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之间说的话却越来越少,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了他们原本的亲密,所有原本以为最真挚的亲情现在变成了不堪一击的伪装与假象,似乎只要轻轻一戳,便会支离破碎。
每个月傲寒都会给她送来抑制戾性的药,清媚接过药丸的时候总是会轻轻的扬起唇角,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它置入口中,她不去看傲寒微微滞住的笑意,更不想去深究他眸子里似乎异样的情绪,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哪怕他给她的是毒药,她也会甘之如饴。
花流云在她这里要了一本滕抄的雨晴副本,他说他会找到破解之法,只是需要时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寻找他需要的东西,然后帮助她逃开这一切,花流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准备回岛,他的衣服仍然是鲜艳的红,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火,然而那样妩媚阴柔的脸上却是依依不舍的表情,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在她脸上偷了一个香,然后带着他的一群美艳的少女手下铺张华丽的离开。
奇怪的是她在回岛之后,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频频失控,仿佛雨晴的进展并未提升她的戾气,而是让她变得越来越平静,对于周遭的一切事物,她的神情都始终淡淡,她的眸子里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淡淡的笼罩着她,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下一章应该很精彩。
好象我的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
孽恨
已是初冬,许多原本翠郁的树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杈,一眼望去,箫瑟苍凉。
冰凉的冬日,正是刺莲开得最艳的时候,晶莹剔透出尘脱俗,馥郁的芬芳卷带着腥甜的血气,像是洁白的宣纸之上泼洒的朱砂,张扬着渲染开来,浓烈到极致,也绝望到极致。
这是多么引人堕落的气息,美好与肮脏,纯净与罪恶,结合得没有丝毫瑕疵。
小木屋里那个女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她的嗓音绵软而又微哑,慵懒中带着淡淡的安怡,傲寒无声无息的看着那座木屋,他的眼中没有平日常见的笑意,微微的波光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刚劲有力,冰凉的光泽中有温润之色,可这样的手曾经浸泡过多少鲜血?他低低笑了两声,笑声低沉沙哑,一如闷了很多年的鼓,潮湿而悲哀。
曾经的他,有双纯净的眼眸,不染丝毫尘埃。
那个时候的母亲温柔端庄,她喜欢仰起头歌唱,那声音轻飘飘没入云端,再晃悠悠洒向人间,如同天籁一般打破了暗门肃穆的压抑。
那个时候的母亲脸颊生动,眼中的幸福要溢出来一般波光粼粼,她温软的手指划过他微长的发,她说,‘你是母亲最重要的人’。
只是这种注定远去的温暖,不知在哪个时候消失怠尽,疯狂的女人不顾一切地折磨着与傲哲一个模子里雕琢出来的儿子,她的目光里全是恨意,她用他记忆里最温柔最动听的声音诅咒着他,他会堕入地狱受火烹煎炸之苦,永世不得翻身!
傲寒走到那张石桌面前,然后慢慢的坐了下来,洁白的衣袂叠成胜雪的流云。
木屋里的歌声嘎然而止,倏然而来的静寂显得格外的突兀。
“你就只会躲在外面偷偷摸摸的不敢见我么?”女人的声音并不高,却像根刺般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傲寒眉宇轻轻动了动,然后静静的站了起来,向岛的出口走去。
“站住!”那个嗓声提高了些许,却仍然带着微微的喑哑,“傲寒,这么多年你都不敢进来看我一眼,你是在心虚还是在内疚!”
“师姐。”储良的声音很低,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一般。
“住口!”女人明显十分愤怒,“不要为他开脱!傲寒,你是个懦夫!除了把我囚禁在这里,你还会做什么!”
“那个你一手带大的小丫头,怕是已经快要突破第七重了吧。”木屋里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柔婉起来,说不出的悦耳动人,“看着那个自小依赖你的丫头慢慢的离你越来越远越来越生疏,感觉很不错吧?”
傲寒的呼吸似乎滞住了,长久之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柔媚的声音再次高亢,甚至伴着神经质的尖笑:“孽子,我告诉你,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哈哈哈哈,你会众叛亲离,你会疼痛噬心,你会孤独到老!”
冰凉的寂静中,傲寒摸上衣角的红梅,鲜亮夺目的颜色燃烧得如此肆无忌惮,他状若无意地在衣角弹了弹,“你就是这样诅咒你儿子的么?”
“儿子?”女人笑得癫狂,仿佛傲寒刚刚说了一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哈哈哈哈……你承认你是我儿子?一个儿子会对他的母亲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么!”
傲寒的眼神里倏的浮起无尽的痛楚,数年来的平静与优雅全然打破,修剪得整齐的指甲齐齐没入手掌之间,殷红的血沿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一点一点落入脚下的泥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储良灰色的身影从小木屋蹿了出来,他看着失去平静的傲寒,声音里满是急切:“你走啊!走啊!留在这里干什么!”
傲寒在他的推攘之下一动不动,一滴又一滴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滑落下来,那样鲜艳的颜色,在滴下来的瞬间与他衣角的红梅融成一片,再落入土中,慢慢的浸濡成一片棕色的印渍。
“傲寒,你应该进来看看我。”那个女人不依不饶的说道,声音里是无尽的妩媚与动人,“看看我的样子,相信全天下除了你的小丫头,再没有比我更美的人,难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想过再来看看我么。那样动情的夜晚,你当真就一点也不回味吗?”
“走啊!”储良的声音与以往的平静完全不一样,看着傲寒没有血色的脸,他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想要拽他离开这里,傲寒却冷冷地抽回,头也不回地踏着水向岛外掠去,他的身形跌跌撞撞,足尖没入了寒冷的水中,白色的靴子浸上一层浅灰的印渍。
“傲寒,你是我儿子啊,你是我儿子啊,哈哈哈哈,你这个禽兽,哈哈哈哈……”
那个声音如同魔蛊般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响,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画面飞快的掠过他的记忆,疼痛来得太突然,几乎让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撕成碎片,傲寒浑身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着,直到一抹秀丽的身影拦住了他,焦急的声音不断的唤着他。
“门主!门主!”凤若看着一反常态的傲寒,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那双总是微笑着的眸子里满是无措的慌乱与脆弱,他的靴子上布满了泥土,往日的整洁全然不在。
“门主,你怎么了?”凤若担忧的看着他,自己一直以来爱慕着的男子,撇去了往日的高贵与矜骄,如同一个迷了路的孩子,让人抑制不住的心疼。
傲寒猛的拂开她拉着他的手,然后躬着腰猛的呕吐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罪恶与恶心全都吐出来,撕心裂肺的呕吐抽空了他的所有力气,傲寒软倒在地的时候,被赶来的储良一把接在怀里。
储良看着焦急莫名的凤若,声音里尽是低沉:“麻烦右使去倒些热水来。”
“可是门主他……”凤若十分担心的看着似乎睡过去的傲寒,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残余的泪珠,就是那样一滴小小的泪珠,让她变得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
“你知道门主厌恶女色。”储良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如果你希望他就这样一直吐下去的话。”
脸上的神色在那一瞬间变黯淡下来,凤若松开了一直拉着傲寒的手:“我去倒水。”
傲寒静静的躺在储良的怀里,他的呼吸已经渐渐的平稳下来,然而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张伪装了数年的面具一旦摘下来,竟是无尽的脆弱与无助,让人看着,不由自主的心里微微泛疼。
储良抱着他缓步走进了傲雪楼,这么多年了,这里的摆设从来没有变过,暗门也仍然如同以前一样黑暗与阴郁,唯一改变的,是当初那个纯真而又干净的少年,他的眼睛曾经清澈得如同一汪湖水,而如今,他的双手沾染了无尽的血腥,他在杀人的时候面不改色,永远都是那样如同春风拂面般的浅浅笑意。
储良将他轻轻的放在床榻之上,傲寒的双目紧紧的闭着,一如数年前储良将他一次又一次从血腥冲天令人作呕的尸体堆里拖出来时的样子,只是那时的少年还会说话,他紧紧的攥住储良的衣袖,喃喃的说道,“储良,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可是现在,他却一言不发,只是固执而又倔强的将自己用虚假的外壳包裹起来。
储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许他就这样一直闭着眼睛也好,至少,他不想再一次看见那双原本清澈得不染纤尘的眸子变得如同黑洞一般空洞,又或是,再一次溢上浅浅的笑意,明明穿着胜雪的白衣,然而那抹鲜艳到近乎妖冶的红梅,却将他所有浓烈的绝望渲染到极致。
凤若打来一盆热水,在储良似乎疏远的目光中退了出去,临走之前她望了一眼那个静静闭着双眼的白衣男子,他睡着的样子安静而又无害,没有往日那般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也没有那般总是云淡风轻的笑意,他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孤单得让人心疼。
储良将毛巾浸了水,拧干之后细细的擦着他的泪痕,然后将他的手心掰开,指甲深深的掐入了手心,翻起的皮肉狰狞的泛着青紫色,血液已经干涸,变成深深的黑红。
傲寒在储良替他清洗着伤口的时候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并不是储良印象中的空洞,也没有平日的笑意,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清幽如潭。
“门主。”
“储良,”傲寒静静的看着他,声音里有无尽的疲惫,“也许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救我。”
储良的手顿了顿,他低下头,细细的用毛巾轻轻的擦拭着他的伤口,“你又说傻话了。”
他无数次将那个奄奄一息的浴血少年从死神手里拉出来,死亡的确可以摆脱许多繁冗得沉重的束缚,但是他却没有办法看着他去死,哪怕是这样痛苦而又绝望的活着,也比看着一堆枯骨一撮黄土要好得多。
傲寒的视线慢慢的转到了窗外,是,他又说傻话了,既然选择了活下来,便不该这般的怨天尤人,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没有退路,也无路可退。
窗外开始零星的飘起了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并不像记忆中的连绵与繁重,一粒一粒,慢慢的飘到了窗棂上,然后融成一滩小小的水渍,如同他心里的忧伤一般慢慢的绵延开来,静寂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不是大家期望的精彩,不过我想说,我开虐了。
下章,清媚VS雪衣
棋子的想法
清媚手中的瓷勺轻轻的触碰着手中的碗,发出清脆的轻响,她看着神情安静的傲寒,他斜斜的倚在柔软的锦枕之上,乌黑的发丝披散下来,清俊的容颜有些苍白,却似乎并不影响他的神韵,高雅而又悠远,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
就是这样一个表面亲和无害的男子,却有着冷静的心智与强大的掌控力,印象中的他如同神邸一般,却没有想到,他也会有生病的一天。
将汤药喂进他嘴里,傲寒很配合的张开嘴咽了下去,看着他微微皱起来的眉,清媚微微扬唇:“从来没有想过寒也有皱眉头的一天。”
傲寒将头轻轻的仰靠在身后,眉宇轻扬:“你的口气很幸灾乐祸。”
“我似乎应该幸灾乐祸,”清媚伸手将碗放在小几上,用手帕轻轻替他拭去唇边的药渍,“可是看到寒生病,我却会觉得心里不好受。”
“我还记得我为小哥哥挨的那顿鞭子,从头到尾的始作俑者都是寒,可是你却守了我几天一直到我退烧清醒,”清媚看着傲寒秀致的双眸中慢慢的漾起一片柔软的涟漪,不自主的,她的唇角也轻轻的扬了起来,“当时的寒,也应该幸灾乐祸的,可是,你还是让自己遭了几天罪。”
傲寒轻轻笑了笑,印象中的清媚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对他笑过了,如今不知怎的,卸下了平日冷漠的防备,竟是满满的温暖。
人果然是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人侵入心防,傲寒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睁开眼时眸中已经一片沉静。
“媚儿,”傲寒慢慢的开了口,“我想出去走走。”
初冬的天气并不是十分严寒,梅花并未盛开,只是蕴着绿绿的花苞,仿佛只要等得纷扬大雪一下,便会奋不顾身的妖艳盛放,将自己最绚烂的生命绽开出极致的美丽。
清媚只着一身单薄的素衣,她的长发柔顺的披着,在风中轻轻的扬了起来,有些许擦过傲寒的脸颊,柔滑得冰凉。
傲寒站直了身子,轻轻的将手从清媚的手间抽出来,清媚看着他的动作,轻轻笑了笑:“其实我明知道寒不用我搀也是能走的。”
傲寒侧过头,秀致的眼角生动的飞扬,带着浅浅的温暖看着她:“但是呢?”
“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搀着你。”清媚笑了起来,清澈的瞳孔黑白分明,“我还记得有一次我提着水站梅花桩,因为脱了力从桩上掉了下来。”
傲寒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轻漾,如同柔柔的春水慢慢的化开来。
“很疼!”清媚孩子气的揉了揉腰和臀,仿佛她摔倒就是在刚才,但是眼里的神色却是十分的认真,“可是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接住我。”因为我看见了你飞蹿而来的身影。
“你曾说过,一个人如果没有经历过疼,便永远也记不住得来的教训。”清媚看着傲寒,所以那时的我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