坐在书房里不出门,和老爹说起来的时候,老爹总会得意的笑笑,说不亏为我常家的好女儿。
酷夏至寒冬,时间更替。
我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自己独立阅读书籍,看到娘亲拿来的女红我也可以分出哪些是好的那些是一般的了,娘亲看我分辨能力差不多的时候,将我的刺绣学习时间定在了明年春天,那时候我就五岁了,应该到了锻炼动手能力的时候了。
每个月风无崖都有按时写信来,信里都将自己平时做的事情一一道来,什么身边的丫头不小心打破了他心爱的杯子,被他送到管事院去打了二十板子;什么父亲给他寻了个伴读,这人才学过人,虽然很受父亲赞赏,却因为人惫怠,又喜欢睡觉,总被自己戏弄;什么秋猎的时候他单独打了一只梅花鹿,两只野兔,大家一起聚在一起吃烧烤的时候,可惜我与哥哥都不在等很多话,最后是说金朵朵的选秀结果是她被留在皇宫里做了一名小秀女。
每当看了他的来信,我都会笑笑,回他虽然丫头打破他的杯子挨罚是没错的,但为了打破一个杯子就把一位弱小的姑娘家打二十板子,却是太过分了,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小心的时候,你这样做的后果就会是旁边的人更是害怕你,害怕你就会更容易出错,会形成恶性循环的。又让他好好和伴读相处,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要多学会放松自己,有时候通过玩耍也可以学到很多另类的东西。信中我再也没提过朵朵,她成了我心底的疼,自己另一条人生的写照,只是母亲她们用了另类的办法来挽救了我走这条路。
他也会每次在回信时夸我的字写的越来越好,然后总会在信里附上几张自己写的大字。在知道我明年春天的时候就要学习女红,就笑我说小心到时候扎的自己满手包。
其中种种繁复的学习,比后世的应试教育更是辛苦。但每次觉的累了的时候,总会想到娘亲的苦心,我便不再将这些当成辛苦,而是当成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技能来学,学好是一会事,以后用不用总是看我自己的。
十一月,下起了第一场雪,我们全家却是无心欣赏这个盛景,全部在各自打包行李,娘亲与爹爹还里里外外准备进京的礼品。因为这次上京城是为了给外公庆祝六十大寿,六十已是花甲,人也已经开始认老了,所以特别嘱咐几个女儿,将所有外孙带回府中让老人家看看。
于是在大雪飞扬、天地苍茫一色的时候,全家人乘座着加大的马车,带着十几车礼品与几十个押队人员,浩浩荡荡的塌上了进京的路。
第十六章 救苦
山州原本也属于北方,冬天要比南方冷上几分冷,但因为是海边城市,相对于北方的内陆城市又要暖和一些,风也温和上许多。而大齐的京城位于山州的更北面,从山州出发到达京城,算算总得有十多天的路程,越往北走,雪下的越大。
下雪的时候倒好点,因为身为北方人都知道下雪的时候是不起风的。但到第六天进入河州境内时,雪终于停了,但却刮起了大风,那风吹的似乎要飞起来一样,将地上的雪吹地漫天飞扬,比下着雪的时候还让人遭罪。府里的随行人员及请来押队的人都不太习惯这样干冽冽的寒风,却也都清楚此次是主家为了给远在京城的父母祝寿才会在这种天气赶路,而且给的份子钱远比平时要高出许多,所以也不去管什么鬼天气的问题了,冷的时候,就掏出怀里的烈酒灌上几口,火辣辣的烈酒下肚,感觉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后,就拢拢大帽子,嘟囔几句“鬼天气、老天保佑”几句,又继续赶车上路。
车里车外两世界。
车外是一片天寒地冻,路人纷纷将身体从头到脚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低头赶路。
车内小碳炉将整个马车烘的温暖如春,底下铺着厚厚的垫被,并不用吃什么严冬寒天的苦头。
所有府里随行人员皆乘车而行,车内我只穿一件红色小夹袄,露出粉藕圆润的小手臂,窝在老爹怀里随手掀着桌上的《诗词集》,跟着老爹一路诵读,那厚厚的书我已经背过了小半本,边上是正躺着小憩的娘亲,半闭目边微笑的听着我稚嫩的声音,仿佛是听着世上最美的歌声一样。
“笃,笃……”窗边传来几声敲打声打破宁静画面,老爹问怎么了,外面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主家,前面要进无柳镇了,过了无柳镇方圆百里内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所以领队说今天不能赶路了,就早早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再上路。”
老爹恩了一声,嘱咐先派个机灵点的人到前面的小镇上安排住宿、吃食等事宜,车队随后就到。
那人领命而去。
娘亲坐起身,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帮我和老爹把外套穿好,给我梳了头发,就端坐着等车队进无柳镇。
车队在这个小镇上唯一的客栈前停下。
下车前又各自披上了貂皮披风,我被多带上一个毛茸茸的帽子。下车后,天色还早,老爹抱着我下了车,娘亲则赶到我们后面的车上检查两位哥哥的穿戴,见穿戴齐全了才与两位哥哥一起来到父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