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的读上边的第一行字,十分的认真,娟秀的字迹一个个的落在眼里,片刻之后就判断样的描述只可能是以日记方式保存的一种记录。
其实在社会科学中,这样的研究方式十分重要。不过相应的,也需要非常的毅力和耐心。看起来,夏绘溪一直在坚持记录自己的梦作为研究材料和分析素材。
尽管心底有些隐秘的好奇,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将纸条拿远一点,似乎要给自己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看她的隐私。
几秒之后,好奇心还是压倒残存的犹豫,修长的指尖抚平那张纸,他微微勾起唇线,继续看下去。
那些简单记录下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
“老样子,跑不动。跑道无限的延长开去,一直到筋疲力尽也看不到终点。下一刻就回到老家,爸爸妈妈都在对笑。”
日复一日的……无法摆脱的梦靥?
苏如昊从心底叹口气,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单独的成段。
“他的脸在一片迷雾中若隐若现,正对我微笑。”
年轻的人转头望向高层外的夜空,迷蒙而璀璨的城市夜景在脚下流淌。他站起来,面对着无边的黑暗,俊朗的面容的变得柔和。就像是孩子,面对着无垠的大海和星空,又浅浅的泛起困惑。
这个瞬间,他忘却心理学的理论和方法,却只是在想——“他”,究竟是谁?
脑海中有蒸腾而起莫名的迷惘,和淡淡的不安。
从一开始,对于自己来,就是意外,计划外的意外。
如今,也终于确信——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在乎她。
他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
是她的梦,她的潜意识。
而那个人,会不会……是裴越泽?
二十五 (下)
夏绘溪的心情算不上太好,去见彭导的时候,拐弯抹角的问问,确定那些资料中包括二十四个案例,都是入研究所的档案资料室的。也就是,最后需要清完后归还。而她之前翻遍自己的办公室和家里,依然找不到丢失的那页文件——入学至今,还从来没做出过丢失资料的事。
下午和苏如昊在学院遇到的时候,还提起件事。苏如昊听完,揉揉的头发,微笑:“我还以为什么不起的大事。这么一叠资料,你不提,谁会知道其中少几页。”他若无其事的换话题,“都是关于什么的?就是那天你自言自语的那些资料?抑郁什么的?”
夏绘溪摇摇头:“不是。那些是做心理咨询的案例分析。”她看看时间,走向教学楼方向,“我先走,快上课。”
快进教室的时候,裴越泽的助理打电话过来:“夏小姐,裴先生这段时间去国外,咨询就暂时取消,没有问题吧?”
“没有。”夏绘溪挂电话前,忽然想起什么,“下次咨询的时候,需要准备些道具,希望可以帮下忙。”
电话那边小张记下了她的要求,似乎觉得有些奇怪,最后忍不住追问句:“这些东西……”
夏绘溪淡淡的:“其实这些东西我们实验室也都有。不过裴先生看起来不会愿意来里。所以麻烦你了。”
小张十分识趣的停止询问:“好的,我会在下次开始前准备好的。”
课程已经进行到末章综述的部分,学生到课率比以往都要高,人人竖起耳朵,指望着老师可以给出半关于考试的暗示。她的课也不例外。为减轻学生的负担,略略的划定些范围。下课时间,她把于柯喊过来,问:“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没料到老师会问自己个,她愣了愣,回答:“还没确定。年前可能要做个学生的家教,不会立刻回去。”
夏绘溪拍拍手的粉笔灰,继续:“是这样的,南大马上承办的心理学研讨会知道吧?我们在招募工作人员,你有没有兴趣?可能是要到放假之后才工作才能结束,如果期末复习没有问题的话, 我觉得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
看得出来于柯很高兴,很快的答应下来,又:“没有问题的。谢谢老师。”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句,“夏老师,那个节目你怎么不继续做?看了好几期都没有。”
自从那次和裴越泽谈过后,也不知道他吩咐过什么没有,再向节目组提出辞职的意象后,很快就顺利收到确认回复。
夏绘溪微微开玩笑:“现在工作比较忙,那边就不做。想不到也算有粉丝啊。”
有学生从门外进来听到句话,笑着插话进来:“夏老师,你不做真可惜,我们每期都追着看的,真的。”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还有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哪期的节目最动人。最后有男生说:“我觉得好几期都唾的,一看就是事先排好的,对吧老师?”
立刻有人说:“夏老师,他才是每期都看。不过自从你不当嘉宾,他就没看过。”
夏绘溪认出那个生就是烧烤活动抢着帮自己干活的那位,她忍了笑意,微扬声音招呼大家:“好了,玩笑开完了,我们开始上课。”
每到期末来临的时候,时间总是飞逝如梭。仿佛是海绵中挤出最后滴水来,短短的几个星期,一方面要准备自己的论文,另一方面期末的学生考核工作也十分的繁杂。为了出份让人满意、而非草草而过的试卷,她也绞尽脑汁四处寻找可供学生分析的案例。
也幸好段时间裴越泽出国,不用准备心理咨询,省下自己不少功夫。即便样,她还是觉得忙得昏地暗。
论文的截稿时间在即,仔细的研究彭教授给自己的案例资料,分析之后觉得,其实那个项目设计得并不算好,好几个控制变量在实验过程中都可以再完善,最后草草的夭折实在有些可惜。最后把论文交给彭教授看的时候,也顺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彭教授想想,:“其实对这个实验也觉得很遗憾。当时的想法是成立个类似西方的互助心理组织。这样的做法在国内还很少。但是过程到半,除去效果不理想外,实在也是出了意外。赞助方取消经费支持,项目就这么流产了。”
他并没有详细的说是什么意外,可是言谈间看得出,相当的可惜。
夏绘溪也没再说什么,记下几条修改意见,打算回去最后次润稿。
彭教授喊住,笑容满面:“哦,你看过你们心理援助组织的宣传册没有?拍得很好啊,我们学院的风采全都展示出来嘛。”
老头并不主管行政工作,不过他这么说,倒是勾起夏绘溪的好奇心,摇摇头“没有”,追问句:“在哪里看的?”
“我找找……昨天有人给我送几份过来。哎,小夏,怎么没给你呢?你也在上面啊!”说着找了一册给,“你自己翻翻看,我看了都羡慕啊。怎么就没人找我去拍呢?大概是嫌老。”说着自己倒哈哈笑起来。
不过夏绘溪没有笑,她一张张的翻着,眉头愈锁愈深。
图片是拍得很好,质朴无华,每幅都是志愿者在工作的场景。上边的人自己几乎都认识,大都是自己的学生。而其中的一张,更是熟悉。
是上一次参加的活动,自己和那个叫刘媛媛的小孩在一起。因为角度好,根本没有察觉到有摄像师在,两个人的表情都是自然,又都在笑——一大一小的两人,拍到了侧脸,眼神分外的明澈,像是一汪温绵的泉水,折了窗外的阳光,泠泠闪烁。而视线可及的地方,有株常春藤,蔓蔓缠绕在墙壁侧,虽是寒冬,却依然绿意盎然,生机跃跃,如流水般泻开,是这张图片最好的注脚。
厚厚的叠宣传册,随处可以看见张照片主打。
显然,宣传册的编辑也认为张效果很好,于是不遗余力的将这张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轻轻的吐了口气,目光停留在照片中小女孩的脸上,眸子润泽如同果冻布丁,天真的打量着外边的世界。
这样小的孩子,到底知不知道,在这世界里,自己正扮演什么角色?被社会慈善组织所发现的幸运儿?或许……从此凭借着张照片改变自己的命运?
夏绘溪注视张照片很久,然后把宣传册还给老师:“我看过了。”
彭导没接,只是:“你拿着吧,我这里还有好几册。”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木然,将册子塞在包里,转身离开。
二十六 (上)
虽然夏绘溪态度坚决的拒绝当初形象代言的邀请,可是现在组图片中,不仅有她,也有学生。每个志愿者的介绍都有短短的句话,比如:xxx,南大应用心理学大三学生。而自己的名字边,则写着:夏绘溪,xx节目嘉宾主持,南大心理系讲师,在读博士。除头衔略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加上宣传册并没有什么商业气息,CRIX的集团名也不过是在封底出现。内容亦只是反映志愿者最日常的工作,有在翠湘的活动记录,也有另外的如在民工子弟学校的活动。还简单介绍志愿者的工作内容,包括些常识性知识,例如志愿者们在活动之后如何化解自己所受的负面情绪投射的影响等等。
那张着重宣传的图片,似乎也只是“无意”间挑选出来的。
从种种方面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地方。
有时候她反思一下,自己的抵触心理,是不是太过矫情?就自己的脸面形象金贵?到底,不也只是个普通的志愿者么?
就在样勉强的说服自己之后,让夏绘溪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活动的宣传力度,却比自己想象得大得多。
不是每个人都会去看自己主持过那个节目,可是至少绝大多数人会去公交车站等车。就在午后,路过南大门口的公交车站的时候,她异常惊恐的发现,连那里也已经换成张崭新而巨大的宣传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熟悉而陌生,因为被放大数倍,连睫毛尾稍的微卷弧度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是在苏如昊的车子里看到,时间惊愕的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偏过头看看他,声音有些断续:“帮我确认一下,没看错吧?”
他仔细的看了一眼,肯定的点头:“不错,真人比较漂亮。而且地铁里的那张也挺显眼。”
目瞪口呆:“是……地铁站?”
苏如昊勾起淡笑,百忙中还伸手去抚抚的脸颊:“听别人的,前几就换上。况且,对于慈善事业,曝光度越大越好。”
自己忙着学术论坛的事,几乎足不出校,原来地么快就换新颜。夏绘溪捂起脸,语气有些哀怨:“那怎么办?公交车也不能坐,连地铁站都进不去。”
他莞尔:“不是还有么?免费的司机干吗不好好利用?”
车子径驶向文科大楼,在车库里停好,下车前,他又特意问句:“准备好了?”
她似乎已经忘之前的话题,回报个微笑。
南大心理系主办的心理月活动的中,最引人注意的国际学术论坛是在两前开始的。而今轮到夏绘溪做会上的论文报告。其实只是常规的学术讨论,论文是主办方审阅过的,仅供内部参考讨论,小小的报告厅,坐着各地赶来的学者和心理系的学生。
在前边,还有三位学者的报告,她是下午的最一位。最后上台的时候,叫人意外的,却有闪光灯亮亮。有保安跑过来:“这里不许拍照,先生,你的与会证件呢?”
小小的阵骚动过后,她定定神,开始自己的论述。其实上台,开口,对于时间的流逝就毫无概念。等到最后句“的报告到此结束,谢谢大家”出口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台下听众的反应。
有人在点头,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来不及观察注意到,却只看见其中的一个人,于自己而言,有着张异常清晰而英俊的脸庞。
很奇怪,台下那么多的人,他的位置不前不后,并不起眼,可是自己第一眼,却只是看到他。
苏如昊正侧身和旁人话,隔那么远,却看得见他清爽的鬓角和微带弧度的唇角。片刻之后,他转过头,随众人起鼓掌。不经意的眨眨眼睛,似是赞赏和鼓励,专注的目光仿佛银色的小小箭矢,嗖的就落进夏绘溪心底,箭尾还带着轻颤,的荡起微波。
习惯性的拨起鬓边的长发,她以谦逊的姿态听专家的评。原本是最期待的时刻,亦总是最有成就感的。可是心态却悄悄的在变化,忐忑不安忽然被刚才无声的心领神会稀释。听到那些教授的话语,又像没有听到,最后忍不住扬起头,心底轻轻的感叹:在认识他之前,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又忙些什么呢?
原来和感情相比,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东西,都会显得样乏味和无趣。
出会场,苏如昊在楼梯口等。
“听今天的报告,觉得之前被忽悠叫几声师姐,倒也不亏。”苏如昊语带调侃,“师姐,我们去庆功吧?”
夏绘溪扑哧笑:“行啊,师弟,要多向师姐学习。”十分自然的挽起他的胳膊,“其实就松了一口气,毕业的硬性指标总算少个。”
他们都不喜欢坐电梯,倒是喜欢慢慢的走下去。楼道弯弯折折,十分清静。彼此的话语盘旋往下,又带着清浅的质感,顺着空间折射回来,再撞进耳膜,有种不真切的清晰。
“夏老师,你的文件袋。”
幸好也没走几步,于柯还追得上来。手里举着夏绘溪黄色的文件袋,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师兄师姐停止谈话,窘迫的:“那个……打断你们说话么?对不起。”
夏绘溪悄悄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连忙:“没有,吃饭没有?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