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失猫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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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失猫短篇集-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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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你。”

  “想找你在婚礼上主唱呢。”

  “是我的荣幸。”

  “到时一定要抽时间给我。”

  连璧笑,“先向你道谢。”

  跑江湖,未开口先要笑,张开嘴,没口价道谢称是,一切没问题,什么都做得到,万事好商量。

  日子久了,累得想长眠不起。

  还得懂事地想:找得到生活,还想怎么样,多少行家讨饭呢,免费唱也没人要。

  连璧长长叹口气。

  新郎走到她身边。

  连璧似有预感,全神贯注看着他。

  新郎问:“今晚可有空?”

  连璧张大眼睛。

  “别紧张,吃顿饭而已。”

  连壁很自然地反问:“你不用陪新娘?”

  “她另外有节目。”

  “喂,你们为何结婚?”

  连璧满以为他会词穷,谁知他笑笑,且毫不尴尬地说:“为着满足双方家长呀。”

  连璧为之气结。

  “放心,我不是想追求你。”

  连璧瞪着他。

  “我女友是你行家。”

  连璧好奇,“是哪一位?”

  “她一向很敬佩你,说行内只有一个好人,那就是连璧。”

  好话人人爱听,连璧不出声。

  “她叫王燕,听过吗?”

  “呵,”连璧恍然大悟,“是已经很出名的一位新进歌星。”

  “几时有空一起吃顿饭。”

  连璧没有回答。

  “她有几首歌老是唱不好。”

  连璧笑笑。

  有几个歌星会唱歌?会唱的都沦落得天天唱,不会唱的才是大明星。

  “她想请教你。”

  “不敢当。”

  “我叫她亲自约你。”

  “好呀。”

  “她很迁就我,不介意我举行婚礼,仍然维持老关系。”

  连璧唯唯喏喏。

  “我给她换了房子与车子。”

  “你告诉我太多的私事,高先生。”

  他笑笑,“竟把你当作半个自己人了。”

  他也寂寞。

  婚宴快散了。

  “来,连璧,再给我们唱一首歌。”

  连璧上台去,轻轻唱:“当情人们呢喃,他们仍然说我爱你,记忆无法挽留,当时光逝去……”

  大家都喝得半醉。

  连璧叹口气,悄悄离去。

  当然,不是每个婚礼如此。

  其他婚礼泰半很有诚意。

  过两天,她收到额外酬劳,打电话过去道谢,秘书接听。

  “小姐到大溪地去了。”

  “姑爷呢?”

  “姑爷在巴黎。”

  “说连璧谢谢他们。”

  “不客气。”

  一个星期后,连璧又收到高家司机送来的礼物,打开盒子一看,正是那颗硕大碧绿的翡翠珠,已经镶好,两头都衬着金珠,非常秀丽,连璧爱不释手,不打算退回。

  再拨电话去道谢,秘书笑,“小姐现在伦敦。”

  看样子缘份尽于此了。

  连璧仍是最受欢迎的婚礼歌手。

  不过,现在她对婚礼的看法也大大不同了。

  以前她向往婚礼,现在知道那不过是一项仪式。

  她轻轻地哼:“当情人呢喃,他们仍然说我爱你,可是你必需记住,一个吻只是一个吻,一声叹息只是一声叹息,记忆无法挽留,当时光逝去……”

  
  









失宝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集《寻找失猫》

  已经是凌晨三时了,周公馆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不住传出对话声脚步声,车来车往。

  这一列都是小洋房,独门独户,可是如此喧哗,到底也吵醒了邻居赵氏夫妇。

  “什么事?”

  “开舞会吧,周某习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不,”赵先生起来探视,“不象,没有乐声。”

  “上次被洋人报警干涉,他还敢把扩音器拉到花园通宵广播?”

  “喂,你来看,停满了警车。”

  赵太太好奇地走近露台。

  赵先生肯定,“出了事。”

  “不会是情杀案吧。”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男人在五年内换了四任女伴,其中两名,还正式注册,发生纠纷,也是意料中事吧。”

  赵先生嗯地一声。

  “别管闲事,睡吧。”

  “姓周的同我差不多年纪——”

  “羡慕他的艳福?”

  “不不不,谁敢。”

  赵太太没好气,“把灯熄掉,明日一早还要去飞机场接大弟呢。”

  “是是是。”

  周宅却一直没有静下来。

  邻居口中的周某穿着西装铁青面孔坐在大厅中央,制服人员正为他录口供。

  “周先生,屋内一共几个人住?”

  “六个人,我,仙妃亚罗宾逊,两个女佣人,一名司机,还有一个厨师。”

  “嗯,四个人服侍两个人。”

  “不错。”

  “这位罗宾逊小姐是你什么人?”

  “女友。”

  “保险箱号码有多少人知道?”

  “我一个人。”

  “请把今晚的情况说一说。”

  “今夜十二时半我饮宴返来,一进房门,就发觉保险箱已被打开,里边的几套珠宝不翼而飞。”

  “什么样的珠宝?”

  周康年把彩色照片交给警探。

  “价约多少?”

  “近亿。”

  “有无保险?”

  “当然有,但是你们的责任是惩罚不法之徒,我告诉你,我同警务署长王思棋是私人朋友,我的律师明日一早会同他联络。”

  第一赶到现场的是黎家成督察,听了这话,不禁好笑,却不动声色。

  “周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努力办事。”

  他曾经在照片中见过这位周少爷,年纪不大,生活却十分糜烂,赚钱有点本事,人格却颇有问题,误解风流,以为女伴多即富男性魅力,重量不重质,贵多不贵精,早已成为城中笑话,却还洋洋自得。

  保险箱在睡房一角,掩饰得很好。

  其它伙计正在盘问那几个佣人,可怜他们睡眼惺忪,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珠宝最近佩戴过吗?”

  “每套都时常用。”

  “谁佩戴它们?”

  周某答:“当然是我的女伴。”

  黎督察问:“每次由你自保险箱取出,交她们佩戴,宴会后除下,交还给你锁上,可是这样?”

  “正确,保险箱从瑞士订制,钉死在地板上,固若金汤。”

  警察们都吃惊,没想到这人精刮如此,那意思是,他从不将珠宝赠予女伴,每位女伴只能轮流佩戴珍饰,却无资格拥有。

  警察们留到天亮才收队。

  一出周宅大家都打呵欠。

  “我们还要捉贼呢。”

  “保护妇孺也很重要。”

  “珠宝到底由谁窃去?”

  “几个佣人相当可靠。”

  “司机已经做了十年。”

  “女佣一无所知。”

  “保险箱在鞋柜之下,他们也不知道。”

  “那染假金发的仙妃亚呢?”

  “对,要问她了。”

  “是内鬼毫无疑问,家中一丝不乱。”

  “来历不名的珠宝市价如何?”

  “十份一价钱收货。”

  “一亿元老鼠货,不过以一千万脱手。”

  “售价一亿的珠宝,实价约五千万左右,也就是说,这批贼赃,流入黑市,不过值几百万,若果拆散,更不值钱。”

  “原来如此。”

  “全是身外物。”

  “那些女子,乐于与周康年周旋,为什么?”

  “虚荣。”

  “那些女子,不过是半红不黑的欢场女子,也没有损失。”

  “他不舍得花钱,人又猥琐,哪里找得到聪明美绝,当时得令的女伴。”

  警车一辆接一辆开走。

  屋内,周康年仍在生气。

  仙妃亚却若无其事听音乐喝咖啡。

  “喂,静一点。”

  “啐,干吗要我默哀,又不是我的珠宝。”

  “你是唯一知道保险箱在何处的人。”

  “哈哈哈,你怀疑我?”

  “仙妃亚,你的确是可疑人物。”

  “你已叫我返纽西兰,我们明日起一刀两断。”

  “所以你怀恨在心。”

  “恨你?”那洋女象是听到世上最大笑话似,“我明日动身,恨你就不会一走了之那么爽快。”

  “你有无碰过那些珠宝?”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保险箱密码,记得吗?”

  周康年百思不得其解,密码十分妥当,除他之外,的确没有人可以开启。

  仙妃亚暗暗好笑,打个呵欠,上楼睡觉。

  周康年辗转不安。

  倒不完全是珠宝的问题,他觉得失却人身安全,十分忐忑。

  仙妃亚走得太爽快,没有招待记者,不要求解散费,叫他思疑。

  翌日中午,警察又来了。

  周康年问:“可以扣留仙妃亚罗宾逊吗?”

  黎督察摇头,“她整晚在俱乐部赌钱,有人证,无疑问。”

  周康年颓然。

  “还有什么人可以进出这间屋子?”

  “没有人。”

  “你的前妻呢?”

  “我和她们已没有来往。”

  如此无情,十分可怕。

  “有一位林于凯小姐——”

  周康年忽然紧张,“她与此事无关。”

  “林小姐是你最新女伴?”

  “是,昨夜我就是与她在一起跳舞。”

  “仙妃亚知道后曾与你争吵?”

  “督察,我才是苦主,我是受害人,我不是贼,你凭什么盘问我?这同珠宝失窃有什么关系?”

  “周先生,你有位女友,叫刘剑鸣可是?”

  “十多年前的事了。”

  “也许你不知道,周先生,林于凯,是刘剑鸣亲生女。”

  周康年跳起来,“什么?”

  黎督察笑笑,“我们尝试与林小姐联络,她的经理人却说,她今天一早已出发到星马登台,我们要待她回来才能问话。”

  周康年的声音有点颤抖,“怎么会,一点都不象。”

  黎督察笑笑,其实母女很象,他看过两人照片,周某一直喜欢同类型的女人。

  警员再次告辞。

  消息很快传闻,报上大字标题:“富商周康年寓所失窃,损失近亿,”案件成为市民茶余饭后闲谈资料。

  有人真正关心吗?并不,社会上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正在发生。

  新闻渐渐沉寂,珠宝影踪全无,案子僵在那里,而周康年另外找到女伴,这次,她是东南亚某小国的华侨女,要求比较低,年轻,听话,至于气质,那就不能太过计较了。

  女伴身上仍然珠光宝气,不过,那是新置的首饰,猜想每次赴宴回来,照样要脱下交返周氏保管。

  黎家成督察在这段时间内不是没有破案,他与手下侦破了一起银行械劫案,一宗勒索事件,以及在海关人员协助下,搜获了至大宗走私香烟。

  可是,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周氏失宝案上。

  并非故意,而是时间人手有限,凡事总得分先后轻重。

  据说周氏十分生气,向上头投诉了好几次,警司微笑说:“黎,这阵比较静,你查查失宝案。”

  黎督察于是又翻出记录来看。

  “仙妃亚的嫌疑最强。”

  “嗯,她肯定是内应。”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它同谋?”

  “自然,你看,一共七套首饰,连丝绒盒子失踪,许多人以为珠宝不占面积,可是也会装满一只小型行李夹,那些珍饰,另外有人接应取走。”

  “谁?”

  “我们在现场调查之际,那人已经离境。”

  “谁?”

  “林于凯女士。”

  有人觉得不可思议,“什么,周氏先后女友联合起来洗劫他?”

  “九牛一毛耳。”

  黎督察笑,“这不是罗宾汉劫富济贫时代,无论理由多充分,犯案始终违法。”

  “两位女士是旧相识?”

  “这不过是一个假设,我手上没有证据。”

  这时,有位女同事进来,“黎,查到了,仙妃亚仍在本市,她在兰桂坊主持一间小小酒吧。”

  “咦,她没有回纽西兰?”

  “去过,很快回转。”

  “本市酒醉灯迷,自有吸引人处。”

  黎家成取过外套。

  “去何处?”

  “查案。”

  “我也去喝一杯。”

  “你最好去调查那宗街市炸弹事件。”

  假金发的仙妃亚站在柜台后边,胖了,可是明显地比从前快活。

  看到黎督察,她一愣。

  好记性,她没有忘记他。

  仙妃亚随即满面笑容迎上来,“我请你喝一杯。”

  黎家成也笑,“自力更生,多好。”

  仙妃亚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也可以来喝杯酒。”

  “当然。”

  “姐妹淘有无来祝贺你?”

  “每个人都有朋友。”仙妃亚非常小心。

  “你可认识刘剑鸣两母女?”

  仙妃亚答:“我不与华人深交,你们比较多疑,拘谨,虽然聪明,讲义气,但文化差距太大。”

  “说得好,但华洋通婚例子也很多。”

  “爱情不可思议。”

  “你可有爱过周康年?”

  “他不是一个可爱的人。”

  “你一直没有误会?”黎家成意外。

  “可是,我也没料到他会那么猥琐讨厌,试想想,他出身望族,又接受过高深教育,是名执业会计师,生意那样成功,但却不可救药地琐碎,小器,他有己无人,蔑视女性,以为钱是一切!”

  黎家成喝完杯子里的酒,轻轻地问:“钱不是一切吗?”

  真料不到仙妃亚斩钉截铁地道:“不。”洋女有洋女的可爱。

  黎家成告辞。

  他去找林于凯。林小姐是新进歌星,还没有红,不过不要紧,她有的是时间,黎家成一见她,就被她那股青春气息摄住,普通的白衬衫及三个骨裤子,已经叫人目不转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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