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走到门外时,竟看到他和田婉儿站在一起。田婉儿正抬头看着他,巧笑倩兮,双颊飞红,神色间微微带着羞赧,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甜蜜笑意。
我看不到宁轩的脸,可是我听到他在低低的笑。
从他的笑声里,这次换我,与他擦肩而过,眼神不留半点在他身上。
原来原来,男人之情伤,伤的虽疼,可忘的也快。
……
几天下来,学校里流传开关于宁轩同学和田婉儿同学谈恋爱的话题。
连老师们闲下来时,都会坐在办公室里bala两句。大部分人都认为两个人年纪相当,说青梅竹马虽然有些牵强,但是郎才女貌倒是一点不错。总的来看,两个人是很般配的。最起码让看到人都会觉得,他们站在一起很赏心悦目。
我觉得有一些好笑。因为宁轩成绩好,家世好,长得更是好中的好,大家就对他百般宽容博爱。别的学生偷偷谈恋爱一旦被查出来一定会受到处分。而他表现得这样高调嚣张,老师们不但不罚他,还居然都带着一脸灿烂笑容在一旁欣赏谈论着。
想到他们说的“般配”二字,我默了。
假如,万一,只是大胆的假设一下,要是今天和宁轩站在一起的是我,我想那用来修饰我们的绝不会是“般配”两个字。
那时可能就会是,“无良女教师,无耻下作勾引班里小男生”了。
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不着边的东西。这阵子我也纠结得可以了,何必要让自己更加烦恼。
拿出手机给卓浩发条短信,约他晚上出来吃个饭。
也是时候正式吃顿散伙饭了。虽然由我来说分手,可能会有些后患也说不定,但是我真的已经没有那份心力再拖耗下去。
……
晚上,到了约好的餐馆,一坐下我就开门见山,对卓浩宣誓般说:“卓浩,我们分手吧!”
卓浩乍一看起来倒像是一点都不意外,可是仔细瞧着时,又觉得他对我的提案似乎很、十分、非常、以及特别的不能接受。他紧紧皱着眉,一脸阴沉的看着我,问:“为什么?”
我垂下眼皮,做僵尸状。
卓浩见我消极以对,便自行解惑说:“雅雅,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其实只要你肯说出来,我会很真诚的去面对并解决它。可是你什么都不说,知道了也憋在心里头,一径的这么跟我别扭着。男人在外边做生意,有几个是不需要应酬的?我是真心对你好,你应该感觉得到的。”
我听着这话不觉一愣。怎么有种被倒打一耙的感觉?感情他已经知道我知道他桃花朵朵的事了,可他却能表现得如此老神在在淡定坦然以及理直气壮,凭什么?
由他那么一说,倒把我显得小家子气起来了。实在好笑。原来他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闹别扭,他只是自信的觉得我放不开手,以为总有一天我沉不住气时会揣着这个事主动去跟他说。然后他就可以晓以大义的对我讲:“做大事的男人,要不拘小节。能抓住做大事的男人心的女人,要学会体谅。”
我找他,他有理。所以他不动声色的等。而他要是先跟我提,倒是相当于默认出轨了。
我抬起眼皮,笑了笑,对他说:“我跟你分手,和别的事没有关系。”看着他的眼睛,我一字一句告诉他:“是我喜欢上别人了。”
把藏在心里最不敢触及的话这样明晃晃的拿出来说完,我心里居然是一阵阵的轻松。
原来压抑真心和隐藏秘密是这么的累人。
难怪那么多人承受不住压力时都会披上马甲跑去论坛上“树洞”。有些话藏起来不说,时间长了,真的会把人憋坏。
……
卓浩看着我,愣了。
好强如他,怎么能想象到,一直千依百顺的女朋友居然突然变心了。
我真想对他说,不要对感情那样胸有成竹。我依顺你,是觉得你对我好,你值得我这样对你。可你如果根本不去珍惜,因为有把握抓牢而开始怠慢和不在乎的去妄情恣意的挥霍,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依顺你?
男人总是把女人的感情想得简单轻易而又轻贱。
可是这世界上,谁对谁的真心是该被拿来轻贱的呢?
第一十六章
卓浩坐在我对面,不发一言,静静的抽了一支烟。熄灭烟头后,他抬起头,问我一句:“还有挽回余地吗?”
我摇摇头,很坚定。
他站起来,非常有气度的对我说:“那好吧,就让我再送你回家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别拒绝我。”
我也不想把一个风流倜傥的有为青年挤兑的太过狼狈,也忌惮他会有逆反心理,于是打消了想要拒绝的念头。
到家之后,下车时,卓浩叫住我,又问一次:“雅雅,真的不能挽回了吗?”顿了顿,似乎有点艰难的又说:“如果我说,以后我会尽量做到不去应酬,你会不会回头?”
我看着他,有点愣神。他一向不是个会低头的人。我一直在担心跟他说分手后会被他逆袭。可是今天,他的表现竟然这么不具备攻击性,实在让我有点摸不清头脑。
卓浩看着我苦笑一下,笑容中竟然有抹自嘲的味道。
“算了,”他抬手扒了下自己的头发,这样彰显迷茫的动作在一直意气风发的他身上,是根本不曾有过的。他看着我问:“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我们,还是朋友吧?”
我愣愣的点下头,说:“当然。”
对他没爱没恨的,还不至于分手后就成陌路人。
卓浩也点点头。我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他忽然拉住我,递给我一盒东西:“苏雅,这个给你!”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竟然是那条我找不到丢在哪里的钻石项链!
他看着我吃惊的样子,淡淡的说:“你那天把它忘在我车上了。”
耳边轰隆一声响。又一颗炸雷成功将我劈焦。
我以为我将真的这条给弄丢了,可原来它竟被我忘在卓浩的车上。这么说卓浩一早就知道项链被我忘在他这,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然后还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人模人样的带着一条赝品在人前走来走去,而他居然还笑眯眯的在心里揣着明白跟我装着糊涂!
他那天,竟然还入戏非常的,顺着我的假话也跟着我一起说假话,竟还夸带着那条赝品的我漂亮迷人!
我猜不透他这一下一下的举动,究竟都是什么原因、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肚子里的肠子真不知道拐过了几个山路十八弯,他心里那些弯弯绕我可能花一辈子也想不通。
带着些被人蒙在鼓里看笑话的怨愤,我说:“不要了吧,我家里还有一条呢,跟这个一模一样的。一样的东西,没必要要那么多。”
说完我推门下车,微笑摆手,轻道再见。
看着卓浩扬尘而去,心头竟是轻松不已。
总算结清一份孽情。
接下来,就是快快走出那张叫做宁轩的弥天大网了。
……
虽然上课时,班里那些男生已经不再闹腾,可是下课之后,那种夹枪夹棍的暗嘲讽刺却总能钻进我耳朵里来。
比如此刻我从两个男生身边经过时,其一便问其二:“听说你们家买新车了?什么样的?”
其二答曰:“哟,巧了,跟苏老师男朋友那车一样!”
其一于是叹:“靠!没病吧!多倒胃口!”
其二就道:“哥家里有钱,买回来天天刮漆玩,看着痛快,行不行!”
此番对话的声音,从我未到他们身边的大声,到我与他们擦身而过时的音量正常,再到我越他们而去后的复又大声,不可说他们心肝不是大大地坏。我怀疑他们连我会从这里经过都是推算好了的,然后早早站在这里编排温习着这一番对话,等我穿越而来时,就字字珠玑句句含沙的向我喷射过来,好刺激我个体无完肤内牛满面。
可惜了,姐姐好歹也是潇洒甩过社会精英的人,大是大非大苦大难都已经经历过,再加上头几天练出来的麻木神功,眼下这点小鬼饶舌我岂会放在心上纠结。
然而也不是所有的话都刺激不到我。
比如,我从卫生间里出来时,无意间竟听到其二那男生正对着田婉儿同学甜甜嗲嗲的叫唤着:“大嫂好!”
我脚下顿时一滑。要不是平时扶墙大法练得好,此时此刻,我恐怕早已经趴在地上去啃别人的鞋底泥。
偷觑一眼田婉儿粲若桃花盛开的笑脸,猜想着此刻她心中的甜蜜,品味着我自己心里的酸涩,我忍不住感慨的想,我现在应该就是一朵过了气的下堂黄花。
……
晚上爸妈又有饭局。想着回到家也没有人,下班之后,我就在办公室里又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把门反锁好,我低着头一边往前走一边把钥匙往包里塞,突然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
站稳脚步,我连忙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抱歉抬头。在看清来人后,我脸上的歉意笑容一下就垮了。
宁轩!
我立刻像被谁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飞快绕开他向前走。
宁轩从后边一把拉住我。我惊诧回头。
不知道我们俩从何时开始,竟形成了如此诡异的相处模式。相遇,我逃,他拉住我,我惊然回首,他惆怅堆满眉间。他说些我注定会拒绝的话。然而他明知道我会拒绝,却依然次次都要说。
这次,他又想说什么呢?他不是已经跟田婉儿在一起了,当下演的又是哪一出?
宁轩拉着我,定定的看着我问:“苏雅,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高深莫测,我根本猜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是都已经决然转过身去了吗?不是都已经有美丽校花相伴了吗?不是都已经见面有如路人甲乙了吗?怎么莫名其妙的又跑来跟我拉拉扯扯上了?
想到这里正是教研室密集的教师办公区域,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快速甩脱宁轩的手:“这是老师办公区!你要干嘛!”然后恨恨的低声说,“注意影响!我是你老师!”
宁轩眯着眼,点了两下头,喷我一句:“你就虚伪吧!我看你能虚伪到什么时候!”
说完扭身就走。
典型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来之前没有任何通知,走之后不带走一片云朵——都给我留下做了压在心头不能痛快喘气的漆黑乌云了!
我真想吼他一句:你丫的!咱俩到底这是谁在撩拨谁!!
……
第二天开始,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敏感,我觉得宁轩好像跟田婉儿越走越近。校园处处都能见到他们人影一双,两个人潇洒高调毫不避忌。
班里的男生们开始转移视线,渐渐把过剩热情发泄在奚落逗弄田婉儿身上,直惹得她发嗔娇嗲的对他们吼:“你们讨厌!”
我继续稀里糊涂的上我的课。这期间,宁轩居然没有逃过一节课。
老师们都忍不住感叹的说:“这有的孩子谈恋爱是耽误学习的坏事,可有的孩子谈恋爱却是互相促进进步的好事。比如宁轩。自从他跟田婉儿谈恋爱以后,你们看看,他几乎没逃过一节课!奇迹啊!”
我心下涩然。曾经好像,他不逃课也是有过因为我的时候吧。不过现在,我于他来说,已仅是一个曾给他带去拒绝和伤害的人生过客。
我总是比一般人后知后觉。当我从混沌中渐渐清醒正要经过别人时,却猛然发现,原来我早已经成为别人的过客。然后看着前边背影双双,我一个人站在后面形销骨立,哀伤内心萌动时,偏在擦身而过后。
下课时,看着宁轩和田婉儿两个人成双玉立在门外,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真是一张巨大餐桌,上面总是摆满我的杯具。
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宁轩似乎不经意的抬起眼皮扫了我一下。然而我还来不及捕捉,他就已经将目光收回去。
涩涩的苦笑一下,自己问自己一句:“苏雅,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刚刚在期待什么?”
回应自己的,是心头一片空荡荡的迷茫。走出教学楼,望着远处的天,忽然间感觉天地之间是那么的苍茫落寞,一股莫名的伤感直冲鼻翼而来,鼻子一酸,我竟险些挤出几颗矫情的眼泪疙瘩来。
这时候,有什么比去酒吧喝两杯醉一醉更加能解满腹轻愁和心上烦忧的呢?
……
我打车直趋酒吧。
回想第一次喝酒是大一时在宿舍。我和萧萧两个人买了好多灌啤酒抱回寝室。关上门,一人打开一个,对着仰头各自大灌一口。结果谁都没去喝第二口,因为啤酒的味道,真难喝!
萧萧说:“呸!这什么东西!怎么这股味道!跟马尿似的!”
我说:“呸!你喝过马尿怎的,还知道马尿是什么味的!”
萧萧说:“呸!就说你傻妞吧!闻一闻不就知道了,还非得喝吗!”
我说:“呸!那你别说,还真是一股马尿味!这破东西,这破味,呸呸呸,以后打死我我也不喝了,真难喝!”
我那时信誓旦旦的说,这辈子都不喝啤酒了。可是没想到,时过境迁,许多年之后,我和萧萧不仅酒量练出来了,对酒的依赖性也跟着培育出来了。借酒消愁,心烦时买醉,竟是我这阵子做过最多的事。
就这么一杯杯的喝着,一点点的想着从前的事,忽然间心里头就有了一种苍凉得要死的感觉。
一个人的世界,既会因为另一个人而鲜花绽放,也会因为他变得残败凋零。
此时的田婉儿,她的世界显然花开正盛。而我的世界里,却只有一地的枯黄落叶和迎面而来的萧索秋风。
宁轩说得对。我的确虚伪。我心里恨不得能对着田婉儿那片盛开的鲜花猛喷敌敌畏,可表面上却装得自己才是那个更加鲜花怒放的百花仙子。
宁轩,宁轩。你虽然是能让鲜花盛开的园丁,可却不是属于我苏雅这花园子里的。
宁轩,宁轩。今天如果我能够醉倒,那么明天开始,我一定要做到忘记你。
第一十七章
许多大学同窗给我写同学录时都有这样一句话:苏雅你是我这辈子见到过最囧的人!
据说是这样的。我总是出去买东西吃东西时候自己不带钱然后打电话叫各路人马去现场救命。被我折腾得次数最多的人就是萧萧。她说:“苏雅我真佩服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